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性泡沫。
美联储还有更多的工具可供支配。比如,可以设定“基于资产的储备要求”的权利下放给银行。或者,中央银行可以就某些特定资产单方面地提高储备要求。如果这次金融危机之前,美联储拥有这项权力,它就可以针对房地产部门的各种衍生资产提高储备金要求。这一权力将使美联储有能力控制任一特定部门的资产价格,而对金融体系的其他领域不产生影响。
但是,如果美联储不使用它们,赋予它们再多的新权力也毫无意义。在过去几年里,在对待资产泡沫问题上,美联储曾采用自由放任政策,资产泡沫本身已足够糟糕,美联储的行为则无异于雪上加霜。不仅不采取相应的货币政策,相反,它还为资产泡沫当拉拉队长,给金融系统注入大量宽松货币,并拒绝对抵押贷款等金融产品实施监管。这必须改变,美联储需要变得更加有效。在未来几年,美联储需要的不仅仅是应对资产泡沫的权力,更是运用这一权力的意愿。
它们也需要知道,它们在全球货币体系中的能力是有限的。60多年来,美国和美元一直处于全球主导地位。然而那个时代即将走到尽头,未来几年,我们如何有效把握这一艰难转型将对预防未来的金融危机具有决定性影响。这就是接下来的一章,也就是本书最后一章所要探讨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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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威利·萨顿,真名叫威廉姆·萨顿(William Sutton,1901…1980),著名的银行大盗,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到1952年他最后一次被逮捕大约抢劫了100次银行,同时他也是一名著名的越狱大师。“因为钱就在那个地方”这句话后来成了萨顿法则的基础,被广泛应用于金融领域。——译者注
'2' 即1999年《金融服务现代化法案》。——译者注
第10章 人民币是救世主吗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常账户盈余国,人民币也是价值低估最为严重的货币之一,它对货币双重战略的运用堪称完美。美元的衰落将会是一个渐近的过程,而不是突发的、无序的崩溃,这使得人民币成为了美元的长期替代性选择。
2007年末,金融危机犹如一场风暴悄然登陆,并在2008年演变成滔天海啸,席卷全球;现在,飓风已逝,余波尚在。我们正如那些飓风过后的幸存者,开始清理创伤、收拾残局。在这一点上,我们情不自禁地设想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虽然失业率有可能再度攀升,住房价格可能重现下滑趋势,但是金融危机最坏的情况已经过去,这已成为共识。
然而,其他形式的危机却仍隐于水面之下。那就是国家债务和货币危机:主权国家无力偿还债务,或者一国货币体系崩溃。所幸,在这次金融危机中此类状况并未发生。各国没有拖欠国际债务;尽管金融危机高潮时各国货币发生了大幅波动,但它们的货币体系仍未破裂。冰岛是唯一面临破产风险的国家。
可是,现在也许冰岛并不孤单了。过去,投机性繁荣和萧条往往会触发主权国家债务危机浪潮。这一次,同样的问题将出现在世界发达经济体之间。由于危机期间实施了大规模的金融援助和经济刺激计划,许多发达国家纷纷出现了创记录的财政赤字。这些称之为危险的发达国家将无法为其赤字融资,而且这种风险正不断上升。这或将敲响发达国家主权债务危机或通过高通胀来降低债务的警钟。
即使美国也不能幸免。由于愚蠢的税收减免及对银行、汽车公司和私房屋主的援助成本,美国的赤字正在飙升。随着美国不断地向国外大规模举债,债权国家也开始讨论着似乎不可思议的事情:美国将以一种历史悠久的方式来冲销债务,即开动印钞机,让贬值的美元充斥世界。
这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但值得认真讨论,因为这预示着国际地缘政治的重大变化。几十年以来,美国依托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享有世界政治和经济的领导权。然而在过去的20年中,美国的支出持续超过生产和收入,进口超过出口。随着美国从世界最大的债权国变成最大的债务国,其权力也在不断削弱。因此不难想象,终有一天美元将会被另一种主权货币,如人民币,所取代。
在本章中,我们将考察这种沧桑巨变的起源,因为关于这个问题尚存在惊人的混乱和误导。我们将对这些问题在未来几年的自我演绎进行评判,此外我们很可能将迎来美国世纪向下一个中国世纪的艰难转变,因此我们也将评估这种转变的路径选择和管理模式。
这种结构性转变很有可能以一种破坏性的、无序的方式进行,当然这只能用时间来验证。但如果这种转变突然发生,其前景将不容乐观。即使是规模较小的新兴市场崩溃,也将伴随大范围的银行破产、恶性的通货膨胀、爆炸性的失业及广泛的政治和社会不稳定后果,主权债务危机和货币崩溃将使这些国家不堪重负。那么,人们可以想象,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美国,一旦陷于这种危机,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种灾难将会赋予“大而不倒”全新的和更可怕的含义。
