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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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处长-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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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高兴,方白妈不免要跟方白爸去聊女儿。她说:“老头子,你看出来没有?”

方仁贤正捧着《说唐》看得入神,随口说道:“看出来了,罗成这回又要杀回马枪了。”

方白妈就骂了一句,过来拿掉了方仁贤手中的书,压低声音道:“谁跟你说罗成了,我是说你的女儿方白。”

方仁贤把挂在鼻尖上的镜架取下来,望一眼方白妈,说:“方白?方白不是在楼上吗?”

方仁贤的话音没落,方白就出现在栏杆旁。两位老人便立即闭住嘴巴。

方白这天正在清理从学校带回来的两口箱子。离校时很匆忙,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往箱子里塞,塞得乱七八糟的。刚才方白就清出一叠无足轻重的书刊,把它们摞到栏杆旁,等买破烂的来了卖掉。

这时方白妈上了楼,跟进方白的小屋。母女唠叨了两句闲话,方白妈就转弯抹角提到她最关心的话题。她说:“那个李群好久没到家里来了,他分配了没有?”

方白一边理着那些她认为重要的书籍,一边随意说着:“他一毕业就去了广东,据说他的舅舅在那边办了一个很红火的公司,他要跟舅舅一起发财。”

方白妈说:“我一看就知道,那小伙子会有出息的。”

方白说:“管他有没有出息!”

方白妈说:“你和他……”

方白白妈一眼,说:“你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好不好?”

方白妈摸不透方白的心事,又不好深究,只得从小屋里退出来。她想,也许是方白害羞,不肯实说。

方白妈怎么也不会想到,方白恋着的是一个比自己大了十五六岁,而且有妻子女儿的胡言。

是的,现在的方白,满脑子里装着的就是胡言胡言胡言,胡言已偷走方白那颗纯洁美丽的心了。

方白又想起那天她和胡言在白马镇待过的快乐的时光。

那天他们只花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到白马印刷厂。方白本来就是学财会的,所以她也以会计师事务所的职员的名义,帮助胡言查起账来。

来来去去的,两人在白马印刷厂查了整整两天账,将厂里财务税收问题基本查清。第三天上午胡言就据此写出文字材料,要厂长在上面签了字,中饭后离开了印刷厂。这时才刚过下午两点,两人觉得出来一趟不容易,没有立即回城,而是沿着紫江,往上游驶去。这是方白的主意,她听人说紫江上游有一处美丽的沙滩,不可不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自行车已经没法行进了,两人弃车步行。沿着紫江走上十来分钟,前面宽阔起来,一道沙滩呈现在眼前,银白的细砂宛若白雪一般,干净纯粹,厚厚地铺陈着。方白小孩一般朝沙滩奔过去,在上面打了几个滚,然后将脸贴到沙地里,像在跟白沙耳语,互道秘密。

直到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沙子,方白才蹲到水边,捧起静若处子的江水,将脸上和手脚上的沙子洗去。站在一旁的胡言拿出一方手帕,递上前,让方白揩去脸上的水珠。然而方白没有立即走开。原来被她搅乱的江水已恢复平静,水中那张脸蛋渐渐清晰起来,灿烂如春天的月季。

这时山风悄然而至,平静的江面窸窸窣窣,起了圈圈涟漪,仿佛一匹绿色绉纱,被一只无形的手抖动了几下。阳光格外温柔,那些宽大的和窄小的鞋印,追踪着他们的脚踵,叠印出从容的向往。

这时胡言点了一支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方白聊着。聊自己多灾多难的童年,聊自己的工作和世事世情,也聊家庭和婚姻。方白偶尔插上一两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聆听。方白觉得胡言那低沉的声音像一张富于磁性的手掌,牵着她向一本厚厚的人生的书里走进去,她将在这本书里读到一个男人的深沉的世界。而且她相信,有一天她会成为这本书的女主人,她将和这个男人共写属于两人的华丽的篇章。

方白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手臂伸出去,挽住了胡言的长臂,然后依恋地把头靠在胡言的肩膀上。方白得到了一种极大的安全感,觉得每一丝阳光和每一份空气都沾上了温情。

方白喃喃道:“胡言哥,我真舍不得你。”

胡言说:“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方白说:“我想和你一直待在这个沙滩上,永远也不离去。”

胡言行:“行。”

方白说:“你骗我。”

胡言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方白说:“你做不到。”

胡言沉默片刻,叹道:“是呀,这片沙滩再好,我们终将离去。但我们的心愿却是真实的,一点也不掺假。”

胡言的话让方白感动。她有些陶醉似地仰起头,闭上双眼,然后把那只动人的小嘴向胡言伸过去。

胡言捧着方白的脸蛋,心头早已压抑不住地悸颤起来。他明显地感觉出了方白那红唇的炙烈,他怕只怕一触及它,就会点燃身上的激情,把两人同时焚毁。

胡言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

胡言放下方白的脸蛋,背过身去。

方白等待着,却终于没能等到她所渴望的。她有些伤感,慢慢张开眼睛,看到的是胡言那墙一样的背影。

方白没法支撑自己,扑过去,把自己的脸贴到胡言的厚背上。

方白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泪水沾湿了胡言的衣服。

胡言说:“原谅我,方白。”

胡言说:“你给我点时间,行吗?”

