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五里结阵为三大营。
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得知明军的追兵尾随身后,大股兵力已经出城结阵,就从辽阳西南的远山,挥军反旌向辽阳奔来。努尔哈赤分兵为二,令大贝勒统率红旗军迎击宽甸、瑷阳的青州兵。这些青州将士多数不习惯于战阵,平素又互不相习,与红旗兵刚一接战,便溃不成军,直奔辽阳西门而走,红旗兵随后追杀,死伤了许多。另外七旗兵布列七队,与明三大营兵对阵。首次出战的是黄旗兵,冲击明左翼朱万良营。总兵官朱万良因为是带罪参战,不敢退缩,率兵奋力厮杀。初战,士气很盛,黄旗兵支持不住,首战败北,明军在后追杀。努尔哈赤见势危险,急令四贝勒皇太极统率白旗兵助战,与左翼朱万良的军队展开了更激烈的战斗,两军势均力敌,随后蓝旗兵也一拥而入。从午时战到傍晚。总兵官朱万良战死在疆场后,士卒四处溃散。明中营、右营兵没有积极协同左营兵抗敌。后金兵在追杀朱万良的左营兵时,中营、右营的李秉诚、姜弼、侯世禄等先后被白旗兵切断包围起来,蓝旗兵又绕出其后进行攻击,明兵终因寡不敌众,溃败而走。四贝勒皇太极率领白旗兵随后追杀六十多里,直到鞍山驿(今辽宁省鞍山市旧堡,位于辽阳西南)才收军回营。当天晚上,努尔哈赤分兵为四营,进逼辽阳城。右翼四旗兵围攻东城,左翼四旗兵围攻西城,两军在辽阳小西门首次展开了争夺战[26]。
第二天,三月二十日,经略袁应泰亲自统率虎旅军冲出平夷门(即东门),扎营在辽阳的东山上,集结为三营,布列枪炮三层,与后金军相互攻打,以牵制努尔哈赤攻城的兵力。努尔哈赤一边部署左右各四旗兵攻城,一边不断地抽调兵力与东山明军激战。他先命令绵甲军推出战车进战,明军积极反击,炮火很猛烈,两军相持不下。努尔哈赤被迫抽调攻城的兵力,与明军进行野战。先派出红护军(即红旗兵中护卫兵、精兵,满语为Bayara,汉译为巴牙拉)二百名冲击,又令一千名白旗兵进战,部分白护军随后,不断地增加精兵冲阵,明军终于抵抗不住了。袁应泰在炮火的掩护下,随同虎旅军逃回城去,部下散兵随后溃败,许多人在奔回城过护城河时落水溺死。袁应泰与巡按大臣张铨分兵据守东西两门。大英明汗努尔哈赤率军从卯时攻城,因为辽阳绕城濠水从东向西,东门是入水口,西门是闸口。努尔哈赤命令左冀四旗莽古尔泰、阿敏、达尔汉等统兵掘开水闸放水,命令右翼皇太极等四旗兵运石运土,堵塞水口。亲自坐镇东门外指挥。这时,明军的火箭、火炮、火罐等各种火器纷纷投掷下来,有的兵卒登房跨脊放箭,矢如雨注。八旗士卒各个奋勇,冒矢冲战,激战多时,不见胜负。忽然,西门八旗左翼军来报,以开闸艰难,请求夺取护城河桥。于是,左翼军积极竖梯夺桥,右翼军猛攻东门、北门。申时,西门火药起火,烧及城上和各军窝铺、城内草场,使西城守军馈乱,八旗士卒乘机相继登城。努尔哈赤得报后,命令北门攻城的士卒急速转向西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守将监军道牛维曜、高出、邢慎言、胡嘉栋、户部司官傅国等纷纷坠城逃走,西城军民即刻大乱,八旗士兵很快地占领了辽阳城的西关。努尔哈赤随后进入辽阳城,辽阳市民许多家开门,大张灯火,妇女盛饰出门迎接努尔哈赤[27]。
三月二十一日,经略袁应泰、巡按张铨等依东城和东城关为阵地,组织明军再行抵抗,又为八旗兵所击败。袁应泰见大势已去,坐在城东门的镇远楼上,急速作书交给亲兵,命令他们逃出城去。接着西望朝廷,叩头拜辞,焚楼殉职。分守道何廷魁携带妻子投井而死。监军崔儒秀自缢身亡。张铨,见守城失陷,决心与辽城共存亡,坦然向衙署走去。随从将他拥出小南门,劝他逃走,他坚决不肯,终于返回了衙署。这时,努尔哈赤派遣李永芳入署相见。李永芳自我辩白地说:当初我投降后金的时候,也是出于不得已的。张铨回答说:你对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对谁说去!