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石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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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石笔记-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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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微微尖锐地问:“为什么恰巧在韦娜出事之后?”
  刘新平的脸由红转青。
  徐微微坦承:“我是记者,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回避问题,因为你不能排除别人有这样的联想。”
  刘新平突然沉默了。然后站了起来,蓝家山以为他要下逐客令,但他去了另外一间房。
  韦娜舅舅出来时,手里拿着几张报纸。
  “黄记者为什么没有继续报道下去?”他指着报纸上的系列报道,“关于殉情事件,他采访了不少知情人,但只登了三篇就突然中断。既然他是你的同事,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徐微微点点头,说:“村民联名上告,说老黄作风败坏,勾引有夫之妇。”
  刘新平盯着徐微微:“你了解他的为人吗?”
  徐微微很肯定:“我才进报社不到一年,老黄自从这件事后就调到了副刊部,我听说他们夫妻关系很好,那场桃色风波闹得很大,我们其实都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
  刘新平摇头:“这水太深了。你们又何必掺和进去?如果只是想找那块石头,我告诉你,那块石头根本没有谣传的那么神奇。”
  蓝家山问:“那为什么会有人花大价钱来购买它?”
  刘新平低声说:“他们的目的不在这块石头上。”他没有再说话,站起来,打开门,意思是要送客了。
  当他们走到门口时,他又意味深长地说:“老黄为什么退出调查,你哥哥为什么那么强烈地反对你在岩滩当水手,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6。资深记者
  两人走下楼,发现楼上的灯顿时灭了。这个人,过着孤独而寂寞的日子。
  徐微微问:“想不想趁热打铁,去老黄家再打听些情况?”
  蓝家山对于拿到这块石头已不抱幻想,见徐微微这么刨根问底,她的目标显然也不在那块石头上。就像当时她怂恿蓝家山买下飘叶石只是为了报复范画家一样,这回她在打什么算盘?蓝家山心里嘀咕,这个女人善于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徐微微鼓动道:“找到这块石头,你就挣到20万了。”蓝家山可不会轻易上当,他仔细看她的表情,她的眼睛瞪得很圆,嘴巴紧抿着。
  蓝家山不以为然:“韦娜舅舅自己卖的石头,他都不肯承认,更不愿意透露买家,难道你同事会知道?”
  “这件事对老黄的打击挺大的,我是怀疑这件事里一定有什么内情。”她越是做出单纯的表情,蓝家山就越怀疑她有其他目的。
  蓝家山把此事在脑海中梳理了一遍,这块石头的下落很可能就掌握在韦娜舅舅手里,他却把话题岔开,暗示这其中有很多内情。这么做只是为了转移别人的视线?他还明确表示,这块石头并没有传言的那么神秘,那么,事件的核心是什么?
  他们的目的不在这块石头上,他们又是指谁?
  被称为“老黄”的记者,其实是位40多岁的美男子。蓝家山甚至在一刹那怀疑徐微微如此热衷于调查此事的目的,她在暗恋他吧?
  年轻时的俊朗并未被岁月所消磨,更增添了成熟的睿智,清澈的眼神,温文尔雅的风度,诠释着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
  家里摆放着很多大化彩玉石,暗示着他和岩滩有不解之缘。
  在他面前,徐微微就像请教老师的学生,目光中带着一点仰慕。
  徐微微介绍:“我进报社,就是老黄面试的我。”她本来想表明两人的渊源,脸却红了一下。她为什么在他面前如此紧张?
  黄记者轻轻松松的几句寒暄,就让气氛活跃了起来。他呵呵笑着给他俩拿了两听饮料,把他们领到一个宽大的阳台上,那里摆放着几把摇椅,正适合欣赏江景。
  黄记者微笑:“本来我是给副刊部招编辑的,发现徐微微是个不错的记者苗子,就忍痛割爱了。”他望着蓝家山的眼睛,微笑地说,这人有很强的感染力,真诚、和善、有涵养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对于他俩此行拜访的目的,他似乎一点也不好奇,三人俯瞰着柳江边上灯火迷离的夜色,夜风习习。
  徐微微和他聊了一些单位里的事。她还时不时向蓝家山穿插介绍下:“黄老师准备到美国去,他的妻子孩子已经过去了。”她一下用“黄老师”表示尊重,一下又用“老黄”以示两人关系亲昵。她究竟是他的同事还是他的崇拜者?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蓝家山心想,我只是不习惯她这种角色而已。
  “老黄写过很多有影响的专题报道。”她举了几个例子。曾轰动一时的儿童拐卖案、某保健产品的造假事件,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她虽然看似向蓝家山介绍,其实也是间接地表示对黄记者的敬佩。
  老黄说看过徐微微关于岩滩的报道,便和他们聊起大化彩玉石来,他兴趣盎然,带着他们看自己收藏的石头,从地质结构到行业的发展,包括一些产地的最新动态,他都了如指掌。
  徐微微对奇石并没有太多兴趣,她转换话题:“有个大老板,不惜代价,要请蓝家山帮他找到那块岩滩玉,我们刚才见了韦娜的舅舅,他说石头不是他卖出去的。”
  黄记者望着夜景,表情十分平静:“不奇怪,这块石头在岩滩一传十,十传百,都变成传奇了。”
  徐微微颇具深意地说:“你知道那个老板是谁吗?”
