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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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评传-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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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改元建炎,自此北宋亡。
③  《后序》。
五、南渡的前前后后
(一)
蔡京的失势和“三诚”的重振家门赵挺之被罢卒后,蔡京、童贯之流把持朝政,颐指气使,以权谋私等勾 当,早已激起了朝野的极度愤慨;金兵的南犯、宋朝的不战即溃、徽宗的禅位、钦宗的既懦弱又不忍奸邪,在这种情况下,斥责蔡、童误国的呼声越来 越高。在一些大臣的谏议下,钦宗对蔡京等人采取了从抑制到贬谪的做法,直至议及将其远逐到当年苏轼去过的海南。苏轼最终较体面地回到大陆,而 蔡京等则罪有应得地死于被贬谪的过程之中。蔡京一死,主要仰仗父亲的权势和荫封讨生活的蔡家兄弟,便一蹶不振,而赵家三诚,却在屏居数年清, 相继东山再起。先是挺之妻郭氏于政和元年(1111 年)五月,奏清除挺之指挥并获准①,次年七月“秘书少监赵存诚:‘诸州取访遗书,乞委监官总领, 庶天下之书,悉归秘府。’从之。”②赵思诚再起为中书舍人后,于宣和三年三月四日言添差兵马都监事,“诏并系合添差”③。至于赵明诚,前文刚刚述 及,其屏居终结为官一任后,又“连守两郡”,并“录功”“转官”。看来,在宋朝南渡前夕,赵家不仅已经彻底摆脱了逆境,“三诚”还业已成为朝中 很有头角的人物,特别是存诚和思诚不仅有资格向朝廷言事,朝廷对他们还颇有点言听计从的意味。再看赵家的两门近亲,一门是赵家的女婿,也就是 清照在《后序》中提到的建炎三年(1129 年)八月赵明诚病逝时,已是“兵部侍郎”的“妹婿”;另一门近亲是清照的娘家,她唯一的兄弟名这,建炎 三年八月清照逃离建康前,已“任敕局删定官”。兵部侍郎和敕局删定官均为朝中要职,不可能由无足轻重的人物担当。所以明诚的妹婿和清照的兄弟 在南渡的前后几年,也当是颇有实力的人物。南渡不久,存诚和思诚分别在广州和泉州担当要职。赵挺之还有两个孙子,虽然不知他是存诚之子,抑或 思诚之子,但却都是被时人认为不辱门楣的后代。赵挺之及其夫人身后有灵,亦当瞑目安息于九泉。

(二)
迁葬、奔丧的来龙去脉靖康二年(公元 1127 年)三月,赵明诚为奔母丧而南下金陵,显然郭氏 当于是月亡故。此外,今天辽可以看到为她迁葬的记载:中原燕梗,未返而殂,殡于他乡,金陵之墟,子持从橐,卜居晋水,扶迎软车,不远千里。①这段文字说明,明诚的母亲故于金陵,也殡于金陵。后来其子将她迁葬 于“晋水”。晋水即今之福建泉州。家于泉州的是赵挺之的次子思诚,但这是后话。在此之前明诚与其长兄存诚已先后亡故。至于迁葬的大致时间,当 在清照填写《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一词之前,也就是在建炎三年底①  《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②  《宋会要辑稿》崇儒四。
③  《宋会要辑稿》职官四九引《续国朝会要》。
①  黄公度《代吕守祭赵丞相挺之夫人迁葬》,《知稼翁集》卷十一。
四年初的可能性较大。 依古制,“丁忧”(亦称“丁艰”)期间,子女要在家中守丧三年,不赴宴、不婚娶、不应考、不做官。但是到了宋朝,从真宗起对此制即有所改 变,诏令“丁忧”“不得离任”②。这样一来,赵明诚既在淄州任上被“录功”
