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道必绝,则掠畜积以继食。王晳曰:深入敌境,则掠其饶野以丰储也。难地,食少则危。张预曰:深入敌境,馈饷不继,当励士掠食,以备其乏也。吴王曰:重地多逾城邑,粮道绝塞,设欲归还,势不可过,则如之何?武曰:凡居重地,士卒轻勇,转输不通,则掠以继食,下得粟帛,皆贡於上,多者有赏。若欲还出,深沟高垒,示敌且久,敌疑通途,私除要害,乃令轻车衔枚而行,扬其尘,埃,饵以牛马。敌人若出,呜鼓随之,阴伏吾士,与之中期,内外相应,其败可知。
圮地则行,
曹操曰:无稽留也。李筌曰:不可为沟隍,宜急去之。梅尧臣曰:既毁圮不可依止,则当速行,勿稽留也。王晳曰:合聚军众,圮无合止。张预曰:难行之地,不可稽留也。吴王曰:山川险阻,难从之道,行久卒劳。敌在吾前,而伏吾后;营在吾左,而守吾右;良车骁骑,要吾隘道,则如之何?武曰:先进轻车,去军十里,与敌相候,接期险阻。或分而左,或分而右,大将四观,择空而取,皆会中道,倦而乃止。
围地则谋,
曹操曰:发奇谋也。李筌曰:智者不困。杜牧曰:难阻之地,与敌相持,须用奇险诡谲之计。杜佑曰:居此当权谋诈谲,可以免难。梅尧臣曰:前有隘,后有险,归道又迂,则发谋虑以取胜。张预曰:难以力胜,易以谋取也。吴王曰:前有强敌,后有险难,敌绝我粮道,利我走势,彼鼓噪不进,以观吾能,则如之何?武曰:围地必塞其阙,示无所往,则以军为家,万人同心,三军齐力,并炊数日,无见火烟,故为毁乱寡弱之形。敌人见我,备之必轻,则告励士卒,令其奋怒,陈练良卒,左右险阻,击鼓而出。敌人若当,疾击务突,则前斗后拓,左右掎角。
死地则战。
曹操曰:死地战也。李筌曰:殊死战,不求生矣#4。陈皞曰:陷在死地,则军中人人自战,故曰: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贾林曰:力战或生,守隅则死。梅尧臣曰:前后左右无所之,示必死,人人自战也。张预曰:陷在死地,则人自为战。吴王曰:敌人大至,围我数重,欲突以出,四塞不通;欲励士激众,使之投命,则如之何?武曰:深沟高垒,安静勿动;告令三军,示不得已;杀牛燔车,以飨吾士;烧尽粮食,填夷井灶;割发捐冠,绝去生虑,砥甲砺刃,并气一力。或攻两旁,震鼓疾噪,敌人亦惧,莫知所当。锐卒分行,疾攻其后,此是失道而求生。故曰:困而不谋者穷,穷而不战者亡。
所谓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
梅尧臣曰:设奇冲掩。
众寡不相恃,
梅尧臣曰:惊挠之也。
贵贱不相救,
梅尧臣曰:散乱也。
上下不相收,
梅尧臣曰:仓惶也。
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
李筌曰:设变以疑之,救左则击其右,惶乱不暇计。杜牧曰:多设变诈以乱敌人。或冲前掩后,或惊东击西,或立伪形,或张奇势,我则无形以合战,敌则必备而众分。使其意慑离散,上下惊扰,不能和合,不得齐集,此善用兵也。孟氏曰:多设疑事,出东见西,攻南引北,使彼狂惑散扰,而集聚不得也。梅尧臣曰:或已离而不能集,或虽合而不能齐。王晳曰:将有优劣则然,要在於奇正相生,手足相应也。张预曰:出其不意,掩其无备,骁兵说卒,碎然突击。彼救前则后虚,应左则右隙;使仓惶散乱,不知所御,将吏士卒,不能相赴;其卒已散而不复聚,其兵虽合而不能一。
合於利而动,不合於利而止。
曹操曰:暴之使离,乱之使不齐,动兵而战。李筌曰:挠之令见利乃动,不乱则止。梅尧臣曰:然能使敌若此,当须有利则动,无利则止。张预曰:彼虽惊扰,亦当有利则动,无利则止。
敢问:敌众整而将来,待之若何?
