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密切的交往[13],他们忠顺明廷,听从李成梁的调遣[14]。
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当总兵李成梁等率领官兵攻破王杲累的时候,努尔哈赤兄弟正在王果家中,双双被俘。由于努尔哈赤机敏、聪明,在被俘以后,见机行事,立即跪在李成梁的马首,痛哭流涕,请求赐他一死。成梁见他乖敏可怜,就赦他不死,收在帐下,充作幼丁[15]。传说,努尔哈赤及其弟舒尔哈齐隶李成梁麾下的时候,每有征战,勇敢冲杀,捷足先登,屡屡荣立战功,颇受李成梁的赏识。从此努尔哈赤逐渐接近了李成梁[16],作了随从和侍卫。他俩形影相随,出入京师也不离左右,关系很密切,有的史料说他们“谊同父子”[17]。
努尔哈赤既然得到李成梁特殊的宠爱和信任,又有着一般女真人所不曾有过的经历。那么,在他的一生中,对于许多重大事件有着与众不同的见识和非凡的眼光也就可以理解了。他在李成梁的麾下,接触汉人的机会更多了,他熟习了汉语,能识汉字,特别是经过战斗实践,增长了更多的军事才能。所以,努尔哈赤对于行军作战的事,颇为自信,“自谓有谋略”[18]。
大约在万历五年(公元1577年)前后,即努尔哈赤十八、九岁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离开了李成梁的标下,回到建州左卫。他刚一回来,父亲塔克世就听信纳喇氏的话,与儿子分家,让他另立门户,但分给他们的家产,无论是牲畜或是阿哈数量都很少。这时,努尔哈赤刚刚结婚,家庭的担子更重了。
面对这一切,他并没有气馁和屈服,而是更加勇敢地走向了生活。
努尔哈赤为了自立谋生,曾经辗转各地,以佣工谋生。也时而听从明朝边官征调,从征参战。因此,努尔哈赤不仅熟悉本民族的语言、习俗,而且对于汉族、蒙古族的语言和习俗也无不通晓。他知晓中原形势,也了解关外各族的风土人情。既知道宫廷、官场,也深晓官军内部的事情。可以说,他视野宽广、阅历较深[19]。塔克世夫妇发现长子很有才干,又重新议定再分给努尔哈赤一部分财产。然而,努尔哈赤却分毫不肯接受[20]。
努尔哈赤的童年时期,建州社会除了从事农业生产以外,狩猎、军事活动和女真人的尚武风气都很浓厚,对他的影响相当深刻。这为努尔哈赤一生的军事活动创造了客观环境,对他以后进行战争具有启蒙作用。女真人在童年时期,作为生活的必备本领和引以自豪的就是长于骑射。凡是善于骑射,勇于征战和长于驱逐野兽的人,众人都誉为“巴图鲁”。女真子弟在幼年时期,父兄常常亲自教以习射,每个童子都手持“木弓柳箭”,进行初练。到了长大成人的时候,再更换成年人使用的、拉力较大的“角弓羽箭”。在他们的一生中,这项技艺是不可缺少的依托。一般的女真人则人人能骑善射,而那些超群出众的人,无不以善于骑射技术获得最高的荣誉,常常以此夸耀于众,以致于成为一种民族的习俗和特征[21]。十七世纪初,朝鲜官员李民寏曾经到了建州,他看到那里十岁的儿童竟能骑马如飞,奔驰在草野之中。妇女同男子一样,执鞭跃马驰逐自若。
女真各家的主人,尤其是奴隶主,稍有闲暇时间,便率领妻、妾、子、女,游猎于草野和丛林之中,打围、逸乐[22]。
努尔哈赤的童年,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度过的,终年累月的熏陶和艰苦的磨练,使他成为卓越的骑射能手。他的射技之高超已非一般人可比。万历十六年(公元1588年)四月的一天,努尔哈赤亲自迎娶海西哈达万汗的孙女阿敏哲哲(哲哲即格格,姐姐之意)的时候,等待于洞城之地(属于哲陈部,地近哈达部,位于苏子河北,浑河以东)。恰在这时,有一个乘马的人,携带弓箭从旁边经过。努尔哈赤询问左右随从,得知此人就是栋鄂部赫赫有名的、以善于骑射著称的钮翁锦。努尔哈赤派人将钮翁锦邀至面前,称赞数语以后,便指百步之外的一棵柳树,请他献技。钮翁锦毫不椎辞,从容下马,举弓搭话,连发五矢。结果三中两失,所中的三矢落点上下不一。努尔哈赤见后,随即起身,搭箭在弦,拉长弓如满月,也连发五矢,结果矢矢皆中,五矢落点相去不远,从人见了,无不喝彩、敬服[23]。