  “李泰龙”。
  蓝家山冷不防吃了一惊。她这么轻易就把李泰龙的名字透露出来了。
  黄记者略感意外:“如果说是别人,倒也情有可原。但李泰龙和他们不一样。他从来不是哗众取宠的人。”他若有所思地说:“他在这一行,算是很资深的收藏家了。”
  这话藏头露尾,文化人说话都这么含蓄吗?
  蓝家山没料到,徐微微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待问题的。她不但调查过李泰龙的背景,显然,她的目的也和他不同。她醉翁之意,并不在那块石头上面。她在利用自己,利用这件事,利用岩滩玉。
  黄记者微笑地望望他俩:“就算是李泰龙心血来潮了,那又如何?”他不动声色,蓝家山看得出他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徐微微显然要和这事较劲了。她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蓝家山的哥哥,蓝家水,是韦娜的中学同学。韦娜在出事前一天,曾请他转交过一封信给那个跳河的小伙子,鲍朝晖。”
  黄记者笑了笑:“我是听说过有这封信,不过,我采访过那个小伙子,他当时否认了,原来他是你哥哥呀!”
  徐微微打听过这封信,却没有告诉自己。蓝家山像无意中咽下一只苍蝇,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徐微微卖了个关子,得意地说:“他向我承认了。”
  黄记者被她逼得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为什么?”
  徐微微说:“因为他希望我能说服他弟弟放弃当水手的念头,所以他很信任我。”徐微微的这番话让蓝家山从脊背上冒出一股凉意,难道蓝家水也牵涉到此事当中?她还瞒了自己什么?诧异转化为愤怒。
  黄记者本来不想追究此事,此刻迟疑了:“他告诉你信的内容了?”
  徐微微摇头:“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有很多顾忌,不过,我想我可以拿到这封信。”
  黄记者深深望了蓝家山一眼:“你们两家人的关系,真是出乎意料啊。”
  徐微微兴致勃勃地说:“我估计殉情案会有其他内幕。”
  蓝家山走到栏杆前,他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轻易爆发。这个女人原来在利用自己兄弟俩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要再跟下去了。”黄记者低声说,“警方已经结案了,证据确凿,而且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人世。”
  蓝家山突然回头,憋出这么一句话:“我想看看那张石头的照片。”
  黄记者把视线移开:“我找不到了。”望着江边的灯火:“年轻人,听我一句话,不要再深究下去了,虽然发现了很多奇怪的事,但我并没有找到有人被冤枉的证据,所以我停止报道,虽然有些是形势所迫,但我也认了。而且我提醒你们,这事的牵涉面很大,超出你们的想象。”
  就在此时,电话铃响,黄记者抱歉地对他俩一笑,低声细语地交谈。蓝家山感觉到他其实很高兴有个电话打进来,正好结束这场谈话。
  他郑重其事地说:“相信我,不会有人会真正花大价钱收购那块石头的,不要在它上面花费心思了。”
  蓝家山冷眼旁观,徐微微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后,还在滔滔不绝地告诉他,黄记者在业内如何受人尊敬。
  蓝家山冷淡地答:“看不出来,他好像也算不上什么英雄,去岩滩采访,结果遇上了桃色风波。”
  徐微微强调:“他是被冤枉的。”
  蓝家山补充了一句:“谁知道是谁勾引谁啊。”在潜意识里,他想激怒她。
  徐微微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敌意,生气地大叫:“可能吗?一个岩滩的农妇。”
  “文化人也不是没有道貌岸然的。”蓝家山也气了,抓住了她的把柄:“农妇就低人一等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徐微微气得打了结,“你干吗对黄老师有成见?就因为他没给你看石头照片?”
  “我对他没有意见,我对他也没兴趣。”藐视对手是很重要的。
  徐微微大叫:“你什么意思?”果然踩到了她的尾巴,她跳起来,火药味渐浓。
  蓝家山讽刺地说:“是你在暗恋人家,想为他洗清冤屈吧,可惜他不是很领你的情啊。”
  徐微微故作镇定,道:“还真是一分钟也忍不住呐。刚才,我就感觉到你不对劲,他是我很尊敬的人,而且像他这样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女孩子欣赏他也是很正常的吧,像你这样的愣头青当然不会明白——”
  蓝家山忍不住把这腔压抑许久的怒气爆发了:“我以为你真的对我们家有慈悲之心,没想到你只是利用我们。”
  徐微微愣住了,脸红了一下,说:“等你冷静下来的时候我们再谈吧,否则我们都会后悔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
  蓝家山知道自己开始口不择言了:“你想过没有,如果蓝家水有难言之隐,你有可能把他陷入危险境地?”
  这句话把徐微微刺激到了。她激烈地说:“这话说得太过分了。你还好意思提到你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当水手,真的是为你哥哥着想吗?你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蓝家山反驳:“我下水不是为了还钱给你们吗?”
