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加索传14
第二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1895年,唐何塞通过工作对调方式,在巴塞罗那美术学校谋到一个职位。在举家迁往巴塞罗那之前,唐何塞一家到马拉加度假,重温昔日的旧梦。
在马拉加,他们住在萨尔瓦多叔父家里。巴勃罗离开故乡时,还是一个考试总也不及格的小男孩;如今他又回到故乡,已经成为一名画家,并从拉科鲁尼亚带来了一批画,亲友们从这批画中看到了他那非凡的天资,无不心悦诚服。尤其是救过巴勃罗一命的叔叔萨尔瓦多医生,对侄子的前途寄予了厚望。
为了激发侄子绘画,他白天给巴勃罗五个比塞塔作零用钱,利用港口卫生局局长的权职在健康监查处找了一间画室,并特意雇了一名老水手作他的模特。
秋天,新学年开始之际,巴勃罗同家人一起抵达巴塞罗那,踏入了人生旅途的重要一站。到了巴塞罗那,这位震惊了马拉加的神童又变成了一名普通学生。在编造历史和狂妄自大的背后,掩盖着这个学生极不健全的意识。他无法适应学校的各项规章纪律,不愿上课,也不喜欢学校这类教育机构。如果让他做什么事,这事又是要求他而不是出自他的自愿,他就会愤毕加索传15愤不满,把一件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非办砸了不可。他既争强好胜又刚愎自用。若是在某些方面不能胜过别人,就把人家贬得一文不值;若是在某些事情上无能为力,便会把自己的无能吹嘘成光荣标志。
这时,巴塞罗那到处弥漫着反叛的情绪和无政府主义气氛。巴勃罗在初到巴塞罗那的日子里,画了一幅令人震惊的素描《基督祝福撒旦》。这幅素描反映了他内心的苦闷、矛盾与强烈的冲撞。巴勃罗踟蹰在巴塞罗那的街巷,流荡于各个咖啡馆之间,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他与大他五岁的朋友巴拉斯经常光顾一家有歌女演出的咖啡馆——艾登音乐厅。逛妓院林立的唐人街,从一家妓院逛到另一家,当时他还不满15岁,却有着烈火般的性欲和施展才华的冲动。
1896年4月,巴勃罗在自己的画室里完成了三幅作品:《最初的圣餐》、《留平头的自画像》、《科学与仁慈》。他的《最初的圣餐》参加了巴塞罗那的全市美展,与该市的一些名作家的作品并挂在一起,同时展出。《科学与仁慈》一画参加了“1987年马德里全国美术展”,使他第一次受到社会瞩目和公众的赏识,后来又在”马加拉省美术展”上获得金奖。这幅画后来在叔叔萨尔瓦多的寓所挂了许多年,又转移到巴勃罗妹妹劳拉的寓所之中。1897年秋天,巴勃罗16岁,来到了马德里,进入西班牙最高美术毕加索传16学府——圣菲尔南多皇家美术学院继续深造。但一进入校门,他又感到失望了。巴勃罗永远对学校教育感到失望。他受不了那里的空洞、教条和死气沉沉,他很少到学院来,除了去学校的画室,他几乎放弃了所有课程。他三天两头去马德里最著名的美术馆——普拉多美术馆,仔细观察、品味和临摹格列柯、香拉斯凯兹、戈雅还有提香、鲁本斯等人的作品。从这些本国的和外国的大师们身上吸取养分、获得灵感。巴勃罗沉醉于璀璨明珠一般的名画之中。同时,也追踪那些”使美艳无比的土耳其女郎暗然失色”的马德里姑娘。他经常搬家,房东不知换了多少。巴勃罗不上课的消息传到马拉加。唐萨尔瓦多和其他叔父、姨母们很快停止了他的经济资助。他们的原则是:对天才倾囊相助,对浪子决不姑息。只有他的父亲,继续“尽其所能”供养他。巴勃罗陷入了穷困潦倒的地步。
