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怎么可能成!”她笑得前仰后合。
白旭阳也笑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不能成你刚才问我!”
路晓晖见他脸红了,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虽说高中时的亲近感仍在,但对面的人毕竟已经从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青涩少年长成了大大咧咧的成熟汉子,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肆无忌惮的调戏他。
“嗯……”她托腮认真思索了一阵,决定好好回答他这个问题,把面子还给他。于是爽朗一笑,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齿,“如果不算幼儿园牵过手的男小朋友,小学时幻想过当他孩儿妈的男生,初中暗恋过的班草,那你是第四个。”
趁他没搭声的空当,路晓晖又在心里掰着手指默默算了一遍,贡杰、孙奕两个正牌,魏萌恐怕不能算,充其量算个发花痴的懵懂小青年,陈致远得算一个,虽然只有短短八个月,就彻底老死不相往来了。嗯,没错,他是第四个。
但白旭阳似乎并没在意自己的排位,疑惑的盯着她看了约摸十秒钟,恍然大悟道:“路晓晖,你是不是整牙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好像是龅牙!”
冷汗一串,黑线三条,此言一出,席间着实清静了好半天。
但八卦这东西犯起病来有时就像毒瘾,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路晓晖喝了口咖啡,顿时觉得又神清气爽了许多,提起精神问:“你和安茜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拖拖拉拉了十几年?”
“唉,说来话长。年代太久远,你容我回忆回忆。”
这个时候,白旭阳的一身汗基本退干净了,软踏踏的窝在沙发里拧着眉头做苦思状。路晓晖正好整以暇的等他回忆,他却一皱眉头,一副大爷样儿的抬手点着她说:“□□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先讲讲你的第一位正牌男朋友怎么分手的吧,顺便也提醒提醒我头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是了,她的第一位正牌男朋友正是让安茜和白旭阳十几年都没被缘分撞一下腰的贡杰。可是那是她人生中最痛的一道情伤,不仅伤了自己,更伤得他们四个每人一个体无完肤,她不太想去触碰,也不太敢去触碰。
作者有话要说: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那个记忆中遥远的、泛黄的夏天,一辆破旧的长途车闷罐一般载着15岁的路晓晖经过一段颠簸的土路,来到了市郊一所寄宿制中学。
这是一所省重点中学,里面汇集了各个县市的优秀学生,也汇集了一批好不容易飞出家长的牢笼而放浪形骸的少年。路晓晖属于前者,也属于后者,而安茜,只属于前者。
安茜和路晓晖是初中同学,一起考上了这所寄宿制的省重点,但她没有像路晓晖一样坐长途车来报到,而是被她爸的皇冠牌小轿车送到校门口。
那个年代,皇冠是很土豪的车子。车子里的小公主安茜,也着实风光了一把。
初中时,同校不同班的路晓晖和安茜并不熟。
自古文人相轻,美女亦相轻。
虽说那时的路晓晖还没有展露她的美女本色,但蹦蹦哒哒的性子也让她成为年级里叱咤风云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安茜倒是被誉为级花,更有拥趸者称她为校花。她也的确是美,文文静静、温温柔柔、乖乖巧巧,甚得情窦初开的少男和横眉立目的年级组长的欢心。
路晓晖的性子,也只有标新立异的班主任老师买她的帐,觉得少年就得有点少年的闹腾才能有成就。可巧,就是这么个闹腾的性子,颇不得年级组长的看重。她因此很少在年级组长面前晃悠,对于他老人家的跟屁虫安茜也就没什么深刻印象,除了他们班男生那些赞不绝口的形容。
中考后,当全年级只有安茜和路晓晖接到了这所寄宿制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年级组长特意把路晓晖提到办公室里训诫一番。听到最后,她才明白,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着实把安茜看作了自己的亲孙女儿一般爱护,竟叮嘱她要和安茜在新环境中互相照应。而一向看好她的班主任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小家雀,飞出笼子了就横着膀子可劲儿造吧!”
