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了。
「怎么?是那个教普拉丝的『前』病人打来的,对吧?别告诉我,她是因为暗恋你,所以才跟踪你!」洁思神经质地笑了出来,笑声很是刺耳,「所以是她自己送上门的罗?」
刹那间,史督仔的神情有些起疑,「你怎么知道玛丽安的事?」
「哦!我不知道啊!是她的阴唇印在你脸上,才露出蛛丝马迹。钱都花到她那儿去了,对吧?买钻石坠饰、梅菲尔高级住宅区的公寓。钱并不全投资在你的抗老研究上面,我说的没错吧?」
亲眼见证失败婚姻的垂死挣扎,这种感觉真差!他们就像两尾离水垂死的鱼。我坐在他们两个视线之外的一张古董椅上,精雕细琢的细长椅脚好像随时都会动起来跑出去——那正是我当下最希望发生的事!
「她恐吓我,如果不顺着她,她就要向英国医学总会揭发人体实验的事,」史督仔叹了口气,「我如果被判两年的监管令(注42)是还好啦!但是……」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她想趁机敲你一笔?」
「是啊!感谢你鸡婆,跟她说我和别的女人有染,气到她抓狂,现在可好了,她恐吓说要告死我!」
「你不是外科医生吗?再棘手的事,来个『妙手回春』不就得了?」洁思冷讽道。
「要是被撤销医师资格就什么都免谈了!没有事业,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洁思紧握双拳,「那没了房子,我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你这个混帐东西!古希腊名医希波克拉底不是说了,医生的首要使命就是不能残害生命吗?你不够格当医生!应该要吊销你的医师执照!和病患发生关系根本是太超过了,没有医生不晓得这种丑闻等同职业生涯的致命伤!」
「那又不是我的错!女病患本来就很容易爱上她们的医生,佛洛伊德说这叫移情作用,是她们自己行为不检点……」
行为不检点?我忍不住想到自己。是啊!要说有什么不该的话,不如去指责那些明知「绝对不要卷人中东战争」,却执意去淌浑水的人!
「一开始是感觉很刺激没错,玛丽安是很有内涵的人,和她谈天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史督仔说,完全不晓得他这么做,另一半听在耳里无疑是种折磨!「后来她越陷越深,开始在我公事包里放一些情诗什么的,又在我车上贴写满爱语的小纸条,我要去哪里,她都查得清清楚楚,我看,应该是我告她骚扰才对!反正,一发现我还有其他女人,她就开始变得神经兮兮、疑神疑鬼,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这女人病了,总得有人救她,她要的是什么?追求新的性刺激是天下男人都抗拒不了的本性,命运安排了我们……」
「安排?你以为你是啥?录放影机吗?我还设定咧!」
「这是一种自然界的循环……」
「大卫,只有洗衣机才会循环。」
「那当然。总之我和她分手了,但那时事情早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狡黠的双眼谨惯地扫视着房间,「她去律师那里,说她是因为忧郁症才找我看诊,还说我趁人之危,说什么我和她偷情的事,让她的病情更加恶化。到时如果她出庭作证,一定会说是我利用她身心受创的弱点占她便宜!」
「她有什么证据?」洁思态度强势,却脸色苍白。
「这个嘛……就是我传给她的简讯,我怕她有留下来,你也知道,事情最糟就是那样。她还威胁我,说要把我带她去纽约和巴黎的性爱酒吧,叫她和陌生男人做爱给我看的事,全爆料给《世界新闻报》。」
洁思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的事发经过,我扮演的是最佳花瓶角色。其实,我好几次都想偷偷往大门方向溜去,但每移出一步,我腿就软了。
「大卫,想玩安全的性?可以啊!那就操你自己吧!」她嚅嚅地说。
「你根本不晓得我把自己看得有多卑贱,我应得的又是多么的少!」史督仔替自己抱不平,「难道我就没付出自己去帮助别人吗?」