春天,巴勃罗病倒了,有人说他得了猩红热,有人说他得了胸膜炎,也有人说他得的是梅毒。几个星期下来,巴勃罗几乎脱去了一层皮。幸运的是他终于没被病魔杀死。等病一好利落,他便动身前往巴塞罗那,回到父母身边。很快,他就同巴拉斯一道离开了巴塞罗那,来到了巴拉斯的老家,一个叫奥尔塔的山村,在那里,他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度过了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八个月。巴勃罗此时对生活和生命本质毕加索传17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创作了一幅名叫《阿拉贡人的风俗》的作品,并在马德里和马拉加的画展上再次获奖。
1899年2月,巴勃罗回到了巴塞罗那。这是他的“黑色时期”。去年12月,巴黎条约声明古巴独立;美国人攻占马尼拉,宣告了西班牙帝国的末日。巴塞罗那的大街小巷到处是复员的残废士兵,他们沿街乞讨,求人施舍。那些知识分子群情激愤,猛烈抨击西班牙的腐败衰落,主张无政府主义。巴勃罗的情绪低落、悲观。这一时期的创作作品中都有死神的出现或死神的幽灵。这时毕加索离家出走并住进了罗丝塔迪尔奥罗卖身的那家妓院。他的“黑色时期”构成了他的个性的几大要素——狂热的独立性、旺盛的活力及炽热的创造欲。巴勃罗从奥尔塔回来之后,经常出入一家名叫“四猫酒吧”的“卡巴莱”,那里到处弥漫着虚无主义、加泰隆主义、无政府主义和现代主义的烟雾。当时巴勃罗年仅18,无钱无名,经常保持沉默,但一开口说话,总是锋芒毕露,妙语连珠。
“四猫酒吧”的朋友非常欣赏毕加索的才华。1900年的2月1日,在朋友们的筹划下,举办了他在“四猫酒吧”的首次展览。可惜出师不利,观众对此反应平平,外界对此也十分淡漠。从商业角度看更是收益甚微,卖出去的画少得可怜、价格也低得可怜。毕加索传18现在,巴勃罗比任何时候都向往巴黎。巴黎,世界艺术的中心,现代主义的营垒。他用了好几个月时间,认真翻阅各种法国艺术杂志,研究斯坦兰和劳特累克的插画,从中吸收营养。动身之前,毕加索为自己画了一幅肖像,他在人像的眉毛上连写三遍“我即王国”。那是他的护身符,是他的权力的吉祥物,保佑他不受恐惧与怀疑的侵扰。
他有生第一次越过了西班牙的边境。
巴勃罗来到了巴黎,拍净衣上的灰土,背着画架和行李,与拥挤的移民一道,走进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他举目无亲,言语不通,但他始终抱着”我不寻找,我只找到”的态度来面对巴黎这个目不暇接的大剧场。是的,他很善于找到,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竟接二连三找到了三个去处:一个是蒙帕纳斯大道上的首次战役路9号的画室;一个是诺尼尔在蒙马特尔区加布里埃路49号的画室;另一个是希普德鲁姆饭店,他和卡萨吉马斯在离开第一间画室后曾在这家饭店住过几夜,等候诺尼尔回巴塞罗那时把他的画室给他们腾出来。
10月25日,巴勃罗19岁生日这天,他写下了一句誓言:“除了适应环境之外别无选择:做你所能做的,因为上帝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的活动范围要逾越加泰隆人的圈子是很不容易的,他经常光顾毕加索传19伦敦路上的一家有名的妓院,在浓妆艳抹的那些妓女怀中提高自己的法语。在巴黎,当时深受法国青年人喜爱的是劳特累克的“新艺术”代表画家,他继承了印象派的画风,吸取了日本浮世绘的技法,描绘了一幅幅苦中作乐的下层生活图景。巴勃罗迷上了劳特累克的作品,并仿效劳特累克的风格,结合自己在蒙马特尔观察到的贫民生活及灯红酒绿的颓废生活,创作了抵法后的第一批绘画,其中包括那幅著名的《烘饼磨坊舞厅》。并卖掉了这幅画。
有不少加泰隆人被毕加索吸引着,皮尔曼雅克就是其中的一个。皮尔曼雅克是位艺术经纪人,30岁出头,留着小胡子,仪表堂堂,精力充沛,经营有术,乐于帮助青年艺术家,因此在巴黎艺术界颇有名气。通过诺尼尔的介绍,他结识了巴勃罗,提出每月150法郎购买他的画作,并担任他在巴黎艺术界的保护人和引路人。巴勃罗从此第一次在经济上获得了独立。
