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野获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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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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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三堂俱浙人】今上壬辰,孙立峰(鑨)拜吏部尚书,浙江绍兴府余姚人也。左侍郎罗康洲(万化),则浙江绍兴府会稽人。右侍郎陈心谷(有年),则又浙江绍兴之余姚人。一时同领铨柄,最为我浙盛事。未几了支位,而陈即以南冢宰改北继之,尤为奇特。然孙之前,又我郡平湖之陆五台(光祖),亦浙人也。此后不可得矣。

【司农署铨】今上丙申丁酉间,太宰孙富平去位,以户部尚书杨本庵(俊民)署吏部事,几一年,然地尝主内外计也。

至癸丑之冬,太宰李延津去位,以户郎尚书赵南渚(世卿)署吏部,止半年,然司甲辰外察矣。时论皆议二公为政府腹心,故有此举。然而世宗朝已有之。嘉靖十八年己亥大计,上命户部尚书梁端肃(材)司其事,凡斥谪数百人。时。灵宝许文简(讠赞)为冢卿,未尝辞印,梁亦未尝署部,特出圣意简注耳。

又,是年刑部有大狱数事,则又命令署钱谳治,事竣而后还印。

至次年梁遂夺官归,世宗恩威不可测如此。

杨、赵二司农署铨稍久,余一二月者不纪。若宣德初年,户部尚书师达,署吏部者二年,则官制未定也。

【玺丞改吏部】尚宝司汪虽六品,然小九卿之佐。若非首辅任子初授而以时望自他曹迁者,为清华之选,步趋公辅闻,亦有转藩臬以出者。然从无改郎署之理,则以体统县绝也。唯嘉靖末年,北直隶人穆文熙,以玺丞调吏部郎,讶为怪事。今上癸巳,则福建蒋时馨继之。然而穆以计典外谪,蒋为文选正郎,被劾削籍,两人皆不复振。固不如安于符台,坐致荣膴。

何苦而求启事之荣也,薄冷局而膻热地者,可以思矣。蒋之前,又有唐伯元者,亦以尚宝丞改吏部为选郎,亦不得迁而归林下,至今未起。唐之前,又有玺丞陈于升,亦改吏部副郎,驯至大用,则仅见者。

【掣签授官】吏部制签之法,始自迩年孙富平太宰,古今所未有也。孙以夙望起,与新建张相,寻端相攻,虑铨攻鼠穴难塞,为张所持,乃建此议,尽诿其责于枯竹。初行时,主者既以权衡弛担,幸谢揣摩;得者亦以义命自安,稍减怨悲,亦便计也。然其时有一陕西老明经,以推官掣得浙江杭州府,震栗求免。富平公大怒谓:“若敢以乡曲私情,首挠吾法?”叱令送法司治罪,其人抆泪而出。比抵任,则首郡刑官,百责所萃,果不克展布。抚按为题一浙东甲科,互相更调,富平心知其故,佯不语而允之。此后则记认分别,阳则曰南北有分,远近有分,原籍有分,各为一筒。简无径窦者,任其自取。而阴匿其佳者以待后来。其授绝域瘴乡之人,涕泣哀诉,筒已他授矣。初犹同胥吏辈共作此伎俩耳,至其后也,选司官每遇大选前二三日,辄局其火房,手自粘帖地方,暗标高下,以至签之长短、大小、厚薄,靡不各藏隐谜,书办辈亦不得与闻,名曰做签。公然告人,不以为讳。于是作奸犯科,反不在曹掾矣。

其或先有成约,而授受偶误者,则一换、二换、三换、必得所欲而止。他有欲言,则叱詈扶出矣,曰统,曰均,如斯而已乎?

【吏兵二部大选】凡双月吏部大选,则吏部堂官,率选司官入内铨除,吏科都给事中同入,看打选官印子,挂榜登簿,以待总缴入内。虽大权不得干预,亦寓监制微意焉。是日例赐酒饭于内,则吏部尚书上会,都给事下席。此在掖垣之体,已自尊重。至今上辛卯,钟给事羽。正拜吏科都,上疏争之,谓故事,都谏与冢宰俱上座,自近年吏科臣陈三谟,谄媚要津,自贬下席。且以兵部选官,兵科与大司马并列为证,力请改正。

其事迄不行,今下座如故也。按太宰表率百僚,自非他曹可比。

即吏兵体例不同,不为无说。先朝当久有定制,未必三谟之罪,此说未知何据?在事耆夙大老,亦不一为折衷,何也?