努尔哈赤自幼箭法出众,在女真人中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万历初年,又在李成梁麾下服役近三年,不仅进一步增长了军事才干,而且武艺也大为长进,腰刀、弓、箭能够相互间用,十分精熟。每与敌人对阵,常使对方迎接不暇,往往瞬间便被斩于马下[24]。
努尔哈赤经历了童年、青年时期不平凡而又艰苦的生活磨练,勤奋的学习,视野广阔,逐渐使他增长了政治抱负。他与总兵官李成梁,虽然“谊同父子”,对李态度“甚恭”,尽心服侍。但努尔哈赤却是足智多谋,早有了自己的打算。特别是他亲眼看见外祖父被抓时的情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原来,王杲被杀了,努尔哈赤从此怀恨在心[25]。然而,在李成梁部下的时候,由于惧怕李成梁的威名,不敢轻动,可是雄心勃勃之态,已经跃然可见了[26]。不久,他终于从李成梁的标下逃走了。
努尔哈赤为实现他的政治抱负做了准备,比如他十分注意结交朋友,很会团结人。在他起兵的前后,交了许多好朋友。如一次,他到苏克苏护河部的嘉木胡地(今辽宁省抚顺营盘以东),遇到了年轻的额亦都,两个人经过长时间的攀谈,终于结成密友。额亦都世居长白山脚下,幼年时期家里遭到不幸,父母双双遇害,他自身也险些被杀,多亏邻人相救,才得幸免于难。
当他十三岁的时候,不忘双亲的血仇,亲手杀了仇人之后,投奔到嘉木胡的姑母家。额亦都见到努尔哈赤以后,坚信跟随他可以有出头之日,便力请姑母应允他前去辅佐努尔哈赤[27]。安费扬古,世居瑚济寨。他的父亲与努尔哈赤结交的时候,有尼麻喇人引诱他背叛努尔哈赤,他坚决不从。尼麻喇人又劫掠他的儿子进行威胁,他也终无二志[28]。努尔哈赤起兵初期,正因为结交了他们和费英东、扈尔汉、何和理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使他的势力逐渐增大。后来,他们都列入五大臣或授以其他要职。努尔哈赤除了结交本民族的朋友以外,也注意结识汉族朋友。有个中原人名叫洛翰的,为人勤俭,十分勇敢,曾经作过努尔哈赤的随身侍卫。努尔哈赤把他依为左右手。有一天深夜,刺客对努尔哈赤行刺,被洛翰察觉了。他勇敢的扑上前去,赤手迎敌,四指都被削掉了,仍然搏战不息,为此深受努尔哈赤的敬重。这些良朋益友,都为努尔哈赤的事业尽心竭力,建立了巨大的功绩[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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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武录》卷1。
[2]《明世宗实录》卷84,卷98,卷387,卷412。
[3]《万历武功录》载:王杲能“九合诸酋”。
[4]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页10,《满洲实录》卷1。
[5]章炳麟:《清建国别记》页31上,页33上。
[6]《武录》卷1。
[7]《满洲实录》卷1载:努尔哈赤“十岁丧母,继母妒之。”
[8]肖一山:《清代通史》卷上,稻叶君山;《清朝全史》上册第八章载:“太祖幼时,…亲上山采人参、松子之类,持往抚顺市卖之。”
[9]《满文老档·太祖》卷6载:“明国山东,山西、河东、河西、苏州、杭州、易州等八路商人,俱在抚顺城。”《清朝全史》上册第八章又载:“自直隶、山东而外,且有扬子江以南之商人,往来通商。”
