搜孜洹⑶剞ヌ铩⒁ω尽⑼跄钏镏钊澹∪卸耍计湎穸κ轮W晕恼抡峦猓蟮纸岳窦已浴!104李鸿章所论,有一事不确,即所谓“精通训诂”。曾国藩虽亦涉猎汉学,然自云:“数年看《说文》,总无心得。”105
曾国藩为学的另一大特点,在于无门户之见,故能兼收并蓄,融会贯通而自成一家。对于当时汉学崇尚考据、颜李倡导力行,曾国藩认为都有矫枉过正之弊,他们对于理学的批判,因门户之见而失于偏颇,因噎废食,不足为法。106道光二十六年夏秋之交,曾国藩病肺热,僦居城南报国寺静养,与好友刘传莹相与问学。其时,曾国藩已脱出初学时的藩篱,对学术有了自己的主见。“公尝谓近世为学者,不以身心切近为务,恒视一时之风尚以为程而趋之,不数年风尚稍变,又弃其所业,以趋于新。如汉学、宋学、词章、经济,以及一技一艺之流,皆各有门户,更迭为盛衰,论其原皆圣道所存,苟一念希天下之誉,校没世之名,则适以自丧其守,而为害于世。公与刘公传莹讨论务本之学,而规切友朋,劝诫后进,一以此意为竞竞焉。”107
刘传莹,字椒云,湖北汉阳人,时为国子监学正,于汉学尤其是考据、舆地之学深有造诣,但无汉宋门户之见。“刘君之为学,远师朱子,近法顾氏(指清初大儒顾亭林),以义理为归,而考之实事,不尚口辨,不驰声誉,并世辈流,殆罕其匹。”108两人对学问的看法,深相契合。巧合的是,报国寺前有座祭祀顾亭林的祠堂,而顾氏亦深通考据、舆地之学而无门户之见。所谓“务本”之学,是相对于追随潮流的“风尚”之学而言的,指的是自孔孟程朱至国朝大儒之学。不知是否从这时起,顾亭林成为曾国藩心目中的偶像,109但顾氏倡导学以致用,转移风气,陶铸人才及“以天下为己任”的志愿,肯定震撼了他,感动了他。“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非特处高明之地者然也。凡一命以上,皆与有责焉者也。”110“一命”者,古时对小官的称呼,意为凡身任公职者,都负有率先垂范以转移风俗,陶铸人才的责任。钱穆先生称,此即曾氏毕生学术之所在,亦即其毕生事业之所在。111别具慧眼,真正抓住了曾氏学术的本质。
随着曾国藩的官位升迁,其进德修业亦渐渐让位于公务,“人事日多,观书之时日少。”公务之余则读书习字,访友拜客,谈诗论文,相约逛厂肆购书,琐碎凡庸,了无建树,日子一天天在平庸中流逝。道光二十五年,在给好友刘蓉的信中,可以看出其抱负已经现实了许多:“仆之所志,其大者盖欲行仁义于天下,使凡物各得其分;小者则欲寡过于身,行道于妻子,立不悖之言以垂教于宗族乡党。其有所成与,以此毕吾生焉;其无所成与,以此毕吾生焉。”112颇得孟子“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113的真义。
孔子云:四十不惑。道光三十年,曾国藩年近不惑,心志已定。他在京师生活了十二年,随着阅历的增长,于学问、事业、人生均有了自己的定见,无论何等光怪陆离之潮流时尚,都已不再能够迷惑他。对比他初入翰苑时好誉、好名、争胜之心理,其心态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是年,在回复老友冯卓怀的信中,可以看到他此时在学问修养上的新境界:
盖君子学道,尤病于近名。人禀气于天地,受形于父母,苟官骸得职,作事有伦,虽一字不识,阒寂无闻,于我乎无损也。虽著述万卷,誉满天下,于我乎无加也。世士不察,乃欲舍此之由,急彼之鹜,校经,则汉宋分门;论文,则奇偶异帜;小学、金石、算术、舆地之事,名目既繁,风尚日新,穷年而殚日,悴力而敝身,则足以炽其好名争胜之私已矣。岂笃于为已者哉?