“转官”,那么等待他的当是高于淄州太守的职务,而不受“丁优”制约。 所以,其母的亡故和迁葬,对明诚下一步的升迁无任何妨碍。
对于明诚此时的行迹,清照《后序》有云:“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 人丧南来”的话,对此,需要略加订正和补直。首先,所谓“建炎丁未春三 月”,虽然是指公元1129 年之春,但因“建炎”是宋高宗的年号,在其嗣位 的是年五月始用。在此之前,准确的纪年应该是靖康二年春三月。清照笔下的“建炎丁未春三月”,就是初用“建炎”那年的春天三月份的意思,字面 上与靖康二年春三月不同,实际指的是同一年月,都是公元 1129 年 4 月(阳历);其次,“奔太夫人丧南来”句,因为没有出现主语,曾经和至今仍被 误解,即以为明诚偕清照一起奔丧。其实不然,从淄州往金陵奔丧的不仅只有明诚一人,而且他一听到噩耗,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匆匆忙忙南下金陵。 这样解释,一则符合明诚一贯孝梯、宽厚的品格;二则亦可解除对《后序》
的紧接“奔太夫人丧南来”一句之后的这样一段话的误解:“既长物不能尽 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 海,连炉渡淮,又渡江,至建康。”要想合情合理地解读这段话,必须弄清一个前提,即在明诚得知其母病故时,他必然同清照商量,是偕往,还是他 先去,自然是以后者为妥。从情理上说,清照也应尽快前往金陵。所以在明诚走后,她急忙从淄州赶回青州,这已是建炎元年夏秋间的事了。发人浩叹 的是曾几何时,明诚“忘寝废食”,以致靠典当衣物搜罗、购置的大宗金石书画,此时无疑成了清照很沉重的家累,因其中既包含着其夫妇的智慧,更 渗透了二人的心血,清运时,她哪一件也舍不得丢下,一一斟酌选择,又时时忍痛割爱,加之内“忧”外患步步逼近,由清照一人料理的这一切,就是 搁在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身上,他也不见得能胜任!而清照能于当年的冬天将这么棘手的事情处理完毕,赶“至建康”①,说明她不仅具有极为出众的 文学才华和文字能力,当家理事她同样是一把好手。在时局动荡不安的情况下,是她独自押运“十五车”贵重的书画器物,“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 江”,终于以完壁到达建康。平心而论,这一解释没有不符合实际之处,想必能够被认同,从而解除关于“十五车”文物是由明诚先行带往金陵,或明 诚、清照一道“奔大夫人丧南来”时,共同带到建康的误解。当然,清照赶“至建康”,已是建炎元年底或翌年初的事情了,没能赶上再看一眼婆婆的 遗容和为她送葬。
或云明诚在其母殡葬后,可回青州与清照一起将其诸多收藏运至金陵。 这想法有道理,按说当丈夫的应该这样做,把那么重的担子压到清照一人的②  《宋史·礼志》二八。
①  对于同是今天的南京,在有关载籍和清照的笔下,至少有三种不同的叫法,一是“金陵”,这当是清朋习惯性的以古都之名称之;二是”江宁”,这当是在一定阶段的正式称谓;三是“建康”,清照此时这么称呼这座古城是很郑重和准确的,因为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三云:三年己酉夏五月八日改江宁府 为建康府。
肩上,确实不近情理。但赵明诚却不是那种根本不通情达理的人,尽管在性 爱方面他有负于其妻的时候,但更多的是他对妻子才情的爱慕、倚重和在生活中对她无微不至地体贴爱抚,如在他还是学生时,就悄悄节省下自己的零 花钱,每半个月在购置文物的同时,总不忘买回一些妻子喜欢吃的零食带回家。在感情的诸多方面,他与清照一直是彼此理解,而他则更多地给其妻以 宽厚和温存。清照自称“余性不耐”,也就是说她比较急躁和要强,明诚却总是以随和和忍让处之。这一次他也绝不会想不到妻子的辛劳。而是他己不 能或不便脱身回青州料理家事。试想,他三月份离淄“南来”,殡葬了其母,己当是五、六月的事了。彼时的时局之于宋朝命宫,用现在的话说,可谓危 机和机会并存。在这样的时候,深明大义的李清照绝不会以婆婆妈妈的心理来要求自己的丈夫,她会情愿以自己百倍千倍的辛苦支持他为挽救危在旦夕 的江山社稷尽一份力量。所以清运和保护文物的重任,一开始就落到了清照 的肩上。