李永芳碰了钉子,回去报告。努尔哈赤又派人把张铨请到面前。张铨面见努尔哈赤时,面不改色,立在厅堂。努尔哈赤令他跪拜。张铨说:我是天子的重臣,怎么能为“贼”人跪拜。努尔哈赤耐心地劝诱他归顺,许给他八抬大轿,高官厚禄。张铨大骂努尔哈赤是“小丑”,说他将要灭亡。并提出,只求快死,决不屈服。努尔哈赤大怒,命令刀斧手,以推出去斩首相威胁。然而,张铨早已将生死置度外,面无俱色。努尔哈赤又命令把他带回来,再以好言好语劝他,张铨仍然无动于衷。皇太极气愤已极,举刀要砍,张铨竟延颈以待。努尔哈赤以大局为重,对明朝的重臣、大将尽力争取,决定送张铨再回衙门去。临走时,努尔哈赤说:你们回明朝去吧,张铨摇头不肯,在去衙署的路上,让他坐车,他不上,请他骑马,他不从。回到衙署后,张铨自缢而死。又有人报告经略袁应泰死在镇远楼上,努尔哈赤听了感慨地说:真是忠臣啊!于是,命令李永芳用棺槨将明官埋葬[28]。
努尔哈赤克取辽阳以后,辽南四卫各镇的人民,纷纷奔溃,后金迅速地占领了河东的三河(今辽宁省台安县韭菜台公社境内),东胜(今辽宁省海城县西北“开河城”)、长胜(今辽宁省辽中县茨榆坨)、长静(今辽宁省辽阳县境)、长宁(今辽宁省辽阳县唐马塞)、长定(今辽宁省辽阳县境)、长安(今辽宁省辽阳西北月牙湖北)、长勇(今沈阳城西南彰义站)、长营(今沈阳市西南长勇堡之北)、静远、上榆林(今沈阳市解放公社尚义林)、十方寺、丁字泊(今沈阳东北大丁字泡)、宋家泊(今辽宁省铁岭县讥河公社宋家泡)、曾迟(今辽宁省铁岭县西“曾盛堡”)、镇西(今辽宁省铁岭县西北“镇西堡”)、殷家庄(今辽宁省铁岭县西北“殷家庄窠堡”)、平定(在殷家庄案堡东)、定远(今辽宁省开原县西近庆云堡)、庆云、古城、镇夷(今辽宁省义县东北“细河堡”)、青阳(今辽宁省昌图县东“青杨堡”)、镇北、威远、静安、孤山、洒马吉、叆阳、汤站(今辽宁省凤城县东南“汤山城”)、凤凰(在今辽宁省凤城县凤凰山中)、镇东(今辽宁省凤城西北薛礼站)、甜水站(今辽宁省辽阳县甜水)、草河(今辽宁省本溪县南“草河城”)、威宁营(今辽宁省本溪市高台子公社威宁营)、奉集、穆家(今辽宁省辽阳县木家堡)、武靖营、新安(今辽宁省凤城县东北“石城”)、新甸、宽甸、大甸、永甸、长甸、镇江、平虏、虎皮、蒲河、懿路、汎河、中固、鞍山(今辽宁省鞍山市南东鞍山)、海州、东昌(今辽宁省牛庄西北)、耀州(今辽宁省营口县“大石桥”西北岳州村)、盖州、熊岳(今辽宁省盖县西南熊岳城)、五十寨(今辽宁省复县土城子公社王崴子附近)、复州、永宁(今辽宁省复县永宁)、栾古(今辽宁省复县李家店公社岚崮)、石河(今辽宁省金县北石河驿)、金州、盐场、望海埚(今辽宁省金县东)、红嘴(今辽宁省金县皮口公社宋家附近)、归服(今辽宁省新金县城子坦附近)、黄骨岛(今辽宁省庄河县东南黄贵城)、岫岩(今辽宁省岫岩县城)、青台峪(今辽宁省凤城县“青城子”)等大小七十余城堡[29]。
后金军占领辽阳城不久,大英明汗努尔哈赤与众贝勒、大臣共议,定都辽阳。辽阳城是辽东的古城和重镇,人口众多,财货丰厚,是明代辽东政治、经济、文化和商业的中心,也是辽东都司和自在州的所在地。努尔哈赤认为,得了辽东如鱼得水。因为后金长期苦于没有盐吃,得了辽阳城就控制了辽东的枢纽[30],控制着蒙古、朝鲜与明朝之间的陆上交通要道,有利于争取朝鲜王国,有利于同明廷对抗,并进一步夺取全辽。
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又考虑到辽东城虽然经熊廷弼等人重新修筑过,但经过战争破坏,恐怕出师以后,明军从东部水上袭击,又命令在太子河东建设东京城,命令李永芳驻守旧辽阳城,自身驻守新筑的东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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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见《明光宗实录》泰昌元年九月条。