曹操曰:或问也。梅尧臣曰:此设疑以自问。言敌人甚众,将又严整,我何以待之耶?张预曰:前所陈者,须兵众相敌,然后可为。故或人问武曰:彼兵#5众於我,而又整肃,则以何衍待之也?
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
曹操曰:夺其所恃之利。若先据利地,则我所欲必得也。李筌曰:孙子故立此问者,以此为秘要也。所爱,谓敌所便爱也,或财帛子女,吾先困辱之,则敌进退皆听也。杜牧曰:据我便地,略我田野,利其粮道,斯三者,敌人之所爱惜倚恃者也。若能俱夺之,则敌人虽强,进退胜败,皆须听我也。陈皞曰:爱者不止所恃利,但敌人所顾之事,皆可夺也。梅尧臣曰:当先夺其所顾爱,则我志得行,然后使其惊挠散乱,无所不至也。王晳曰:先据利地,以奇兵绝其粮道,则如我之谋也。张预曰:武曰:敌所爱者,便地与粮食耳;我先夺之,则无不从我之计。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
曹操曰:孙子应难以覆陈兵情也。李筌曰:不虞不戒,破敌之速。杜牧曰:此统言兵之情状,以乘敌间隙。由不虞之道,攻其不戒之处,此乃兵之深情,将之至事也。陈皞曰:此言乘敌人有不及、不虞、不戒之便,则须速进,不可迟疑也。盖孙子之旨,言用兵贵疾速也。梅尧臣曰:兵机贵速,当乘人之不备。乘人之不备者,行不虞之道,攻不戒之所也。王晳曰:兵上神速,夺爱尤当然也。何氏曰:如蜀将孟#6达之降魏,魏朝以达领新城太守。达复连吴固蜀,潜图中国。谋泄,司马宣王秉政,恐达速发,以书给达以安之。达得书,犹与不决。宣王乃潜军进讨,诸将皆言达与二贼交构,宜审察而后动。宣王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当及其未定,往讨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木阑塞以救达,宣王分诸将拒之。初,达与诸葛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一百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达於城下为木栅以自固。宣王渡水,破其栅,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达甥邓贤、将李辅等开门出降,遂斩达。李靖征萧铣,集兵於夔州。铣以时属秋潦,江水泛涨,三峡路陷,必谓靖不能进,遂休兵不设备。九月,靖乃率师而进,将下峡,诸将皆请停兵待水退。靖曰: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今兵始集,铣尚未知。若乘水涨之势,倏忽至城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纵彼知我,仓卒征兵,无以应敌,此必成擒也。遂降萧铣。卫公兵法曰:兵用上神,战贵其速。简练士卒,申明号令,晓其目以麾帜,习其耳以鼓金,严赏罚以诫之,重刍豢以养之,浚沟堑以防之,指山川以导之,召才能以任之,述奇正以教之。如此,则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则有所待也。若兵无先备,则不应卒,卒不应则失於机,失於机则后於事,后於事则不制胜,而军覆矣。故吕氏春秋云:凡兵者,欲急捷,所以一决取胜,不可久而用之矣。故曰:兵之情虽主速,乘人之不及。然敌将多谋,戎卒辑睦,令行禁止,兵利甲坚,气锐而严,力全而劲,岂可速而犯之邪?答曰:若此则当巷迹藏声,蓄盈待竭,避其锋势,与其持久,安可犯之哉?廉颇之拒白起,守而不战;宣王之抗武侯,抑而不进是也。张预曰:复谓或人曰:用兵之理,惟尚神速。所贵乎速者,乘人之仓卒,使不及为备也。出兵於不虞之径,以掩其不戒,故敌惊扰散乱,而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待也。
