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来一批更大宗的。」
「进来的方式?」莫瑞斯皱了眉,有些困惑,「不是由海运偷渡进来?」卡罗摇了摇头。
「是军机。」
听见这两个字,莫瑞斯愣住,怀疑自己耳残,「军机?你是指军用运输的那种军机?」
「不然还有哪一种军机?」卡罗白了他一眼。
「等等,怎么可能?七百八十块毒品砖,那不是小数目啊!就算内神通外鬼也不可能有办法私运那么大一批——」
「你先闭嘴听我说。」卡罗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随身碟递上。
「空军里有几个我安插的旗子,三大家族的人都有,总共五个人,其中有四个是意大利裔,基本上和这几家人都有血缘关系。不过,因为我动过手脚,所以军方对他们的了解都是假造的资料。」
莫瑞斯怔怔地接过那只随身碟,发呆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这个是……」
「要给检方的证据全都在里面。从两年多前,他们就开始用军机运送少量的毒品,反复测试了十几次,直到确定这个方式可行了之后,他们才决定要干一次大票的。」
「不过,就算这次真被他们运入境了,那么庞大的数量,他们打算暂时堆放在哪里?这么大的量不可能没有风声传出,难道不怕被抄?」
「渡口。」
「渡口?」
「他们找了六、七十个点,这些点都是一般学生、上班族的住所,到时候他们会先将这些海洛因砖藏在那看起来毫无嫌疑的地方。等警方彻底搜过、确定找不到货时,才会将这批货再聚集起来。」
「原来如此……」莫瑞斯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呢?」
「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上面的人不想让你继续干下去了吧?」
「我知道,」卡罗自嘲地笑了一笑,「他们很怕我叛变,反扑过去咬他们一口,是不是?」
莫瑞斯无法反驳,只能带着一丝为难的浅笑,「不能怪他们,你应该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现在连我都很怕你,每次跟你私下约谈事情,甚至必须抱着可能回不去的决心。」
他的话让卡罗笑了出来,「你们这群神经病。」
「不,是你自己没有自觉而已,你该看看自己变了多少,你真的变了,而且变了很多。」
「这不是废话吗?!」他不耐烦地爬了下头发,道:「我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整整四年,你要我不变?真是见鬼。」
「上面的人不是在怀疑你,」莫瑞斯放软了语气,「是真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卧底,可以爬到跟你一样高的位置,他们担心你太投入,然后——」
「然后忘记自己是谁?」
卡罗嗤笑了声,打断他的话,「放心好了,我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你要他们尽管安心睡觉。」
莫瑞斯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
好一会儿,他将卡罗给予的随身碟收进了口袋里,道:「总之,我是要告诉你,这次的事情不管成败,上级的人已经安排好你的退路了。」
「哦?」他洗耳恭听。
事实上,卡罗早已预料这事情结束后,自己将会被人悬赏好一段日子。一次惹毛五大黑手党家族可不是好玩的。
「日本。」
「啊?」卡罗转过头来,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日本?」
「上面的人希望你先去日本避一阵子,甚至已经替你安排了一个身分,让你以外语教职人员作为掩护。」
「听起来还真悠闲。」他忍不住笑了。
他的人生究竟还得多么曲折?他本是联邦干员,后来成了黑帮高层,现在又得变成了外语教师?
「就当作是放一段长假吧。」莫瑞斯也跟着陪笑。
这时,卡罗无来由地想起了孙蓓蓓的脸。他要离开,很容易,但她可就不是那么轻易能够脱身。
首先,她和室友的住处已经被规划成了渡口之一,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还不确定,这种事情说不准,有时候还得看看遇上哪一个检察官;其次,她在他的身边的事情早已曝了光,甚至被人冠上「曼契尼的女人」这个称号,那么,当他的卧底身分爆出,她会连带一起被猎杀吗?
这事情他连想也不必想,答案几乎是肯定。
莫瑞斯见他无端安静了下来,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在想什么?」
卡罗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心里勘酌着。他该怎么让她知道这一切?又该怎么把她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在他无法就近保护她的时候?
