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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待我们确认的一切不过是事物的复多性是由于这一事实而来的，即上帝存在于无之中。从被造之物中除去上帝，你就只剩下了无；从复合的存在物中除去实质，那么，偶性也同样消失，而剩下了无。人的心智可能理解这个吗？当实质被去掉时偶性就终止存在，而偶性在这种情况下之终止存在正是由于这样的事实，即偶性内在于实质正是偶性之本性，它的存在正是实质的存在。可是仍旧不能说偶性什么也不是，因为当偶性内在于实质时，它是给予实质一些东西的；例如，一个实质之成其为有量的东西，就是由量所致。可是在这里，这一点并不适用，因为被造之物并不是以这种方式内在于上帝之中。偶性给予实质某种东西，被造之物对上帝却什么也不提供；事实上，一种偶性对一个实质给予如此之多，以致于虽然偶性是从实质取得其存在的，实质却不能没有偶性而存在；但是，这一点不能适用于上帝。
被造之物是从上帝而来的，由于这一点它仍不能给上帝，即极大，添加任何东西。我们将怎么能去形成一个关于纯被造之物的观念呢？如果纯被造之物真正是无，甚至还没有偶性那么多的实体性，那么，由于“无”不可能用来表述任何实体，我们又怎么接受这一事实，即上帝存在于无之中，作为事物复多性发展的解释呢？如果你说：“全部神学都是循环论证；上帝的意志是那全能的原因，而上帝就是他的意志和他的全能”，你必然就得在这里承认，你全然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即上帝在他的“一”之中包含一切，而他的“一”又被发展为复多；你干脆就是在承认，你意识到你在方法上的无知，即使你也许知道上帝的“一”包含一切这个事实；上帝里面的一切就是上帝，一切事物来自上帝的“一”，在一切事物之中，上帝就是这些事物之所是的那样，正如真实寓于一个映像之中。这就好像是一张脸在它自己的映像中再现出来。我们从映像众多化中得到这张脸型较远或较近。（我的意思不是指空间的远近，而是对于真实的脸相似的不同等次，因为形象的众多化是不可能没有这种不同等次的。）在一张脸的许多不同映像中，那张脸可以以许多不同的方式呈现，但是它仍可能是感性所不能认知和心智所不能理解的一个现象。
第四章 宇宙，它只不过是极大的一个限定形式，如何又是绝对的一个相似品
如果我们已作好准备继续讨论下去，并灵巧地使用有学识的无知在前几章中已经教给我们的东西，特别是如果我们简单地回忆一下一切事物就是绝对的极大或从绝对的极大取得其存在的，我们就能够发现许多关于世界或宇宙的知识。依我看来，宇宙只不过是极大的一个限定了的形式。它是限定了的或具体的，因为它从绝对中抓住它的全部存在；因为它也是一个极大，它以尽可能最大的方式再现着绝对极大。因此，我们可以肯定，在第一卷中，对那作为从属于上帝、不受任何限定的绝对极大，我们所学到的道理，也可以在一种相对方式下应用于被限定了的极大。
让我们举几个例子来为研究者在探讨中提供帮助。上帝是绝对的极大和绝对的“一”，而且，作为这些，他一开始就把一切不同的和远隔的事物都统一起来，例如，各种矛盾，在它们之间没有中道，在上帝那里则同一起来了。在一种绝对方式中，上帝就是一切事物之所是；他是一切之中的绝对开端，是一切事物的终结和一切事物的实体。正如无限的线是一切形体一样，绝对极大在其无限的单纯性和统一性中就是一切事物而没有复多性。世界或宇宙也是一种极大，虽然是一种有限的极大；在其统一性中，它预期着像是相反之物的有限对立面；在其有限存在之中，它就是一切事物之所是；并且，在一种有限的意义上，它是诸事物的开端、终结和存在。它是被缩影为相对无限的无限；并且，恰如相对的极大的线相对地是一切形体那样，有限的极大——宇宙——在其相对的单纯性或统一性之中也是一切事物而没有复多性。
一旦我们有了一个关于这个缩影化的正确观念，一切问题就都变得很清楚了。事实上，宇宙中的相对无限性或单纯性或统一性来自绝对，虽然它是无限地低于绝对，结果是世界的无限性，永恒性和统一性不能与绝对的无限性、永恒性和统一性相比。由于这一点，绝对的统一不容许有复多性，而宇宙的统一性则有复多性；因为，虽然宇宙是独一的，甚至从统一性的观点来说还是一个极大，它却是一个相对的“一”，而且只是一个相对的极大。因此，虽然它是极大的“一”，它的统一性却是被复多性所限制的，正如它的无限性被有限性所限制，它的单纯性被复合性所限制，它的永恒性被连续性所限制等等一样。这就好像是绝对的必然性会向另一个东西传导它自己，而又并不同另一个熔合在一起，并且还在那另一个之中找到一个限制它的终端；或者好像是绝对的白会存在于其自身之中，而不依赖于悟性的抽象活动；任何相对白的客体都要从绝对的白中取得它的白，并且，一个客体只有在它受取了白的情况下，才会成为白的；换句话说，在任何客体中，绝对的白都会发现它自身为非白所限制。
