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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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传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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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计服装、写作……

  《香雪海》中,关大雄和叮当情变后,关大雄打比方说:“叮当会恨我一生,像狄更斯名著《雾都孤儿》中的夏维咸小姐。”文学性很强。

  就连玫瑰,那么一个以恋爱为生的女孩,也会看张爱玲的书,也会说:“我的时间,都用在大都会博物馆内,学习进修,有一日回香港,我便像《基度山恩仇记》的那位伯爵,无所不晓名震全球。”

  《喜宝》中,一开头在飞机上,麦喜宝和动聪慧的相识,就缘自于徐志摩的诗。勖聪慧喜欢徐志摩。

  喜宝能把徐志摩的整本全集背下来,但却不太欣赏他:“全世界的名作家最最肉麻的是徐志摩,你知道“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心波……多么可怕。”

  喜宝喜欢的是欧亨利的《绿门》。

  男主角经过站在街边发广告卡片的经纪,卡片上写着:绿门。别人拿到的都是爱咪公司春季大减价。他再回头拿一张,又是“绿门”。终于他上那间公司的楼上探险,在三楼看到一扇绿门,推门进去,救起一个自杀濒死的美丽女郎。他发觉“绿门”不过是一间夜总会的名字。他们后来结了婚。

  一切属于缘分。

  亦舒也喜欢欧亨利。她这么简单地用书籍一分,两个年龄相仿、性情各异的女孩子的形象便昭然若揭:副聪慧还天真未凿,情怀梦幻;姜喜宝却已老成实际。亦舒的作品不是那种情节追完即可抛弃的流行小说,更因为它们有“流利机智的文字,有文学典故,有文人的批评,有智慧的人生观察”。

                         (黄维梁语)

  亦舒小说之中,绝少出现方言,她很讲究文字的美感,有时就像写诗:

  “我知道你们的事,你们在夏日相遇,闷热的夏日夜晚,黄风下,你们为恋爱而恋爱,你才十七八岁,一朵花能引起无限的喜悦。他离开你的时候,你认为地球从此停止转动……”

  “可是……”她柔情似水地说:“那些美丽的日子啊,我与他度过,刻骨铭心的思念,年如一日,我悄悄伤神。现在想起来,只觉一本爱情小说的情节一般,遥远而美丽,却与我本人无关。

                          《玫瑰的故事》

  但有时又很尖刻,颇有王尔德、钱钟书的味道:

  “难怪文人的创作生命那么短,原来伊们到某一阶段便走火入魔,自以为是,霸住地盘,开始胡说八道,以教母教父姿态出现……”

                          《香雪海》

  雅与俗的有机结合,为亦舒赢得了多种层次的读者。以至最学院派的学者,也不能不正视和研究她的作品。

  
  






亦舒传奇……虚与实






虚与实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世上甚至没有十全十美的钻石,放大数千倍之后,都不过是一堆化学分子。

                         亦舒《曾经深爱过》

  大众阅读对亦舒小说的热衷显然与那座闻名于世的都市有关。

  香港,在今天已经成为一个带有寓言性质的象征,它勾起开始处在转型的人们强烈的窥视欲,它的崛起已成为一个传奇。

  但这仅仅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亦舒的作品:“活生生,真实,没有梦,但是有眼泪;没有幻想,但是仍有浪漫。”“有着极都市、极香港的味道”。

  这是亦舒作品最好的写照。

  其中的虚与实耐人寻味。

  一般的言情小说,以梦幻的气息为主体,在对两性恋情的描写上,也注重其情感的一面,更多的是一种细腻的感触和温情。甚至带有几份做作的潇洒。

  琼瑶、严泌、岑海伦的作品都有着梦幻、纯情的典型风格。

  这样的言情小说,作者容易情不自禁地把自己卷进去,一不小心就犯了滥情的毛病。

  流行于港台的言情小说,真正做到又美丽又写实的并不多。

  亦舒则力求真实,绝不乱抛浪漫。她写得郑重,对待作品中人物一视同仁,众生平等,透过爱情故事反映社会、透析人生、诱发思考。

  在《我的前半生》中,史涓生有外遇,谁都知道了,连他的女儿,才十二岁的安儿也明白其中的情势,偏偏只有子君还蒙在鼓里。

  安儿多恨母亲的麻木与“托大”。当母亲跟她说,别老以为女人坐办公室便是丰功伟绩,其实做主妇何尝不辛苦时,十二岁的小女孩马上伶牙俐齿地反驳:

  “你辛苦吗?我不觉得,我觉得你除了喝茶逛街之外,什么也没做过。家里的功夫是萍姐和美姬做的,钱是爸爸赚的,过年过节祖母与外婆都来帮忙,我们的功课有补习老师,爸爸自己照顾自己,妈妈,你做过什么?”

