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不方便说吗？”林大妈的声音很温柔，就像一个母亲一般。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大妈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我知道，你为了翠儿才会跟那个姓林的姑娘分手，对吗？”
时光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对不起林楠，但是我不想放弃翠翠，所以……阿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耻？”
“怎么会呢？”林大妈和蔼地拍拍他的手，“好孩子，林阿姨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
时光心里一暖，感激地说：“阿姨，谢谢你。”
“别这么说，如果当年我不是这个老婆子的病，你和翠儿也不会分开，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们。”
“不，阿姨千万别这么说。当年都是我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责怪翠翠，怪她去夜总会上班，怪她变得世俗。是我被怒气蒙蔽了双眼，看不清楚现实，才会导致翠翠和我分手。一切，都
是我自己咎由自取，阿姨生病我也没有帮上忙，都是我的错……”
“孩子，你果然还是从前那个小时，是阿姨一直喜欢的那个小时。”林大妈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声，“那时候你和翠儿多好啊！我也以为你会是我的女婿，等翠儿一毕业，你们就会结婚，可惜……可惜……”林大妈闭上眼，忧伤地摇了摇头。
时光心里跟着一酸，竟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哑声说：“阿姨，我一直以来都想成为你的女婿，现在也是。”
“不，小时，并非阿姨不想让你做我的女婿，只是现在翠儿身边有其他人了。我想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小周是真心喜欢翠儿的，而翠儿对他，也有感情。”
时光脸色一白，“阿姨，你……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翠翠？”
“不，阿姨没有这个资格阻拦你做任何事情，阿姨只是想告诉你，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都必须为自己所做过的事情负责。阿姨理解你对翠儿的感情，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远的跑来这里，更不会在和翠儿分手这么多年之后依然对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抛下现在的女朋友也要挽回翠儿。”
时光垂下眼帘，掩去里面深藏的伤感。
“其实，在阿姨心里，阿姨更希望翠儿和你在一起，你家庭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关系，和翠儿又认识那么多年，彼此知根知底。而小周，他出身富贵的家庭，且不说他的性格怎么样，就说他身后那些复杂的家庭关系，翠儿如果和他在一起，以后难免会面对更多的困难。所以，阿姨私心里是偏向你的。”
时光眼里有渐渐升起一丝希望，“那阿姨你的意思……”
“小时，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好。”时光点点头。
“虽然阿姨私心里偏向你，可是却不能选择你。”
时光几乎是一瞬间脱口而出：“为什么？”
“孩子，因为翠儿身边已经有小周了啊！阿姨不能因为自己私心偏向你，就勉强翠儿，改变她的意愿啊！而且，你因为想挽回翠儿，就放弃现在的女朋友，这种做法，其实阿姨很不认可。”
时光心里咯噔一声。
“孩子，阿姨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跟姓林的姑娘在一起，想必你有自己的理由。或许你那时是喜欢姓林的姑娘，只是后来见到翠儿，又对翠儿旧情复燃。不管怎么说，你既然选择了姓林的姑娘，你就要对她负责任啊！阿姨刚才也说过了，每个人活在世上，哪怕是美国总统，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都得承担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义务。你说，对吗？”
时光痛苦地闭上眼，只觉得整颗心想被浸入醋里浸泡一样酸涩，真的不行了吗？真的必须放弃最初的真爱吗？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甘心放弃翠翠，不甘心明知周崇礼的设计却无法说出口，不甘心眼睁睁看着翠翠蒙在鼓里却投向周崇礼的怀抱。人生怎会如此纠结和痛苦？不甘，不愿，不能！他咬紧牙关，死死地握紧双拳。
林大妈看到时光的样子，知道他心里定然是万分难受的，她也于心不忍。
隔了一会儿，时光睁开眼，眼眶已然红润，颤声说：“阿姨，我、我能不能出去抽根烟？”
林大妈点头，“好，你去吧！”
时光走到院子里，往院门看了一眼，刘翠和周崇礼还没有回来。之前翠翠和看到周崇礼手指受伤时眼里流露出来的关心，分明是情真意切的。他不能看着翠翠一步步走向周崇礼而无动于衷，他必须在翠翠完全爱上周崇礼之前把她的心扭转回来。
时光静静地点燃一支烟，站在院子里把烟抽完了，才重新走回厨房。
林大妈见时光回来，慈爱地笑了笑，问道：“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谢谢阿姨，已经好很多了。”