「莫瑞斯。」
「嗯?」
「也许几天之后,我会需要你帮我安排一件事。」
「好说。」对方几乎是一口答应,「什么事?」
「在下一次行动之前,把那个亚洲女孩遣返回国。」
莫瑞斯先是一愣,「你说的是……每天进出你家的那一个?」
「对,就是被你们当成特勤人员的那一位。」
对方尴尬地笑了一笑,摸摸额头,「那小妞真的很会跑、又很能钻,我派了两个手下,居然包抄不到她。」
「你抓她干么?不都说了,她只是一般的留学生。」
「其实也没什么,」莫瑞斯揉揉鼻尖,才继续道:「那天晚上她突然支开你的人,临时单独行动,我以为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是去告密之类。」
「你们还真能联想。」
「总之,」莫瑞斯吸了一口气,双手往膝上一拍,「你说的事情应该不会太难办,等你确定了之后再拨通电话给我就好。」
「OK,那就这样吧。」
语毕,卡罗不再多说,开了车门笔直走进了餐馆里。
莫瑞斯看见卡罗向女侍随便点了一些餐点,他吁了口气,发动引擎、径自先行驾车离去,错开了与对方离开现场的时间。
回市区的路上,吉里安诺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他说,有人看见一个很像是孙蓓蓓的女人,蹲坐在地铁站的入口,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模样看起来甚是狼狈。
「你确认过是她了吗?」坦白说,卡罗有些质疑消息的真实性,毕竟许多人根本分不出亚洲脸孔的差异。
「我有去现场看过,但我没找到她。」吉里安诺这么回答。
卡罗静了几秒,道:「好,我知道了,我先打她的手机看看。」
语毕,他切断了通讯,转而拨出孙蓓蓓的号码,遗憾的是,他没听见她的声音,而是冷冰冰的语音留言系统。
「shit!」他按下结束通话键,将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该不会真的是她吧?
他瞥了眼车上的电子钟,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这时间她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公寓里,反而在外面淋雨游荡,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思及此,他加重了脚下控制油门的力道,赶回曼哈顿,接着他在下城区一带绕了将近十五分钟才找到她的身影。
她坐在一家写着西班牙文当招牌的杂货店门口。
而且,正如吉里安诺所转述的那样,她淋了一身湿,瑟缩在那儿、双臂环抱着自己,模样可怜。
他甚至没熄火就冲下车,冒雨朝着她跑了过去。「蓓蓓?!」
听见他的声音,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乍然抬头,满脸震惊。
「还真的是你!」他立刻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到她的肩上,「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回公寓了吗?为什么又——」
她却扯下他的风衣,瞪着他。
「你骗我!」她红着眼眶,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控诉。
卡罗一愣,他瞒她的事情太多,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她指的是那一幢,但他立刻回过神,「我骗你?我骗了你什么?」
「你还敢说!」她将他的风衣塞回他的怀里,「你早就知道绑架丽珣的人是你自己的手下,对不对?」
闻言,卡罗顿时五味杂陈。
相较于其他,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小虾米,只是在这个当下,他完全可以理解她所受到的冲击有多么巨大。
他的沉默令孙搭蓓更为光火,她气得走上前,揪扯住他的衣领,「你说话呀!你一直都知道的,为什么要这样把我耍着玩?看着我把你当成大恩人,很有趣吗?很有趣吗?!」
卡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俯首挨近她的脸庞,低声道:「对,我知道这件事情,你很介意?」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说这种话。
「你、你简直太过分!你让人绑架了她,却又误导我、让我以为是你把她给救出来——」
「等一下,」他以食指抵住她的唇,「是我做的我会承担,但是若不干我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去背黑锅。我可以向你保证,绑架她这件事绝对不是我下的命令。」
他的自白令她混乱。
他说,那不是他下的命令,但,他却又对这整件事知情?她到底应该要相信什么?
她怔怔地放开了他的衣领,断然转身离去。
「蓓蓓?!」他错愕,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走就走,「你去哪?」
雨势未歇,她的背影在雨中更显脆弱不堪。他迟疑了几秒,仍是走上前去追她。
「你到底要走去哪里?」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听着,我不管你到底听到了什么,我现在要先送你回公寓。」
「回公寓?!」她咯咯地笑了出来,「不必麻烦你送,我回不去了。」
他皱眉,「什么意思?」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甩开了他的手,忿忿道:「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终于可以让丽珣认清麦可、豪登那个烂人,你却莫名安排他来个英雄救美。现在好啦,她只信那痞子的话,根本已经把我当成——」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声音顿时卡在喉头。她索性也不说了,说再多又能补救什么?
