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谁叫我不够体贴嘛,抱歉啦,不过我生来就是这副德性,你就别太苛求我了。』
挨了骂的杰鲁爽朗地笑了起来。
「蠢蛋,我早就对你不抱任何期待了。」
西琉对杰鲁吐槽了一句后,缓缓扬起一边的嘴角。
自从他母亲丧命以来,自己就在皇帝的命令之下,流转于数个皇族家庭之间,每次滞留数年之久,而在此过程中,七年前就曾寄住于杰鲁家。
而当时年纪还小的杰鲁就对瑟古亚的丧家犬吐露了真言。
『反正我们就是世界的敌人,要是没有辂机,我们早就灭亡了啊。』
「就算有辂机,只要其他国家成功开发出什么战略武器,你们一样也会完蛋吧?」
『或许吧,东西两边的超大国之所以会延后与魔皇国开战,目的就是要争取时间,要是哪个地方真的开发出来什么,搞不好历史就此会有很大的改变呢。』
「早晚都会改变啦,就算没有新武器。」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惹人厌耶,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除了我以外,完全没有半个朋友。』
「生性如此,你就别计较了。」
西琉自责般地稍微耸了耸肩。
『说的也是,那我就洗干净脖子等你吧。』
于是杰鲁用力地裂嘴一笑。
只有杰鲁知道自己的复仇之心,而且在他得知之后,他还曾经安排自己接受与他相同的教育。
西琉自从被费加洛魔皇国领养以来已过了十年,除了靠自己的努力外,他唯一获得磨练的机会,就是跟在杰鲁身边那大约一年的期间。
自己一定要完成复仇大业……不过暗地里他也想了一条唯一能让自己放弃复仇的路。
——如果这个男人成为下任皇帝的话,或许……
『啊,哎呀呀,糟糕糟糕,差点忘了正事。』
杰鲁突然放低了音量,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在刚才颁布了一道谕令,贝尔特朗那个混蛋被解除巴兰德州总领事的职位,三天后将到你们那边赴任,我猜他可能……是去接任蒂法亲卫队队长的职缺吧。』
「贝尔特朗?啊~~就是蒂法那个没用的双胞胎弟弟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决定?」
『似乎是他怠怱职守且恣意而为,凡身为费加洛家系,原则上只要有些战功就不大会被追究什么,不过那家伙相当糟糕,不仅即使操驾辂机依然很弱,还不断逃离战场沉迷女色,结果似乎还搞大对方的肚子,由于他实在没甚么用处,所以这次就决定将他贬职并褫夺辂机。』
「……你说什么?」
西琉的眼皮突然抽痛了一下。
所谓褫夺辂机,实质上就等同于褫夺皇位继承权,此后贝尔特朗应该再也不会担任要职了。
「……这样啊。」
贝尔特朗的赴任挺烦人的,而且之所以会演变至此的原委也很令人厌恶,或许我目前的主君蒂法早晚也会有此危险,因为她和她的双胞胎弟弟有相同的恶癖。
她就是那种女人,今后她的皇位继承顺位应该不会再往上升了吧?而且如果她再继续过度纵情声色,搞不好还会被派驻到离建功机会甚为遥远的区域。
要是真的变成这样,那情况将更为糟糕,因为自己连现在想要立功都已经很困难了。
其实蒂法早就远输给比自己年幼的杰鲁了,虽然她被誉为红色战姬,不过并非认真追求表现之人,应该也没什么将来可期吧?
无论是让这个国家灭亡,还是支持杰鲁迈向登基的大道,都得先让自己翻身才行……
「……虽然这么说……」
『嗯?』
「啊,没有,没事。」
西琉随便敷衍了一下,同时脑中的一角思考着……
不过,像贝尔特朗这样的总领事垮台,对他那州的州民们而言肯定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喔,对了,还有三天之后,除了贝尔特朗以外,还有别人也会去那边——嗯?西琉,不好意思,我有访客,等我一下喔。』
杰鲁从屏幕上消失了……西琉原以为如此,没想到杰鲁又仓皇地跑回来且双手合十。
『不好意思,这里出了一点状况!我们下次再聊吧!』
杰鲁径自道了歉后,便切断了通讯。
变得心不在焉的西琉也切断了通讯,同时思考了起来。
自己终究是只丧家犬,虽非自己所愿,但眼前只能与主君共存亡,我不得不想,若要我非是某人的下属不可,那最好不是蒂法,而是更有将来性的皇族。
「……不行,无论成为谁的下属,我都一定要完成复仇大业。」
念头一转,西琉收拾起PCD和CCD视讯镜头。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传来恭谨的敲门声。