破解经常账户
为了更好地理解中国和美国的未来,我们需要理解一个衡量一国经济健康程度的重要指标:经常账户。
你不可不知的危机名词
经常帐户
经常账户是指一个国家的“外部平衡”,度量了任一特定时点不同国家之间的国际收支流动情况。经常账户收支有两种状况:经常账户盈余和经常账户赤字。理论上,一国经常账户收支也可以是零,但现实中通常不会发生。因为这种结果就像一个公司既未实现盈利也未发生亏损一样。
尽管如此,一个国家和一个公司存在诸多不同之处,任何国家都有一个更大、更复杂的资产负债表。在一个国家的经常账户中,有一个重要部分是衡量该国的进口和出口总额,两者之差或正或负。一些国家如美国,这个差额是负数,即是经常账户赤字,这意味着美国进口的商品和服务总额超出了出口总额。另一些国家如中国和日本,这个差额就是正数,即是经常账户盈余,意味着这两个国家出口的商品和服务总额超过了进口总额。
进出口净额是任何一个经常账户都必须包含的部分,但除此之外,它还反映了该国所持有的海外金融资产存量和对外债务总量情况。单就金融资产而言,如果一个国家如美国在其他国家拥有股票、债券甚至房地产,那么这些资产所产生的股息、利息和租金将成为美国的收入而全部流回美国,这是一个正数。相反,如果在美国的公司发行股票或债券,并被非居民所购买;或者美国政府自身发行政府债券,并被非居民持有,这些便会形成负债:这使得资金以股息和利息的形式流出美国,这显然是一个负数。
这样便形成了两个差额:出口和进口商品及服务的差额,即贸易账户净额,以及经济学家们称之为“要素净支付”——海外金融资产收入和对外金融债务支付之间的差额。在经常账户中,这两个差额将进行加总。另外,经常账户还有第三个组成部分:由外国援助和出口劳动力寄回国内的汇款所形成的转移支付。除了一些经常获得国际援助的国家,比如,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或者劳动力出口较多的国家,比如菲律宾和某些中美洲国家,转移支付净额一般相对较小,因此通常可以忽略不计。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如果这三个方面加总结果为负,则该国为经常账户赤字;如果为正,则该国为经常账户盈余。
请记住,作为一个国家经济整体健康程度的衡量指标,经常账户可能会引起误解。例如,日本是一个经常账户盈余国家。表面上,这显得很奇怪:毕竟日本政府发行了数额惊人的公债,却没有出现经常账户赤字。这是因为日本的出口远远大于进口。另外,大部分政府债券被日本国民所购买,因此这并不形成日本对其他国家的债务。所有这些都帮助日本,这样一个近年来经济雄风不再的国家实现经常账户盈余。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美国。首先,美国的贸易赤字规模庞大;其次,美国政府的债务发行不断增加,而其中绝大部分被海外投资者持有;最后,直到最近,美国消费者的支出远远大于收入。同样,这些消费者的透支消费行为也是由海外投资者通过持有美国抵押贷款和信用卡债务衍生债券等提供资金支持。所有这些不平衡都促使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常账户赤字国家。
相对应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常账户盈余国家。一方面,基于大量的货物生产和出口收入,资金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另一方面,中国政府债务规模很小,国外投资者更不可能持有太多;此外,中国拥有大量其他国家发行的债务,最主要的是美国抵押贷款和政府债券。中国的巨额经常账户盈余导致其持有大量外汇资产,如美国国库券。这样,货币资金从经常账户盈余国中国回流到经常账户赤字国的美国。
一个国家的经常账户头寸也代表着国内储蓄总额和国内投资总额之间的差额,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从国内储蓄方面来讲,公共部门(政府)和私人部门(家庭和企业)以税收、工资、薪金或者利润的形式形成各自的收入。然后,这些不同的经济主体会支出部分或全部收入,形成消费:政府购买军事物资、家庭购买食物、制造商购买原材料。这样一来,总收入减去总消费就得到“国内储蓄总额”。整体上,国内储蓄总额就是这个国家“放在口袋里的钱”。
我们可以假设一国的国内储蓄是正值:政府预算有盈余,家庭和企业在消费之后也有许多剩余收入。那么,剩余的钱将被投向何处?很明显可以投向国内,比如,新工厂的建设及其他资本品的更新等。用于国内各种投资的资金总额即是国内投资总额。如果完成各种各样的国内投资之后仍有剩余储蓄,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出现经常账户盈余。因为经常账户盈余本身即是国内储蓄与国内投资的差额。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差额为正,额外储蓄最终流向国外,这意味着该国经常账户盈余。