曼雅克为巴勃罗在巴黎的生存负担起责任时,他却不感激任何人,以为什么都是应该的,甚至当人家赴约来到时,连门都不开,连最普通的礼貌也不顾了。他太依赖曼雅克了,这就使他产生了反叛的情绪,而且,这也是他打算离开巴黎的原因之一。巴勃罗是一个不断需要投身的人,他不断需要新的刺激,以使自毕加索传20己主动地完全投身进去。他来巴黎的两个月中,为使自己投身于这个城市,巴勃罗拼命地倾注于工作,确实够主动也够刺激的了。现在,他准备回家看看。另外,圣诞节临近了,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城市是个外人。感到自己不属于巴黎,甚至也不属于巴塞罗那。但主要的原因却是为了他的好友卡沙格马斯。
卡沙格马斯曾经是巴勃罗在巴塞罗那的同屋。巴勃罗来巴黎时一路上与他同行。这个又高又瘦、留着跟巴勃罗一样头发的卡沙格马斯到巴黎后爱上了一位有着西班牙血统的模特儿,她叫吉尔迈尼卡加罗。而吉尔迈尼轻浮的举止使卡沙格马斯深为痛苦,陷入心理矛盾。为了熄灭卡沙格马斯对吉尔迈尼的爱情之火,12月20日,巴勃罗带着卡沙格马斯动身返回巴塞罗那。这时,无政府主义者在西班牙处处令人生厌,这两位年轻人的长头发和不修边幅的外表引起了人们的怀疑和厌恶。卡沙格马斯看到这一切,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又回到了巴黎,到妓院和卡巴莱寻花问柳。巴勃罗则留在了马德里。他准备到一个更大的游泳池去游泳,以便一展宏图。他决定在马德里闯出一条路来,寻找他在巴黎未能得到的承认与成功。曼雅克继续帮助巴勃罗生存,但巴勃罗的目标决非仅仅为了生存。他要一鸣惊人,一飞冲天,要使自己名震马德里,震撼整个世界。
毕加索传21
卡沙格马斯回到巴黎后举行了一个晚会,被邀请的朋友中也有吉尔迈尼,在晚餐接近尾声时,卡沙格马斯哭着,掏出一支手枪。吉尔迈尼赶紧卧倒,射出的子弹只擦伤了她的后颈,卡沙格马斯又哭着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几个小时后,卡沙格马斯死在医院里。
卡沙格马斯的死讯传到了马德里,毕加索大恸不已。他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内心仿佛被一个孤寂的亡灵所缠绕,挥之不去。一幅以死亡为主题的作品开始酝酿。这就是巴勃罗蓝色时期著名绘画《卡沙格马斯的葬礼》的来历。
作品完成后,最初的名字是“招魂”,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卡沙格马斯的葬礼”。面对这幅呕心沥血的新尝试,巴勃罗寄托了自己对友人之死的哀思。在同一时期,巴勃罗创作了另一幅蓝色调的作品《蓝宝》。《蓝宝》所描绘的是盥洗室。墙壁、家具、浴盆、水壶、被褥和窗子的阴影全是蓝色的。整个房间笼罩着一种忧伤的气氛。
自从卡沙格斯马死后,巴勃罗愈来愈内向、悒郁,马德里的世俗生活已不再适合他的心境,于是,他动身回到巴塞罗那,狂热地投入了工作,不再去卡巴莱和妓院消磨时光。这就是巴勃罗蓝色时期的开始,也是精神上的转折期,他开始在艺术创作中寻求心灵上毕加索传22的净化,而不是心理上的安慰。