「你是有啊!世界上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愿意去处理问题、挑战违背公平正义的事……以上引自我帮你写好的墓志铭,因为我就要杀了你。在你把房子拿去做要命的二次抵押之前,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她恐吓你的事?」
「这样会违反医生和病患之间的保密原则。」他促狭地说道,拿来一条洁思刚烤好的面包,帮自己切了片厚片。
「现在你又良心发现了是吗?你的狗屁良心还真有用啊!我当初不顾一切嫁给你,你就这样夺走了我的一切……大卫,我决定做一件我早就想做的事——我要和你离婚!」
「我不接受离婚或丑闻什么的,真要离婚的话,孩子的监护权归我。」从我躲着的地方,我看到他悠战地往厚片上抹上一层厚厚的手工果酱。「而且你也拿不到赡养费!你能想像自己沦落到睡在伦敦街头的窘境吗?这样有比较好吗?」
洁思放声大笑,「你休想拿到监护权!有谁会相信你是个好爸爸?你根本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晓得,只约略知道这屋子里住了个比你矮一点的人罢了!」
「话是这样没错,但我这样的父亲总比你这人尽可夫的母亲来得好吧!」他将游泳用的大浴巾重新扎好,从我这个角度,恰好把他那不要脸的男性胴体给尽收眼底。
「你才是人尽可妇!《猫》剧女演员、联合国亲善大使、那个好莱坞贱货、电视台女主播、女按摩师、你的研究员,还有……」
「啊!你有什么证据吗?我手上可是握有你的奥林匹克房事全记录呢!其中还包括你最近的小白脸前科犯。他是什么前科?杀人犯是吧?哦,法官最喜欢这种证词啦!」他咬了一大口抹酱面包,津津有味地嚼着。
「从你不再黏着我索爱,我就猜到你外面大概有了男人,然后就开始跟踪你。」他抹了抹那张贱嘴边的面包层,「当然还少不了几张精彩照片,尤其那小白脸手机里几张用香槟酒瓶取悦你的淫照,最是了得!他手机不见了对吧?最好笑的是香槟酒瓶里倒出来的东西,讲白一点,根本连葡萄酒都称不上!老天,我看那根本就不是法国出产的吧!」他不留情地下了结论,边说,边舔着手指上沾着的果酱。
洁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丈夫。如果我的眼睛像迪士尼动画里的超级英雄那样,可以发出致命的幅射光,我一定会把目标瞄准他,让他当场人间蒸发!
「大卫,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你说你愿意为我而死吗?很好,我想现在是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说罢,洁思发狂地哭喊,整个往他身上扑去,摆明豁出去了。
他来不及推开她,胸前留下她双手狠狠耙过的两道抓痕。
「你永远休想拿到监护权!」洁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帮你们打扫家里、餐餐亲自煮给你们吃,而你连乔许的生日是哪天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去向《世界新闻报》爆料?」
史督仔面露邪恶的笑容,抹去脸颊上微微渗出的血。「社会的舆论、破碎的家庭、报纸的无情报导……你就是不忍心让乔许承受这些。」
史督仔轻松地开了罐啤酒,傲慢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妻子,她越痛苦,他越得意。他身上的人道救援医师形象已经太多,史督兰医生似乎是有……唉……有着像电影《教父》里唐·柯里昂(注43)那般的爱心和同情心才对。
「乔许已经十七岁了,你应该很清楚,他有权利决定他想跟谁住。」洁思说,「他一定会想和我住。」
「要是我跟他说,他老妈是个荡妇,那就很难说了。如果他不想跟我,我很有可能会在法庭上公开手上的证据,包括照片和全部的东西。」
这男人还真是冷血,好像完全不关他的事。他的良心已经被狗啃走了!
