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司机的工作,便落在保罗身上。保罗的性格开朗,心地宽厚,又有点漫不经心。他对汽车很感兴趣。保罗的脾气随和,对于父亲偶发的火暴性子,也不大放在心上。
弗朗索瓦丝30岁生日的时候,巴勃罗的生日礼物告诉她:女人生过孩子后,意味着一种新的拥有,毕加索传81但同时也预示着旧日的脉脉温情将趋于泯灭。弗朗索瓦丝没做什么表示,她只是拼命地工作,以此打发那无精打采的时光。巴勃罗的言行不再那么严重地伤害她了。她已学会逐渐把自己的一部分隔绝起来。她说:“有一种缺陷出现了,但是起初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我曾努力地抑制我所感到的背叛和痛苦,在这个过程中我砍去了自身的和我们关系的一部分。”她生来所受的教育就是要把尊言和自制放在很高的位置上,现在她继续维持着他们种种形式的生活,只是不提自己的痛苦,不提自己的任何要求。她变得更加疏远他了。
弗朗索瓦丝在她的工作中和她的孩子身上正在找到自己。她每天花数小时的时间给克洛德和帕罗玛画素描和油画。她画帕罗玛发困时的样子,在一块三合板上用水粉画克洛德穿着泰洛德的衣服坐在地上的样子。甚至把那只新弄来的小狗也画进去了。
她非常喜欢她的小女儿,她给母亲和外祖母的信中说:“我给这位最美丽的人中最美丽的孩子画了一系列挨在我身边的素描,我还是在写生,而且在试图把她那难以言状的清新中散发出来的诗意描绘出来——小小的脑袋,一幅路易大卫描绘的姿态,两撮眉毛,眼睫毛像迅飞的小鸟,完美的睡容,这些同在她身边的那个比实际上的我更痛苦更忧虑的女人形成对比。我很快画出一张又一张的素描,以此来解放自毕加索传82己,我的画唱着它们一行行诗句般的歌曲。我在工作的热情中获得了某种程度的幸福,因为这不是一个发现某种独特的艺术形式或新词汇的问题,而是把自己完全奉献出去。我的思想也得到了充实和澄清。”在信中,她没提巴勃罗。巴勃罗仍继续在法国四处出击,除了和热内芙拉波特在一起外,就是看了这场斗牛又看那场斗牛。他为自己的这一癖好寻找到正当的理由。他说:“我之所以爱好看斗牛,是因为借此可以窥见斗牛士临场时的准备情景。他们每个手里都有自己设的神龛,里面供着圣像、章饰……真好看——谁要是见到,都一定会喜欢的。”
当著名的斗牛士路易米该尔多明更向他请教“一些绘画的基本见解”时,他认为画画应该有自身的自由和自发性,他对多明更说:“到时候你会突然意识到,无需借助任何外部的帮助,你就已经学会了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在此之前,我可以对你解释的任何东西都没有一点儿用。”巴勃罗所相信的东西很小很小,但是他的确相信绘画中某种本质的自然状态。他对海伦帕美琳说:“艺术,正是艺术扼杀了我们。人们不想作画:他们在凭借艺术。人们要想要艺术,于是他们得到了艺术。但是,画里的艺术越少,绘画本能也就越多。”
“尽管毕加索的艺术是科学的实践,但是由于它毕加索传83的直观性而几乎被忘却了。他的艺术又重新结合了人类孩子气的涂抹,那时绘画还不曾成为一种语言。”1952年10月,莫里斯雷纳尔在《论坛报》上写道。在同时,巴勃罗正在为瓦劳利的小学堂创作壁画系列《战争与和平》,在这些画上,他的艺术真的“重新与孩子气的涂抹结合起来了”。首先,他开始画《战争》:“我从右侧开始画,那些外省的棺材,一路上艰难地颠簸,你可以在小镇的街道上看见,多么可怜,发出刺耳的声音,画上其余的都是围绕这个形象来画的。”在《战争》这幅画中,有一匹正带着挽具的马;而在《和平》一画里,鸟笼里画上了鱼,而水族宫中却画上了鸟——一种对于无限的可能性的肯定。他在画《战争与和平》的时候,他赞叹地对考克托说,马蒂斯从来没有屈服于老年的古板。他想确定自己也没有屈服,这是挫败死亡的又一种方式。斗牛是另一种方式,斗牛者和死亡的决斗是他自己的决斗。