(三)
江宁知府赵明诚在父兄被金兵掳掠北去后,继张邦昌退位登极的宋高字,较之徽宗的昏 庸奢侈和钦宗的懦弱无能,他被称为“中兴”之主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他受命于多事危机之秋,又在酷似“俎上肉”的处境下,在位达三十五年之久, 没有相应的统治谋略是根本办不到的。首先表现在用入方面,这位二十岁继位的年轻皇帝仿佛有一套驾轻就熟的权术,他对辅臣用用废废,废废用用, 除了保住皇位外,又在绍兴三十二年传位于太祖七世孙赵音后,作了整整二十五年大上皇,这与仅作了一年太上皇和作了一年皇帝就当了俘虏,被金人 分别诬封为昏德公和重昏侯的乃父乃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难以数计的史实无不表明,这是一位很有心计的皇帝。他虽然于建炎元年(1127 年)五月, 在南京应天府治之正厅即位时,发表了一篇比唱的还好听的“就职演说”,说什么“倡义旅以先诸将,冀清京邑,复两宫”,甚至“南向恸器久之”, 但其内心算计的全是如何保其皇位的“小九九”。在迁都问题上,有人曾慷 慨陈词:近闻迁都之议,臣以为敌可避,都不可迂。汴都天下根本, 舍汴都而都金陵,是一举而掷中州之地以资于敌矣。夫以诸葛亮之才而不能轧曹操,李克用之勇而不能抗朱温者,盖曹魏、来梁先定中原,庸蜀、晋阳竭然一方,安足以当其强大!臣谓中原决不可舍,以为兴王之资;汁都决不可迁,以 蹈金人之计。①对于这种议论,高宗表面上不加可否,但其内心当倾向于迁往“外连江、 淮,内控湖、海”的东南要会金陵。因此,关于江宁知府的人选问题,就成了当时的一种颇费斟酌的事情。由于高宗所倚重的左右丞相黄潜善、汪伯彦 对主战派李纲很不满,恰恰李纲的弟弟李维娶了原先的江东经制使翁彦国之女为妻,于是翁就成了黄、汪的眼中之刺,必欲除之。凑巧,翁彦国于建炎 元年七月去世,故于当月“仍起复直龙图阁赵明诚知江宁府兼江东经制副使”
①  《续资治通鉴》卷九八。
①。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六云明诚于是年八月到任。据《后序》云明诚 于建炎“己酉(1129 年)春三月”罢知建康府,这样,赵明诚任江宁(后改为建康)知府的时间,只有一年半。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快就被罢了官呢? 下述事件很可能就是笔者所要寻找的答案:御营统制官王亦,将京军驻江宁,谋为变,以夜纵人为信, 江东转运副使、直徽酞阁李谟砚知之,驰告,守臣秘阁修撰赵明诚,已被命移湖州,弗听。谟饬兵将,率所部团民兵伏涂巷中,栅其隘。
夜半,天庆观火,诸军噪而出,亦至,不得入,遂斧南门而去。迟明,访明减,则与通判毋丘绛、观 察推官汤允恭缒城宵遁矣。②《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所记此事,文字虽有稍异之处,但所言“时明诚 已被命移湖州”,与上述引文是一样的,均未言明诚被“罢”之事,都是说“被命移湖州”在前,“缒城宵遁”在后。而清照在《后序》中却是这么说的:建炎戊申秋九月,侯起复,知建康府①。己酉春三月罢,具舟上芜湖,入姑孰,将卜居赣水上。 夏五月,至池阳,被旨知湖州,过阙上殿,遂驻家池阳,独赴召。