[2]计六奇:《明季北略》卷1。
[3]韩浚:《谨抒救时急务疏》载:“明朝末年,边臣“未用而先挠之,始谋而或间之,则边臣不得不听命于内势,必掣肘反图侥幸,迨事一去,始徬徨四顾,无救于败……”。参见,《筹辽硕画》卷19。
[4]李民寏:《栅中日灵》,参见辽宁大学历史系编:《清初史料丛刊第八、九种》页24载:“闻沈阳人投胡者言,如城防备严密云,胡兵恐其见伤,不即直薄城下,而焚荡境内几尽无余,城中之势日益孤危云。”
[5]据《明季北略》卷1载:“梃击”一案,系指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日,有一个男子,名张差,突然闯入案宫,伤了守门内侍一人,实际是内庭纷争,谋杀东宫太子的案件。
[6]“红丸”一案,系指明光宗常洛,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一日。继其父神宗万历之位,八月二十九日吃了“红丸”药,第二天就死了,仅仅当了一个月的皇帝。此案与“挺击”一案是“同一奸谋”。“移宫”,系指光宗泰昌宠妃李选侍,住在天子的乾清宫,想与天启皇帝同居,以使谋封皇后,行垂帘称制。都御史杨涟、御史左光斗,以李妃,素来无德,又不是皇帝的生母、或养母,惟恐有武(则天)氏之祸,必欲令李选侍搬出乾清宫,而李选侍所为以宫内的党争为背景,与前两案异曲同工。参见《明季北略》卷1。
[7]计六奇:《明季北略》卷2(袁应泰传)。
[8]《明熹宗实录》卷2。
[9]《明熹宗实录》卷1。
[10]《熊经略实录》卷1。
[11]《明熹宗实录》卷2,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2。
[12][13]《明熹宗实录》卷2载:“福余卫夷煖兔名下通夷把速等到市密称,前正月间,有达子答喇等四名,持布正前往奴儿哈赤家贸易.闻奴酋欲于闰二月来魁沈阳.哈喇等报告媛兔,媛兔遣人传调各营,要往辽河一带住牧,俟奴酋犯沈阳,煖兔营达子从懿路劫奴酋寨,取宰赛归,……。”
[14]《武录》卷3。
[15]《答周毓阳中丞》,参见《能经略集》卷1。
[16]《明熹宗实录》卷2载:十一日“奴酋以数万骑薄奉集堡,……副将朱万良引兵至,见金兵而溃死者数百人,余兵次日出境”,“十九日酋东去,往来无定,駸图大举”。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3:“建州以数万骑攻奉集堡,监军副使高出,誓死守,矢石、火器四发,击杀其王子,伤众千余……。”
[17]《满文老档·太祖》卷19,《武录》卷3,熊廷弼:《辽左将帅同盟文武和附疏》,参见《筹辽硕画》卷43。
[18]《明熹宗实录》卷3,谈迁:《国榷》卷84,《武录》卷3,《满文老档·太祖》卷19。
[19]《明熹宗实录》卷3,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3,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4。
[20]参见《明熹宗实录》卷3,《武录》卷3,谈迁:《国榷》卷84,《清史列传》卷3,《满文老档·太祖》卷19,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3,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3。
[21]《武录》卷3,《朝鲜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69载:“……野战之壮,莫如黑山(系指浑河南北之战),姜总兵(后金人误认为姜弼是主将)见沈阳围急,弃本城而来救,遇于黑山,虏(指后金)并攻沈阳之兵以迎之,姜以川兵六、七千,当虏骑十万,虽众寡不敌,终至于尽歼,虏之死伤亦相当,虏至今胆寒。”