林大妈把饺子皮全都擀好了，开始包饺子，缓缓说着：“以前呢，翠儿他爹还在的时候，也喜欢抽烟。每次他为家里的事情发愁的时候，就会跑出去抽烟，不过他那时候抽的不是这种香烟，而是水烟筒，你知道吧？”
“知道，那是比较传统的吸烟方式，我小时候见其他人吸过。”
水烟筒是用大绿竹做成的，长长的一个圆筒，里面装了水。烟草放在烟筒嘴上点燃以后，就从圆筒上方用嘴吸，圆筒里就会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那是很古老的吸烟方式，现在已经很难再见到有人吸水烟筒了。
林大妈笑笑说：“小时，我听翠儿说，你小时候是跟你奶奶长大的，是吗？”
“是的。”时光哑声回答，想到自己的奶奶，心里又跟着难过起来。
“那你奶奶现在还在吗？”
“不在了……”他眼里落寞更深，奶奶过世时，正是当年刘翠跟他提出分手之后。他那时候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终日黑白不分，酗酒吸烟，不理任何人，就连家里人打来的电话都没有接到，以至于错过了奶奶的葬礼，成了他这一生的遗憾和痛苦。若不是因为这样，他心里对翠翠的恨或许没有那么深刻，也不会在重逢后一次次狠心地刺伤她。
林大妈听到这个答案，跟着也是一叹，“孩子，你要是不介意，以后你就把阿姨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吧！”
时光惊讶地看着林大妈，她的意思是想认他做干儿子，然后和翠翠兄妹相称吗？不，他不能接受这个安排！
林大妈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说道：“你误会阿姨的意思了，阿姨不是以这样的方式逼你放弃翠儿。阿姨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疲了累了，就可以到阿姨这里，阿姨的家可以成为你休憩停歇港湾。”
“好，谢谢阿姨。”
“跟阿姨就不用客气了。”林大妈这时候已经把饺子全都包好了，转身打开锅盖，一阵白色的雾气腾起，看到锅里已经沸腾的开水。她把饺子一个个放进锅里，稍稍搅动一下，然后把锅盖重新盖上，转过来对时光笑着说：“煮熟就可以吃饺子了。”
时光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说：“阿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翠翠最终选择的人是我，而我也把林楠的事情妥善处理好了，你还能接受我吗？”他说完，有些担忧地看着林大妈。
林大妈愣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孩子，你真的对翠儿那么执着？”
“阿姨，我爱她，从头到尾只爱她一个人，这辈子也只爱她一个人。”
林大妈听到这一番话心里受到了不小的震撼，而后才说：“你这辈子还很长，不必这么绝对说这辈子就会怎么样。当然了，不管翠儿在你和小周之间最终选择的是谁，我都尊重她的决定，也会接受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
时光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不过，小时啊，阿姨只有一个要求。”
“阿姨你说。”
“不管翠儿最后怎么选择，也不管过程怎么样，阿姨只希望，你不要伤害她，可以吗？”
时光心口一痛，林阿姨还是知道了上回翠翠因他而喝酒过量住院的事吧！他低下头，惭愧的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请阿姨相信我。”
林大妈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屋外，看着遥远而蔚蓝的天空，轻声说着：“好，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第61章
刘翠和周崇礼回来时，饺子正好煮熟。林大妈用锅铲把锅里的水饺一个个铲出来放在盘子里，然后端到餐桌上，笑着说：“可以吃饺子啦！”
刘翠拿了筷子和碗过来，分给时光的时候，依然感到有几分尴尬。
时光倒是很平静地接过碗筷，说了声“谢谢”。
吃饺子的时候，林大妈问周崇礼：“小周啊，你的伤口包扎好了吗？”
周崇礼伸出自己裹着纱布的食指，说道：“已经好了，阿姨放心吧！”
刘翠夹起一个水饺，放进嘴里，边吃边说：“他那伤口有点深，卫生所的医生让我们下午去城里打一针破伤风抗毒素。”
“破伤风啊！那一定要打，不能轻视了，破伤风可是会要人命的。”
“嗯，吃了饺子就去。”
时光突然开口说：“阿姨，我吃完饺子也告辞了。”
林大妈一惊，“你就要走了吗？”
“是的，我得回南州了，公司里还有很多事要我去处理。”
周崇礼扬扬眉，心想这个时光总算识趣地滚蛋了。
林大妈点点头说：“那好吧！我们过几天也回南州了，你没事就多到家里坐坐，翠儿在南州买的新房子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知道。”时光说完，往刘翠那里看了一眼，见刘翠只顾着自己低头吃饺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下又是一阵伤感。
饭后，时光起身告辞。
林大妈让刘翠和周崇礼一起去送送时光，刘翠却忙着收拾碗筷刷碗，也没有出去。
周崇礼不好拒绝林大妈的要求，只得跟着一块出了院子，送时光离开。
时光上车后，林大妈又再三交代时光：“以后有时间的话，就多到家里来坐坐，不用跟阿姨见外，知道吗？”
“好，我知道了，阿姨再见。”时光说完，开车离开了刘家屯村。
林大妈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时光的车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她才对周崇礼说：“小周，我们回去吧！”