此段文字中,没有提到明诚“缒城宵遁”之事,这是不是因为此事有失 体面,清照故加隐匿呢?当以不这么看为妥。虽然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清照不会不知道,但因其所作是书序,对“缒城宵遁”之芙的事似不便亦不必 要直接完全说破,而采取了类似于春秋的笔法。应该说清照的这种写法比李心传和《续资治通鉴》更有可取之处。因为她一五一十地用事实告诉读者, 赵明诚被罢知建康府之后,才有知湖州之“旨”。而李心传等不但压根下提其被罢之事,还先力赵明诚打出“己被命移湖州”的旗号,既然已奉调,其“缒城宵遁”就有情可原了。事实上问题不能这么看,从对同是“缒城”者 的毋丘绛和汤允恭各降二官以抵罪的处理看,朝廷绝不会认为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副职和部下都受了这么重的处分,赵明诚被罢官则是理所当然 的事。正因为他在一段时间内被罢了官,无事可做,所以才展转于芜湖、姑孰、赣水、池阳,如仍有职事在身, 依当时的制度,不会被允许离开任所, 为自己安家的私事四处奔彼。退多少步说,即使“被命移湖州”的“被命”
在前,他也只是接到调令而尚未离职,否则他怎么会与毋丘绛和汤允恭同样“缒城宵遁”?显然他们三人仍是同住任所的同僚。李谟首先“驰告”的是“守臣赵明诚”,他既“弗听”,又不转告他人采取应急措施,如果他确实 已卸任,那么他会直接同李谟讲明,“责任心”如此之强的李谟,无疑会另“驰告”其他守臣,连这些起码的事情赵明诚都没有做到,出了乱于他又临 阵逃脱,这不是玩忽职守是什么?对这样的“守臣”当时都不会轻易放过。
在《续资治通鉴》中随时都可以看到某某守臣因尽职而被提升、某某却因失 职而被降或被罢。所以不论从哪方面看,清照所说的明诚被“罢”在前,比李心传等所云“被命移湖州”在前更确凿、更可信,而上文所分析的则是“罢” 字之中所包含的“缒城宵遁”之义。这虽然不必叫做微言大义,但因涉及到①  《续资治通鉴》卷九九。
②  《续贤治通鉴》卷一○三,其中的“缒城宵遁”,就是夜间在出事的时候,用绳子系住从城墙上逃跑。
①  “建炎戊申秋九月”,是建炎二年九月,所云是年“侯起复,知建康府”系清照笔误,因多种史料确载明诚起复知江宁府亨是在建炎元年七月议定、八月上任。翌年五月八日才改江宁府为建康府。
传主赵明诚的重要行实,似有必要做出上述发明。 笔者从各方面敲定赵明诚被罢知建康府,确因其“缒城宵遁”,是否意味着这是赵明诚的一种很大的罪过?没有这样的意思。因为那个“御营统制 王亦”所谋划的当是一次小小的宫廷兵变,询为统治者内部之事。前文对赵明诚的被朝廷“录功”既不对其加以褒扬,此时他被朝廷罢官,今天亦不必 对其大加挞伐。“缒城宵遁”,充其量不过有损于其自身形象而已。之所以在这里多花一点笔墨,是因为赵明诚的这类问题过去鲜为人知。笔者既提出, 如下予说透容易引起误解,但要说得很透又不大可能,一则因然限于笔者的水平,再则主要还是作为文学家的《李清照评传》附传的《赵明诚传》,不 允许用过多的篇幅加以评论。所以笔者主要还是以实事求是的态度摆出史料,至于如何看待赵明诚的所谓是非功过,当以马列主义的史学观为准,本 传如有不符之处,愿聆教诲。
看来,今天对发生在赵明诚同一个人身上的彼朝廷“录功”、“改官” 和与此绝然相反的被朝廷问罪、罢官持慎重态度,不轻易为他做“政治结论”
是必要的,但既要为其立传,那么更有必要过问一下,这位身居东南形胜之 地金陵重镇之要职的赵明诚,在这样重要的岗位上,他究竟作了些什么较有意义的事呢?现在看,有案可稽的是他于建炎二年(1128 年)三月十日,为《赵氏神妙帖》所写的这样一则跋语:此帖章氏子售之京师,余以二百千得之。去年秋西兵之变,余家所资,荡无遗余。老妻独携此而逃。未几,江外之盗再掠镇江,此帖独存。信其神工妙翰,有物护持也。建炎二年三月十日(后阙)
这件稀世之宝的价值所在,及其得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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