研究者可以从这些思考中推论出许多东西。举例来说，恰如上帝由于其广大无边，他既不在太阳中也不在月亮中，然而他还是以一种绝对的方式作为它们之所是的东西而在它们之中。同样，宇宙既不在太阳中，也不在月亮中，然而它还是以一种限定了的方式作为它们之所是的东西而在它们之中。在太阳和月亮的绝对本质之间是无法加以区别的，因为只有上帝本身才是一切事物的绝对实体和本质。但是太阳的限定了的本质是不同于月亮的限定了的本质的，因为一个事物的限定了的本质就是事物本身，绝对本质则是上帝而非事物本身。由于这个理由，显然在宇宙中同一性是寓于差异性之中的，就如统一性寓于复多性之中那样，因为宇宙是一个限定了的本质，它在太阳中以一种方式受到限定，在月亮中又以另一方式受到限定。那么，宇宙既不是太阳又不是月亮，但在太阳之中它就是太阳，在月亮之中它就是月亮；另一方面，上帝并不是在太阳之中就是太阳，在月亮之中就是月亮，但上帝是太阳和月亮之所是而不具有复多性和多样性。宇宙的意思就是普遍性①，即不同事物的统一体。因此，宇宙对一切事物的关系就和人类对人的关系一样：人类既不是苏格拉底，也不是柏拉图，但是在苏格拉底之中它就是苏格拉底，在柏拉图之中它就是柏拉图。
既已确立了宇宙只是有限定的意义的一个本原和极大，现在我们就可以看到整个宇宙的存在是由于从绝对极大向限定的极大的一个单纯流溢而造成的。阿维森纳②和一些别的哲学家的意见认为：悟性是首先被造出的，其次是精神性的灵魂，然后才是自然界，这是不能接受的。形成宇宙各个部分的一切存在物必须与宇宙一同产生，因为没有它们，宇宙就不可能按具有限的性质而成为统一的、完整的和完善的。在艺术家的心智里，整体是在部分之前就被设想出来的，例如，房子是在墙壁之前就被设想到，在一切事物从中获得存在的上帝的心智里也是这样。这样，首先被造出来的是宇宙，以及作为一种必然结果的，为宇宙之存在及其完善性所必须有的一切。我们先是在限定了的极大中去思考那绝对的极大，目的在于随后再到一切个体之中去寻找它，这就像到具体东西中去寻找抽象一样；因为绝对极大以绝对方式存在于宇宙之中。事实上，上帝是世界或宇宙的绝对本质，形成宇宙的则是限定了的本质。缩影化的意思就是被限定为某一特定的事物。因此，宇宙以一种限定了的式样存在于形成宇宙的一切特定存在物之中，而上帝，他是独一的，则作为一个统一体而存在于宇宙之中。
这样我们就将能够理解，上帝，即无限单纯性中的“一”，怎样存在于作为一个统一体的宇宙之中，并且还作为一种必然结果，通过宇宙的中介而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也能够理解，事物的复多性怎样通过作为一个统一体的宇宙而存在于上帝之中。
①这是按语源作出的解释：“宇宙”，拉丁文作universus，是由“一”unus和“转向”versus合成，含有把不同的东西转而合为一体之意；“普遍性”拉丁文作universalitas，系由universus所派生。——译者
②阿维森纳，十世纪阿拉伯医生和哲学家。——译者
第五章 每一事物在每一事物之中
对于阿拉克萨哥拉所说的“每一事物就是每一事物”，我们从前面所已说到的那种深刻研究中就可以足够容易地理解他在这句话中所表达的深刻真理，也许甚至比他本人理解得更充分些。因为从第一卷中我们就已了解到，上帝是以这样的方式，即一切事物都在上帝之中，而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在前一章中，我们已看到，上帝之在一切事物中，仿佛是以宇宙为中介的；所以可以推论出，一切事物都在一切事物之中，并且每一事物也都在每一事物之中。按照自然的秩序似乎，最完善的东西——宇宙——就是先于一团事物得到存在的，所以，任何事物都可能在任何事物之中。事实上，在每一被造之物中，宇宙就是被造之物；因此，每一被造之物都受取一切被造之物，所以，在任何被造之物中部可以相对地找得到一切被造之物。由于一切被造之物都是有限的，所以没有一个被造之物可以现实地是一切事物；但为了形成各个被造之物，一切事物都被缩影化了。那么，如果一切事物都在一切之中，那就很清楚，一切先在于个体；而且，这里的一切并不意味着复多，因为在有个体之前尚没有复多。由于这个道理，没有复多性的一切在自然次序中先于个体，因而在任何现实个体之中所具有的都不多于一：没有复多的一切就是那个一。