仆之往岁,亦尝驰逐众说,昏庸作辍,百无一成,穷而思返,恍若有悟。乃知德行未尊,则问学适以助长;德行既尊,然后吾知识少焉而不足耻,多焉而不足矜。周公之材艺,孔子之多能,吾不如彼,非吾疚也;若其践行尽性,彼之所禀,吾亦禀焉。一息尚存,不敢不勉。是以迩日业术虽无寸进,而心志大定,窹寐安恬。114
钱穆先生所著《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立论精审,概括确当,洵为名著。我们可以用他的评价,为曾氏之学术作一总结:曾国藩“能兼采当时汉学家、古文家长处,以补理学枯槁狭隘之病。其气象之阔大,色蕴之宏丰,更非镜海诸人'徒为传道、翼道之辩者所及。则涤生(即曾国藩,涤生为其字)之成就,不仅戡平大乱,足以震烁一时,即论学之平正通达,宽闳博实,有清二百余年,固亦少见其匹矣。”115
曾国藩的京宦生涯中,值得一提的另一件事,就是他在京师遇合的几位朋友,日后,这些人相继在其事业的不同阶段发生着重大的作用。
第一个人是江忠源。江忠源(1811~1853),字常孺,号岷樵,湖南新宁县人。家世业儒,父祖坐馆授徒于乡里。忠源少时“英达过人。早岁能文章,好读经世书”。成人后,“猿臂长身。目奕奕有神,顾盼磊然。与人交披肝沥胆,终始不渝。尤爱才服善,闻人孝友节义事,务成就阐扬之。廓达大度,开诚示人,而见义勇发其所必为,虽险阻郁塞,众人孑孑环顾惊疑,公不为动。”116道光十七年,江以拔贡领乡荐,与郭嵩焘为丁酉同年,此后两人屡赴会试不第。科举定制,每六年一次,从三科会试不中的举人中,选任官员,一等的用为知县,二等授予教职,俗称“大挑”。道光二十四年(甲辰)即为大挑之年,郭、江相继赴京备选。嵩焘入京,下榻于内城碾儿胡同曾家,据他回忆,江即经由他与曾国藩相识。117曾、江“以学行相切磨”,118成为知己。此番大挑,郭嵩焘、冯树堂与江忠源都落选了,心情之落寞,可想而知。但江忠源之为人处事,却使其声名大震,令曾国藩钦佩不已。当时有一大批时乖命蹇的举人羁旅京师,会试不第,大挑又不得,多有贫病潦倒者。
陕西举人邹兴愚,故籍新化,于公(即江忠源)为乡人。公以其温雅士,厚遇之。兴愚病羸,咳血,又贫无仆从。公襥被就其居,为经理医药。数月,兴愚竟死。时君所尝受业者邓鹤龄,湘乡举人,亦病咳血,垂殆。公既为棺殓兴愚,属其族人邹溥霖送归陕西,而身护鹤龄南归。鹤龄寻卒,公又为任棺殓,而致其丧湘乡。当是时,公义声震京师,人以得一识公为幸。其后同年生曾如礲死京师,公又为其归丧。119
江忠源所为,大有古代侠义君子之风,于朋友之道,至为难得。所谓“可以讬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欤?君子人也。”120曾国藩以同乡之谊,亦曾对邹、邓二人施以援手,或经理后事,或帮衬路费,但论起江忠源所为,还是叹服不置。
湘乡邓铁松(即邓鹤龄,铁松为其字)孝廉于八月初五出京,竟于十一日卒于献县道中。幸有江岷樵(忠源)同行,一切附身附棺,必诚必信。此人义侠之士,与侄极好。今年新化孝廉邹柳溪(即邹兴愚,柳溪为其字)在京久病而死,一切皆江君料理,送其灵榇回南。今又扶铁松之病而送其死,真侠士也。扶两友之柩行数千里,亦极难矣。121
当时天下承平,举世昏昏,而忠源来自民间,深知地方积弊,于即将到来的变乱颇有先见之明。“尝从容语国藩:‘新宁有青莲教匪,乱端兆矣!’既归二年,而复至京。余戏诘公:‘青莲会匪竟如何?何久无验也?’公具道家居时,阴戒所亲,无得染彼教。团结丁壮,密缮兵仗,事发有以御之。逮再归,而果有雷再浩之变。公部署夙定,一战破焚其巢。诱贼党缚再浩,磔之。”江忠源以此功被朝廷赏戴蓝翎,以知县选用。道光二十九年,江到京候选,“又语国藩:‘前事虽定,而大吏姑息,不肯痛诛余党,难犹未已。’逾年,而复有李沅发之变。又逾年,而广西群盗蜂起,洪秀全、杨秀清之徒出,大乱作矣!”122