洁思往后跌靠在厨房流理台上,她操起手边一把六寸的面包刀,就要向他扑过去。我看在眼里,全身吓得直打颤。但他及时抓住她的手,使劲地掐,刀子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仅微微擦伤了他的手臂。
「你有没有想过,我要对付你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别忘了我是个医生,我可以不着痕迹地做掉一个人,然后没有人会发现……这点子还不错,看来,我得提高你的寿险保额了!」
史督仔放声大笑,往走廊走去,大门砰一声撞到墙上,发出巨大声响。积架发动,车轮发出哀怨的嘶嘶声,最后消失在苟延残喘的呜鸣声中。
追出去的洁思跌坐在车道上,心力交瘁,为丈夫的所作所为放声痛哭,对自己的失控深恶痛绝。
「谁想得到,像我这样端庄优雅的中产阶级妈妈,也会走到这个地步?」她埋进我肩头泣诉。
我发现自己是站在洁思这边的。史督仔最好死于千刀万刚,被折磨至死而不足惜!
20 恼羞成怒的女人
人一生中,有两件事是逃不过的,一个是死亡,另一个就是老公跟比自己年轻的美眉跑了。我在用微波炉帮孩子们热一些勉强能吃的东西时,脑子里所想的就是这些事。
这些微波食物里,还添加了我深深的罪恶感,因为我又要用这些东西打发他们,自己出门去了!我临时找了个保母(如果超市里有卖随开即用的保母罐头就好了),再跑到现代画廊的慈善晚会找汉娜,跟她说有一件比晚会还紧急的事,请她务必要出来一下。
前往洁思家的路上,我向汉娜报告了最新消息——其实史督仔摆出来的阔气都是假象!
终于到了洁思家所在的汉普区,心情真是沉重。我们以两人装甲部队之姿挺进她家大门,看着洁思身穿围裙、秀发扎了起来、手上沾着面粉地迎接我们,她脸上虽然堆满了笑容,但仍掩不住双眼哭肿的事实。
此外,她手上还拿着一枝针筒!
「洁思,你拿这针筒干嘛?」汉娜半哄半骗地说,从她反应过度的不自然举动看来,她蛮不安的。
「哦,因为有人的老命不保了。」洁思漫不经心地胡乱挥舞着针筒,「我老公说他要杀了我,凯西可以作证。先下手为强,这是我的新座右铭,我要趁我们家大医师做掉我之前,先干掉他——让他心脏病发作猝死,就这么简单!」
「洁思,亲爱的,把针筒给我,乖。」我好言好语地劝诱,好像在哄小孩似的,「你知道史督仔是和你开玩笑的。」
一阵你抢我夺之后,针头喷出了不明液体,一滴滴的黄色液体渗了出来,滴落在脚下的石阶上。
「这是猪油啦!从现在开始,我要在我老公的食物里,注入足以导致心脏病发作的猪油!大卫一向很欣赏我的厨艺,或许那是他还留在我身边的主要原因吧!呀!我正在帮他煮晚餐呢!」
我跟着她走进厨房,她反复地将针筒注满猪油,再一古脑儿地全注入烤盘上那肥美光滑的无毛鸡里。
「可是这只鸡还没完全解冻耶!」我提醒着,顺手在皱巴巴的鸡肉上刮出一层层的薄冰。
「哦,我知道。其实,我之前已经把这鸡煮得半熟,再拿去冷冻过了,现在再把它拿出来煮。这是新做法,叫作『沙门氏烤鸡』。」
「沙门氏杆菌可是会死人的耶!」
「没错……我就是要那样。」
「洁思,你是念教会学校的,修女会怎么说?」汉娜不忘告诫一番,她真的很害怕。
「不怕你笑我,我十五岁开始就不信宗教了。但是凯西,你今天下午离开之后,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美好的下半辈子要过,那就是老公死后的人生!」洁思说罢便翩然起舞,裙摆随着转圈而飘了起来。「我们得来想想,招募新男友的广告要怎么写?欢迎乐观、可靠、不爱强出头,还有能在我们上班的时候,帮忙煮饭和打扫的男人踊跃报名。」
汉娜的脸色简直像吸到柠檬汁般的扭曲。「人生中还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坐下来,我来倒杯好酒让你喝?」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脸上闪过一丝同情。