[10]《清朝全史》上册第八章载:努尔哈赤“对于汉人之情形,多自抚顺市上得之,……因是而闻见益广,交结四方。幼时爱读三国演义及水浒传”。李光涛在《论建州与流贼相因亡明》一文中说:“研究努尔哈赤的言行,最好以水浒传为样本”。
[11]《明神宗实录》卷580载:“皇城巡视应议闻:奴酋原系王杲家奴”,程令铭《东夷奴儿哈赤考》亦载:“奴人哈赤王杲之奴”。可见,努尔哈赤曾居住在王杲家。他是以外甥的身份,还是因为觉常刚亲明,屡引官军剿杀王杲之故,而质于杲家,尚难断定。从在王杲家为奴来看,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12]侯汝谅在《东夷悔过入贡疏》中载称:“建州贼首草场、叫场等,遣其部落王胡子、李麻子等四名到关”。孟森先生认为此是“潜行通款于明之事”。参见《明清史论著集刊》上册,页165。
[13]《明神宗实录》卷580载:“二姓之好既联,养虎自贻”,李成梁“与他失通好者两世矣。”
[14]程令铭:《东夷奴儿哈赤考》中载:“先年叫场、他失皆忠顺。”
[15]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7,陈建:《皇明通纪辑要》卷19中载:“奴与速同为俘虏”。《姚宫詹文集》卷1载:“努儿哈赤……抱成梁马足请死,成梁怜之,不杀,留帐下”。《神庙留中奏流汇要》卷3又载:“自奴酋以孤俘纵为龙虎将军。”足证,努尔哈赤兄弟是被俘入李成梁中军的。《姚宫詹文集》卷1,《三朝辽事实录·总略》中又载:“奴方十五、六岁,请死,成梁哀之”。努尔哈赤生于嘉靖三十八年,十五岁时,恰是万历二年。因此,可以断定,他们兄弟被俘是在讨伐王杲之战而不是在万历十一年讨伐阿台之战。另外,讨伐阿台时,努尔哈赤已经二十五岁了,舒尔哈齐已经二十岁了,与史载,他们兄弟“俱幼”不符。参见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1。
[16]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1载:努尔哈赤“隶成梁标下,每战必先登,屡立功,成梁厚待之。”
[17]《姚宫詹文集》卷1载:成梁对努尔哈赤“卵翼如养子,出入京师,每挟奴儿哈赤与俱”,《明神宗实录》卷462,亦有同载。
[18]黄石斋:《博物典汇》卷20,翦伯赞:《中国史纲要》页220载:努尔哈赤在李成梁帐下,“接受了汉族的文化,又学习了作战的本领。”
[19]《明神宗实录》卷580,张懋中:《略举建夷今昔状况疏》载:努尔哈赤曾“佣工禁内”。江可受:《酌调蓟保援兵疏》载:“臣自束发登仕路即闻人言,建州奴儿哈赤者匿迹佣工于辽,熟我内地情形”,参见《筹辽硕画》卷3。王象恒《用虏机会可乘疏》载:虎墩兔(即察哈尔林丹汗)曰:“奴酋原是我家人,今背了我,反来借我兵”,参见《筹辽硕画》卷20。以上各条.虽载于史册,但多是当时人的传闻,无从对证,特附注于此。
[20]《武录》卷1。
[21]幼庄:《皇朝开国方略》卷29
[22]李民寏:《建州闻见录》,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44。
[23]《武录》卷1。
[24]《满文老档·太祖》卷4。
[25]张殿中:《略举建夷今昔状况疏》载:“杲成擒日,奴所目睹”,参见《筹辽硕画》卷5。官应震:《辽蓟情形并急疏》载:“在昔杲悬藁街时,奴怀忿恚”,参见《筹辽硕画》卷17。
[26]《建州私志》卷上,参见《清初史料四种》,《清外史》页7,《清史稿》太祖本纪1。
[27][28]《满洲名臣传》卷1,参见《额亦都传》、《安费杨古传》
[29]昭梿:《啸亭续录》卷2。
父祖被杀,险境环生
