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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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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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个年轻的警察和爸爸一起回家,吃了晚饭开始谈工作,两人的声音很小,何雨还是从门缝中看清了那个年轻人。他个子颀长,肤色黑黑的,一双眼睛烁亮,话音里夹着磁性的声音,像唱歌一样的好听,并且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和平常爱开粗俗玩笑的警察们大不一样。从父亲那儿得知,他叫黄河平,父亲是治黄工程师。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大哥哥似的警察,她就突然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是自己从小没有同龄玩伴儿,还是缺少兄长姐妹的呵护,一种依恋和亲近的情感使她很快和对方熟悉了。 
在以后的岁月里,她很快了解到,黄河平是从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学生,是爸爸工作上得力的助手,不但工作勤奋,而且酷爱读书。就在自己备战高考时,最头疼的古文就是靠他辅导的。记得考上黄河大学那天,她缠着黄河平开着摩托带自己上黄河大堤,沿着滔滔流淌的黄河,她听黄河平讲黄河的故事,讲黄河为什么在壶口形成了壮观的大瀑布,讲它为什么到了梁州就一泻千里,成了铜头铁尾豆腐腰。并且还知道了他名字的来历,原来是源自他父亲年轻时的座右铭:名利非我愿,但使黄河平。 
从那天起,她开始叫他河平哥,她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可以依赖的大哥哥,他坚强而结实,就像黄河之中那块凸起的礁石。在黄河平的影响下,何雨报考了黄河大学的历史系,毕业后正值公安局招警,她就以优异的成绩进入警营,顺理成章地分配到文物缉私队,并且在何涛的作用下,跟上黄河平实习。 
那是何雨一生中最灿烂幸福的时光,她每天不离黄河平身前身后,简直成了个跟屁虫。他们一块儿出去工作,一块儿清晨围着古城墙跑步。随着岁月的流逝,何雨此时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在警营绿色的海洋里,仿佛一朵耀眼的白莲花。一次执行外线任务时,使两人的关系骤然升温。 
那是一个酷热难耐的夏日,几个人跟踪一名文物贩子。何雨工作刚上手,方向感很差,不一会儿不仅脱了梢,而且还迷了路。天又突降暴雨,她躲在树下一时不知所措,地下不多时已积起了没膝的雨水。就在这时,就见一辆自行车冲到了眼前,车上披雨衣的人不由分说把自己拎了起来,像腾云驾雾一样放在了后车架上。很快,雨衣又像宽大的翅膀罩在她身上。外边暴雨如注,爆豆似的雨点砸在头顶,她就像躲进了乌篷船。原来是黄河平回来找她。由于自行车在水中左右摆动,她无意间搂紧了黄河平的腰,第一次感到了男人身体的温度,和对方肌肉紧张抽动的那种节奏。一阵内心的狂跳使她呼吸急促,在宽大的雨衣中,她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了那坚实有力的脊背上,听到了前面宽厚的胸膛里打鼓似的呼吸声…… 
车子缓缓停下了,任外边瓢泼般的大雨哗哗下着,一件宽大无比的警用雨衣遮住了他们,自行车被孤零零放弃在一边。两个青春的身体贴在了一起,由于淋透了的衣服透明地粘在了身上,两人几乎是赤裸着面对,都感到了各自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似乎所有的肌肤都重合在了一起。一股电流一样的感觉冲击着何雨的全身,她觉得自己全然要飘浮起来,两腿也失去了支撑,仿佛浑身失去了重量,四处变得毫无依傍。就在要倾倒的一刻,她感觉到那双有力的臂膀在支撑着她,而对方火热的嘴唇正在急切地找寻着自己。她轻轻地把抿紧了的双唇迎了上去,感到了有些发冷似的震颤,而这震颤又传递给了黄河平。两人顿时更加紧密地抱住,任身体里的血液和天地间的滂沱大雨一起在翻腾澎湃。这一吻,竟然像这场暴雨一样激越,吻得持久而漫长,像是一场温柔而典雅的仪式,一直到骤雨初歇,天空亮丽之时,等撩起雨衣,天地间一片明媚!何雨这时才发现,他们正立在平时经常跑步的一座三孔桥处。