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言风月有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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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言风月有时来-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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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在实现那个很多年前就因为父丧而差点居无定所的宋时来的心愿。
  有一个不会被夺走的属于自己的房子,什么样的没关系,只要不用再搬家不用再担心付不起房租,可以安放他在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里颠簸了太久的身心。
  这样的想法延续到如今他给老母买下的房子那里,二手的小四合院,有一个小小的天井,下雨的时候看得见雨水连成线一样坠下,灰扑扑的墙面,里面却是幼时一家三口曾经生活过的屋子的模样。
  米色的布艺双人沙发、红木的太师椅、藤制的茶几和五斗柜,甚至是墙上贴着的年画,都是他凭借着记忆找回来的。
  自己原来住的那间老房子已经在二十多年前就因种种原因易了主,如今再看到这样的陈设,宋母却看着儿子忽然叹了口气,她问他:“现在你好结婚了吧?”
  他点点头,答应母亲会尽快,大约在他的心里,结婚,不过是人生的一件必需品罢了。
  他其实不大明白在法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叫覃念的朋友,为什么会在酒醉之后的呓语里喊一个女孩的名字,在他看来,合则相濡以沫不合则相忘于江湖是一种多么合适而不伤情面又不为难自己的做法。
  可是他从不知道,能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太幸福或太潇洒,那就是还没有遇到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手让她走的那个人。
  后来,当他的姑娘仰着头问他:“宋时来,我们会一辈子都这样安稳的吧?”
  他又想起故乡那间房子里母亲问他问题的那天下午在风里透过窗台照在天井里的花盆上的阳光,那时他还不知道,后来他会遇见一个人,充满着他向往的安定的气息,他会愿意给她婚姻,然后日日看着她从睡梦中醒来给她一个依赖的拥抱。
  他想,如果不是相看到老,谁会知道是不是合适到可以相濡以沫。
  夜很快就过去,苏慕言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就醒了过来,她觉得眼睛十分酸涩,洗漱时凑近了镜子去看,顿时觉得右眼好像变低了,像要掉下来一样。
  她睡得并不好,总觉得心里有些什么堵着难以入睡,就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她调动着脑子里不多的中医知识和养生食谱,终于决定喝几天养心安神的汤水。
  白天的工作并不多,她撑着下颌对着电脑偷偷的打瞌睡,记挂着贺知非要回家来吃饭的事,把菜单在心里颠来倒去的想了好几遍,一下班就风风火火的赶去菜市场。
  在市场转了两圈,苏慕言两手拎满了袋子,鱼虾自不必提,贺知非喜食海鲜,她又特地买了一些海参,还特地买了一只土鸡。
  在等摊主宰鸡的时候,她看见了隔壁摊位的案板上零散摆放着的鸡翅鸡爪鸡胗这些鸡杂,顿时冒出了做一道酱鸡杂来的做法,就又顺手买了不少的鸡杂。
  回到家,她把鱼清洗干净放上姜片倒了点料酒就上锅清蒸,然后开始剥虾仁,等清蒸鱼差不多了之后她又急急忙忙的把土鸡清洗干净放入炖盅加入茯苓香菇等佐料上火去炖。
  她刚要清理海参,却发现买的竟然是还没泡发的干海参,它们已经来不及成为今天的腹中餐,只好转身去冰箱找食材。她拿了盒嫩豆腐做个文思豆腐,拿了块猪肉解冻,打算做个红烧狮子头。
  苏慕言费劲的把猪肉剁成馅,放在大瓷碗里加了个鸡蛋,少许的淀粉、胡椒粉、糖、盐,然后用筷子朝一个方向搅拌均匀,之后带上一次性手套把这些佐料在手里摔成一个个肉丸子,入油锅炸至颜色金黄后捞出控油,锅底留油下姜葱片爆香后加水烧开,又倒入红烧汁放入炸好的狮子头,盖上锅盖小火炖着。
  二十分钟后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苏慕言抹了一把汗把它盛起来端到餐桌上,又折返厨房处理买回来的那袋子鸡杂,一点点把脏东西细心的清理干净。
  那边灶上的土鸡汤已经翻滚着冒出热气与香味,她刚把汤端出来,贺知非就到家了,他迫不及待的洗过手后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
  一边吃一边说话,“阿姐你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你讲得我那么好,可是你怎么不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五体投地?”苏慕言一面给他盛汤一面忍不住挤兑他。
  贺知非喝一口汤,眉开眼笑的夹一箸清蒸鱼肉,“没有辣椒哭不出来啊……”
  “……有本事你不要回来吃饭!”