于是她摆摆手,再度掉头打算离去。
他又拉住了她,强迫她面对他,「够了,在我做了这么多之后,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他也早已淋了一身湿,但他压根儿不在乎,她亦是。「对,你是做了很多,可是你从来不肯告诉我这中间的缘由。」
她伸手抹去眼睫上的雨水、泪水,「卡罗,我是人,不是木头,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事,我只是一直在等待你主动告诉我。」
这样的指控与寄望,他除了无奈仰天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张臂将她给揽进怀中。
她顿了顿,伸手抵抗,「放开我,你——」
但他仍是紧紧地将她拥抱在自己臂弯里。
她本来试图挣脱,可在一阵推拉之后,她意识到卡罗有些不太寻常——至少这个拥抱不太寻常。
她静了下来。
「卡罗?」
他暂且不语,缓缓地将唇瓣凑到她的耳朵旁,才道:「你回你的公寓,记住两个地方。一个是马桶的蓄水箱,一个是你床头柜上那只小熊,你会在里面找到你要的答案。」
她眨了眨眼,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什么意思?那里面有什么?」
「麦可、豪登在你们的公寓藏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啊?」她推开了他的胸膛,不敢置信,「你知道这件事?你知道那家伙在我住的地方藏了不好的东西?」
他点了头。
她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你知道?却从没打算要告诉我?甚至还让那种人继续留在我的生活里?卡罗,我真的搞不懂,你是打算害我还是帮我?」
卡罗哑口无言。
事实上,答案正好相反,他是为了替她预留一条后路、找一个最容易脱身的方式,才会刻意让那两个人的男女关系持续维系着。
但这要他如何解释?
收网的日子眼看就要来临,他不能冒险捅出任何篓子。
「我要回去找丽珣。」她说。
「我送你过去。」
「不必了,我有脚。」
她断然拒绝,然后转身就往公寓的方向跑了回去。她不知道那个下流胚子在她们的家里藏了什么,但如果连卡罗都说那是不好的东西,她很难去想象那到底会有多糟。
望着她在雨雾中渐渐渺小的身影,卡罗不再追上去了。
他回到车上,考虑了三十秒,然后拨出了一通电话。
「喂?」话机的另一端很快就有了回应。
「莫瑞斯。」卡罗唤了声对方的名。
「嗯,怎么了?」
「把那两个女孩子遣返回台湾吧。」
「你确定?」
「对,我十分确定。」
他宁愿暂时被她憎恨,也不愿冒险永远失去她。当她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是不该留下。
是他的错,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她拖下水,尽管主动找上门来的人是她。
是他太过于自信,以为只不过是一朵信手拈来、随时可抛的小雏菊,却没想到最后会是他自己无法自拔、舍不得松手。
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让她离开。
「容我提醒你一下,」莫瑞斯的声音自彼端传来,「你应该知道她再两个月就能拿到学位吧?」
「我知道。」
「那你还是要这么做?」
「是。」
他毫不迟疑。
「那你希望什么时候办妥?」
「你能多快?」
莫瑞斯冷笑了声,「快到你无法想象。」
第十章
深夜,一阵急促的门铃骤响。
苏丽珣皱着眉头,翻身下床,点亮了屋内的灯源,拖着牛步前去应门。
「谁呀……这时间……」
大门一开,答案揭晓,是淋得全身湿透、一头乱发、满脸苍白的孙蓓蓓。她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眼神不怀善意,仿佛是要来跟谁算账。
「你干嘛?」苏丽珣也没什么好脸色。
孙蓓蓓也不客套了,直问:「麦可、豪登在里面吗?!」
苏丽珣愣了一下,立刻敌意高升,「你傻了?他在医院!被你的男人打个半死,记得吗?」
孙蓓蓓没空和她多说,伸手推开对方,直接进了门。
「喂、你干什么?」
苏丽珣吃了一惊,不过,随后又像是理解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急着回来搬行李吧,怎么?已经有男人收留啦?」
对于她的挑衅,孙蓓蓓不理不睬。
她先是走进了自己的卧房,抓了床头柜上的小熊布偶,随后立刻离开卧房,笔直走向浴室,把自己锁在里面。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苏丽珣摸不着头绪——就算是特地冲回来拉肚子,也不必抱着小熊一起蹲马桶吧?
「喂,」她以指节敲了敲门板,「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门内的孙蓓蓓不作声。
她先是把填充布偶随手搁着,打开了马通蓄水箱的瓷盖,低头她看见一包封装得很彻底的塑料包,在水箱里浮浮沉沉。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马的,那只畜牲,居然在她家里藏毒……
孙蓓蓓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麦可、豪登,随后她在镜柜里东摸西找,找到一把修眉刀,她立刻拿来准备割开小熊布偶的缝线,不过,当她将布偶翻过来的时候,
她发现缝线早已被人割断过,而在她弄断缝线后,她从里面挖出了一包白色粉末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