此时,一道彩虹正在湖水的涟漪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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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点 八(2)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一切都在顺理成章的发展中,两人的秘密很快被何涛知道了,他默许了他们的爱情。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凄冷之夜的枪声把这场如火如荼的爱打得粉碎。何雨起初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关于黄河平临阵脱逃的传闻,甚至不能容忍叛徒、逃兵的字眼和自己心爱的人联系在一起。但事后对方含糊其词的回答却加重了她的怀疑。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何雨的家中,当吊唁的人陆续离去,黄河平一个人表情麻木地站在角落里。她走过去,盯住了那双失神的眼睛。 
“河平,你今天必须把当时发生的经过给我说清楚,你说嘛。” 
“……” 
她期待着从黄河平口中说出与督察处调查结果不同的结论,但对方沉默不语,像傻子一样呆立着。 
“不,那决不是事情的全部!你是个警察,是个男人,为啥不敢面对发生过的一切?你你会那么做吗?那是你吗?你给我说话呀……”她几乎要哀求他,摇撼他了,可对方嗫嚅着,好像已被那场残酷的枪战惊破了胆,变得精神恍惚,目光犹疑。 
“小雨,我真的对不住你。”过了许久,他终于抬起眼睛,冒出了这样一句。 
何雨伤心欲绝,她不知此后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一股怒火从胸膛烧遍了全身,黄河平的衣服被撕扯,脸上霎时就有了五个火辣辣的红指印。看到这些,她又心疼万分,伏在黄河平的肩头上呜呜大哭起来。 
他至今还能清楚记得黄河平当时的神情:脸部惨白变形,手在簌簌发抖,眼睛里布满着血丝。在一阵极其痛苦的冲动中,竟吐出了一连串的话语:“何队长的死,我比谁都心痛,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别无选择,真的,别无选择,请你原谅我。” 
黄河平泪光闪闪,欲言又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当然明白了,你不要说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 
有很长一段时间,何雨关闭了自己情感的大门,守着一病不起的养母,直到把她送终。齐若雷为了帮助她调整心绪,也是出于工作的需要,从省里要了指标,专门送她到公安大学进修。这段时间,使她有机会看到黄河平当年学习的地方,睹物伤情,免不了又抱怨起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坐下来和他认真谈谈现场的细节,凭现在她懂得的现场勘查知识,特别是关于珍惜警察生命和正当防卫的理念,她完全能够帮他判断当时的应急处置是否妥当。如果有可能,她甚至还想帮他重新甄别一下对他的处理是不是过重。可这一切都属于一厢情愿,黄河平一去不返,始终没有给她这样一个机会。 
就在这一期间,英杰进入了她的生活,就像一缕阳光,一点一点从门缝中透射进来。英杰是转业军人,他不像黄河平那样文雅内秀,而是像团火焰似的热情迸射,在办公室走廊里总是听到他和别人说话的高腔大嗓,对文物贩子更是声色俱厉,可惟独对何雨却温柔细语,呵护有加,这都使她感到温馨和慰藉。但是,何雨的内心也是一直在矛盾着,女人总是把自己初恋的情人根植于心底,并且经常把以后接触的异性与前者比较:与黄河平在一起,完全是精神上的愉悦和共鸣;和英杰相处,多是一种欣慰和感动,而少一些发自内心的激情。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钟摆效应逐渐使她偏向了英杰。但凭内心深处的理智判断,她仍然眷恋着黄河平。所以,黄河平的出现,使她过去一度封冻的情感又融化开来。 
一阵电话铃声骤响,中止了何雨的思绪。她知道是英杰在催要化验结果,便急忙抽出了分析单,只见上边微量元素的几项指标完全吻合,基本上可以认定这就是被盗的库存壁画。面对这个结果,她顿时僵住了!电话那边却传来了英杰说笑的声音,何雨明白,壁画一旦确定就是本案的赃物,英杰就有了制服对方的撒手锏! 