[22]《明熹宗实录》卷3。
[23]《满文老档·太祖》卷19。
[24]《明光宗实录》泰昌元年十月条,熊廷弼:《极催各道以图共济疏》,参见《筹辽硕画》卷41。
[25]傅国:《辽广实录》卷下,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4。
[26]《武录》卷3,傅国:《辽广实录》卷下,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4。《满文老档·太祖》卷19。
[27]参见《明熹宗实录》卷3。
[28]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4,《武录》卷3,谈迁《国榷》卷84,《明熹宗实录》卷3。彭孙贻:《山中闻见录》卷3。
[29]《武录》卷3。
[30]《满文老档·太祖》卷21。
内外交困,用兵广宁
二、内外交困,用兵广宁
辽沈地区沈阳、辽阳两大重镇相继易手,明朝河东十四卫的广大地区,都归后金所有了。辽河以西,人心惶惶,从塔山(今辽宁省锦西县塔山)到闾阳(今辽宁省北镇县南闾阳)、二百多里的广大地域,人烟断绝,辽西人民或蜂拥入关或向朝鲜王国境内奔去,或渡海向山东的登州、莱州逃去。没有渡海的许多人寄居在海岛上,不再返回家园了[1]。
辽东巡抚薛国用,急兵官李光荣把辽阳城失守的消息飞报到京城,朝廷为之大震,立刻实行全城戒严。皇上急下御旨,召集致臣会议对策。廷臣虽然遵旨上朝,可是多数静默缄口,或闭目摇头。少数人自谓卓有高见,极力忿争,甚至疾言厉色。然而,实际上除了催促熊廷弼再次出关和依重张鹤鸣以外,拿不出任何良策。朝廷大吏平日争权夺利,各不相让,一听边事危急,缩首缩尾,拿不出半点办法,会议只好草草收场,怯生生地散去[2]。全辽的形势万分危急,辽西的存亡迫在眉睫。明天启帝采取应急的措施,慌忙调兵遣将。四月初六日,皇帝下旨升薛国用为兵部右侍郎兼佥都,暂行经略辽东;升任王化贞为佥都,代替薛国用巡抚广宁[3]。此后两个多月,全辽形势越发危急,满朝文武都认为,除了前经略熊廷弼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挽救辽地的危局。于是,天启帝决定再次启用熊廷弼。他在给熊廷弼的谕令中,自悔地说:惟有你经略辽东一载,威慑边廷,力保辽东危城。后来,因为受了他人的诽谤,朝中的大臣又没能及时为我剖析,以致于令你回籍了。我不久就很后悔。现在经过臣下勘奏,过去的事全都明白了,已经下旨启用你。今天,辽东各城已经全部陷落,你守辽的前功已经尽弃。最后,天启帝又惋惜地说:如果你若是在辽守卫,怎么能够容忍出现这种情况呢[4]。
朝廷在决定重新启用熊廷弼的同时,对于原来煽动弹劾熊廷弼的御史冯三元、张修德,各给予降职两级处分,调出京城。当时去辽东阅边的大臣姚宗文,为人阴险,有意陷害熊廷弼,散布流言,随意给熊廷弼罗织罪状,致使熊廷弼被斥罢,误了封疆大事,下令革职为民,送回原籍[5]。同年六月,特旨复熊廷弼辽东经略兼兵部右侍郎的职务。
明廷在辽沈地区一败涂地以后,天启帝企图重整旗鼓,除大学士叶向高以外,还命张鹤鸣充任枢臣,一时启用经略,任命巡抚,在关外积极奋战,以阻止努尔哈赤继续西进。然而,摆在明帝面前的是,辽河以东的国土已丧失,辽西又残破不堪,边关的文臣武将积恶难改,局面很是困难。广宁巡抚王化贞到任后,全城有兵不满千员,后来新招来兵卒一万多人,多数毫无装备。边官贪财索贿,积习很深,难于纠正。明帝说:辽地原来有兵七万,额饷七十多万两。新兵十三万,岁饷五百多万两,已经不算少了。但是,去年赏银二百多万两,军士却没有得到一文钱,文武官却填满私囊。辽沈地区失守以后,辽阳军资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