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冲击波--纪伯伦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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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冲击波--纪伯伦评传-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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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这时候却在激动之余,变得犹豫起来,她是深爱纪伯伦的,她 觉得 “没有任何东西能将我们分开”。而这深沉的爱使她更加痛苦,玛丽的 确曾考虑过结婚的事,但她感到自己的年龄是难以超越的障碍。玛丽生于 1873年,比纪伯伦大十岁。每当想起这个,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涌流。她一 心为纪伯伦着想,认为纪伯伦的婚姻应成为他 “伟大的起点。”“哈利勒需 要来自梦境的爱情,来自他的星光闪烁的远方”。玛丽在日记中用痛苦而又 坚定的手写下: “这一爱情的女主人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人,——这是必 然的。”      纪伯伦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他与玛丽频繁地见面,每周至少2至3次。 他们谈音乐,谈美术,谈文学,谈托尔斯泰,最后,纪伯伦谈到了婚姻,他 正式向玛丽求婚了。     这对于玛丽是多么甜密而又痛苦的时刻啊!她度过了几个不眠的夜晚, 最后终于决定拒绝纪伯伦的求婚。这在她1911年4月13日的日记中有生动 感人而详细的记载:     今天,他刚一来我这里,我就抢在他前面说: “我有话说。”我犹豫了 一会,接着又说: “我的心背叛着我的嘴,我的心责备着我的脑,但真理是 要占上风的”     他问: “你心里究竟在翻腾着什么?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说:  “千好万好属于你,千坏万坏归于我!如果我流干了热泪,请你别在意。昨 晚我一直在流泪。”     他焦急地大声说着: “你哭了!……你哭了!……你哭了!……”他把 我的手拉过去,贴在他的胸口上。      我说: “我决不考虑结婚,尽管我焦渴的心向往着。”     他目瞪口呆,我茫然无语。……我不明白……但我继续说:      “我不是属于你的,我喜欢你,但纯洁的爱阻止我去安排你的未来。”      是的,我的岁数比他大,他面前有漫长的日月年华,命运正向他展开双 臂。      纪伯伦几乎要流泪了,接着他放声大哭。我递给他一条手帕,他擦了擦 泪颊,喃喃地说:      “一句话,——我爱你!”     他一下把我搂在他的怀中。     在一阵迷醉之后我吻着他的手,我捧着它吻着,泪水浸湿了他的手。他 的手是一颗跳动的心。 
                                               