吏部大选,加午饭一顿,兵部则无之,其体已自不同。

【举吏部】往时铨属,俱由太宰自择。自张新建为政,始令各省大僚,各举其乡人,以发太宰之权。于是乡先达多以爱憎行其意,一缺出,至荐六七人,甲可乙否。惟望重地尊者所举,始登启事。辛丑年,浙江吏部缺出,朵颐者凡数人,嘉兴贺伯暗(灿然)其一也。贺先为诸生时,有盛名,适丁艰,同一偕计者入都。时朱少宰方髫年在京,原学执贽,而贺不屑受。

朱寻联捷为鼎元。循至卿贰,是年适以礼部左侍郎署部事。贺已登乙未第,为行人矣。向来投刺春曹,例应称“门下晚生”,而贺自以同里前辈,不肯遵旧例。朱颇有后言,贺闻而作长书詈之,二公遂绝交。贺至是忧挠无计,谓朱必下石厄之,而同里有医孙姓者,游二公之门甚昵,贺问计于孙。孙曰:“是不难,我力能得之。”乃往说朱,谓贺之开罪于公,都下莫不闻。

今公能沮其铨曹,未必能收沮其台琐,与其树以为敌,不如收以为援。朱大然之,遂力荐之。时朱方有相望,同乡亦随声称许,而贺立改铨曹,时咸多朱之恕云。

次年壬寅,南直江南吏部缺出,时兵曹王淡生(士骐)最有名,当得之,其同府则兵部郎张其廉,与宗德令陈允坚,亦在伯仲间,而陈尤为时贤所推彀。王乃遍约江南诸大老,及各曹大僚,以至科道,无不以王登荐。于是吏部竟以单名上疏,无一人陪着,亦近例行后未有之事也。陈在官闻王命下,推案一嘘而殁。张仅得调礼部,亦引疾归殁于家。盖一时推铨司不复由太宰,惟画诺听命而已。至于巡抚缺出,亦许九卿科道各荐所知。近年观后,广西适缺巡抚,时左辖入观,尚在都下。

于是吏部汇荐举者九人以入疏,其八人左辖也。京师遂谣曰:“广西抚院,京香京绢”。闻者捧腹,迩来始渐变,亦体势之不得不变也!

【选科道】成弘之间,进士避外官者,多营求三法司观政。

久之名曰“理刑三年后堂官”,以刑名精熟上闻,即授御史。

即监生历事久者亦得之。盖此时拨各衙门观政,尚未限定常规,以故巧黠者能越次得之。然而必先授试职,或逾年再考不称,则又调别衙门,嗣后渐不然矣。至给事中之选,则专取姿貌雄伟。以故成化初,编修张元桢建议,六科不必拘体貌长大,当以器识学问文章为主。而时论不从其说。盖以近侍官兼主对扬,必用体貌长而语言确者,以为壮观。故当时为之语曰:“选科不用选文章,只要生来胡胖长。”然亦听吏部试文以为去取。

盖本唐人身言书判之法,以身为第一义,亦其遗意也。今之考选,发访单于大僚及四衙门,以揄扬多和为殿最,即太宰亦不能专其柄矣。何以尚名考选?

【科道俸满外转】正嘉以后,都给事之外转,必升参政固矣。又论序不论俸,即拜都科仅一日,亦得三品。唯西台则不然,非转京堂,止得副使,虽满九年亦然。盖国初御史,三考无过,仅升主事也。顷丁酉年连中丞(标)为御史,亦满九载,杜门戏谓人曰:“若升我吏部主政,我即立起赴任矣。”盖尚以故事解嘲。近年台班壅滞,积俸有十年以外者,于是应朝卿以首俸应外迁,特升参政,遂为御史得三品破天荒之始矣。至若迩年,都谏出为大参者,苦之如赴坑堑。即户科姚养谷(文蔚),序次久应外补,甲辰年亦曾上疏求外,奉旨以谦退褒之,然屡推参政不下。至丁未年十月,因御史九年俸满,尽升京卿,姚又自请致仕,而疏中又云:“科俸久已逾期,但不敢通考九年。”暗藏当内之意。上命留升京堂。其时梁惺田(有年),萧九生(近高),俱以都科应转,而以姚故见压,遂先后俱自乞大参以去。姚遂得拟南太仆少卿,然直至戊申年命始下。说者因谓文蔚避外营内,大不直之,署部少宰杨时乔疏,所云“智尽能索而后得者”,指姚也。时姚科资已十五年,实俸亦十二矣。梁、萧俱乙未吉士,姚又先一科庶常,而推敲内外,屡致纷纭。其时科臣俱有□言,词臣亦以薄于旧僚,不免腹诽。

辛亥内计,姚竟坐斥。其得京堂仅阅岁耳,亦何利之有!