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
李筌曰:夫为客,深入则志坚,主人不能御也。杜牧曰:言大凡为攻伐之道,若深入敌人之境,士卒有必死之志,其心专一,主人不能胜我也。克者,胜也。梅尧臣曰:为客者,入人之地深,则士卒专精,主人不能克我。张预曰:深涉敌境,士卒心专,则为主者不能胜也。客在重地、主在轻地故耳。赵广武君谓韩信去国远斗,其锋不可当是也。
掠於饶野,三军足食;
王晳曰:饶野多稼穑。
谨养而勿劳,并气积力;运兵计谋,为不可测。
曹操曰:养士并气运兵,为不可测度之计。李筌曰:气盛力积,加之以谋虑,则非敌之可测。杜牧曰:斯言深入敌人之境,须掠田野,使我足食,然后闭壁养之,勿使劳苦。气全力盛,一发取胜,动用变化,使敌人不能测我也。陈皞曰:所处之野,须水草便近,积蓄不乏,谨其来往,善抚士卒。王翦伐楚,楚人挑战,翦不出。勤於抚御,并兵一力。闻士卒投石为戏,知其养勇思战,然后用之,一举遂灭楚。但深入敌境,未见可胜之利,则须为此计。梅尧臣曰:掠其富饶,以足军食,息人之力,并兵为不可测之计。王晳曰:谨养,谓抚循饮食周谨之也。并锐气,积余力,形藏谋密,使敌不测,俟其有可胜之隙,则进之。张预曰:兵在重地,须掠粮於富饶之野,以丰吾食;乃坚壁自守,勤抚士卒,勿任以劳苦。令气盛而力全,常为不可测度之计。伺敌可击,则一举而克。王翦伐荆,常用此术。
投之无所往,死且不北,
李筌曰:能得其力者,投之无往之地。杜牧曰:投之无所往,谓前后进退,皆无所之,士以此皆求力战,虽死不北也。梅尧臣曰:置在必战之地,知死而不退走。张预曰:置之危地,左右前后,皆无所往,则守战至死,而不奔北矣。
死焉不得,
曹操曰:士死安不得也。杜牧曰:言士必死,安有不得胜之理?孟氏曰:士死无不得也。梅尧臣曰:兵焉得不用命?张预曰:士卒死战,安不得志?尉缭子曰:一贼仗剑击於市,万人无不避之者,非一人之独勇,万人皆不肖也,必死与必生不侔也。
士人尽力。
曹操曰:在难地心并也。梅尧臣曰:士安得不竭力以赴战?王晳曰:人在死地,岂不尽力?何氏曰:兽困犹斗,乌穷则啄,况灵万物者人乎?张预曰:同在难地,安得不共竭其力?
兵士甚陷则不惧,
杜牧曰:陷於危险,势不独死,三军同心,故不惧也。梅尧臣伺杜牧注。王晳曰:陷之难地则不惧,不惧则斗志坚也。张预曰:陷在危亡之地,人持必死之志,岂复畏敌也?
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
曹操曰:拘,缚也。李筌曰:固,坚也。杜牧曰:往,走也。言深入敌境,走无生路,则人心坚固如拘缚者也。梅尧臣曰:投无所往,则自然心固,入深,则自然志专也。张预曰:动无所之,人心坚固;兵在重地,走无所适,则如拘系也。
不得已则斗。
曹操曰:人穷则死战也。李筌曰:决命。杜牧曰:不得已者,皆疑陷在死地,必不生;以死救死,尽不得已也,则人皆悉力而斗也。梅尧臣、何氏同杜牧注。张预曰:势不获已,须力斗也。
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约而亲,不令而信,
曹操曰:不求索其意,自得力也。李筌曰:投之必死,不令而得其用也。杜牧曰:此言兵在死地,上下伺志,不待修整而自戒惧,不待收索而自得心,不待约令而自亲信也。孟氏曰:不求其胜,而胜自得也。梅尧臣曰:不修而兵自戒,不索而情自得,不约而众自亲,不令而人自信,皆所以陷於危难,故三军同心也。王晳曰:谓死难之地,人心自然故也。张预曰:危难之地,人自同力,不修整而自戒慎,不求索而得情意,不约束而亲上,不号令而信命,所谓同舟而济,则胡越何患乎异心也。
禁祥去疑,至死无所之。