班主任果然懂她,吃住都在这座不怎么美丽的秃山上的学校以后,路晓晖确实称得上横着膀子可劲儿造。而她造得欢腾的同时还不忘把甜美乖巧认生又羞答答的安茜公主纳入到自己的羽翼下好好呵护。
她背着宿管老师调换了床位,跑到安茜的上铺。虽说初中时不熟,但一起考上这所高中的只有她们俩,安茜自然愿意跟她亲近。两个人的班级又在隔壁,没过一个月,她们俩已经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小闺蜜。
那时候的路晓晖心思极其简单,只觉得两个人关系好就理所当然一直粘着,并没有意识到其中一个是新生中风头一时无两,引来不少女生嫉妒目光的皇冠公主安茜,而自己在那些同龄姑娘们眼里平白做了安茜身后甩不掉的尾巴,成了她们嫉妒的靶心,以至于整个高中时代,路晓晖几乎没交到一个能交心的女同学。
而那些从开学时就关注着安茜的男生们,见这位冰美人始终没有冰山解冻的迹象,也开始剑走偏锋,另辟蹊径,试图从路晓晖身上打开缺口。
白旭阳就是这类男生中的个中翘楚。不过与其说他比别人在路晓晖身上下了更大的功夫,倒不如说他那一年的运气也忒好了。
故事开始于开学的第一天,下午上课之前的十分钟。
路晓晖很认床,刚开始住校,不太能睡得着,一上午都困的蔫头耷脑。中午吃过饭,她正托着腮眯着眼打盹,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有个人擦身而过,带起一阵清风。
路晓晖下意识的睁开眼看了看,一个瘦高的背影映入眼帘。银灰色的运动衣像一束焰火在她的瞳孔里跳了两跳,就跳到讲台上。修长的胳膊三下五除二把写满字的黑板擦干净。讲台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朝路晓晖的方向笑了一下,对着叫他的人说了句什么,就从讲台的另一侧走出了教室。
路晓晖的世界安静极了,周遭的嘈杂一下子不见了,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跳了两下,只看见那个站在讲台上的男生,笑容像温暖的晨光,斯文又明朗,一下子就照亮了她不怎么明亮的小世界。
上午班主任老师让他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困得提不起精神,一个名也没记住,但现在她听见了,而且也记住了他的名字,贡杰。
这就是贡杰,这辈子唯一一个让路晓晖一见钟情的男生,穷其整个青春期去追求的人。
一见钟情是很玄妙的一件事,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会对什么样的男生一见钟情,也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微笑。你说不上他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贡杰初中就在这所学校念书,他的妈妈是高中部的语文老师,爸爸在省城的一所大学里任教,的出身让他待人接物有着合宜的礼貌和耐性,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是柔和明媚的,与同龄的闹腾少年们相比,他的性子略显温吞。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可以因为一件白衬衫而爱上一个人的年代,路晓晖只因为贡杰的银灰色运动衣而为他心动,以至于许多年后,当她已经想不起少年贡杰的笑容,那件银灰色运动衣仍完好无损的存在于泛黄的记忆中,从未褪色。
于是,在班主任老师让他们自行排位子坐的时候,路晓晖别有居心的落在后面一步,看准了贡杰落座的地方,以快一步显得刻意、慢一步又被人抢先的速度走到贡杰身边的位子坐下,然后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这儿没人吧?我可以坐吗?”
