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身到的城市有种古老的明媚,连明亮的阳光也似忧伤。换城市容易,骤然换工作却是个伤神的事情。找了一个多月,始终一事无成。
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我在租来的小房间里申请了宽带上网,刚上去,打开第一个网页,就是这个城市有名的招聘网站。搜索我所能做的职业:文秘。却只有一个公司,大鹏药业有限公司。只有唯一的一个职位,列出的条件居然是会演京剧《粱祝》。我从来是听见戏都头疼要死的人,不知为什么却去了那家公司。
等我坐到老板桌对面时,惊然发现,那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居然又有着和宋刚一模一样的眼睛。没错,不像男人似的桃花眼,像隔着一层朦胧水雾似的望向我。从我16岁那年开始,这是第四双这样的眼睛。每次遇见我就会忘尽一切的爱一回,投入生命的所有力气,然后被抛弃。
不祥的预感蓦地抓住了我,我腾地站起身。顾不上说一句话,打算做一个够敏捷的逃匿者。
那个男人却似没看见我的去意,悠悠地抛过来一句:“就是你了。”
我捏紧了皮包,告诉他:“我并不会所谓的京剧,也不知道要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不想找工作。”
男人站起身,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握住了我:“请你,留下来,因为你可以挽救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太荒谬了。我不可能做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仿佛突然失去了知觉。
再有意识已是夜色阑珊。
我坐在那个男人的桑塔娜车内。他自我介绍说他叫丛歉,在妻子去年去世后得了一场大病。每晚都会犯病。他的妻子是个京剧戏院的著名演员,留下的只有几套戏服和无数剧照。妻子去世后,他再也没有睡着过。所以希望找一个人客串一次他的妻子,只一次——他保证——他的病就能好。
坦白讲,他所说的事我只有同情,并不认为自己能做什么。我也同样是个情感的俘虏,无力的生灵。况且我和什么戏剧根本没有丝毫关系。尤其是丛谦眼底闪烁着和我从前的恋人们一模一样的眼神,更让我避之不及。不敢望向他闪烁着若桃花般绚烂开放的眼,但只一眼,只一眼我就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并且听见自己斩钉截铁地说:好,我尽力。
被他带进他和妻子的家。一打开门,我忧郁地感觉到了他妻子的存在。有太多说不清的气息,也许是因为他太思念妻子,保持了有女主人在的时候原样吧。不对,这种气息居然很熟悉,在哪里见过,哪里见过……
丛谦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晕黄的鲜红的嫩绿的蔚蓝的。他说:“要好好仔细地看我的妻的妆容。”
风,就不经意地掠过,我打了个寒战,门窗紧闭,一切静寂。我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跟着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来到一个极其暧昧的地方做一件极其暧昧的事情。
但是不容质疑,下意识仿佛有种力量牵引着我渐渐越来越模糊的主观,控制我,主宰我。
丛谦用他的桃花眼——我最熟悉不过的眼神——睇了我一眼。一刹那仿佛有万种芳华。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猩红的葡萄酒。嗍一口,唇若鲜血。他的房子仿佛越来越深,穿越客厅的过道,应该是直往内室,却又有个长长的走廊,在外面看明明是三室两厅的结构。丛谦带我进入这个房子的心脏,来到一间有床有梳妆台的房间。——但是实在不像是卧室,这里放满了大大的樟木箱子,除了两件家具外全是箱子……丛谦说,这都是妻子生前攒下来的行头。从前的名角,行头越多越贵重,越象征着身价。妻子的行头在生前的剧团里是最多最好的。我点点发晕的头。