江忠源被分派到浙江补用,在捕盗、赈灾诸事上勇于任事,清正廉明,大得民心,也深获曾国藩座师、时任浙江巡抚的吴文镕的器重。派他署任秀水知县,很快又实授丽水知县。咸丰元年,曾国藩荐江于朝廷,奉旨赴部引见。未成行,闻父丧丁忧回籍。一年多后,两人再会于湖南时,江忠源已是首创楚军,历经大小数十战的名将了。曾国藩初练湘军,原是想交给江忠源统带作战的,可见他对江氏的信任倚畀之深。
第二个人是胡林翼,他对曾国藩后来事业的影响,还要大于江忠源。胡林翼(1812~1861),字贶生,号润芝(又号咏芝),湖南益阳县人。父胡达源是嘉庆二十四年乙卯科探花(一甲第三名),累官为詹事府少詹事。达源“学宗宋儒,林翼少时,即授以性理诸书”。123胡自幼聪慧,“少负才气,不甚措思也。为文操笔立就,旁通曲畅,自达其志。”124道光十五年(乙未)举乡试,次年联捷(乡会试连续中第称之为“联捷”)。胡父为四品京堂,岳父是当朝名臣、两江总督陶澍,堪称世家子弟。胡小曾一岁,却早一科成进士,科考之途,比曾国藩顺利。但在仕途上,却不如曾国藩幸运,早早遭遇了蹉跌。
道光二十年秋,胡林翼奉旨出任江南乡试的副主考,却因主考文庆携人入闱阅卷,吃了挂落。作为副主考,他担了失察的责任,降一级调用,125旋丁父忧回籍守制。由红翰林而连遭降级、丧父的打击,胡之侘傺消沉,可想而知。服阕后,他并未销假复出,而是“杜门不出,终日书卷翰墨自娱,……知心(朋友)至,相与放荡形骸,流览山水。春秋佳日,独从一奚奴散步乡村,与野老谈稼穑忘归,道旁之观者不知其曾践清华也。”126
此时,前面提到过的由科举而结成的那两种关系开始发挥作用。当时的大学士潘世恩、陕西巡抚林则徐、安徽巡抚王植、云贵总督陆建瀛、两淮盐运使但明伦等封疆大吏,或其座主,或其父执,纷纷去信督促其出山。道光二十六年初,胡北上京师,销假后面临两种选择:一是按例降补为京官(内阁中书,从七品),可身负处分,升迁不易;而且俸禄微薄,难于奉养老母。再一个选择就是走捐输的路子,争取外放为地方官,更易有作为,在俸禄之外也有更多养廉银的收入。树挪死,人挪活,胡林翼当然会做第二种选择。而外放为知府的捐例甚贵,要一万两银子。127好在其老师、同年、门生纷纷集资助捐,曾国藩曾述其事之盛:“胡咏芝来京,住小珊处。将在陕西捐输,指捐贵州知府万余金之多。不费囊中一钱,而一呼云集,其才调良不可及,而光芒仍自透露,恐犹虞缺折也。”128六月,林则徐为其报捐知府,胡林翼却选择了贫瘠偏远的贵州省,决意从头做起,干一番事业。
时龙山友人李如崑留都门,问曰:“今有司之法,输金为吏者,得自择善地,君何独取于黔?”公(即胡林翼)曰:“天下官方,129独贵州县吏奉上以礼不以货。某(我)之出,资用皆他人助成之。窃念两世受国恩遇,黔又先人驻节地(胡父曾任贵州学政),习闻其风俗。某初为政,此地贫瘠,或可以保清白之风,而不致负良友厚爱。”李公为之起敬。130