周崇礼突然说：“林阿姨，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林大妈停下脚步，看着周崇礼说：“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我有这种感觉，似乎林阿姨更喜欢时光。”
林大妈笑着说：“我确实喜欢小时，不过我也没有不喜欢你。小周啊，林阿姨不是不许你帮助村里的合作社，只是你今天早上那种举动，实在太高调了。谁都看出来了，你在跟小时攀比，对不对？”
周崇礼没有说话。
“阿姨知道，你只是想让阿姨更满意你，你本意是好的，但是方法不太好。你知道吗，你这么做了之后，村里很多远亲都会来跟我借钱的，你说我是借还是不借？你现在还不是我家的女婿，翠儿的经济情况也不好，不仅要供她妹妹上大学，还要还贷款，我们哪里有多余的钱借给别人呢？可我们要是不借，这些远亲又会说什么呢？找了个这么有钱的女婿，几十万的机械说送就送，可是对亲戚，连一点钱都舍不得借。”
周崇礼低声说：“阿姨，对不起，我不知道农村里会是这样的情况。”他昨晚只是纯粹想和时光比较一下，却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他的大家族里，都是不缺钱的人，哪里知道农村的亲戚之间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事。
林大妈摇头笑了笑，“算了，你也是无心的。不过，小周，你大可不必这么在意小时，翠儿现在跟你在一起，你就已经赢了他。你要总这么介意小时的存在，反而显得你很小气。”
“是，我知道，谢谢林阿姨。”周崇礼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他本来就小气，谁会愿意别的男人觊觎自己喜欢的女人呢？况且翠翠跟他又不是真正在一起，他们之间是假的，翠翠随时可能撤销这层关系，和他挥一挥手说声再见。要是翠翠的心现在已经在他这里，他们关系定下来了，别说是来一个时光了，就是来十个时光，他也可以毫不在意。
“好了，别想了。阿姨也不是想说你，阿姨只是希望你跟翠儿能好好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能保护她，珍惜她，不要伤害她，让她伤心，可以吗？”
周崇礼郑重其事地说：“林阿姨，我发誓，绝不会伤害她，让她伤心，一辈子都珍惜她，爱护她。如果我做不到，我就……”
林大妈连忙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不用发毒誓，阿姨相信你的。”
刘翠洗了碗走出来，见林大妈和周崇礼站在院子外，而时光和他的车子已经不在了。她走到周崇礼身边，随口问：“他已经走了？”
林大妈说：“小时已经走了，你刷过碗了？”
“刷过了。”
“行，你陪小周去城里打针吧！早去早回。”
“好，那我们就去了啊！”
林大妈依旧站在院子外，看着周崇礼那辆卡宴渐渐驶远，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他们两个都这么在乎翠儿，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唉！只要翠儿不要难过就行。”
******
几天后，刘翠的假期全部结束，要得回南州继续上班了。留在老家的这几天，林大妈确实没少被一些远亲问借钱的事，她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回绝了。当然了，背后少不了被人数落小气吝啬，自己升天了也不拉拔拉拔家里的亲戚。
刘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自然有很多事情积累下来，各种各样的事情都等着她去处理。等她忙完手头的事情，喘过气时，又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天气渐渐变冷，早晨起来的时候都能看见口中呼出的白气了。
这段时间以来，周崇礼时常约她出去吃饭唱歌，只要她没有什么事，一般都会答应过去。去到以后，那边也并非只有周崇礼一个人，通常高臻和韩世同都在。刘翠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韩世同是周崇礼的表弟，是他姑姑和姑父的儿子，家就在南州。
时光也常常给她打电话，但两人在电话里通常是长久的沉默，好似根本不知道应该对彼此说些什么。时光给她打来的电话她都不会拒接，但是时光约她吃饭她却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这天中午，时光依旧打电话给她，又被她拒绝了。时光实在受不了她的屡次拒接，痛苦而急切地询问她：“翠翠，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连见我都不肯了吗？”
她只是平静地说：“阿光，我们回不到从前了，不如放下过去，珍惜现在。”
“是我们回不到从前，还是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她给他的回答除了沉默只有沉默。
时光那边“啪”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下班时，她和孙洁妍一同走出去，很意外在大门外看到了早已守候在这此的时光。
时光见她出来，直接走上去拉住她的手说：“翠翠，我们谈谈吧！”
这时下班的人群陆陆续续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时光拉着刘翠的时候，都以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孙洁妍在旁边尴尬对说：“翠花儿，你还能陪我去逛街买东西不？”
“能！”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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