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ce),而不只是被动地接受星体的影响,而且,由于宇宙的各部分之间存在着一种普遍的一致性,因而人既可以受到超自然的影响,也可以反过来影响超自然。这一概念通过药效形象说(the
doctrine of signatures)①在医学上具有直接的价值。在此,人们要求真正的医生有能力成功地从植物界与矿物界寻找与天体相一致的那些物质,并因此最终找出与造物主相一致的物质。
①古代西方的一种医学观,认为某种植物的真正的医用价值,在于它的名称或形状与人体器官是否具有对应性。如果有对应性,则对这种器官有疗效。——译注
所有这些都与文艺复兴时期自然法术的基础紧密相关。真正的帕拉塞尔苏斯式或费奇诺式的医生,同时又是把自然设想为一种生命力或者魔力的法术师。这类自然的研究者可能去获取那些不为他人所知的自然力,从而使普通人感到惊讶,即使人们已知这些力量是由神赐并且人人皆可获得。的确,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似乎是法术最具有吸引力的方面。因此,约翰·狄在其晚年曾回忆起他在剑桥大学的学生生活,在那里,他曾为三一学院上演的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②的《和平》(Peace)一剧制作了一个会飞的机械甲虫,他说:“此物令人大为惊讶,而且关于它如何会飞的许多浮夸报道流传甚广。”狄的甲虫属于古希腊机械奇迹的传统,但他也很清楚地认识到,真正的法术就是意味着对自然界不可解释的或神秘的力进行观察研究。因此,约翰·巴蒂斯塔·波塔(John
Baptism Porta,1540—1615)①在其《自然法术》(Naturalv
Magick)一书中曾经解释说,法术从本质上说是对智慧的探求,它除了寻求“对整个自然过程进行探究”之外什么也不做。在其之前的亨利希·康奈留斯·阿格里帕(Heinrich
Cornelius Agrippa,1486—1535)②把法术称为所有知识中最完美的知识,而帕拉塞尔苏斯则将其等同于自然本身,并在一种宗教追求的意义上谈论它,这种宗教追求将探求者引向一种有关其造物主的更伟大的知识。
②古希腊诗人、喜剧作家(公元前448…前385),有“喜剧之父”之称。相传写过44部喜剧,现存《阿卡奈人》、《骑士》、《蛙》等8部。——译注
①意大利物理学家。创建了第一个符合现代意义的科学学术组织——自然秘密研究会,后被宗教裁判所下令解散。但波塔又在原来基础上组建“猞猁”学会,以掩耳目。——译注
②德国医生、神学家和作家。——译注
对于这些人来说,自然法术(natural
magic)与腐朽的巫术(necromancy)相去甚远。它通过在神创的自然界中探求神性真理而与宗教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然而,那些愿意接受“法术师”头衔的科学家们,很可能使自己面临危险。约翰·狄将再次成为一个例子。他早年由于对占星术的积极兴趣而遭到监禁,后来,一伙愤怒的暴徒捣毁了他规模庞大的图书馆。他求助于读者的同情,他问他们是否真的认为他是这样一个“想抛弃天堂的智慧之光并隐匿于魔鬼地牢中”的傻瓜?尽管他遭受谴责,但他认为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因为在我的任何实际操作的哲学或数学研究中,既没有冒犯上帝的法则,也没有违反人类的法则”。