果然不出何雨这边所料,英杰和黄河平一阵子海侃神聊,目的是化解对方的敌对情绪。同时,也在等候化验结果。当何雨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黄河平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开始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英杰马上退回到审讯椅上,脸上恢复了开始的那种冷峻神态,仿佛两人之间刚才那场近距离谈话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一把摸’,你的手出卖了你,你涉嫌本案销赃,属于同案,眼前只剩一条路可以走。”英杰心里有了底,气势陡升。黄河平则感到了威压,顿时矮了半截。他想了想,试探道: 
 

污点 八(3) 
“帮忙行吗?将功补过嘛。” 
“说得轻巧,是立功赎罪。” 
“这罪能赎得了吗?” 
“当然可以立功赎罪,立大功授奖,老政策没变,对你照样适用,到时候我会帮你做工作。” 
“你能帮我到啥程度,还能帮我恢复警察身份?”有一两秒钟,黄河平的眼神中闪起了光亮。 
“那要看你立功到啥程度,这起案子可非同小可,听说港澳那边也有人上来,我看你拱最合适。要干,我马上给老爷子报告。” 
“不行,你可不敢害我,老爷子那儿,杀了我也不敢去见他!”黄河平拼命摇着两手,好像齐若雷对他来说就是尊煞神。沉思了片刻后,黄河平换了个口气。 
“这样吧英杰,看在过去兄弟的情分上,我帮你做一把,等你破案交了差,咱俩算摆平,行不?”瞬间黄河平眼中的光亮已经消失,又变成了地道的商人,和英杰谈起了交易。 
“你不是一直想洗清自己吗?这可是个机会呀。”英杰那双利目又透过博士伦眼镜片直视着对方。 
“洗清?有那么容易吗?”黄河平嘿嘿一笑,“这白布放在黑水里好染,这黑布再放回白水里可洗不清了。”黄河平颇有些不以为然。“再说这警察身份对我来说已经没啥价值了,这些年少说手上也挣了几百万,你还想让我自投罗网再受二茬罪?” 
“这意思你是想让我把你送进去,住住不掏钱的房子?”英杰见对方软硬不吃,便抛出最后的致命武器。 
这一手十分灵验,对方闭目想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帮你老兄破了案,就算还你一个人情。可话得说明白,以后你当你的警察,我淘我的土货,彼此有个照应就行,这叫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你说行不?” 
英杰点头承诺,两人又开始把头凑在了一起。 
 

污点 九(1) 
凌清扬拱手赢得了格格府的改造权,于是招标设计,紧张施工,并且分轻重急缓,先修了门脸儿和能够接待客人的储香阁。不久,这座格格府一扫旧日的破败,变得焕然一新。古宅特有的布局更使这座饭店别具一格,门廊处高高挑起的卷檐下悬挂着两对大红灯笼,雕刻精美的垂花门上彩绘鲜艳炫目,三层青石阶上,一对汉白玉石狮子脖颈上围着彩缎。庭院内是两进的露天大餐厅,院内曲水流觞,植着鲜花翠竹。 
这天下午,几辆奔驰和宝马轿车鱼贯而至,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拉开车门,从车里依次下来的人个个都气宇轩昂。其中有集团老板龙海,只见他着深色罗蒙西服,打着腥红色的领带,大背头闪着油光,一边殷勤地和刚步出车门的外国客商及随员握手。 
“好肚油肚( How do you do )!”龙海卖弄着刚从地摊学到的土英语,满脸堆笑,“歪倒炕上,歪倒炕上( Wele,Wele )!”一时间把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给弄蒙了。 
凌清扬此时立在门廊处迎客,她今日化了妆,显得更加妩媚优雅,一袭旗袍将身材勾勒得曲线毕露、楚楚动人。 
原来,上午荆副市长的秘书给龙海打来电话,说上次到香港招商时结识的刘先生,陪同美国劳伦斯公司远东事务总代理理查德专程来谈投资项目,要龙海争取把这个项目谈成。龙海心里没底,便找凌清扬商议,请她出面当个参谋,凌清扬先是一番推辞,而后总算答应下来,并且表示:为感谢龙海出让格格府改造权一事,由她做东,承揽此事的接待事宜。 