上面这个例子是一种非常简单的情况。经常账户盈余更典型的情况是,政府出现财政赤字,但家庭和企业有更大的盈余。正的国内储蓄并不必然意味着国际收支盈余。比如,所有这些储蓄都形成国内投资,却仍无法满足投资需求,新兴市场经济体一般仅仅靠国内储蓄是无法满足其投资需求的。一旦发生这种情况,该国很有可能会吸引海外投资资金流入国内,进而出现经常账户赤字。
很明显,我们可以从多种角度看待经常账户盈余和经常账户赤字问题。就其本身而言,盈余或赤字并无好坏之分,它只是对复杂现实世界的一种反映。飚升的政府预算赤字可能会助长经常账户赤字,但也有可能会带来投资繁荣。而因为私人部门消费太多而造成的私人储蓄率的下降也可以导致经常账户赤字。所以,无论是赤字或是盈余,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这些不同因素的共同作用。
假如一个国家出现经常账户赤字,那么该国应如何为其各种过度行为,即支出大于收入、投资大于储蓄、进口大于出口提供资金融通呢?最普遍的方法是其他国家通过购买该国债券为其提供贷款,或者通过其他方式对该国进行投资:购买股票、不动产或直接投资于该国的生产性企业、收购或创建生产性企业,如日本和欧洲的汽车制造商在美国建立工厂。或者,一国也可以通过中央银行出售其外汇储备或者本国投资者出售其海外资产来获得资金支持。因此,一国经常账户余额加上经济学家所谓的资本账户余额,即私人海外资产减去对外负债便等于中央银行外汇储备余额。
一般情况下,一国出现盈余或赤字都是极为正常的。但是近年来,这些失衡现象变成更加严重,或者更加不平衡。直到2007年金融危机爆发前夕,美国和其他一些国家正面临日益膨胀的经常账户赤字。这是怎么回事呢?
新兴市场经济危机的教训
经济学理论认为,一般来说,新兴经济体容易出现经常账户赤字,而发达国家则容易出现经常账户盈余。理论上讲,发达国家一般储蓄盈余会超过其资本投资需求,而多余的储蓄盈余会被投向新兴国家,那些地方的国内储蓄无法满足资本投资需求。发达国家的投资者可以通过购买债券、股票、实物资产或者外国直接投资等形式在新兴市场获取高额回报。当然,这种投资活动的结果可能是双赢,但也可能带来危机。
几个世纪以来,危机以一种可预测的路径演绎着。国外投资流向一个国家,并助长某种形式的资产泡沫。在这个过程中,当私人消费增加和投资繁荣时,该国的经常账户赤字会扩大。在某些情况下,巨额财政赤字开始出现,债务和杠杆率不断增大。终于在某一时点,泡沫破灭,灾难降临,家庭、企业、金融公司和政府无一幸免。紧接着,以下一种或两种情况将会发生:一是国家债务违约,二是货币危机。
近年来,世界各地的新兴市场国家不断演绎着这种“赤贫…暴富…赤贫”的故事,而故事起因却大相径庭。比较典型的罪魁祸首是不断飙升的财政赤字推动的经常账户赤字。财政赤字本身并非坏事,例如,一国为改善其基础设施通过发行海外债券进行融资,这将使该国更具竞争力,能生产和出口更多的商品及服务,甚至最终会使该国转变成一个经常账户盈余国家。
不幸的是,政府支出也可能是条通向毁灭之路,特别是当资金最终流向政府官员的工资账户而未能流向基础设施等投资活动时。这可能以多种形式发生,但最终结果却是相同的:国家背负巨额财政赤字,发行过多债务。国外投资者最终会拒绝延长债务期限或拒绝购买新的债券。结果就是所谓的主权债务危机。
这正是拉丁美洲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俄罗斯在1998年、厄瓜多尔在1999年、阿根廷在2001年发生的事实。这些国家无力偿付本国公民和外国投资者持有的主权债券,最终引发货币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国外投资者逃离该国,经济陷入严重衰退。例如在阿根廷,消费者物价水平在一年内上涨40%,失业率接近25%。其他国家,比如1999年的乌克兰和巴基斯坦以及2002年的乌拉圭,虽然避免了严重的债务违约,但也带来了持久的重创。另外,这些国家中的大多数也会同时经历货币危机。
经常账户赤字并不必然演变为主权债务危机或货币危机。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国家的经常账户赤字主要源自于国外的大规模举债,并将贷款用于国内投资:新工厂和其他能够形成未来收入来源的投资项目。在理想情况下,这些投资会促使该国生产和出口更多的商品和服务,从而有能力偿还外债,甚至还有希望将经常项目扭亏为盈。
另外,由外国投资驱动的经常账户赤字也可能出错。这也正是马来西亚、韩国、泰国和印度尼西亚在上世纪90年代所经历的事情。这些国家并不存在严重的财政赤字,经常账户赤字几乎完全是由过度的资本支出造成的。换言之,外商投资弥补了国内私人储蓄与投资之间的差额。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国家的经常账户赤字水平都达到了难以控制的水平,并最终全部出现了经济崩溃。那么,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何在?
首先,从外国投资者那里获得的贷款大多以外币如美元和日元计价。借入外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