  这些话自然不是安儿的心里话,左右不过是周围的奶奶姥姥、三姑六婆的挑唆。

  婚变之后,擦干了眼泪的子君才明白,这个世界有多么势利,自己的妹妹、母亲、嫂子,全都在幸灾乐祸或怨天尤人,无非是因为子君这些年来过得太顺了。大学刚毕业便出嫁,夫婿是人息很不错的西医,住有大屋,出人有车,家有佣人,不用在外头雨淋日晒,奔波劳碌。身边的一干人便用她的,花她的,却又万分的嫉妒她。

  一旦她的婚姻出了问题,避之则吉就是很自然的选择了。

  朋友倒是关心她,如挚友唐晶,一直在她身边鼓励她,支持她,可是有一天,她却把唐晶骂出了门:

  “你一向以为自己比我能干、博学,对我,你爱骂爱讽刺我绝对没话讲,给点小恩惠,你就以为提携我,你对我,恩重如山,情同再造,你伊然做着小型皇帝,你太满足了。谢谢这一年来的施舍,我不要这种朋友,你高高在上的找别人衬托你吧,我不是百搭。”

  亦舒促狭式的写实风格可见一斑。

  她像个看戏的人。

  明末清初的文学家李笠翁早就说过:人生就是戏台,历史也不过是戏台,而且只有两个人唱戏,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而人是最拿不准的,人与人的难以沟通,不全因为外在力量对人的捆绑,而是由于人性自身情与理、爱与欲的搏斗与厮杀,甚至自己都很难清醒地意识。无意的流露,有心的隐藏相缠绕,行动与结果的背道而驰……组成了复杂的人生。

  因此亦舒不会写现代神话,更不会沿袭“灰姑娘”的模式。

  在她生活的环境中,历史的机遇加个人的聪明才智,会造就强者与成功者,同时也就有了弱者与受挫者。而没有谁不想生活得更好,这便有了各种各样的活法。

  《喜宝》中姜喜宝的活法,无疑是卑鄙的。而令我们目瞪口呆的,是亦舒那种对“卑鄙”的干脆刮落,却又不动声色的写法。

  她写喜宝不断地在出卖自己,第一次出卖给韩国泰,是在追忆中完成的,算是虚写;而第二次出卖给勖存姿,就是实写了。

  姜喜宝在飞机上认识了勖聪慧,应邀到她的家里作客——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子,忽然进入了豪富之家。开初她并不当一回事,因为没有怀着什么目的。

  是勖聪慧的父亲勖存姿一见她之下,为她的青春和聪明所吸引,一面之交,便用极其直接的方法,提出要买她。

  勖存姿开门见山是这样说的:

  “我已是一个老人,我很坦白,毫不讳言地说一句,原谅我,我非常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作一项交易如何?”

  喜宝的反应是:

  “牵牵嘴角,拉开门……‘我替自己悲哀我看上去像妓女……最后我或许会把自己卖出来,但不是这么快’转头出门。

  喜宝拒绝了勖存姿。可是,“转头出门”不到十分钟之内,她想到了现实。

  她要读书,她要生活。当然,她不用怎样奢华,但至少要照自己最起码的意愿活下去。

  所以,她又回到了勖存姿“狡兔三窟”中的“一窟”。

  见到勖存姿,张口就说:

  “我回来了,我适才不高兴是因为那戒指上的石头太小。

  语气很平静。

  这项交易便算成功了。

  “从此之后,我是他的喜宝。”“我到此刻才发觉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多么恰当,仿佛一生下来就注定要做这种女人。”

  在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大都会里,到底会发生多少桩这样的交易呢?亦舒耳闻目睹,想来也很难激动得起来了。她的一派现实,原来是有客观的生存现状作垫子,是由社会所造就的人事沧桑所激活的。

  因此她在结尾中依然余音袅袅:

  “勖存姿的故事是完了,但姜喜宝的故事可长着呢。”

  就因为喜宝说过:“爱情是另外一回事”,“我的钱足够购买任何东西,包括爱人与丈夫在内。”

  喜宝的直率与坦白固然令人齿冷,亦舒的平静更值得人深思。这里似乎很有点张爱玲的味道。

  言情小说中缺乏社会现实意义的说法,是一种偏颇之言,亦舒的作品,为打破这种闷局提供了丰富的例证。

  亦舒的小说是典型的中产阶级的写作。

  请听她的自白:“我的小说主要是表现布尔乔亚和知识分子的。”

  在大众阅读的识认层次上,它有特别的可信赖性。

  这不仅是因为她自己就是那个圈子的人,熟悉那个阶层的生活,她写起她们来,很是得心应手。

  她写这些人的生活、爱情,塑造这些人种种不同的形象,写他们的快乐,写他们的痛苦,写他们的成功,写他们的挫折,写他们的挣扎,写他们的苦闷,写他们的种种心态,现实生活显然有大批这样的人在…”

  倪匡《我看亦舒小说》

  更因为亦舒在写这一阶层的人时,有一种中产阶级的合理性:不乖张、不恶俗,不提供煽动性的言辞,不对这里的一切恶意诽谤和血淋淋的夸张。当然也不是百依百顺,她有很好的保留,决不自降身份。