由凌清扬在前,龙海一行人随后,众人被服务小姐引到了储香阁的一间大餐厅。餐厅里清一色的中式家具,古朴精美,中央一张硕大的八仙桌,配以雕花红木圈椅,悬挂着最昂贵的视听设备,花架上的吊兰苍碧欲滴,屋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凌清扬俨然以主人身份,笑吟吟地给客人让座上茶。 
理查德个子很高,蓄着和头发一样长的大胡子,大概是常受人尊重的缘故,显得威严而傲慢,一双碧眼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固执和精细,一看就知道是商场上那种不易对付的家伙。他起身敷衍地和龙海握了一下手,便和凌清扬用英语攀谈起来。港商刘先生相比之下倒很客气,保养很好的脸上架一副金丝眼镜,带有几分书生气。 
凌清扬和理查德说的是叽里咕噜的洋话,龙海一句也听不懂,但从凌清扬的眼神看,像是在介绍龙海公司的情况。理查德眯着眼微微点头,龙海想凌清扬肯定是在说他的好话,便挤出一脸笑容,但心里却有几分憋气。 
“理查德先生对梁州的投资很感兴趣,还带来了一个重要项目,不知龙老板意下如何?”凌清扬终于改用了中国话,使龙海抓住了摆谱充大的机会,他绝不能让对方小瞧了他。 
“凌董事长,你告诉他本集团的实力,你说——他的有钱,我的有地,他的有项目,我的有关系,他的要赚钱,需要我的支持。”龙海硬撇,不小心说成了一连串的日本话。 
凌清扬向洋鬼子翻译,理查德睁大了眼睛,现出了惊异的神情,向凌清扬咿咿呀呀地说着,并把两只手张开,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和动作。 
“他是说,这是一种新型建筑装饰板生产线,产品畅销欧美各国。现在准备拓展亚洲市场,是大赚钱、赚大钱的买卖,他不知道贵集团的资金储备有没有这个胃口,敢不敢一口吃进去。” 
“你问他,这条生产线的投资总额到底有多大。”龙海急着让对方亮出底牌。 
凌清扬又和洋鬼子嘟哝了几句英文,转过脸,先伸出左手的拇指,右手又张开了五个指头。 
“多少?才一千五百万?”龙海反问道,见对方点头,他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心想,这鬼佬儿也是张飞卖豆腐,生意不大架子不小,不就是千把万块钱嘛。他甚至有点鄙夷对手了,便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道:“对俺们集团来说,这个数目不算什么,能说说干货吗?” 
一直盯住龙海一言不发的刘先生此时轻咳了一声,实际上,他才是今天的真主顾。此时,他觉得火候已到,便走到了前台。 
“劳伦斯开发的项目我略知一二,这种产品正由我公司做代理经销。这里有理查德先生和我们公司签署的一整套文件。”刘先生说着,用保养很好的手指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密码箱,把产品的样图、材料的储备、运作周期以及流资数额都摊在茶几上让龙海看。 
“根据刘先生您的估算,投入这一千五百万啥时能全部收回?”龙海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开始赚钱。刘先生胸有成竹地答道:“根据我们在香港投资运营的经验,一年半,快的话一年收回投资。” 
 

污点 九(2) 
和理查德说话的凌清扬一直侧耳细听龙海与刘先生的对话。她暗自奇怪,最近已通过银行暗地里把龙海的家底摸了个底儿掉,这小子把投资全砸在楼盘上,流资所剩无几,怎么能一下子能冒出这么多钱来?这时又听龙海自言自语地嘟哝一句:“一千五百万不过是一幢住宅楼嘛,毛毛雨了——”说完还耸耸肩和身边的副手相视一笑。 
凌清扬顿时意识到了龙海讪笑的原因,急忙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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