丛谦打开一个大箱子,一股迷人的熏香扑面而来,象一股巨大的气流,使我不由得踉跄地退后了一步。他仔仔细细地抖出一件花旦的戏装,上面的珠饰哗地一下罩住了我。我想我当时一定是张大了嘴,睁不开眼。
梦一般地穿上了丛谦妻子的戏服,用她生前的化妆品上了妆。在丛谦的诱人目光的灼灼注视下,我娇羞如初恋女子,居然有种强烈的幸福感。甩了下水袖,摆了个身段,竟唱起了从来没听过的京剧《粱祝》。声音如梦似吟,不像落入这个世界的尘埃的凡音。声音含有金属的质感冰凉的触觉,从我口中漫延到丛谦的眼底,从丛谦的眼底穿越一个未知的时空,又冰冷冷地被反击回来,冻结在漫溢香薰的整个房间。令我止不住地发抖。我一直唱,一直抖,一直抖……直到丛谦上前一步,用温暖的臂膀把我揽入怀。他带我进入一个从未有过的空间。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丛谦他的眼他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惊醒过来,还以为和宋刚在一起,却发现旁边躺着一个睁着眼的男人,他的眼若桃花,腕子上,有一抹嫣红,正汩汩地流出——血。极为镇定地,我探了探他的呼吸。呼吸停止,心跳停止。仿佛事先早已知道了答案,我站起身,熟悉地走到这个房间的大箱子跟前,打开其中一个。
里面全是巨幅的照片,穿着绚烂戏装的女子。
那女子,和我长的一模一样。不,她就是我。
我熟习地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还有一本厚厚的线装古本小说,泛黄的纸页,小楷字体娟秀地写着书名:《逃离亦陷落——荧荧和丛谦的情殇》。
向床上望去,那个有着熟悉眼睛的男人正睁着眼望着我,望着这个弥漫幽香的屋子,我望向窗外黑洞洞的世界……
后来,我没有再离开这个城市。也没有再遇见和丛谦一样的桃花眼。一生之中,有过越逃离越陷落的故事,我已了然。
☆、双身
如果能够分身去爱……?如果,当“如果”变成了现实……?
双身
连谏
我早就说好给张扬庆生的,一年前,他用火热的激情偷走了我这颗已婚女人的心,可,生日这天是周末,更要命的是一惯忙得周末都顾不上休息的阮峰,偏偏这个周末赋闲在家,我挖空心思也没编出个单独外出几小时的谎言,只好说想妈妈了。
阮峰执意要陪我去,我连忙推托说:你平时工作那么累,还是趁周末好好在家休息吧,何况妈妈家远在郊区,我去看看就回来。
阮峰很感激我的体贴,把我送上市郊车就回家了。车开出不远,我就跳下了车,拦了辆出租直奔张扬家。
和张扬缠绵的几个小时,我始终提着心,唯恐阮峰会往妈妈家打电话戳穿谎言。
傍晚,我满心忐忑地回了家,阮峰正在厨房忙活,见我进门,还笑着说这么快呀。
我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看样子,阮峰并没往妈妈家打电话。
在饭桌上,阮峰突然笑着说:你丢没丢东西?
我莫知所以地看着他,说没啊。
他说:看看你的手。
我抬手一看,脸一下子就白了,结婚戒指不见了,因为张扬不喜欢我戴着结婚信物和他在一起,见他之前,我总是摘下来放在包里的。
回家前,我居然忘了拿出来戴上,我傻傻地看着手指,什么也没说,拿过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戒指的影子,阮峰在一旁看我找得翻天覆地,忍不住哈哈大笑着说:别找了,你忘在妈妈家了。
我一脸疑惑,阮峰道:你呀,总是丢三落四,刚才妈妈来电话说中午包饺子时你嫌戴着戒指不方便,摘下来放在茶几上了,这下想起来了吧?
我昏昏噩噩地点了点头,说:吓死我了。
然后,我什么都没敢多说,周一上班后,打电话问张扬有没有看见我的戒指,张扬说没有。我又打电话给妈妈,想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妈妈却开口就说:樱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拿戒指?