    在门口,他喊着: “玛丽!玛丽!给我一颗心!”      平安笼罩了我,光明照亮了我的前方,快活地回答:“谢谢你,我的主!”      我多么幸福!我作了牺牲,但是牺牲使我们更接近了!”      是的,在玛丽拒绝纪伯伦的求婚之后,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就此破裂, 相反,他们的心更接近了。这种介于爱情与友谊或友谊与爱情之间的感情, 持续了长达四分之一世纪,直到玛丽在1926年嫁给了米尼斯。而且即使在她 结婚迁居美国南方后,他们的友谊甚至也未因此而中断。从 1908年至 1931 年,纪伯伦至少给玛丽写了300多封信,玛丽给纪伯伦也写了这么多封。他 们谈生活,谈创作,谈家庭,谈社会与个人爱好,谈东西方文明。他们一起 上街散走,去舞会,参观博物馆,轮流到各自居所度过幸福的时光。      纪伯伦称玛丽为 “我的主人!”在给玛丽的信中这样写道:“在我全部 生活中,我知道只有一个女人给了我思想和精神的自由,给了我成为 ‘我’ 的机会!这个女人就是你!”他热烈地赞颂玛丽: “你是我的世界的美丽与 纯真。” “我心灵的母亲……你是水,是火,是风,是露。你是我灵魂的一 部分。”甚至说: “人们都有一个偶象,我有两个——上帝和你。”     玛丽对纪伯伦的爱更深沉。她对他的信仰是忠贞不变的。她称纪伯伦为  “我的自由”,“风刮不倒的大树”,“我最爱的人”。他们达到了相互了 解,正如纪伯伦所说的 “我们的爱是永恒的爱,因为我心中蕴藏着她心中所 蕴藏的,我感到的正是她感到的。”他们 “目标相同,方向一致。”是“两 颗互相拥抱的灵魂”, “一个彼此缔约的信念”。      纪伯伦此时也不愿结婚了,在审视了世界上许多不幸的婚姻之后,他似 乎形成了某种对婚姻的成见,他认为一个没结婚的女子生机勃勃,完美鲜艳, 一旦结婚,就会使她身上生命的火焰熄灭,凋蔽。“只剩下一个女人的形骸”! 在他后来的作品 《掘墓人》中曾有这样的话:“婚姻不过是人在延续力面前 表现了奴性而已。”也许这就是纪伯伦在他一生中一直保持独身的缘故吧!      1911年4月,纪伯伦迁居纽约,因为他感到在波士顿没有太大进步而纽 约是美国文学家艺术家荟萃的地方,对于纪伯伦来说具有更大的发展余地。 纪伯伦觉得纽约是一个 “巨大的很有力度的城市”,在这里“各种因素都在 动,正像上帝的想象力在动。”当然,纪伯伦的离开也有求婚受阻的原因。      纪伯伦首先搬到瓦渥雷区164号,很快与布鲁克林与曼哈顿的阿拉伯朋 友们打成一片,并再次遇到好友、侨民文学家雷哈尼。5月,玛丽来到纽约 与纪伯伦见面。     5月16日,纪伯伦在雷哈尼住的一座老房子里租了一间小屋,那是一个  “洞穴一样”的房间,使他感到狭窄、窘迫。但他可以在雷哈尼的大房间里 作画,情况有所好转。9月22日,他又搬到纽约西10街28号。这是一间很 平常的屋子,他将它改装成一个画室。它有一个阳台,透入阳光和空气。他 说这间小屋也挺美,比起他在巴黎住的那个房间来并不逊色。房租是 20美 元。他很知足。他向另一位女友描绘他的起居室的艺术收藏: “在办公室的 一角,有一小批传世的珍品,还有一些贵重的物品,如埃及的、希腊的、罗 马的绘画,腓尼基的玻璃器具,波斯的瓷器、古书,意大利和法国绘画,以 及沉默而会说话的乐器。”他称自己的居室兼画室为 “禅房”或“茅庵”。      阿拉伯作家努力埃曼也曾描绘过纪伯伦的 “禅房”:这间房子在一座旧 建筑的最高一层——三层上。这是间长约八米,宽约五米的小房间。 “在东 
                                               

侧的墙上,有一个占半面墙的欧洲式壁炉。在炉膛里又有一只铁火炉。…… 壁炉左面有一张普通的低矮的小床,……小床上有羊毛毯和形状不同颜色驳 杂的几个枕头。……床边是个小柜,上面堆放着书和纸张。壁炉右边有个画 架,画架后面是书架,上面也堆放着书和纸。在我座位的右边有一张圆书桌, 上面同样堆着书、纸张、笔记本、墨水瓶和笔。……在北墙的中间有突出的 书架,上面放着二百本左右的各种书。……在西面墙上挂着一大块旧时代的 织绵,显示出被针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屋子里只有一个旧沙发,两把 旧椅子,一个绘画用的木头长椅。北墙与南墙的玻璃窗上与天花板的大玻璃 窗上都垂挂着黑色窗帘。