曹操曰:禁妖祥之言,去疑惑之计。一本作至死无所灾。李筌曰:妖祥之言,疑惑之事而禁之,故无所灾。杜牧曰:黄石公曰:禁巫祝,不得为史士卜问军之吉凶,恐乱军士之心。言既去疑惑之路,则士卒至死无有异志也。梅尧臣曰:妖祥之事不作,疑惑之言不入,则军必不乱,死而后已。王晳曰:灾祥神异,有以惑人,故禁止之。张预曰:欲士死战,则禁止军吏,不得言妖祥之事,恐惑众也;去疑惑之计,则至死无他虑。司马法曰:灭厉祥。此之谓也。傥士卒未有必战之心,则亦有假妖祥以使众者,田单守即墨,命一卒为神,每出入约束必称神,遂破燕是也。
吾士无余财,非恶货也;无余命,非恶寿也。
曹操曰:皆烧焚财物,非恶货之多也;弃财致死者,不得已也。杜牧曰:若有财货,恐士卒顾恋,有苟生
之意,无必死之心也。梅尧臣曰:不得已竭财货,不得已尽死战。王晳曰:足用而已,士顾财富则偷生;死战而已,士顾生路则无死志矣。张预曰:货与寿,人之所爱也,所以烧掷财宝、割弃性命者,非憎恶之也,不得已也。
令发之,士卒坐者涕沾襟,偃卧者涕交颐。
曹操曰:皆持必死之计。李筌曰:弃财与命,有必死之志,故割而流涕也。杜牧曰:士皆以死为约,未战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举;若不用命,身膏草野,为禽兽所食也。梅尧臣曰:决以死力,牧说是也。王晳曰:感励之使然。张预曰:感激之,故涕泣也。未战之,先令曰:今之事,在此一举;若不用命,身膏草野,为禽兽所食。或曰:凡行军飨士使酒,拔剑起舞,作朋角抵,伐鼓叫呼,所以增其气。若令涕泣,无乃挫其壮心乎?答曰:先决其死力,后激其说气,则无不胜。傥无必死之心,其气虽盛,何由克之?若荆轲於易水,士皆垂泪涕泣;及复为羽声忼慷,则皆瞋目、发上指冠是也。
投之无所往者,诸、剧之勇也。
李筌曰:夫兽穷则搏,乌穷则啄,令急迫,则专诸、曹刿之勇也。杜牧曰:言所投之处,皆为专诸、曹刿之勇。梅尧臣曰:既令以必死,则所往皆有专诸、曹创之勇。张预曰:人怀必死,则所向皆有专诸、曹刿之勇也。专诸,吴公子光使刺杀吴王僚者;刿当为沬,曹沬以勇力事鲁庄公,尝执匕#7首,劫齐桓公。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
梅尧臣曰:相应之容易也。
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梅尧臣曰:蛇之为物也,不可击;击之,则率然相应。张预曰:率,犹速也;击之则速然相应。此喻陈法也。八陈图曰:以后为前,以前为后,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首尾俱救。
敢问:兵可使如率然乎?
梅尧臣曰:可使兵首尾率然相应如一体乎?
曰:可。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梅尧臣曰:势使之然。张预曰:吴、越,仇雠也,同处危难,则相救如两手。况非仇雠者,岂不犹率然之相应乎?
是故方马埋轮,未足恃也;
曹操曰:方,缚马也。埋轮,示不动也。此言专难不如权巧。故曰:虽#8方马埋轮,不足恃也。李筌曰:投兵无所往之地,人自斗,如蛇之首尾,故吴越之人,同舟相救,虽缚马埋轮,未足恃也。杜牧曰:缚马使为方陈,埋轮使不动,虽如此,亦未足称为专固而足为恃。须任权变,置士於必死之地,使人自为战,相救如两手,此乃守固必胜之道而足为恃也。陈皞曰:人之相恶,莫甚吴越,同舟遇风,而犹相救。何则?势使之然也。夫用兵之道,若陷在必战之地,使怀俱死之忧,则首尾前后,不得不相救也。有吴越之恶,犹如两手相救,况无吴越之恶乎?盖言贵於设变使之,则勇怯之心一也。梅尧臣同杜牧注。王晳曰:此谓在难地自相救耳。蛇之首尾,人之左右手,皆喻相救之敏也。同舟而济,在险难也,吴越犹无异心,况三军乎?故其足恃,甚於方马埋轮。曹公说是也。张预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