只见一头亮丽的银色长发,以及羞涩泛红的白皙双颊,虽然她略低着头,但年幼的她站姿却相当端庄典雅,默默突显出她高贵的身分。
一打开门,白银圣女艾特菈就站在那里。
「艾特菈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安好,那个……找我有什么事?」
「是呀,义兄大人,我想依照今天上的约定,再来帮您处理一下伤口……那个……方便进房打扰吗?」
目光瞄往上方的艾特菈将手上的急救箱稍微举起。
……搞砸了,我不小心忘记了,就身分地位来看,应该是自己去找她才对……西琉满怀懊悔,转身望向房门对面的一扇窗子。
窗子对面的风景全都是两层楼建筑的别馆,艾特菈独自一人和不曾出征过的艾特菈专用辂机『维妲姆』一起住在这栋别馆里。
「应该由我去找您才对,实在是非常抱歉,这里又脏又乱,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请进吧。」
「呵呵,一点都不脏乱呀,那我就进去打扰啰。」
房门原本就没关,于是艾特菈带着微笑快步走进房来,随即又自己将房门关上。
接着西琉坐在床上,而艾特菈则将椅子搬到床头并坐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义兄大人,那么我就开始帮您处理伤口了,要是觉得痛的话请告诉我唷。」
艾特菈说话的声音显相当愉快,她将手伸了过来。
「纱布下面……伤口都干了唷,看来接下来只要重新换上新纱布,保护伤口不会弄脏就行了耶……」
艾特菈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身子凑了过来,呼……然后对着西琉额头上的伤口吹气。或许现在比今天早上稍微暖和的关系,艾特菈解开了几颗前襟的钮扣,西琉无比怜爱地看着她白皙的锁骨与乳沟。
……不对,等等,这位公主殿下毫不设防的程度加剧了喔。
无视于不禁将目光移开的西琉,艾特菈动作纯熟地持续为西琉处理伤口,当她轻轻地贴上新的纱布后,便坐回椅子并露出了微笑。
「好了,义兄大人,处理好了,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真的很谢谢您,为了表示我的感谢,如果您愿意的话,要不要喝杯红茶?只不过这茶有点便宜就是了,刚好我也有一些茶点。」
「什么——?」
当西琉邀约艾特菈的瞬间,突然发现艾特菈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不过可能是他多虑了,因为实际上艾特菈显得既开心又腼腆:
「是吗?可以吗……?继续留在义兄大人您的房里也是……那、那么既然您都开口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那我去后面准备一下再过来,请您先在这里随便坐一下。」
西琉挤出一张社交性的笑脸,然后穿过隔屏走进狭窄的厨房。
隔着隔屏,艾特菈感慨地说道:
「义兄大人,您真是了不起,您工作那么忙,还得自己照顾自己。」
「您快别这么说,若说工作繁忙,应该是以外交官及议会议长身分表现活跃的艾特菈公主殿下您啊,而且说起自己照顾自己,您不也是一样吗?」
「没有啦,也不是我一个人做了所有的事……唉,不过,您说的也没错,就某种层面来说,或许我也属于无依无靠之身。」
突然艾特菈放低了音量。
艾特菈也没有专属的仆人,而是由蒂法的仆人轮流从二楼的穿廊进入别馆来照顾她。
——无依无靠之身……或许是吧,若以奥德涅斯亲生子女的角度看来,艾特菈和我的状况相差甚远,不过因为她也是战败国的女性所生的小孩。
费加洛魔皇国建国时曾并吞一个名为亚美雅的小国,而艾特菈就是该国公主所生的女儿,因为亚美雅王室已遭灭绝,所以艾特菈当然没有任何可当做为后盾的贵族家庭。
至于蒂法的状况则完全不同,因为她的母亲乃出身于源自拜瓦公国时代血脉相传的名门,而今也受到世代传承之贵族的大力支持;此外艾特菈还受体质牵累,难于战争中建立功绩,以至于在皇位继承顺位上她只能甘于最末位。
由于这些错纵复杂的因素,导致艾特菈虽有声望,但若就下任皇帝人选的层面看来,她则是完全遭到忽略。
尽管如此,西琉若和她相比,当然情况有如天壤之别;一个是如假包换的魔皇国人民,具有皇位继承权的第五十七公主,另一个则是兼具殖民国国籍,没有皇位继承权的王子;就费加洛家系而言,一个是受人尊崇,另一个则是受人鄙视。
「……不过,我无所谓。」
想鄙视就去鄙视好了,届时这双手将连同那些侮辱一并消灭。
当西琉想着这一切之时水煮开了,他修饰了一下表情,准备好茶点后便回到房里。
——嗯?