1901年6月,巴勃罗回到了巴黎。离开这里半年,比起过去,他显得成熟多了,像脱胎换骨一样,把青春期的稚气一骨脑丢在了兰勃斯大道。他比以前更思念卡沙格马斯。现在,曼雅克又安排他住在克利希大街130号的画室。曼雅克安排他的生活,影响他的作品,但他对曼雅克控制的不满也在日益增长。他与曼雅克的关系日趋紧张,不仅是他们之间的私人关系是冲突的根源,巴勃罗的作品也越来越让曼雅克感到失望。他把巴勃罗出色地领入巴黎艺术界,而巴勃罗的作品却是没人要的那些表现痛苦与屈辱的绘画。要知道,这些东西毫无市场。巴勃罗的西班牙根太深了,他现在无法忍受孤独,开始想离开克利希大街的画室了。他要摆脱曼雅克获得自由。1902年1月,巴勃罗返回了巴塞罗那。回到父母身边时,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童年那种依赖大人的境地,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极度矛盾,悲观失望。他的作品愈来愈变得绝望、痛苦。同年10月,巴勃罗重返巴黎。
巴勃罗的生活依然很穷困。他与诗人雅各布同住,两人只有一张床、一顶礼帽,只好轮流使用。白天,雅各布上班,他则睡觉;晚上,他作画,雅各布睡觉。
1903年的冬天,寒气逼人,巴勃罗连取暖的毕加索传23钱都没有。为了抵御夜间的寒冷,巴勃罗不得不烧画取暖。熊熊的火焰吞噬了巴勃罗的素描和水彩画,也吞噬了巴勃罗的自信。尽管雅各布看了巴勃罗的手相并断言命中注定他有灿烂的前程,但美好的预言丝毫不能减除巴勃罗极度的绝望,他曾怀疑自己作品的价值,怀疑自己所走的道路。幸好这种悲观情绪很快就被接连不断的画展所排挤。
从1900年到1904年的蓝色时期,巴勃罗曾八次翻越比利牛斯山脉,往返于法国和西班牙之间。
在巴黎的蒙马特尔山的斜坡上有一个小广场,广场旁边很久以来就有一座破旧不堪的小楼房,在这座小楼里,曾住过高更这样的艺术巨人以及一大批最终未能成名的作家、画家、诗人。这座建筑物,很像塞纳河上妇女们曾经用来洗衣物的那种船,麦克司雅各布把这座破旧的楼房称作“洗衣船”。这就是巴勃罗的栖身之地——拉维南路13号。自此,巴勃罗在这里开始了他的法国定居,并连续住了五年,开创了举世闻名的立体主义绘画。
巴勃罗在画室养了两条狗:一条叫盖特,是乌特里罗送的一条小孤(犭更),他从巴塞罗那把它带到巴黎;另一条叫弗里卡,是一条混血母狗,他常把它拴在椅子上。抽屉里有一只白鼠,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使得满屋芬芳。“洗衣船”的生活条件是艰苦毕加索传24的。本来就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画室,没几天,就变得彻底脏乱不堪了。地板上到处是丢弃的烟蒂和用了一半的颜色管,画布随手乱放,床上、浴缸里,比比皆是。巴勃罗统治着这个王国,感到无比的自在。巴勃罗搬进“洗衣船”之后,很快,身边就聚集了一帮已在巴黎的西班牙人,他们照顾他的生活,同时,也在用他的天才温暖着自己。
“洗衣船”的生活犹如一连串的谈判——谈家具、谈食物、谈画布、谈生活。蒙马特尔区的街上到处是流氓和小偷,巴勃罗晚上离开画室时总是带上手枪,即使有枪,也还要有人陪伴。这样,麦克司1 雅各布就成了巴勃罗的影子,他与马努罗和安吉尔德索托一起,负责卖出巴勃罗的一些素描。
蓝色依然统治着他的画布,但鲜亮的玫瑰色开始出现了,这预示着他生活的一大变化。
“洗衣船”只有底层一个水龙头。巴勃罗在挥笔创作的间歇,常常注意到一位褐发碧眼的美貌法国姑娘在那提水。他几次想找机会与她接近,都没成功。他私下通过邻居打听到这位美丽的姑娘名叫费尔南德奥莉维叶。
1904年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把正在广场树荫下乘凉的弗尔南德浇得浑身湿透。弗尔南德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气喘嘘嘘地躲进“洗衣船”。毕加索传25在过道里,巴勃罗抱着一只路上救起的小猫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把小猫送到她的怀中——这既是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