这 “禅房”如此简朴,它“表明了主人的贫穷、他 的努力、他的节俭和苦行”。      尽管努埃曼感到这个屋子十分简陋,但对于纪伯伦,这间屋子却是 “广 阔的森林”——在这里 “生命与生命彼此呼唤着”;是“浩瀚的沙漠”—— 在这里他看不到别的,只看到 “沙子的海洋与以太的海洋”。难怪纪伯伦说 这个 “禅房”是“我的神殿,我的朋友,我的博物馆,是我的天堂,也是我 的地狱。”      纪伯伦在纽约的这个居所里度过了他在后半生——整整二十年。除了有 时去波士顿看望妹妹玛尔雅和玛丽,或去外地疗养外,他再没去过别的地方。      然而,他并不是个自囚者,他的灵魂在这间屋子里自由飞翔。他说他的 房子是 “无顶的”,他的工作室连接着外部世界。很多同胞、朋友来拜访他, 有的时候,房间显得分外拥脐,他恨不得用力将墙壁四下推开,让生活的空 间大一点,更大一点。      到纽约后的几年内,他越发勤奋地工作起来了。他感到,在纽约没有安 适,他提醒自己说: “可我来到这个大城市是为了寻求安适的么?”他仍有 许多知识要学。他说: “我用一千只眼睛看着,用一千只耳朵听着”。他应 邀给人画像,和朋友们交流阿拉伯世界的消息,去看画展,和专家、艺术家 鉴赏家讨论出售画的价钱,上博物馆,做礼尚往来的应酬,与挑拔离间的土 耳其外交官员们周旋,读自己购得的和玛丽寄来的书,有时累病了又须和疾 病作斗争。让他迷恋、激动和疲惫的事有多少啊!他脑子里盘旋着 “一千零 一个计划”。他觉得生活中 “充满了值得去做的事。问题接着问题,梦想连 着梦想”,他说: “我的心中有一团火,我的手上也有一团火”,他感到自 己“正在焚燃”,正在从让自己戴上手铐脚镣的东西中解放出来。他不知道 有什么快乐能超过 “火的快乐”。      他从前一段围绕婚姻的感情纠葛中解脱出来了,他更爱生活了。1911年 11月26日他在给玛丽的信中说:“最伟大的力量是生命。为了成为一个艺 术家,你应当正视生命,看真正生命的闪光。”      他 “白昼充满燃烧的见解,夜晚沉浸于梦幻的海洋”。带着“一颗盈溢 着的心”和 “一个饥饿的灵魂”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搜寻着,发掘着 生命的意义。他对玛丽的爱更深沉了,他对自己的未来也更自信了。他说:  “我现在感到,将来也会感到,‘我’是不灭的,它不会沉入我们称之为‘上 帝’的那个大海中去的”有一阵他病了,病得很厉害,玛丽对他十分担心, 他却乐观地安慰女友,说: “不!不!我在结束我对生命的使命之前,决不 会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在经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前,我是不会结束这一 使命的。”      有时,他的确也感到压力,感到烦恼,感到痛苦。他的解释说, “我被 
                                               

创造出来时,箭就插有我的心里,我若将它拔出,痛苦是剧烈的;我若让它 留在心中,痛苦更甚!”      他的痛苦是孕育的痛苦。他把自己比作一只 “珍珠贝”:“我像蚌那样 蜷曲着!我是一只想从自己心中生成一粒珍珠的贝”。然而人们并不理解这 孕育 “珍珠”、产生价值的痛苦。       “我可以撕裂自己的胸膛,将心捧在手上,让人们了解它的一切。在我 的心中有一种揭示的愿望。我们所有人都想摆脱我们心中的秘密。第一位诗 人,当洞穴的居民嘲笑他的谵言妄语时,……当他准备为他的集体探索阳光 在他灵魂中创造的欢悦时,毫不奇怪他遭受过痛苦”,而正是这痛苦 “孕育 了艺术和艺术家”。他认为艺术是崇高的,但更崇高的是“让盲人睁开眼睛, 投入将使我们的白昼和夜晚变得丰富的无声的犯欢”,所谓 “无声狂欢”, 大概是指发现真理时,那种内心的激动与狂喜。      纪伯伦正在孕育着什么样的珍珠呢? 