隆庆中吏科都给事韩楫,亦请科臣自散至左右至都,品虽不同,职业则一,请得通考。上是之,著为令。时,高新郑以首揆领铨,韩其心腹门人也,故敢破坏祖制如此。未几二人败,此例亦废。

近自癸丑以后,六科会议,岁出一人,以存例转旧规。盖公论共弃者当之。乙卯年,兵科都张翼真(国儒)出为参政,其都谏俸亦已考满,又叙劳绩,本不当外转,特以品望见摈,非复一内一外之旧。张不能堪,具疏自辨,铨部遂直发其当外之故。张益恚恨,投劾自罢,丁巳大计,不谨及之矣。盖累朝来都谏序资俸,擢大参,成规从此遂废。但恐不能终废耳。

【台省互改】弇州《异典述》谓徐孺东(贞明)以给事中

外谪,后转尚宝卿兼御史,治水利,凡两居台琐,以为异。后来有穆来辅者,以给事转至左通政矣。庚寅岁,边事孔亟,奉命兼御史,阅视蓟、昌,与徐事略同。又同时并遣者王怀棘(世扬),先任湖广道御史,历大理左少卿,至是又兼御史,阅事延、绥。又曾健齐(乾亭),初以山东道御史,言事谪官,转至光禄少卿,亦兼河南道御史,阅视宣、大二边。又钟文陆(化民),初以御史挂误谪行人司正,寻升光禄寺丞兼御史,赈济河南,则再入台班矣,尤为异事。

吏部曹郎,亦无再入者。唯顾泾阳(宪臣)以铨郎救辛总宪外谪,后再入吏部,最为创见。然重望高名,终不得志而去。

至词林带宪职者,唯嘉靖庚戌,虏薄都城,赵内江相公,以司业建言,升谕德,兼河南道御史,宣慰行营将士。此后七十年,而徐元扈(光启)太史继之,以上疏论论兵,特旨升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治兵于都城。盖军兴异典,前后一揆,不可以常格拘也。

按台省互改,前朝甚多,至正德后稍稀耳。

【四衙门迁客】近日吏部、翰林、科、道外谪者,皆不赴任。仅身至境上,移文索公据,归而待迁。如乙卯之冬,吾乡一给事,谪为闽藩幕,适黄与参(承元)自南京兆擢中丞,抚福建还里,给事持眷弟刺往候。值其他适阍者微有难色,给事立索名刺竟去。黄归大恐,痛笞阍人,身率谢罪,凡往数次,始得面解。因忆老人辈,述吾乡前癸丑科姚禹门少宰(洪谦)

以编修外谪,谒中丞而移其座北向,中丞笑而置之。盖久为词林,不知抚台作主,亦南面也。又余所目观,则辛卯年冯具区祭酒,谪广德州判官,适缺州守,署印两月,转南行人司副始归。又,戊戌年许星石(闻造)、侍御论列诸大臣,谪山西岢岚州判官,谒抚台魏见泉(尤贞)。魏前亦台臣,曾以言事外谪,许疏中所劾大僚,魏亦一人也。相晤时,魏留款欢然,称老道长,慰劳有加。许故乙科起家,反侃然作色,魏终不以介意。此皆吾郡先辈故事,不知抵境上一说,起于何年何人也。

又忆乙酉年,吾乡马廓庵(应图)比部,疏论时宰,侵及诸言官,谪山西马邑典史,时御史滇人孙愈贤,按宣大,正马所首纠者,盖铨地有意困之也。抵任谒台孙佯不见,马长跪竟日,至事毕而后揖之人,所以窘辱之者甚备。马内荏,勿能抗也。