  “……”贺知非有点无奈,“你总说这句话有意思么?”
  “……”
  苏慕言气鼓鼓的又回厨房去,贺知非在后面喊她:“你不吃饭做什么去啊?”
  “你先吃吧……”苏慕言继续着手中的活,“我做些东西你拿回学校去吃。”
  话才说完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她转头去看,就见贺知非拎着个鸡腿满嘴流油的冲她翘大拇指,“我还以为你被我气的饱了呢……还是有个姐姐舒服啊!”
  苏慕言把花椒、大料、桂皮、丁香、葱蒜、厚姜片、干红辣椒和糖盐酱醋并着鸡杂一起放入小锅后加入适量的水,然后开火煮,她从筷桶里抽了双筷子指着贺知非,“说完了吧,说完了滚去吃饭!”
  贺知非扁扁嘴问她:“你这是做的什么鬼东西啊,鸡脖子鸡胗什么都有的。”
  “哼,等下你一定不会嫌弃就是了。”
  这可是她读大学的时候为了解馋特地跟别人学的,每次做的时候舍友都会虎视眈眈的等着她说“好了”这两个字。
  她一边煮一边用筷子在锅里搅,半个小时过去后,锅里的汁液差不多要干了肉都变得酱色均匀的时候她熄了火,闻香而来的贺知非不顾烫夹了个鸡翅,三两下狼吞虎咽完后赞叹到:“阿姐啊!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
  苏慕言得意的把做好的酱鸡杂装进乐扣餐盒里盖好盖子,然后去拉他,“去吃饭啦!”
  “姐你怎么会做这个东西的?”
  “大学的时候跟别人学来解馋的呗。”
  “大学?”
  “你能不能不要一副好像我没上过大学的样子啊……”苏慕言吃一口饭无奈的看他。
  贺知非讪讪的摸摸鼻子,“不是你已经毕业好久了嘛!”
  苏慕言又照惯例问他:“学习怎么样?”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上学期换了个老师教建筑设计学的事?”
  苏慕言点点头,“怎么,他有什么问题么?”
  贺知非一脸的兴奋就洋溢出来,“没问题!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老师了,阿姐你不知道,这是我在大学最喜欢的老师没有之一!”
  “哦……那他到底怎么就招你喜欢了?”苏慕言忽然就纳闷了,贺知非当初上S大不能说是很甘愿的,甚至不止一次跟她抱怨过学校、课程和老师,难得见到他对一个老师如此夸赞。
  “有见识,有眼界,有想法!”
  “……”
  她好想告诉他S大这样的人不少啊,那他为什么以前会有种种抱怨?不过,少年嘛,总是有点捉摸不透的,不用跟他如此较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吃过晚饭后贺知非帮她收拾好碗筷,苏慕言把准备给他下个星期吃和用的东西装进袋子里去,一切都准备妥当已经是接近晚上十点的时候了。
  S大早在十多年前就搬到离家几乎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程的新城去了,而所谓的新城,也不过是城市发展中被城市管理者们人为划分出来的界限罢了。
  纵然如此,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呢,最晚的一班公交已经停运了,苏慕言怕他连地铁也赶不上,连声催促他好回学校去:“再晚就不要走了,在家里过一晚明早早起回去上课好的啦!”
  贺知非不愿意,“我宁愿漏夜赶回去也不要明早早起!”
  不赖床会死星人大概不惧怕晚睡,但一定对早起这件事心存愤怒。
  苏慕言拗不过他,只好送他去地铁站。地铁站里空荡荡的,只是偶尔才会看见一两个拎着公文包或塑料袋行色匆匆面色疲惫的人走过。
  他们坐在橙黄色的胶椅上等地铁,贺知非忽然问她:“阿姐,怎么好久都没听你说有约会的?”
  “不合适,分了。”她答得干脆,事实上心情也没有多沮丧或是难过,别人介绍相亲来的男朋友,就算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她也不愿意去屈就一个不满意的人。
  贺知非愣住了,“那……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合适呢……”
  他的声音里透出些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惆怅来,大概在这件事上,他是真的替他的姐姐想过太多东西。
  苏慕言顿时沉默下来,直到贺知非已经上了地铁她也没有说话。她走在夜色里,独自想着这个问题,是啊,什么样的人才合适呢?