他说:“斗牛士永远看不见他自己创作的艺术作品。他没有机会像一位作家或画家那样修改它,他也不能像音乐家一样听它,他只能感觉它。只能听人群对他的反映,当他感觉到它并且知道这是一件伟大的作品时,它就会抓住他,以至于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无所谓了。”在画室里,巴勃罗懂得这种迫切性,懂得这种全神贯注的精神,他在那以生和死作赌注的舞台毕加索传84上使之再现。他对周围的每一个人所作的毫无批评的颂扬不屑一顾,但是,他越来越怀疑自己作品的方法和力量。他开始把作品的价值和他所能卖得的钱数划等号。他心中开始有一个悬念,那就是:他的艺术所具有的价值,它已经到达的高度,今后的命运……换而言之,将来,我们的后人对他的作品将如何评价?这种疑虑与期望,使他感到痛苦。
弗朗索瓦丝在生活中面临着某些非同寻常的难题,她和巴勃罗在一种更加突出的相互对峙的状态下生活在一起。当她告诉巴勃罗自己“没理由呆下去”的时候,巴勃罗的作法好像是在表示愿意给她一切可以离开的理由。他开始在乡下东奔西跑,把自己弄得形容憔悴,疲备不堪,还时常问弗朗索瓦丝是否还想离开他。他和拉波特在一起时对她说:“我内心充满矛盾……我在对某些创作满怀喜欢的同时,又会中了疯磨似的予以摧毁……对于爱情,亦是如此:在抱有生儿育女的愿望的同时,又往往会萌发摆脱妻室羁绊的念头。一个孩子的降生,既向我预示爱情的结束,感情上的摆脱,但同时又在我的身上结上了许多道义的、责任的纽带。”他的脸色变得很严肃,“你知道吗,我觉得负有责任!”他还表示,让拉波特为此作证。他还对她说:“你知道,在我过去的爱情里一直夹杂着痛苦与厌恶——如同被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拼命毕加索传85地扭动着身体,要挣脱束缚……而跟你在一起,则始终是温柔、甜蜜,就像一个没有蜂群骚扰的静谧的蜂房!”他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庄重严肃。那段时间里,巴勃罗和拉波特几乎全在乡下生活。拉波特自称她是毕加索生活中唯一情深意密的爱人,或者说是最后一个爱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热内芙拉波特也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巴勃罗生活圈里的一个多余的累赘和不太合格的诗人而已。尽管巴勃罗曾为自己流过泪,甚至还说:“我从来没有为一个女人哭泣过”,而现在,巴勃罗已擦干了眼泪离开了他们那个“幸福的天堂”——一家他们经常约会的饭店。热内芙拉波特明白巴勃罗对她感到了厌烦。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她只不过填补了一下他那一段时间感情上的空缺。她也知道,还有好多女人在排队等候他。
热内芙拉波特在感情上深受损伤,慢慢的,他们之间开始出现裂痕,每次相见,沉默代替了以前的顾盼传情、情意绵绵。有一天当拉波特牵了一条狗去找巴勃罗时,巴勃罗很自然地告诉她:这儿不是玩狗的地方。从此,热内芙拉波特不得不退出巴勃罗的生活圈。但她始终相信她曾得到过巴勃罗唯一的深爱。他们分开好久好久以后,她和巴勃罗的这段短暂的风流事一直是她生活中的大事。显然,对热内芙拉波毕加索传86特来说,宁可被他的太阳“化为灰烬”,也胜于离开他的轨道而苟全于世。
此时弗朗索瓦丝对巴勃罗的爱也在消失,如今她盼望他不回家的心情,就像当年盼望着他快快回家的心情一样的热切。从童年时候起弗朗索瓦丝就有一种信念,认为某些东西的神圣性取决于它们的完整性。她不能忍受身边的任何东西有缺口。母亲的劝告是:如果她这么担心东西被弄坏了,就应该把它们保存在箱子里不用。她解释说:“我永远做不到这一点,我越是喜欢一样东西,我就越想天天用它,如果它破了或是有了缺口,我就扔了它。对于巴勃罗也是一样,如果我们的关系不再有某种完整性,如果他已蜕变为无足轻重的东西,那么我宁可一无所有。我知道这不是对生活的一种非常成熟的看法,但这是我的感觉。“尽管有这种感觉。在秋天,她还是继续帮助巴勃罗筹备在罗马和米兰举行的毕加索作品大型展览。