  《银女》是她作品中的一个异数。这部作品极深刻地接触到了社会下层人物的生活,但一样维持着她一贯的写作风格,不把大量的廉价同情洒向小人物的身上,也不把一切人类的美德都加在小人物的身上。

  说到底,题目虽然取自于底层女子,颂扬的对象仍然是身居港府医生高位的林无迈,亦舒其实也没有跨出她所熟悉的生活圈子。

  《银女》开篇也是一个婚恋的故事,林无迈与丈夫陈小山婚变后,陈小山再婚,他的情人之一崔露露蓄意制造车祸以殉情。陈小山死后,他的另一个情人银女找上门来借钱,林无迈见她怀了孕,处境艰难,便收留了她,谁知道却惹来了无尽的麻烦。

  曾有评论家如此评论这部作品:

  出身舞女之家,从小沦落风尘的银女经过无边诱导、感动,终于挣扎出泥潭,踏上自新之路。小说以动人的艺术形象说明了人之优劣,取决于社会环境,而非遗传因子。银女的堕落是社会的错。作品中的林无迈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学者,而她崇高的情操与宽宏的气质,又分明是受了民族传统美德的熏陶。

  如此微言大义,似乎是拔高了林无迈。

  林无迈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绝不仅仅是同情与宽容那么简单。对待银女,她一样有着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有着高高在上者对低下者的施舍。她和银女,从来就没有平等地在一起并列过。

  因为客观,亦舒一派地维持冷静,不肯自己卷进作品发议论当裁判。但是这并不是说她就没有价值判断,只是她很会造成轻微讽刺的喜剧性场面,让人物自己露出真面目,让读者自己领会那弦外之音。

  她的叙述语调中的优裕,似乎有很好的教养在里面,似乎有不薄不厚的物质基础在为它的言辞的信誉作担保:“你可以信任这一切,我不想失掉什么,我过得很好。”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在《曾经深爱过》中,看到了周至美的悲剧。

  利璧迦是典型的中产阶级的女性。一船而言,他们那一阶层的人,像他们正在上升的地位一样,有一种趋前性。

  他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譬如灵魂、肉体、生存、职业等等,他们是有技能、有机会的一群。他们可能会出的一些麻烦是与老板的关系,生活环境的变化,家庭的危机,情感的纠缠等等。

  因此,利璧迦在丈夫周至美的眼里,是一个很幸福的妻子,她对目前的一切基本上是满意的,所烦恼,所讲求的仅仅是一种“舒适度”——心灵的、感觉的和精神上的,是大局已定后的小调整。

  况且她已经把自己照顾得那么好:

  利璧迦不怕放假,每一个月她总会选一天留在家中收拾这个那个,非常享受的样子,有时候蹲在露台剪理盆栽,便可度过一个下午,阳光照在她纤弱的背部,她开着一部小小无线电,边听音乐边劳动,真懂得放松。

  谁知道她最钟爱的音乐名叫“爱情是极之奢华的一件事”。

  她还爱收藏各式各样的香水。

  然而,利璧迦最终还是出走了。她够勇气,她不想和周至美过那种表面高贵宁静,内里却毫无沟通的夫妻生活。

  但她最终还是摘不下中产阶级特有的伪善,她根本没有和丈夫说个明白,而是悄然出走的。

  事到临头,周至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弄得要请私家侦探去找她的行踪,并对外谎称她旅行去了。

  谁也撕不开伪装。

  彬彬有礼,知书达礼的幌子下,往往是自私自利的心灵,这是中产阶级的特征。

  他们不是社会底层为五斗米折腰的打工仔,也不是明火执仗穷途末路的黑道人物,但他们也不见得快乐。

  《两个女人》之中的施扬名的所作所为更是暧昧不清。

  他有如花美眷,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觉得:“时间与我开了一个大玩笑,结婚十年之后才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相处十年的女人只是代替品。”

  他这一下子放弃伪装,还我真我不要紧,差点把一个原来好好的家庭拆散了。

  他说从来没有爱过妻子,那么,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又如何?

  住在一起,他才发现,任思龙并不像一般的女性,如果说,他的妻子美眷是一株柔弱藤萝,任思龙则是一棵独立得已扭曲了的树。

  她说:“我不是那种割破手指也得等你回去哭诉的女人。正如你说,已经太迟了,多年来我只有我自己,我没有倚靠别人的习惯,我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信托于你。”

  这是对施扬名自尊心的很大打击,他发觉他驾御不了任思龙。他对日常生活的重复产生厌倦而短暂的逃离,到此也就宣告结束,他又回到了妻子孩子身边。

  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妻子、孩子、亲戚、朋友,他只看到一个个宽慰的笑容。显然大家都庆幸施扬名终于灵魂苏醒,从狐狸魔掌死里逃生。

  他们不但没认为他可耻,说不定还佩服他的勇气,毕竟一个男人,稍微行差踏错,算是什么?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这就是中产阶级里的人,在他们眼里,下层的人,都是疲倦的,苍白的,闷厌的。一个个脸上无光,靠着铁栏杆,没精打采,上了一回班,衣服的皱折与脸上的皱折都写着疲倦,男男女女,都没有一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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