贡杰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声音很真挚,真挚得好像只要他摇一下头,她就真的会起身离开。他抬起头,瞟了眼瞬间被她摊满一桌子的书本,微笑着点了点头。
似乎也只能点头。
就这样,路晓晖如愿和贡杰成了同桌。因贡杰一向低调,在同学中人缘虽好却并不怎么出众,也就没人注意到路晓晖的那点不为人知的小情怀。
从此,路晓晖的心思都放在贡杰身上,偷窥他的一举一动成了她有生以来最摆不上台面的爱好。正是因为这个,在开学足足一个月以后,她才记住了坐在身后的这位高大壮男生的名字叫做白旭阳。诚然也是因为这个脸皮黑粗如同老树皮的男生和白、旭、阳三个字基本扯不上什么关系,让联想能力一向超凡的路晓晖很是混淆了一段日子。
路晓晖喜欢和男生玩,因为他们单纯、随性,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偶尔打个架闹个脾气一堂课后照样玩在一块儿。而在路晓晖眼中,笑声憨憨的白旭阳是全班同学中最老实的一个,深得她的喜爱,很快就成了死党。只是那时她完全不知道,这个长这么大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少年,其实在心里藏了个小小的算盘,算盘的后面,是一团小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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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年后,白旭阳坐在咖啡厅里,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玻璃杯,冰凉的水珠沿杯壁一串串滑落,他无意识的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家庭条件不好,配不上安茜,能听你说说她就挺好的。我是真觉得跟你投脾气,把你当好朋友,能和好朋友聊天就挺好的,还能聊聊喜欢的女生,就知足了。”
“可惜人的欲望很可怕啊!我爸妈不让我上学的时候早恋,这点我一直都很听话,所以我也一直以为暗恋就很满足了,可是谁会想到原来我也会羡慕,羡慕久了也会嫉妒呢!”
路晓晖老成的叹了口气,虽然他们的高中时代挺美好的,但那段年少时光引发的后事着实令人唏嘘。若是让她重新选择,她不会在那天放学后拉着安茜去看那场她们班和一班的足球赛。
作者有话要说:
☆、再忆往昔,峥嵘岁月特别稠
因为路晓晖的关系,安茜也和她的死党白旭阳、杨闯混了个脸熟。杨闯是个富家子,他的爸爸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土豪金,那个年代叫暴发户。所以杨闯在同学间有个绰号叫杨公子。而来自省内最北边的大山里的孩子白旭阳,背地里常常被人叫土包子。让大多数人跌破眼镜的是,有钱的杨公子和没钱的土包子竟成了死党,他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们的共同话题就是安茜。
杨闯和贡杰初中时是同班,他说贡杰喜欢安茜,时常托他打听安茜的事。但路晓晖打死也不信他聊起安茜那眉飞色舞的样儿会是因为哥们儿所托,绝对是他自己的真情流露。
漫漫30载人生路,路晓晖不止一次套过杨闯的话,但他始终否认,一口咬死是贡杰所托,后来娶了个看他如看犯人的娇妻,更不敢乱说话了。
是以,当路晓晖连拉再拽的拖着安茜去为白旭阳和杨闯加油时,安茜指着场上如羚羊一般奔跑运球的贡杰问她:“就是那个男生喜欢我吗?他跑起来比平时在走廊里看到的更帅一些。”说完捂着嘴呵呵直笑,脸颊的红晕直蔓延到耳稍。
中场休息时,路晓晖给男生们送水,安茜跟着一起,但她毕竟不是比赛的两个班的学生,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所以她的水只递到贡杰一个人的手里。
刚巧路晓晖和白旭阳嘻嘻哈哈的打闹,一回头,正看见安茜给贡杰递水。她似乎看见贡杰隔着安茜的手握了那瓶水三秒钟,才从安茜手里抽出水瓶。安茜低着头回到场地外,呆呆的站着。
从那时起,到比赛结束,路晓晖都魂不守舍的,晚自习的时候忍不住向当事人贡杰征询,本人竟然没否认,点的那一下头让她火热的一颗心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当时哭的心都有,竟然还能结结巴巴的问:“那,那你,需要,我帮你,带,带个话吗?”