  徐微微嘲笑:“家里卖了旅社,赔了钱,你就没脸在柳州混下去了?把女朋友也甩了,你现在才知道,你的内心有多自卑?”
  他俩现在已经不是在理论,而是在吵架,为了争上风,想尽办法去戳对方的软肋。
  蓝家山讽刺:“有自知之明也不错,就怕有人掂不出自己的斤两,想当第三者,却破坏别人的家庭。”
  徐微微大吃一惊,似乎不敢确信这话是出自他口,而蓝家山一见她这反应,知道自己是为了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开始胡说八道了,这话说得太毒了,不像出自他的口中,但他只能硬撑着,在气势上不能落了下风。
  徐微微气得浑身颤抖:“你说,我和黄老师——蓝家山,我没想到你素质这么低下,你居然有这样的联想。”
  蓝家山后悔了,但他为了掩饰懊恼,又说:“因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在利用别人,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目的。”
  徐微微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蓝家山没有露怯,冷冷地回望着她。
  徐微微咬牙切齿:“蓝家山,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从来没有兴趣达成你的愿望。”这话脱口而出,够刻薄。
  蓝家山从县城到柳州读书时,就练就了这份防御本领,拒人千里之外,敏感而自尊。
  这些年,他从未真正放下过。



第七章


1。知己难求
  和徐微微不欢而散后,蓝家山一个人走到江边。
  彼岸,烟波流转,可有人寻我?对岸,繁华三千,可有人候我?
  这是卓越摘抄在日记本里的几句诗,他曾十分大男子主义地对这种小资情调表示过轻蔑,但当孤独感慢慢弥漫心间,他体味到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寂寞。
  不由自主地,他找到一家公用电话,终于拨打了卓越的传呼。他在害怕什么?当一个人心里缺少支撑时,他会抓住眼前的任何一根稻草当做心理安慰。
  复机的是卓越的母亲,他犹豫了一下。那边在追问:“你找谁?”
  他只好自报家门,说想找卓越。
  卓母的反应耐人寻味,她淡淡地说:“小蓝啊,什么时候来柳州的?”
  蓝家山说:“送一块石头过来。”
  “哦,有空来家里坐坐嘛。”
  这份有矜持的分寸,让蓝家山有种压迫感,他忽然说:“阿姨,我找卓越,是因为有个好消息告诉她,我已经快挣到20万了,我就快还清家里的债务了。”
  “哦。”听不出任何表情。旁边人在问:“谁啊?”
  “蓝家山。”他听到隐约的对话:“这人是不是喝多了,他说他赚了20万。”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找卓越。”
  “卓越考试,你告诉他不就完了。”
  蓝家山挂上电话,脸上火烫,刺痛他的一个词,一句话,一种口气,都是那么轻飘飘的。他知道自己被蔑视了,但他抓不到对方的任何漏洞,这让他郁闷,让他抓狂。
  “这人”这个词有两层涵义,他是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人,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他是成人了,前者让他受伤,后者让他恐慌。他是成人,意味着他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我再没有犯错的借口了。”
  条件反射,他想到自己和徐微微口角时那不成熟的表现,他无地自容,再加上联系卓越时受到的羞辱,他从未体验过的对自己的怀疑、懊恼和不自信,把他淹没了。
  在江边的礁石上呆坐许久,心里越来越焦躁。他又踱回到了公用电话旁,联系启明星。
  听出蓝家山的声音,启明星呵呵笑了起来,亲热地问蓝家山现在在哪里,得知他的方位后,启明星说自己十五分钟内赶到。
  蓝家山心里一暖,什么是朋友,就是在你焦虑不安时,他可以让你感觉放松,心里踏实。
  一刻钟后,启明星把车开到了河堤路上。他摇下车窗,示意蓝家山上车。
  车子从河堤路驶上了柳江文惠桥,谢天谢地。在他的满腔心事没有放下之前,启明星没有开口说话。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夏天会有这样的云彩。
  蓝家山又想到了这句话,这是一句谶语,还是一个密码?也许可以翻译成:“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过这样一个人生。”
  窗外熟悉的景物渐渐逝去,他失去了方向。直到车子开上盘山路,停在一个空旷的平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柳州的夜景。
  此时,风清月明,启明星下了车,从后备厢拿出一听啤酒扔给蓝家山,自己叼着一根烟。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女人,光是哥们,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启明星问他:“那块石头出手了么?”
  蓝家山答:“明天就见他们的大老板。”
  启明星问:“需要我做什么事?”
  蓝家山愣了一下,摇头。
  启明星呵呵笑起来:“不需要我给你当司机,给你充充门面?你这么红口白牙,就可以把石头叫价30万?”
  蓝家山倒没想到这一层,毕竟他没卖过30万的石头。启明星家族可是做过大生意的啊。
  启明星又问:“真的不需要我吗?”
  启明星分析:“按30万生意的谈法,你至少得住在四星级的宾馆里,主动请客吃饭,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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