宇宙只有通过缩影的方式才能在诸事物之中；事实上，它被每一个现实地存在着的事物所限定，而现实地成为每一事物之所是。每个现实地存在着的事物都在上帝里面，因为上帝是一切事物的行动。行动意味着完善以及可能的事物的实现。由于限定了的宇宙在每一现实地存在着的个体之中，那末显然，上帝既在宇宙之中，也就在每一个体之中，并且每一现实存在着的个体，都同宇宙一样，也直接地在上帝之中。说“每一事物在每一事物之中”也就等于说上帝以宇宙为中介而在一切事物之中，以及宇宙以一切事物为中介而在上帝之中。上帝如何由于每一事物是每一事物而毫不多样化地在一切事物之中，一切事物由于一切都在一切之中如何也就都在上帝之中，这是一个非常高深的真理，它为敏锐的心智所清楚理解。宇宙在各个个体之中，即各个个体也都在宇宙之中，从而宇宙在各个个体之中都作为缩影而成为特定个体之所是；同时，在宇宙之中的每一个体也就都是宇宙，虽然，宇宙是以各不相同的方式而在各个个体之中，各个个体也都各以不同的方式而在宇宙之中。
这里有一个例子：无限的线清楚地是一条线、一个三角形、一个圆和一个球；但是，一条有限的线是从无限的线中受取其存在的，而无限的线是有限的线之所是的一切。因此，一切与无限的线相等同的——线、三角形和其他——也都与有限的线相等同。在有限线段中的每一形体都是线本身；但那并不意味着三角形、圆、或球都现实地在于其中。说每一事物在每一事物之中，并不包含现实地在内的意思，因为事物的现实统一性会被那样的复多性所破坏；只不过线中的三角形是线，线中的圆是线，其他类推。应记住，一条线仅能现实地存在于一个物体之中——这一点还将在另外地方加以证明——这会帮助你对此看得更清楚。没有一个人怀疑，在一个具有长、宽、高的物体中，一切形体都实际包括在内。所以在一条现实的线段中，一切形体现实地是线本身，在一个三角形中，一切形体就是三角形等等。在一块石头中一切就是石头，在有生机的灵魂中一切就是灵魂，在生命中一切就是生命，在一种感觉中一切就是那种感觉，在视觉中一切就是视觉，在听觉中一切就是听觉，在想像中一切就是想像，在理性中一切就是理性，在理解中一切就是理解，在上帝中一切就是上帝。从那里你就可以看到诸事物的统一性或宇宙，是怎样存在于复多性之中的，反过来也可以看到；复多性是怎样存在于统一性之中的。
在更深入的研究中，你也会看到，每一个现实存在着的个体如何是稳定的，因为在个体中的一切就是个体，而在上帝中的个体就是上帝；于是在那里显示出诸事物的奇妙的统一性，令人赞叹的相等性和最显著的联系，通过这些，一切都在一切之中。我们在这里看到了诸事物的联系和多样性的同一来源。一个个体不可能现实地是一切事物，因为那就会是上帝了，一切事物也因此都会以它们能作为各种个别性质而存在的方式在一个个体中现实化。同样也不可能有任何两个事物绝对相等，如我们在前面看到一切事物都按照存在的不同程度而被造出来——如像那不能一下子具有完善的不朽性而是在时间的演替中被创造成为没有必朽性而存在的存在物那样——那时所已经证明了的。因此，一切事物就是它们之所是，因为它们不可能是别样，也不能更好一点。
因此，一切事物都没有任何冲突地在各自自身之中，因为一个存在程度不可能没有别的存在程度而存在；例如，在身体中，一个肢体帮助另一个肢体，而一切肢体都和谐地联合于身体之中。由于眼睛不能在行动中又是手、又是脚以及一切其他肢体，眼睛满足于是眼睛，正如脚满足于是脚一样；而且所有肢体都互相帮助，这样，每一肢体部以其最佳可能的方式是它之所是。手并不在眼睛之中，脚也不是如此，但在眼睛中它们就是眼睛，就如眼睛本身直接在人之中一样；同样，一切肢体也都在脚之中，就如脚直接在人之中一样。结果是，任何肢体通过任何其他肢体都直接在人之中，正如整体在它的部分之中——通过在任何一个部分之中，也就在每一个其他部分之中——同样，人作为一个整体，通过在任何一个肢体之中，因而也就在每一个肢体之中。
如果你把人类想成一个绝对的、不变的、不受限制的存在物，并把人想戍是一个有绝对的人性以绝对方式存在于其中的存在物，虽然，绝对人性被他缩影化而成为人所是的那个样子，那末，你就可以将绝对人性同上帝相比，并将那个缩影同宇宙相比。绝对的人性首先是在人中找到，然后也在每一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