曾国藩道光二十年四月散馆,授职为翰林院检讨,他与胡林翼相识,当在这之后。但胡夏秋之际典试江南,回来后受到处分,紧接着胡父去世,次年八月林翼扶柩还乡。二人在京师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时间虽短,但亦非泛泛之交。湘乡、益阳两县均隶长沙府,二人为同乡;胡林翼年纪虽小一岁,可科名早于曾国藩,曾国藩还要称他为前辈。胡林翼出京前,曾国藩前去拜访,胡赠给他两部岳父的文集,并将一些家用什物送给了他。八月初三胡扶柩出京时,曾国藩一直送到东珠市口。131道光二十六年五月胡回京销假,年底即分发贵州,在京仅半年,从两人的日记、书信中也看不出二人有何交往。但以同乡而兼前辈,曾对胡是敬重的,尤其是胡之才干,更为他所推重。所以曾国藩后来才会有“胡林翼之才胜臣十倍”的荐语。132但在此时,曾胡二人谁也不可能想到过,日后两人会携手作战,成为中兴名臣。
胡林翼在贵州为官五年,历长安顺、镇远、思南、黎平四府,每到一地,以缉拿匪类,除暴安良为先,使多年盗匪不靖而官府无可奈何之地,一一重获安宁。胡为官干练清廉,于民生、教育等,亦多有建树。“在黔数年,政声大著,上达宸听。”以致对于来京陛见的云贵封疆大吏,皇帝都会问及“胡林翼官声何以如此之好”。133道光薨逝后,咸丰即位,因太平军势力蔓延,命各省督抚保奏所属司道府厅州县可胜大任的官员。在总督保举的十人与巡抚保举的八人中,都有胡林翼的名字。要他奉旨迅速来京,送部引见,但因黔西南剿匪未蒇,直拖到咸丰三年年底,胡才自带数百黔勇赴援湖北,与曾国藩再会于湖南。
作为负才不羁的世家子弟,胡林翼与另一中兴名臣左宗棠,相交更早,性格也更为投契。胡、左订交于道光十三年,其时曾国藩还在乡下苦读,而林翼已博览群书,胸怀干济用世的大志了。
公(即胡林翼)既长,聪强豪迈,于书无所不读,然不为章句之学。笃嗜史记、汉书、左氏传、司马通鉴,暨中外舆图地志、山川阨塞、兵政机要,探讨尤力。是岁二月湘阴左文襄宗棠(文襄为左氏死后之谥号)以会试至京,公一见订交,相得甚欢。每风雨连床,彻夜谈古今大政,论列得失原始要终,若预知海内将乱者,相与欷殻ⅲ钣恰<呦坦植锊灰选134
左宗棠为学亦不拘于章句,年方18,即购读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等历史地理名著,“昕夕稽究,有所证发,辄手自条证。见者笑以为无用,公为之益勤。”135胡、左学有同嗜,故能一谈而成莫逆。后来,左宗棠又将女儿嫁给了陶澍的儿子,由此又与胡林翼多了一层亲戚关系。136左宗棠科名甚早,道光十二年中举,但后运不佳,六年中连续三赴会试不第。而胡、曾虽后起,却已相继致身翰苑。宗棠愤而绝意于科举,居家耕读坐馆为生。他与曾国藩相识,是曾丁忧回籍之后的事了,两人间的关系,我们放在后面交待。
再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后来并列为“中兴四杰”之一的李鸿章了。此时,他还是个默默无名的晚辈,但曾国藩对之青眼有加。“合肥李公鸿章,本年家子也,中甲辰科举人,是年(道光二十五年乙巳)入都会试,受业公门。公大器重之。”137李鸿章(1823~1901),字渐甫,号少荃(泉),安徽合肥县人。李家世代耕读为生,与湘乡曾家一样,数百年与科举功名无缘。鸿章的父亲李文安,138于道光十八年考中进士,与曾国藩为戊戌同年。同年之子即所谓年家子,有了这层关系,曾国藩当然会另眼相看。李自幼颖慧,在父亲与名师指导下攻读经史,学问功底扎实。道光二十三年以优贡参加顺天乡试,一举中式。次年会试不第,留京师读书备考。李文安时任刑部郎中,带他遍访同年与同籍京官,为他步入仕途铺设了广泛的人脉。
丈夫只手把吴钩,定须捷足随途骥,
意气高于百尺楼。哪有闲情逐野鸥?
一万年来谁著史,笑指卢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