事实上,16世纪的自然法术是一种把自然和宗教统一起来的新尝试。在赫尔墨斯神智学的信奉者和自然法术师们看来,各种异端概念使亚里士多德的著作显出缺陷,他们反复回想起教会团曾经指责过的亚里士多德的许多错误。事实既然如此,当存在着通过自然法术和神秘哲学——完全依靠神圣的基督教《圣经》而存在的那些学科——对自然进行另一种诠释时,为什么亚里士多德和盖仑仍然应该是大学教学的基础呢?任何一个基督徒怎么会宁愿喜爱无神论者亚里士多德而不喜欢这种新的虔诚学说呢?事实上,他们争辩说,知识只有通过对神的皈依才可获得:或者通过诸如圣·奥古斯丁(St.Augustine)的某种神启经验,或者通过在神启的帮助下行家可以达到其目的的实验。在托马斯·梯米(Thomas
Tymme,卒于1620年)的著作中,17世纪早期赫尔墨斯神智学的宗教内容显而易见。他写道(1612年):
“天地的万能造物主……在我们眼前摆下最基本的两部书:一本是自然,另一本是他写下的《圣经》……自然之书的智慧,人们通常称之为自然哲学,它吸引我们去思索伟大的、难以理解的上帝。我们会为他的伟大作品而感到荣耀,因为各种天体的规则运动……各种元素的联系、一致性、力量、道德以及美……世界上有如此繁多的自然之物和生物(natures
and creatures),又有如此多的诠释者在教导我们,上帝是他们的动力因,他们侍奉的上帝作为终极因显现在他们之中,并为他们所证明。”
这段文字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他曾准备写一部专门论述自然、元素的生成以及其他基本科学论题的著作。对于像梯米这样的作者来说,科学和对自然的观察就是敬神仪式的一种形式,是与神的一种真正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说,自然研究就是对上帝的一种探索。
因此,文艺复兴时期科学的研究者所面对的应当不只是哥白尼的著作及其产生的后果,或者导致发现血液循环的解剖学研究。至于科学方法,历史学家必须关心对数学和定量方法的新兴趣,并始终要小心,不得将其同那些像药效形象说和自然法术一样与近代科学不相容的主题分离开来。的确,我们今天的科学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那种对人、自然和宗教的一种新的综合探索,这种探索在四个世纪以前成为许多科学家和医生的工作特征。
文艺复兴时期的科学和医学受到16世纪的三个人物和另外三个古代人物的深刻影响。前三位是,尼古拉斯·哥白尼(Nicholas
Copernicus,1473—1543)、安德烈斯·维萨留斯和菲利普斯·奥利俄卢斯·塞俄弗拉斯图斯·朋巴斯图斯·冯·霍亨海姆(Philliptus
AureolusTheophrastus Bombastus von Hohenheim),又叫帕拉塞尔苏斯——后三位是阿基米德、盖仑和托勒密。他们大约都在同一时间对知识界产生了影响。的确,《天体运行论》(De
revolutionibus orbium)(哥白尼)、《人体结构》(De humani corporis fabrica)(维萨留斯)以及阿基米德著作的第一个重要的拉丁语译本都出现于1543年。
帕拉塞尔苏斯的著作开始影响学术界是在他1541年去世后不久,当时他那些四散的手稿被收集起来并首次大量出版。我们在下一章探讨的正是他的著作,因为较之于其他人来说,在更大程度上,帕拉塞尔苏斯可被视为一位科学革命的先驱。然而,尽管他在号召对自然进行一种新的探求中伴随着对古人追随者的恶毒攻击,但从他乐于任意借用他所反对的那些已经出版的作品和作者的概念来看,帕拉塞尔苏斯本人在文艺复兴时期具有典型性。
第二章 化学钥匙
在文艺复兴后期,人们对化学的一种新兴趣是非常显而易见的。相对来说,1550年以前几乎没有出版过什么化学书籍,但在此后的一个世纪中,确实有大批化学和医药化学作品得到刊印。这些书的作者或印刷这些较早作品的人都坚持认为这些书籍非常重要。他们不但谈论众多抛弃古人学说转而追随化学论哲学的人们,而且也常常列举其读者为了追求哲学和医学真理而可能信奉的那些化学权威。他们都希望,古人的教条将很快被推翻,而他们关于自然的“新哲学”将获胜。另一方面,像约翰内斯·开普勒、早期机械论者马林·梅森纳(Matin