则孙之识见,隘于魏远矣。且两公品亦薰莸,本不足并论。马亦狷者偶与其甥李氏有违言,李故太史见亭(自华)子,肤诉于王太后相公,述其吞噬之状。王信之,适大拜出山,适人痛詈,必欲重处之,故马决计抗疏求谪。王俟当国,起马复故官,盖亦无成心云。

【用违其才】大臣坐镇雅俗与宣力对疆,本是两事。本朝如马端肃、杨襄毅两太师,前后握枢秉铨,俱有称于时,真全才也。其他大老,未必兼长,然不害其为名硕。今上初年用人,随材器使,各著声绩。近二十年来,俱以资望推用,不复论其材地相宜与否。只如沈继山司马,伉直著闻,以之仪表百僚,何等凝重?乃用以御虏刘喼洌瑨I守有余,驱剿稍逊,迄不能成功,改抚中州,不赴而去。孙樾峰司马为选朗时,清劲无染,士林推服;即为冢宰,亦其分内;乃用以御倭,卒与本兵相左,为白简击去。二公后虽再出,终以前议,未得大用也。

又如石东泉,先朝直臣,为司徒时,正继宋庄敏之后,心计操守,不减前人,久任计曹,国计必裕。忽移之兵部,值关白事起,力任贡封,遂致偾辕。又如万邱泽,熟谙边情,屡著劳勋,经略朝鲜,奏凯而旋,其时酬以本兵,亦不为过;乃用为协理坐院,诸台臣起而哗之;复加秩出镇,终于塞上。其他尚未悉记。善乎许少薇之疏曰:“沈思孝清直名臣,使其建牙内地,将见一路风清。乃使作陕西巡抚,助讨宁夏,正如斫圆方竹仗,刮漆断纹琴,毫无济于用,而至宝损矣!”可谓至论。此癸巳年事,许为兵科都给事,名宏纲。

【异途任用】三途并用,江陵公建议也。是时以吏员任知县者,山东一省,则有莱芜之赵蛟、费县之杨果,俱任九年,加服俸,再加州府司同知,可谓得其用矣。颇闻两人,俱非循史,但干局开敏,能肩繁钜。果初莅事,诸儒生侮易之,无一来谒者,忽揭一示,订期季考,诸生以故事,姑往试,且窥其作何举动。比众集,则请棱官来出题,且云:“不佞举刀笔,不谙举业,又不敢废典制,原先生留意。”是日供膳,皆出中庖,甚丰。比收卷,则鸿乙满纸,或仅数行,或戏为俚词,以寓嘲谑。果束为一箧,夜作檄呈督学云:“身即异途浊流,难定甲乙。教识又师生亲昵,评品多私。敢烦文宗亲阅,第其上下。”诸生闻之,囚服叩首求哀,乞就有府手定,文章司命,孰敢不心服。从此洗肠涤胃,以听指南。两学师又代为恳,遂恣胸臆发案,终其任,无一青衿敢哗者。又有一胥名黄清,江西之上饶人,起司狱,历任我郡嘉兴同知,貌寝而眇一目,然才智四出,应变无穷,能持人短长。郡长邑令,稍不加礼,即暴其阴事相讦,人畏之如蛇蝎。及高宝诸河议筑内堤,久不就,江陵公谓非清不可,乃改衔为淮安府,甫岁余,成功者已半。

江陵大喜,加两淮运司同知,留竣役,又匝岁功且报完。一日谒台使者于舟中,误践板堕水中,因中寒死。盖上官憎其忮,妒其能,令能挤之也。事闻,赐特祭,赠太仆卿,荫一子入胄监,使其尚在,必藩臬开府矣。是时用人,能破格如此。

【添注卫经历】本朝簿尉卑官,不用宋人注官待次之法,凡才品劣者,例升王官。初亦一时权宜疏通之术,后遂循为故事,不能改矣。至今上之庚戌,西粤人文无技(立缙)者,为文选副郎,署选事,患铨选壅滞,又介为一法。于凡州县卑官,有考语非上等者,即上考而历任稍久者,辄升外卫候缺经历,谓之半王官。呈之太宰孙富平,大称善即为允行,亦不经题请。

而言路以富平故,无一人敢议。初犹一缺止用一人,久而二三人,更数年则累累若若,与王官无异矣。王官止中原楚蜀江右数处,在彼候缺者尚少。今卫幕则布满天下,动云待缺,凡州佐县佐以驿丞仓巡之属,每一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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