我顺口说下个周末吧,又问妈妈是怎么发现戒指的,妈妈说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发现了,还出门追你来着,没追上,又怕你着急,就给阮峰打电话说了一下。
看样子妈妈不是瞎编,我忍着心慌婉转问她我回去时穿了什么衣服,都在家陪妈妈做了什么?妈妈爱怜地嗔怪道:这孩子,忘性怎么这么大?你陪我说话,还帮我把花都搬出去晒太阳,中午咱娘俩包了饺子。
我就更傻了,和妈妈匆匆说了再见就给张扬打电话:周末我和你在一起,你确定?
张扬笑坏了,说我脖子上还留着你的吻痕呢。
到下个周末,阮峰陪我去妈妈家拿戒指,妈妈站在街上迎我们,邻居们很羡慕地说:樱泊妈真有福气啊,闺女每周都回来看你。
我们说说笑笑地回了家,妈妈找出戒指,我看着它,心慌如万马奔腾,确实是我的戒指,我记得那么清楚,在张扬家楼下摘它时,还差点把无名指弄伤了。
☆、13楼的奇异花香
自从这瓶香水被打碎之后,那种奇异的香味经久不散,她也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身体里仿佛被注满了那种味道,皮肤也越发光洁了。
13楼的奇异花香
素生
小成最近失恋了,是因为他的体重,他的女友说,你现在长得越来越像大黑熊了,我可不想跟个庞然大物去逛街。小成很失落,因为以前,他在女友口中起码是只可爱的树袋熊。
小成决定减肥,他住26楼,每天下班回家时,他不再乘电梯,而改成爬楼梯。每次爬到13楼时他都会休息一下,然后继续,每每到家时他都累得倒在了家门口,但几个月下来,体重一点也不见轻。这天,他气喘吁吁地爬到13楼时,摔了一下,就恼怒地决定放弃减肥,索性坐在台阶上抽起闷烟来。
突然,有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了他的鼻子,像竹一样清爽,沁人心脾。她一抬头,看见一个身材丰满的女子穿着运动服从楼上跑步下来,看来她也是在减肥。她面目清秀,衣着一尘不染,笑盈盈地与他搭话,他们攀谈起来,原来这个女子住在顶楼。她鼓励小成不要放弃减肥,他们相约以后每天一起爬楼梯,以后的一个月内,女子每天都在13楼等他。
女孩子叫菁菁,每次见到他都给他一颗糖,那糖有竹的味道,让小成充满了信心及活力。他们每天都一起爬上顶楼,然后菁菁会下楼准备些水果,他们一起快乐地分享。他们聊得来,又有很多共同的爱好,不久就互生了情愫。而且同时,他们的体重一直在不停地下降。几个月的功夫,小成就瘦身成功了。
小成提议一起去喝酒庆祝,于是他们去了一家颇有情调的酒吧,小成趁醉酒时吻了菁菁一下,她口中的那种奇特的香味再次散发,像吻一朵花,让小成痴迷,他吻她的脖子时,看到了她白皙的颈部有一颗痣,灰白色的,很剔透,小成不禁吻了它。
那晚,不胜酒力的小成倒在了菁菁温软的怀抱里。第二天他醒来时,她已经不在了。桌上留下了一瓶形状曼妙的香水,小成打开,那种香味正是菁菁身上的独特的味道。
从那以后,菁菁就突然消失了。小成每天到13楼等她,却始终没有等到,小成去物业那里查菁菁的住处,物业也显示从未有这么个业主。小成在疑惑中又失恋了,再次陷入了颓废中,开始堕落。此时,小成办公室的女孩之雅开始关心他,她一直暗恋小成。他由于太伤心急于进入下一段感情疗伤,就接受了之雅。他们同居了,但以后的日子里无论之雅多么体贴,他都无法爱上她。
他终于决定放弃,说分手的那个夜,是在他们刚刚欢爱过后,之雅听了他的决定后哭了很久。小成很厌烦地转过身去,之雅就更生气了,她随手拿起了菁菁留给他的香水朝他砸过去,他一偏身,香水就砸在了墙上,碎了。小成恼羞成怒,举起巴掌想打之雅,气愤却被慢慢扩散的熟悉的香水味融化,他看着之雅脸上委屈的泪,突然就心软了,他将她抱在了怀里,一直到天亮。他懂得失恋的滋味,他突然觉得处在失落中的人都要惺惺相惜。