「大卫·史督兰医生的好心都是装出来的!他常跑非洲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把难民当成研发抗老产品的白老鼠,他还因此把我们的房子拿去抵押。显然他最近这五年来老是不见人影,就是还不起钱,又欠了一屁股债,房子才会被银行查封,而且他还被人家恐吓。凯西都没告诉你吗?」洁思美以涂了粉红亮泽指甲油的手指拍开面前的头发,脸上沾到了面粉。
「我现在懂席薇雅·普拉丝是什么了!我真的懂了!婚姻本身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还有可能会致命!猪油啊猪油……」她继续吸满针筒,再把猪油注入那半熟的鸡体内。「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他?我是说,男人老拿拳头猛槌自己的肚子,来宣告他们有多强,却很少有人敢拿十寸的餐刀来证明。要是我杀了他,再制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这样就可以拿到他的保险金了,反正他也是对我打这种主意。如此一来,我就和大部分的太太一样,手头多了一、两百万,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尤其我现在又无……」
她顿了一下,「无家可归」这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
「我是说,我现在缺房子住。」
我惶恐地看着汉娜。洁思本来就不是险恶狡诈的人,她对史督仔所做的事,刚开始也许只会被当成一场意外,但终将难逃法医高深的法眼。到时就会被看穿,他会心脏病发而死,完全是他老婆一手操弄的!
「汉娜,你知道他要什么吗?凯西有跟你说吗?他要乔许的监护权!」
「什么?我还以为他巴不得把监护权丢出去咧!」汉娜帮自己在餐厅靠墙的长沙发上找了个位子坐下,将身上那件塔夫绸制的晚礼服拢好。
「真是太可笑了!」我感到有点可悲,「我的意思是,他们父子俩是有血缘关系没错,但最多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要是他拿到监护权,你们看着好了,他就不用付我一毛赡养费了!」
「但乔许也快成年了吧!」
「还没毕业前都不算。他会接着上大学,还会和我一起住在家里,偏偏我那个疯子老公压根不想付半毛钱!」
「撇开那些事不说,他们分开也好。」我鸡婆地向汉娜说道,口气很是讽刺,「他们夫妻耍起狠来,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
「看看我今天发现了什么。」洁思塞了张从报纸撕下来的剪报给我,「凶案现场清洁服务公司的电话,毁尸灭迹什么的全包到好,我只需要把他肢解后,塞进食物处理机,接下来就好办了。这可是现代主妇必备的小秘诀呢!就叫『杀夫妙法101——你的家事好帮手』。」
「停止你的疯言疯语!」汉娜喝道,「好好坐下来谈点实际的东西可以吗?」她拍了拍身旁沙发上的空位,「你有没有认识的会计师?有没有他家里的电话?」
「才不是疯言疯语!现实就是这样,老公只有两天能带给你快乐,一天是你嫁给他的那天,一天是你埋了他的那天!」洁思咯咯地笑了出来,模样不输莎剧《马克白》里的巫婆。
「史督仔不会拿到乔许的监护权的。」我一只手搭在洁心的肩膀上,试图让她安心些,「在风雨中坚强向来是母亲的角色啊!」
「儿子都需要妈妈的。」汉娜也搭着洁思的另一边肩膀,「你一定要为了儿子振作起来,亲爱的。」
我突然想到抢人精碧安卡是怎样讨好我的孩子,介入他们的生活,一思及此,肌肤顿时变得如纸张般脆弱,两三下就被碧安卡的狐言媚语焚烧殆尽,愠怒得双颊发烫。
「乔许的朋友、梦想、恐惧和希望,我清楚得很。还有他在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