                                               

                               折断的翅膀      1911年末,纪伯伦出版了一部引起广泛反响的作品,这就是脍灸人口的 中篇小说 《折断的翅膀》。这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实际上纪伯伦在1908 年赴巴黎之前已拟出了这个故事的梗概,而他认真构思这本书是在巴黎,然 后他在巴黎完成了初稿。在夏天,他又重新写过,对 《折断的翅膀》一书“施 以火的洗礼”, “为它剪出一件新衣”。在出版前他又几易其稿。可见纪伯 伦的写作态度是认真、严肃而又负责的。纪伯伦曾向女友梅娅讲述过这部小 说名字的由来,那与他的母亲有关:      我还记得有一次她对我说的话,当时我20岁:       ‘假如我当初进了修道院,那对我和对别的人都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对她说:’你要是进了修道院,我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      她答着: ‘孩子,你是命中注定的!’      我说:‘是的,不过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早已选定你做我的母亲了!”      她于是说: “要是不来,你不就还是一个天使。’      我说: ‘我仍是一个天使!’      她笑了,问道: “你的翅膀呢?’      我把她的又臂拾在我的肩上,说道: ‘在这儿!’      母亲说: ‘是折断了的!’     在这次谈话九个月之后,我的母亲走出了蓝色的地平线。但 ‘折断的’ 一词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由这个词我编织出一篇故事—— 《折断的翅 膀》。”     很多人都认为这部作品是纪伯伦根据自己青年时代最初的那次不成功的 恋爱所写成的,带有自传的性质,但纪伯伦本人却加以否认。他曾对玛丽说:      我没有经历这本书的任何事情,没有体验过其中任何一页或任何一句话 所涉及的生活。……人物和事件都是出自我的编造——因为我相信这本书应 包括某种新东西,应往生活里补充一些新东西——我这样说,是因为这本书 涉及的是一个青年的觉醒和他对生活、对爱情的关注。是他,而不是一个口 是心非者,在讲述自己的经历。       《折断的翅膀》是纪伯伦所写的最成功的爱情小说。他在作品的首页写 下了 “M·E·H”三个字母,即玛丽名字的缩写,而玛丽正是他当时生活 的爱情女神。纪伯伦将这本书献给玛丽。在 《折断的翅膀》的首页,他写道:      “谨将此书献给不眨眼睛盯着太阳看,用不颤抖的手捕捉火,从盲者的 喧哗和呼喊中倾听 ‘绝对’精神之歌的人。      献给M·E·H      此书一出版,纪伯伦就立刻给玛丽寄去,因为这是“吉祥的1911年的忠 实代表。”虽然这部小说是用阿拉伯文发表的,但玛丽也为了这本书与纪伯 伦反复推敲, “在其中付出了全部心血”。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纪伯伦将玛 丽当成 “这本小说的母亲”。       《折断的翅膀》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悲剧。十八岁的青年“我”结识了贝 鲁特富家女萨勒玛·克拉玛。他们心心相印,倾心相爱。然而就在他们互吐 衷肠,刚刚品尝到爱情的甜美的那个晚上,萨勒玛的老父,善良富有的法里 
                                               

斯·萨勒玛应约拜访主教归来,带回大主教替侄子曼苏尔求婚的消息,软弱 的法里斯虽然知道曼苏尔是个仗势欺人的纨裤子弟,他娶萨勒玛的目的是为 了夺取她的财产,但法里斯不敢违抗宗教领袖的意旨,只好屈从了,父命难 违,萨勒玛被迫出嫁。      萨勒玛嫁给曼苏尔不久,父亲便去世了,曼苏尔获得了他想要的财产, 很快更将萨勒玛抛在一边,重新到处去寻花问柳。萨勒玛与 “我”在一座小 小的神殿每月相会一次。在这里他们的心灵交谈着,这是他们唯一的安慰了。 但不久,大主教便有所察觉。 “我”提出一起逃跑,但为了爱人的安全与前 途,萨勒玛退缩了,他们最终被分开了。      萨勒玛结婚五年后,终于怀孕了,她一直盼望着这个孩子来减轻她的忧 愁,但孩子刚生下来便夭折了。悲痛欲绝地萨勒玛感到孩子是来迎接她的灵 魂,于是她微笑着把孩子的尸体放在自己身旁,平静地离开了这个冷酷的世 界。      这篇小说可以说是纪伯伦小说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篇,它包括了纪伯伦 前半生思想的精华。在作品中,纪伯伦谈到了祖国故乡,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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