Mersenne)和皮埃尔·伽桑狄(Pierre
Gassendi)这样一些杰出科学家,都详细著文反对化学论者详尽阐述的神秘的自然哲学。但为什么化学成了这样一场论战的中心呢?我们在帕拉塞尔苏斯那些引起争论的著作中可以发现直接答案。但要理解此人,我们还必须简要地看一看其著作的化学背景。拉丁西方的化学
在12世纪,各种化学作品与其他古希腊科学、哲学和医学珍籍一起,经过从阿拉伯语翻译或摘录(大部分如此)被介绍到西欧。早期的译本已经把化学描述成是一种秘术(secret
ad),它是如此神秘,以至于要想辨别出这些译本的原著,即使不是不可能,也常常是很困难的。但是,当我们越过12世纪的模糊图景,我们渐渐发觉在此后整整两个世纪中,对这一学科的兴趣迅速增加。之后,在15世纪,各种新作品的数量——和质量——才降下来。在中世纪文学中,有许多涉及炼金术的寓言,乔叟(Chaucer)①在其14世纪晚期所著的《神圣卫士的传说》(Caron
Yeoman's Tale)仍然是对江湖炼金术士的最好描述。
①Geoffrey Chaucer(1340?—1400年),英国诗人。他用伦敦方言创作,并使其成为英国的文学语言,代表作《坎特伯雷故事集》反映了14世纪英国社会各阶层的生活面貌,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译注
中世纪的炼金术许多都与亚里士多德学说结合在一起。土、水、气和火这四种元素不但构成了亚里士多德物理学的基础,而且以相关的四种体液(血液、粘液、黄胆汁和黑胆汁)的形式构成了盖仑医学理论的基本原则。与这些元素有关的性质(热、冷、湿和干)能够互换,因此可让一种元素嬗变成另一种元素。在8世纪,伊斯兰学者曾补充了一种新的金属理论。他们教导说,金属是由好作臆测的哲人假想的(并非真实的)汞和硫组成的。当这两种元素达到完美的比例时,结果所产生的金属就是金子。
但是,炼金术把一种秘密的和神秘主义的气氛带进了亚里士多德的或者伊斯兰的元素理论。这也许部分地是早期古埃及金属工匠们的一种工作遗风。而第二个根源很可能是古代晚期各种神秘宗教的秘密传统。诺斯提派(Gnostic)②、新柏拉图派(nco…Platonic)③和新毕达哥拉斯派(neo—Pythagorean)的基本原理在将这些炼金术士与那些光学、天文学和数学学者们区别开来方面起到了重大作用。无疑,各种宗教潮流深深汇入了炼金术文献。这种伟大工作本身被看成是一种宗教体验,其过程和本质常常用灵魂、肉体和精神来进行解释。
②诺斯提教是一种融合多种信仰、把神学和哲学结合在一起的秘传宗教,强调只有领悟神秘的“诺斯”,即真知,才能使灵魂得救,公元1…3世纪流行于地中海东部各地。——译注
③新柏拉图主义是公元3世纪创始于罗马的——种神秘主义哲学。——译注
伴随着这种寓言和神秘主义,炼金术士们将新的重点放在观察证据上。我们已经特别提到,帕拉塞尔苏斯号召要熟练地向自然而不是向书本学习,而在较早期的文献中显而易见地也存在着同样的启示。14世纪的炼金术士费拉拉的布努斯(Bonm
of Ferrara)说道:
“如果你希望知道胡椒是热性的、醋是凉性的、药西瓜和洋艾有苦味而蜂蜜有甜味、乌头属植物有毒、磁石吸铁、砷使黄铜变白而锌土则使其变成橙色,对这些例子中的任何一个,你都必须要用经验来检验其断言是否正确。在几何学、天文学、音乐、透视画法以及其他带有某种实用目的和范围的学科中也是如此。相同的规则在使贱金属嬗变成金和银的炼金术中提供了双重力量……像所有其他具有某种实用性质的各种主张一样,这种断言的真理性和正确性必须用一种注重实际的实验来说明。其他任何方式都不能令人满意地做到这一点。”