他清晨上班时,之雅还在睡,疲惫的小脸上眼睛肿得高高的,他去亲吻她的脖子,竟发现她的脖子后面长了颗与菁菁一模一样的痣。他更喜欢之雅了。
那以后,香水的香味几个月内都经久不散。而之雅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她变得十分细腻体贴,皮肤也好了。接吻时,她的嘴巴里也会发出和菁菁一样的奇妙的香味,小成在惊喜的同时,深深地爱上了越发漂亮的之雅。
他们准备结婚了,结婚前的一天晚上,小成梦见了菁菁。她仍旧在13楼等待他,他们一起牵手走上了天台,天台上种满了许多奇异的花,那花香正是菁菁身上的味道,花的形状正是香水瓶的样子。
菁菁说,传说人是容易被花异化的动物,和花待久了的人,那个女子就会有花的气质。这种奇异的花,就有同化人的魅力。小成点点头,将鼻子靠近一朵花,突然发现花的颈部有一个灰白色的黑点,像颗痣,他又看了另一朵,原来每朵花的颈部都有那么个黑点。他惊讶着,就醒了。
小成醒来时是在午夜,他深呼吸时发现房间里的奇异香味没有了。他打开灯,发现之雅颈部的痣也没有了。
他的胸中只留下了一连串的疑惑!
【07 左眼见到鬼】
☆、诡照
他的声音象一股飞出去的水,被吸水性极好的海绵吸走了一样,刚一离开喉咙就遁匿得悄无声息,而照片上,那个女子脖颈上的红色痕迹却越来越深,从浅红变成了深红又从深红变成了紫色……
诡照
连谏
1
离京3个月后,子路回来了,那个借住他公寓的哥们,已提前搬走。子路忙活到深夜,才把房间收拾利索了,然后去地下室把那些珍贵的影碟书籍等等细软搬上来。
子路乘电梯到了负一层,先抱了一箱子书上楼,等他再返回来搬影碟箱子时,吃惊地发现影碟箱子旁竟竖着一张足有两平方尺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盈盈地笑着,微启的唇,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给他听。子路就愣了一下,想:会不会是某个不出名的女演员想上他的戏而送来了照片,他往地下室搬箱子时顺手给搬进来了呢?
子路是个导演。
想了半天也没想起照片上的女孩子是谁,子路就没当回事,顺手放在墙角,抱起一箱子影碟离开了地下室。
子路按了电梯,可电梯迟迟地没有下来,日光灯管在地下室通道里幽幽地亮着,整个负一层很是安静,静得能听到小小的虫子们在角落里的匆匆爬行声。子路就觉得有种痒痒刺刺的感觉,在心尖上轻轻的爬行。
子路有点心慌,匆匆把电梯都按了一遍。
电梯都象沉睡的石头,当子路正想走安全通道上去时,突然,所有的电梯,都象瞬间惊恐张大的眼睛一样,无声无息地开了。
子路笑了一下,进了其中一间电梯。
子路按了26楼,把箱子放下,悠闲地打着口哨看着电梯显示板。电梯停了,当子路弯要去搬箱子的时候,他再一次张大了眼睛,那张明明被他放在地下室角落里的照片,竟然端端地依在箱子上,子路拼命地想,是不是他抱箱子时无意间把照片又给划拉过来了呢?
困惑不已的子路搬起箱子,故意把照片遗忘在了电梯里,明天肖雅要来的,他可不想因为一张陌生女子的照片跟她耗费半天唾沫。
2
忙活了一整天,子路累了,洗完澡,看着看着电视就在沙发上昏昏地睡了过去,蒙胧中,就见一个女子泪水汪汪地看着他。子路问了句你是谁就醒了,电视台已经停止了播出,屏幕把映得整个房间映得蓝光幽幽。子路搓着眼睛,想梦里的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冷丁地,子路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