三、父祖被杀,险境环生
努尔哈赤的祖、父都死在明边关讨伐军的手里。当时,明廷是全国政治格局的主体,但是继王杲、王台死后,东北地区出现了官军、北关叶赫部,南关哈达部[1]王台的子孙,建州王杲的儿子阿台、阿海以及西部蒙古各部等相互交错的复杂政治关系,这种局面提供了努尔哈赤发展自己的时机和显露头角的条件。此时,海西王台年迈力弱,无法制止部下贪贿和掠夺各部,致使原有辖城二十多座,渐渐丧失得只剩下五城了。北关叶赫的逞加奴(又写作清佳努)、仰加奴(又写作杨吉努)乘机与王台的长子虎儿罕仇杀,以报父仇[2]。王杲的儿子阿台(又写作阿太)、阿海(又写作阿亥)也是为报父仇而向南关寻衅。
西部蒙古部黄台吉也素有并夺南关的野心。于是,从三面包围了南关哈达部。这对明廷的边区安定是个极大的威胁。正在诸部逼迫的情况下,王台于万历十年(公元1582年)七月,“忧愤”而死[3],于是,辽东的各种矛盾进一步激化了。
明廷的方针是坚持扶立王台的后人虎儿罕做南关的主持人,目的是继续分隔东部女真与西部蒙古联系,不使建州阿台与北关叶赫部、蒙古合兵。具体策略是暂挫北关叶赫部的锐气、阻止西部蒙古部东进,以集中兵力打击王杲的儿子阿台,清除“祸本”。这就是努尔哈赤父、祖被杀前辽东的政治形势。
开始的时候,边官谕令北关逞加奴、仰加奴和南关虎儿罕缚献阿台、阿海兄弟,将打击的重点放在建州。但阿台负险自固,拥兵设防。南北两关由于苦斗多年,都不具有当初王台的势力,想让其缚送阿台兄弟已经不可能了,剩下的选择只有官方出兵剿杀阿台一条途径了[4]。
万历十一年(公元1583年)正月,王杲之子阿台结连西部蒙古部瓜儿兔、黄台吉,预谋掠夺广宁、开原以及辽河一带。
明辽东巡按等官也最怕东西两部合兵。阿台的行为正与边关的意向相抵牾,总督周泳、巡抚李松、宁远伯李成梁等,鉴于这种局势,决意出兵讨伐阿台。
同年二月,建州图伦城(今辽宁省新宾县汤图境内)主尼堪外兰向边关密报情况,引导官军进攻阿台驻守的城塞。李成梁统率广宁、辽阳官兵,分两路挺进。一路由他亲自统领,从抚顺王刚台出兵,奔驰百里,直捣阿台所踞的古勒寨(今辽宁省新宾县上夹公社古楼村西北山上);另一路由秦得倚统率,直趋阿海所踞守的沙济城(亦书夏古城,属苏克苏护河部)。官军突然来到,阿海无备,来不及设防,部下半数入城,半数逃走了。官军乘乱破城,阿海被杀,秦得倚大获全胜。李成梁所部官军同时也围困了古勒城,因为此城依山据险,阿台固守甚严。李成梁亲临督战,战斗十分激烈。官军连续攻城两昼夜,仍未攻下。面对这种情况,宁远伯李成梁大为恼火。在这进退维谷时,李成梁责怪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乱进“谗言”,引导官军攻城,以致劳兵损名。尼堪外兰受重责后,便伙同官军欺骗守城军民说:太师(系指李成梁)有令,杀死城主归降的,任命他作本城城主。在这以前,城中的人心早已动摇了,听了尼堪外兰的话,便深信不疑,纷纷倒戈,杀死城主阿台,开门迎降。然而,李成梁在破城后,自食其言,竟纵兵大肆屠杀城中老幼,结果被杀的无辜军民多达二千二百多人[5]。
努尔哈赤的祖父觉常刚,在王杲死后,因为有引导官军剿王杲功劳,被晋升为建州左卫都督[6]。父亲塔克世晋升为指挥使[7]。觉常刚从抚顺所放回来以后,去古勒城的时候,被阿台拘留寨中,劝他归顺,共同扰边。觉常则坚决不从。阿台拘禁不放[8]。当官军于万历十一年二月,讨伐阿台、阿海的时候,塔克世为了营救父亲也先于官军入城,以致父子都困在古勒城中。图伦城主尼堪外兰乘这个机会,投到明边关将下,深得宠信。官军城破以后,觉常刚死于火焚,塔克世被官军误杀,结果父子都死于这次战祸。
努尔哈赤父祖死后,他还没有得到朝廷的任命,处于舍人或外郎的地位。所以,努尔哈赤是以建州左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