与这种重视观察有关的是炼金术士们对实验室程序的兴趣。在中世纪,蒸馏技术取得了巨大进步,人们造出的熔炉比早些时期可以使用的熔炉远为有效。现在,由于有了更高的温度和更好的冷凝作用,人们就有可能在化学实验室中增加各种新的试剂(最著名的是酒精和矿酸)。格伯(the
Latin Geber,14世纪早期的拉丁假名,指8世纪的扎比尔·伊本·海扬,即Jabir
inn Hayyan)①在其所写的杰出著作中描述了这种设备和化学过程。
①阿拉伯炼金术士。他对炼金术最大的贡献是修改了古希腊的四元素说。他认为这四种元素结合成两种实在物质——硫和汞,当硫和汞以适当的比例混合时就能形成各种金属。所以铅就能分离成硫和汞,用新的比例混合就可生成金,他认为有一种神秘的药粉可以使贱金属变成金,还可以治疗一切疾病,使人返老还童,炼金术士们在吉伯的首创带领下,用了一千年来寻求这种称为“点金石”的神秘药粉。格伯对后来化学的贡献是他十分细致地描述了各种化学实验的操作。——译注
格伯几乎没有提及医学,但医学与化学的这种联系却成了中世纪炼金术的一个重要方面。对具有药用价值的化学药品的寻求,出现于古伊斯兰作者阿尔拉兹即腊泽斯(Al…Razi即Rhazes,854—925/926年)②的各种著作中,此后又常见于其追随者的著作中。在西方,罗吉尔·培根在其《第三部作品》(opus
tertium,1267)中指出,尽管许多医生用化学过程来制备他们的内服药,但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如何去从事这些能使人长生不老的工作。他的较年轻的同代人维兰诺瓦的阿诺德(Amald
of Vii'anova,1235—1311)③以及14世纪时的路佩西撒的约翰(Johm
of Rupescissa),继续强调了化学的医用价值。到了16世纪早期,这种形式的科学作品衍变成了极具那一时代特征的许多关于蒸馏方法的著作。这些著作都描述了从各类植物中制备油与精气(oils
and spirits)所必需的化学设备。这些“精华”(quintessences)的作用非常大,以至于在16世纪,人们在狄奥斯科里德斯(Dioscorides)④古草本志的各种版本中都编进了一个化学附录以使其反映最新成果。
②波斯医生和炼金术士,首先明确区分了天花与麻疹,在格伯的硫和汞之外,增加了第三种要素盐。——译注
③西班牙炼金术士,他修改了格伯的硫一汞理论,认为仅用汞一种元素就足以提炼出金子来。——译注
④希腊医生(公元20年一?),曾任罗马皇帝尼禄军队中的军医,著有《药剂学》。这是第一部系统的药典。——译注
这种化学知识并没有被认为在任何方面都与亚里士多德派学者的科学或者盖仑信徒的医学相对立。固然有那么一些人抱怨学术界的保守主义,但炼金术是与其他古代知识的主体部分一起进入西方的。它曾受到近东的古典哲学和医学的滋养——而且并没有立即从这种较早期的交融状态中分离出来。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医生们或自然哲学家们将化学视为一门充满危险和竞争的学科。
1463年,费奇诺在其翻译的《赫尔墨斯全集》中增加了影响文艺复兴时期化学的另一个因素。由于炼金术培育了各种神秘学问,它很快就引起了所有有学识的人的关注,并视其为一个在过去未曾得到恰当关注的研究领域。亨利希·康奈留斯·阿格里帕·冯·内特希姆(Heinrich
Cornelius Agrippa von Nettesheim)和约翰·巴蒂斯塔·波塔指出,炼金术是理解自然的一门基础科学。约翰·狄通过24条定理而运用“几何方法”去建构他的“象形符号单子”(hieroglyphic
monad),这个图形与炼金术中汞的符号十分接近。在这种建构过程中,他觉得自己重演了创世最初的一些步骤。他向读者保证能使其理解各种伟大的神秘事物,并且,他的全部工作似乎并不仅仅是对炼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