方白赶紧点点头。

有了胡言这句话,方白已经有些知足了。有了这句话,方白就有了盼头,有了对生命的信心。

方白的泪眼也跟着有了些许笑意。

胡言和王静如离了婚。

他们是静悄悄地将婚离掉的,不像常见的离婚的男女,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王静如和胡言都是理智型的人,他们既然能一声不响地分居那么久,自然也就会一声不响地解除婚约。他们都很清楚,婚姻的破除已给双方造成了伤痛,再为别的事情大打出手,等于是雪上加霜,那是再愚蠢不过的。

是王静如先下的决心。她已和吴曙光讲得非常清楚,两人同时和自己的原配离婚,然后再重新组装。吴曙光开始还犹豫了一下,但旋即就答应了。跟王静如建立家庭,可以说也是吴曙光的心愿,他尽管也想像别的男人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意识到,自己活到三十多岁了,接触的女人也不少,其中包括妻子刘亚男,却总是爱不起来,唯一能往心里去的,还是王静如。

只是吴曙光对离婚的把握不太足,因为刘亚男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女人。他也把这层意思告诉给了王静如。王静如却相信吴曙光是真心爱她的,而有了真爱,他就有办法把婚离掉,然后投入她的怀抱。王静如对吴曙光说:“也许我的离婚会顺利一些,可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也做得到。”

吴曙光说:“好吧,我听你的。”

王静如说:“如果我先离掉,我就等着你。”

吴曙光在王雅如依然光亮的额头上吻了吻,说:“一定。”

王静如很满意吴曙光的回答,她盯着吴曙光的双眼,确信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然后带着他的承诺,走进肠子街,找到了胡言。

王静如是选择中午的时分,赶到自己曾经的家里的。她知道胡豆中午在学校搭餐,这样女儿便不会过早地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

说实话,胡言早有了离婚的念头,何况方白已进入他的世界。这一年多来,他与王静如的冷战已让他受够了,他渴望着早日拥有一个温馨的家。可离婚的建议真真确确从王静如嘴里说出来时,胡言心里还是忐忑了一下。究竟两人生活了十多年,难道一句话说离就可离掉么?胡言有些不自在。为了稳住自己,他从身上摸出一支烟来,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旋即就有青色的烟雾从他鼻子里喷出来,在空中萦绕着,跟屋子里似乎有些伤感的空气混合在一起,久久不散。

隔着烟雾,胡言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王静如,只见她的目光透着冷峻和坚定。

那支烟胡言只吸到一半,就把它扔进了健力宝罐子做的烟灰筒。胡言皱了一下眉头,缓慢地说道:“你定个时间吧。”

王静如说:“就放星期五上午吧。”

星期五上午,两个人按时来到民政局,用不长的时间把手续办了。他们的协议很简单,孩子留给胡言,王静如不必承担什么义务,也不分割家庭财产,走时可带上自己的衣物首饰之类。事实上,家里的除了用过多年的电视机、冰箱、洗衣机外,没别的值钱的东西。存折上有一笔不大的数目,胡言说给王静如一半,她说就算她留给胡豆的,也不肯拿走。王静如早想好了,她有固定的工资收入,吴曙光又不缺钱花,只要这婚离得顺利,别的她都不在乎。

离开民政局,王静如就跟着胡言去家里取东西。前段分居时,她就带走了一部分自己常用的衣物,所以今天要拿的也就两个塑料袋的生活用品。王静如不想在这个屋子里久留,东西清理好,就提到手上,准备离去。

在王静如清理东西的时候,胡言一直在茶几旁抽闷烟。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悲是痛还是喜。他只觉得有些失落,只觉得十多年的婚烟,他曾尽力地呵护过,虔诚地侍弄过,小心地维持过,不想一个上午的工夫就结束得干干净净,真让人百感交集。

这时王静如已走到门口。

突然她又停下了,缓缓转过头来,在屋子里扫视一遍。她望望墙上那挂乳白色窗帘,那是她跑了半个城市才选中的。她瞧瞧碗柜上那套紫色茶具,那是她在省城出差时小心翼翼带回来的。她又瞥一眼地上的木板砖,她曾多少次趴在上面,用半干的抹布一遍遍擦拭,直擦得能照见一家三口人的影子……

最后,王静如的目光停在了胡言身上。

这个实实在在的男人,这个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男人,她也无数次地爱抚过。理智地说,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有追求,有事业,对家庭负责。只是不可饶恕地嗜烟如命,好不容易让他戒了烟,不久又失去了那方面的功能。记得已经一年多没跟他亲热过了,不知他是不是有所恢复。王静如想,如果不是这个可怕的原因,也许他们的婚姻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王静如心里头忽然生出一丝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的动机。她想,今天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回来了。她真不愿意就这么一走了之,她要在这个屋子里最后留下一点什么。

王静如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复又走回去。

她在胡言的面前怔怔站了一会儿。

胡言抬起头,望她一眼,挥挥手说:“你走你的吧!”