弗朗索瓦丝对巴勃罗的疏远,使巴勃罗的生活陷入单调、孤独之中。这时,一个叫杰奎琳洛克的女人出现在巴勃罗的身边。
杰奎琳是鲁西荣人,小个子——至少比巴勃罗矮两英尺——长着一对淡褐色的大眼睛。她刚刚离婚,带着四岁的女儿搬到儒安湾与朱安莱潘两镇之间的一所房子里。这所房子叫“勒吉开”,意思是“小山羊”。毕加索传87
她是拉米太太的表妹,20多岁,是在旅游旺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被请来在制陶店帮忙的。她除了用不连惯的西班牙语哄巴勃罗高兴之外,几乎无事可做。巴勃罗给她起了个绰号:“杰”夫人。她的名字是杰奎琳雨汀,但是到了瓦劳利不久,她就改回婚前的名字,重新成了杰奎琳洛克。她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了那位工程师前夫和他们在非洲生活的全部时间。她的女儿凯瑟琳雨汀,是她与那段生活以及往昔与她仅存的联系了。
现在,杰奎琳花相当多的时间用西班牙语同巴勃罗聊天。她的目的很明显:她要专心致志地使巴勃罗分心。
1952年,巴勃罗所崇敬的名演员卓别林来到巴黎。巴勃罗在家里接待了卓别林。巴勃罗不会讲英语,卓别林不会讲法语。他们之间的谈话只好通过翻译员。巴勃罗事后对弗朗索瓦丝说:“卓别林现在的真正悲剧是他的外形不能再胜任丑角的角色了。他的身材不像过去那样瘦削,面貌也不再年轻,脸部无法再表现那些滑稽的’小人物’的表情。他已经老了,时间已征服了他,而使他转变成另一个人了。”接着,巴勃罗承认,他与卓别林有不少共同点。他说:“他和我一样,是一个在不少女人身上遭遇过许多麻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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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勃罗在政治上热情很高。他刚入党时,不仅被当作一位人民英雄,而且也考验了自己的信念。在过去的九年中,他出席各种会议,接见群众,为党的机关报《法兰西通信》和《人道报》提供素描和版画,甚至还为斯大林70岁生日作了一幅格调轻快的素描。画上,巴勃罗亲笔写的祝词是:“祝您健康,斯大林同志。”
1953年,斯大林去世的消息传来的第二天,作家阿拉贡打电话通知巴勃罗画一幅斯大林的肖像,紧急刊登在《法兰西文学》杂志上。巴勃罗感到十分为难:“我没见过斯大林,他的长相我一点都没印象。“但巴勃罗是法共产党员,就勉强承担下来。巴勃罗根据1903年的一幅斯大林的照片画了一幅素描。阿拉贡取画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尽管如此,阿拉贡还是将这幅画像带走。发表后,继之而来的是法共内部同志的批评。他们认为巴勃罗画的像不够像个政治家,也不够尊言,各种报纸信件纷纷攻击巴勃罗。《法兰西通信》上发表了党的各层组织寄来的愤怒的信件:“在这幅画像里,我们既看不到天才,也看不到智慧,也看不到慈祥以及在所有斯大林的照片中所看到的幽默,我们的毕加索同志完全忘记了他是为最先受到这可怕打击的工人们在讲话……”。”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政治错误,因为我们热爱并尊重斯大林,毕加索传89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认为这是我们作为共产党员的责任,要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你。”