当西琉一打开隔屏,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咦?义兄大人,怎么了吗?」
「啊?……喔,没事。」
怎么搞的?怎么厌觉房里有点不大对劲?是我多虑了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公主殿下一直等着。
「没事,不好意思,请您再稍等一下。」
西琉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准备招待用的茶点,而看着他纯熟的动作,艾特菈双手合掌于脸庞前方,感慨地说道:
「咦?呵呵,义兄大人您真是的。」
西琉将开水倒入两人预热好的杯子里,再将杯里的开水倒回水壶里,结果艾特菈苦笑着直说不需如此。
艾特菈如此相信自己令人感到忐忑不安,不过坦白说,自己很感激她。
「请用,希望合您的口味。」
向艾特菈确认了牛奶和砂糖的分量后,西琉连同红茶将法式泡芙端给了她。
艾特菈道了声谢后,毫不迟疑地将杯子凑近唇边,品了香味之后便喝了下去。
「好好喝唷……感觉酸甜之中夹杂着一点苦味,味道好顺口唷,呵呵,这么合我的口味,我觉得好幸福唷。」
「您太过奖了,那我也来喝喝看。」
跟着面带淘气笑容的艾特菈,西琉也品尝起红茶和法式泡芙。
领事馆内的一个房间里弥漫着格雷伯爵茶的香味,西琉和义妹在当中有说有笑。
在第三者的眼里看来或许这是相当悠闲的一幕,的确自己也有心灵被净化的感受。
不过,这实在也太讽刺了,毕竟此刻与满脸天真微笑的少女面对面的这名男子,就是意图消灭其国家的卑劣之人。
「……果然……很像。」
就在这个时候,望着西琉的艾特菈不自觉地径自喃喃自语。
西琉眨了一下眼睛。
「很像?您在说什么?」
「啊……?啊!那个……对不起。」
艾特菈低下头来将脸藏住。
不过,随即她又抬起头来,并且盯着西琉直瞧。
「对不起,那个……我觉得我和义兄大人您……果然很像。」
「艾特菈公主殿下您和我?这样啊,您应该是想太多了。」
就算是玩笑话也绝不可能,魔皇国的公主殿下和殖民国的丧家犬怎么可能会相像?
「什么……?您很讨厌耶,义兄大人!」
结果艾特菈转过身去不理西琉。
「您真是的,我只是突然有这种感觉嘛,您何必否定我的说法?好歹我们也是兄妹呀。」
「您太抬举我了,但请您快别这么说,因为我和费加洛并无血缘关系,我不过是您名义上的哥哥罢了。」
「什么嘛,怎么又这么说?您真的很过分耶。」
艾特菈气得双颊鼓胀,她还不客气地瞪了过来。
「您听清楚了,如果您再像外人一样地对待我,我可会再哭出来唷。」
「什么……?」
西琉不自觉地目瞪口呆了起来。
不对,头一次见到她时的确曾把她弄哭了,可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那件事的用意是……?
「……我认输了,毕竟小时候倒还好,要是现在的您被我弄哭了可是非同小可。」
「是呀,义兄大人,因为情况和十年前不同了对吧?」
结果艾特菈窃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端正了坐姿。
「不过,那个……义兄大人,当时实在很抱歉,我竟然和您聊到一半,突然就哭了起来。」
「没关系,您不用放在心上,话说回来,当时您为什么哭了?」
艾特菈啜了口红茶后喝了下去。
「……我想……我可能是被当时那里的气氛吓到了吧,很抱歉。」
「喔~~是有此可能没错,因为当时您才五岁,而且那天又在办葬礼。」
「……对呀,是这样没错。」
艾特菈将手上的杯子放回盘子上。
然后,她柔和地微笑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很开心,义兄大人您还记得我们头一次交谈那天的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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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啰,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和艾特菈公主殿下您的回忆呢?」
「呵呵,我好荣幸唷。」
艾特菈的声音满是雀跃,脸上浮现出天真无邪的柔和笑容。
西琉面带笑容,默默无言地凝视着这样的少女。
……我还记得?当然啰,我怎么可能忘记?
因为就在与这个楚楚可怜且充满慈悲的少女初过那天,自己立下了复仇的誓愿——
「哎呀……?义兄大人,您的脸上沾到巧克力了唷。」
突然间,艾特菈眨着眼睛。
「啊?喔喔,这样吗?让您见笑了……」
西琉回过神来,一边约略摸着嘴角一边歪着颈子。
到底在哪里?我没有被沾到的感觉啊……
「哎呀哎呀,噗哧噗哧,义兄大人,我来帮您擦掉吧。」
艾特菈觉得很可笑似地笑着,然后拿出一条不同于今天早上的毛巾。
接着稚龄的公主将身子凑了过来,毫不设防地逼近西琉。
「义兄大人,请您不要动唷……」
艾特菈将她的左手放在西琉的右脸颊上。
然后,她用一条绣工相当精致的手帕轻轻地擦拭西琉的左脸颊。
西琉倒抽了一口气。
那纤细指尖的滋润触感、近在眼前的美丽容颜、又长又翘的睫毛、水嫩润泽的粉红色小嘴。
「义兄大人,还有一点点……」
窃窃私语般的声音,以及微吐而出的气息。
从少女的唇中所传出的声息,宛如诱惑般地轻抚着自己近在呎尺的嘴唇。
「哎哟,义兄大人……再多聊一些,我想和义兄大人您再多聊一些……」
宛如摇钤的声音、天真地说着话的红唇,还有从稚嫩少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甜美香气。
……唉~~她果然是实至名归的圣女,想必她根本不会对人起疑吧?
说不定我没和她重逢反而比较好,因为她所深信的义兄,心里根本没当她是妹妹,而是将视她为和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仇敌之女——
「——西琉!西琉在吗!?……嗯?」
突然,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打了开来。
「咿!?蒂、蒂法皇姐!?」
我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