王静如没吱声。她的手都抬了起来,开始解自己身上的扣子。王静如想最后一次跟他做一回,在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里,哪怕胡言还没有恢复,她也不在乎。

她有衣服滑到脚边。

她全裸着扑进胡言的怀里。她嘴上吐着真诚的声音:“离开这个屋子前,你还是我的丈夫,我们还有行使夫妻之道的义务。”

胡言已被王静如所打动。他太熟悉怀里这个身子,太熟悉耳边这个声音。而且今天它们显得格外生动和迷人。他身上冲动起来,渴望立刻就被王静如所接纳。

王静如倾刻间就体味出了胡言那微妙的变化。她已经意识到胡言身上那份死灭了许久的东西又复活了。

这让她似乎有了一丝悔意,不该这么不折不扣就办了离婚手续。她甚至想,是不是要在这个屋子里留下来。

王静如开始去解胡言的裤子。

然而就在王静如解开胡言的裤子,把手往他下面伸去的时候,胡言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他推开她,站起来,重新穿好衣服。

王静如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一切。

她只好默默地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整理熨贴,一步一步朝门口走过去。

提着塑料袋,走上肠子街上的时候,王静如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她强忍住了,摇晃着身子,匆匆走过既熟悉又陌生的肠子街。

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星期,肠子街包括王静如和胡言双方单位里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大家还认为他们分居一段,终究会破镜重圆。是呀,在如今这个花花世界,像胡言和王静如这种能够淡泊处世的人并不多见了,他们是没有太多的理由分道扬镳的。

但胡豆却感觉出了什么。

正在备战小学毕业的胡豆,天天早出晚归,在家里待的时间并不长。然而她还是发现胡言沉默了许多,难得听他说上几句话。还像以往那样,每天傍晚父女俩回到家里,胡言弄饭菜,胡豆做作业,胡豆的作业做得差不多了,饭菜也已上了桌,两人于是各占一方,吃起来。平时两人吃着饭,胡言会问个不停,诸如胡豆的学习和她的老师、同学的情况。胡豆当然有问必答,有时还会讲一些学校的趣闻,逗得胡言开心地笑。现在胡言问得少,胡豆也说得少。即便胡豆来了兴致,想说些什么,见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又刹住了。

这天晚上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胡豆再也忍不住了,眼巴巴望着胡言那少了修理而胡子拉杂的脸,说:“爸,这段时间你见过妈妈没有?”

胡言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又喝了半碗汤,才吞吞吐吐地说:“爸最近忙,没时间跟你妈去联系。”

胡豆说:“你答应过我的,要把妈接回来。”

胡言说:“我会那么做的,但这是大人的事,你只管把学习搞好,毕业考试少失误。”

胡豆说:“那你什么时候去找妈妈?”

胡言说:“等你毕业考试结束后,你跟我一起去找你妈妈。”

胡言是想瞒住事实,至少暂时能够瞒住。两人分居的时候,胡言曾向胡豆解释说,爸妈感情上出现了一些麻烦,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地思考一下,一旦想清楚了,疙瘩也会解开,那么妈妈还会回来的。当时胡言就是怕胡豆接受不了事实,才这么安慰她。胡豆相信他的话,没再说什么,只一直盼着妈妈回来的这一天。今晚听胡言说要等她考完试再去接妈妈,胡豆一下子失去了耐心,硬缠住胡言,说:“明天你就给我去找妈妈,你不去,我不上学。”

胡言说:“怎么能不上学呢?”

胡豆说:“我就,就。”

胡言说:“要是找不到你妈妈呢?”

胡豆说:“你找得到的,一定找得到的。”

胡言只好答应胡豆。

第二天傍晚胡豆一进屋,就跑到胡言面前,问道:“找到妈妈没有?”

胡言打了一下折扣,才说:“爸今天去了你妈的单位,她单位里的人说你妈出远差了,要两个月以后才回得来。后来我又去了你外公家,你外公也是这么说的。”

听了胡言的话,胡豆一声不吭就走开了。这天晚上她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门,连晚饭也不肯出来吃。

这天下午胡豆学校的教师们要搞政治学习,提前一个小时放了学。胡豆没有直接往家里走,先去了外公家。

外公家虽然在紫江大街旁的一条小巷子里,平时胡豆去得并不多。原来胡豆妈妈王静如不是这位外公的亲生女儿,她的生父是三年困难时期得水肿病死的。那时王静如还不到两岁,为生存,只得随母进了身为南下干部的继父的屋子,也就是现在她的娘家。再婚后母亲没生育,继父有一窝子女在北方的老家。本来继父对王静如不怎么在乎,她嫁给胡言不久,母亲一死,她便很少回家,所以胡豆也来得少。也许是年事已高,儿女都不在身边,王静如与胡言分居时想回娘家借住,继父倒是非常乐意,所以她在这里住得很安心。

但这天下午,胡豆没在外公家见到王静如。

连外公也不在家,八成是去了老年俱乐部。

在外公家门口徘徊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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