他脸一红,埋头盯着书,低声说:“谢了,先不用吧,等我自己先去……”
贡杰的声音蚊子一样飞走了,他本人也合上书起身离席,留下路晓晖一个人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叹气。
据两个班的同学事后串供,那天晚自习上到一半,贡杰和安茜就都不见了。
熄灯前,白旭阳在操场外碰见了晚归的安茜,但并没看见贡杰。安茜说虽然校园里有灯,但晚自习回来走夜路还是有点害怕,问白旭阳能不能每天跑完步陪她一起回。那时候白旭阳有个习惯,就是只上两节晚自习,上完就去土操场跑步,安茜习惯上完三节晚自习才回宿舍。白旭阳答应得极其痛快,几乎以为老天开眼,让安茜看上了自己。好多年以后他才知道,他只是安茜和贡杰早恋的一个幌子,而这个幌子平白帮贡杰在幽会后送安茜回宿舍,一送就是三年。
路晓晖那时候总和杨闯混在一起,因为他愿意花钱请她吃零食,以此弥补白旭阳每天早上不请自来蹭她早饭的损失。
白旭阳虽然常常蹭路晓晖的早饭,但他并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路晓晖花钱大手大脚,常常刚过20号饭票就所剩无几了,白旭阳总是在这时挺身而出,颇为义气的请她白吃白喝。他节俭精细,每月配额的饭票总有富裕,经常能在周末和节日改善一下伙食。
路晓晖跟着他和杨闯搭伙总能捞到种种好处。后来因为安茜的风头太盛,人又内向,在她们班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路晓晖就拉上她一起吃饭,再后来,贡杰也加入了。
五人小团体中,路晓晖一向都是被杨闯和白旭阳攻击的对象,反倒是那个号称喜欢安茜的贡杰常常帮她解围,而冷落安茜。路晓晖对杨白二人从不把她当女生这个事习以为常,也大约猜到贡杰是想拿她当幌子瞒住他和安茜的心思,但自从安茜约白旭阳每晚一起回宿舍后,路晓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福利下降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每周末给她改善伙食的预算都被白旭阳挪去给安茜买牛奶了。每天一盒,从不间断,就像安茜每天下自习时带回来的苹果一样,也是每天一颗,从不间断。不用她说,路晓晖也猜得到那个苹果是谁送的。
安茜每晚回来都仔细削皮,小口慢咬,恨不得把苹果核都吃了,却把牛奶原封不动都给了路晓晖。
起初,路晓晖觉得新奇,看不出来,憨直的白旭阳还有这么闷骚的一面,更想不到,温文尔雅的贡杰追求女生的方法倒挺言情的。她挺羡慕安茜的,虽然女生缘不怎么样,男生缘倒是相当不错。但时间一长,路晓晖心里变得很不好受,自己的好哥们儿和暗恋的男生都对自己的闺蜜情有独钟,那自己又算什么?又比安茜差在哪儿呢?
她那时候还不太懂什么叫嫉妒,也不知道嫉妒对于一个花季少女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只记得那年冬天,初雪的晚上,安茜回到宿舍拉着路晓晖躺在一个被窝里,捧着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儿,告诉她,贡杰让她做他的女朋友,而她答应了。
她羞涩的笑着说:“我还以为足球赛那天,他在球场上当着那么多人拉我手,那天晚上又在后山说喜欢我,我就已经是他女朋友了呢。原来他之前还没把我当女朋友啊!哎呀,我真是……羞死人了!”她拉着路晓晖的手说,“贡杰说,你们班主任老师是个老八板,坚决不允许自己班里有人早恋,所以他让我保密。晓晖,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可得替我们俩保密呀!”
那晚,路晓晖失眠了。
直到辗转反侧了一夜后的第二天清晨,她终于顿悟,反正贡杰不会喜欢自己,那就继续当他女朋友的闺蜜吧,至少两人之间也算多了一个话题。她可以戳戳他的肩膀问,喂,贡杰,我和安茜可是一个初中的,想知道初中时她是什么样的吗?贿赂贿赂我,我就告诉你!
当时她觉得自己想得挺开心,可是上课时坐在贡杰身边,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