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画家安德烈孕格莱写来的一封信说:“我愿意感谢党的秘书处对毕加索同志所作画像提出的批评,这幅画像不是真的想要描绘一下伟大的斯大林。这一纠正是绝对必要的……。”巴勃罗没有为自己或艺术的自由进行辩护。只是在这场风潮过后,他才生气地对阿拉贡说:“真是愚不可及!我在斯大林画像的前额上添了一绺头发,为的是让形象具有无产者的勇气,而那些人却不愿意斯大林元帅是一员无产者,我看干脆把这幅画一砸了事!”他还出口不逊地说了几句非难”那些人”的话。
弗朗索瓦丝只身来到巴黎,设计《赫拉克勒斯》一剧的布景和服装。这段日子里,她经常和科斯塔埃科洛斯在一起聊天。弗朗索瓦丝谈到她和巴勃罗同居时说:“当时我非常寂寞,他真是上帝派来的,起初看起来很自然,很随便,我丝毫没想到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当她谈到责任的时候,埃科洛斯说她完全是个懦夫,避免她同代人所作的种种尝试,而与一个凌驾于战斗之上的人在一起生活。当弗朗索瓦丝谈到准备牺牲个人幸福时,埃科洛斯说她实际上选择了最便宜的东西,也就是通过结合得到权力和地位。当弗朗索瓦丝谈到不愿让孩子失望时,埃科洛斯说她背毕加索传90叛了自己。埃科洛斯从他个人的角度和哲学的角度对弗朗索瓦丝进行深谙劝导,使弗朗索瓦丝逐渐对她和巴勃罗住在一起的种种理由提出质疑。《赫拉克勒斯》夜场首演时,巴勃罗带着孩子们来到包厢并看到弗朗索瓦丝被宾客们蜂拥在周围时,向她致敬祝贺,便自言自语地低语:“芭蕾总给我带来厄运。”
回到盖鲁萨克路。巴勃罗开始用西班牙语写诗,诗中充满了孤独、暴力和痛苦。就在巴勃罗走后不久的一个晚上,埃科洛斯告诉弗朗索瓦丝说他爱她,为弗朗索瓦丝离开巴勃罗增添了力量。弗朗索瓦丝说:“我终于得出结论,我认为我和毕加索的生活就像一场病。我知道我必须清除掉我身上的一切病毒。”而巴勃罗却说没有人会离开他这样的男人。这句话更加促使弗朗索瓦丝更快的离开他。她对他说:“等着瞧吧,如果没有人能离开像你这样的男人,那么,你就要看到你前所未闻的事了。”
弗朗索瓦丝的愿望实现了,10月初的一天,在巴勃罗目瞪口呆、满腹狐疑下,她和孩子们上了去汽车站的出租汽车。
巴勃罗以往从不对人提起他的私生活,现在由于悲愤交加,见谁就跟谁说。弗朗索瓦丝和埃科洛斯的暧味关系和她决定离开的流言开始传播了,弗朗索瓦丝被指责为自私、恶毒,最糟的是她不能理解我们时毕加索传91代的天才。多米尼克德桑蒂说:“关于她的闲话真是可怕,但是归结为一点,就是不要离开毕加索。那时,她还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知道使她决定离开的全部理由,但作为一个女人,我能体会到她的心情。我理解她为了保持自己的个性所进行的战斗。到了一定的时候,如果她要活下去,就不得不离开。”弗朗索瓦丝的另一个辩护人是阿拉贡的妻子,她说,弗朗索瓦丝所能做的最有勇气的事情就是离开毕加索。并专门为弗朗索瓦丝写了一本称赞她的小诗歌。
弗朗索瓦丝的时间再也不属于巴勃罗了,而巴勃罗也把绝望深藏在心里,他又开始工作了。他发狂地工作着,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画出了180幅素描。在这些表示忏悔的素描中,他不仅衰老、古怪,而且丑陋、矮小、忧郁,他想要通过艺术捕捉生活中失去的活力,他的技术极为娴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是个超凡的艺匠,富于想象力和智慧,他运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