  说是不合适,或是挑剔他这样那样的缺点,无非是因为不爱他罢了,如果爱他,就会容忍他这些或大或小的缺点,这一点上,世间男女莫不如是。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书看过这样的一句话,因为从没得到,所以无比完美,从此成了一生最固执的愿望,安静而凶猛地潜伏在每个细胞里,在某一双眼、某一张嘴出现的时候,猛地荡了一荡。
  忽然就想起她喜欢过的那类男人来,浓眉大眼,思考时习惯性的皱眉,头发柔软,在有光亮的地方会反射出一层光晕来,话不多,却十分坚持,总是喜欢用行动来表达意愿。
  她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他来了,大约是已经把他当做了生命里的密码。
  此时的S大已经沉浸在夜晚的安静里了,所有的活动都已经结束,店铺都已经打烊,贺知非在教学区旁边的公交车站下车,他要走过连接教学区和生活区的那座彩虹桥才能回到宿舍去。
  S大这座新建的彩虹桥是在众怨声中落成的,相比于一条笔直的小路来说,拱桥状的人行天桥就算有个叫彩虹桥这么漂亮的名字也还是因为走起来耗费力气而遭人嫌弃,于是这座走起来累死人兼之又没有顶的人行天桥被学生们称为S大两大奇葩之一。
  另外一个,是S大综合楼那山路十八弯似的综合楼楼梯。贺知非第一次去那里上课时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好几层楼梯,结果一问,发现才二楼,顿时无比泄气,就算他知道这样的构造是为了节省空间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领导是傻逼。
  苏慕言准备给他的东西不少,他颇为费力的提着它们低着头走在路上,在天桥底下的路口处差点撞上了前面的车子,一束灯光打过来,照得他睁不开眼,立刻就眯着眼睛往旁边躲去。
  直到差不多一分钟过后他才适应过来,借着车灯的亮光他看清了坐在车里的人。
  他不由得惊叫:“宋老师!”
  宋时来听到这个险些撞上来的男生喊他,一愣,习惯性的眯起眼打量对方,迅速的在脑子里寻找对方的信息,“哦……你是……贺知非同学……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贺知非很高兴宋老师居然认得他,其实对于宋时来来说,之所以会认得贺知非,无外乎是因为他之前在其他学校任教时间虽然有不长不短的三年,但是因为与其他老师共通承担同一个班同一门课程的教学,见到学生的机会不多,自然就不会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在S大,他只承担了贺知非他们一个班四十五个人的教学任务,常见的人,混个脸熟自然不难。
  再加上贺知非在他的课上还比较活跃,那么,他会认得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才会在这时候很快就叫出他的名字来。
  贺知非不知道这种情况啊,他十分的高兴,上前拉开车门,十分不见外的坐在了宋时来旁边的副驾驶位上,问他:“宋老师怎么那么晚还没回去,这里离你家不近吧?”
  “我住在大城小筑,还算好。”宋时来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去看贺知非放在膝盖上的大袋子。
  贺知非注意到他的目光,伸出食指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我回家吃饭,我阿姐怕我在学校吃不好,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
  他着急的解释虽然很流畅也理由相当充分,但总有种撇清干系的嫌疑,宋时来忍不住笑着说:“有什么不好,别不知足,我可是连晚饭都没吃上啊。”
  “为什么啊?”贺知非不由得奇怪。
  宋时来摇摇手里的手机,“视讯会议,明天的工作比较紧急,只好加班加点。”
  “这样啊……那老师现在回去有饭吃么?”
  “当然没有,我可不像你,有个那么好的姐姐。”
  面对着宋时来善意的笑,贺知非又不好意思起来,踌躇了一瞬,从袋子里拿出了个乐扣餐盒放在宋时来面前,“那……这个给你吧,很好吃的,热一下就行。”
  宋时来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学生会这样表达他的关心,看他的样子,这盒食物是家里准备的而不是外卖的熟食,应该是他喜欢的,可是他却让给了他。
  还没等他推辞,贺知非就已经急急忙忙的下了车,“宋老师,我走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餐盒……”
  “你可以把它处理了,不过它是我阿姐新买回来的还没用过,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留着用……”
  也许是考虑到时间太晚了的关系,贺知非的脚步极快,还没等宋时来跟他道谢,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宋时来只好放弃喊他的想法,默默的启动车子驶离了学校。
  黑色的沃尔沃与夜色融为一体,两束车灯光打在前方的地面上,被周遭安静的环境环绕着,无端端就让他心里升起来一股寂寥来。
  也许是受到刚才贺知非的影响吧。回家,毕竟他是回家啊。
  而他,对于回家这件除了逢年过节就鲜有可能实现的事,觉得遥远又奢侈。有时候他会想起妈妈,想着既然她不愿意来S市那就他回去吧,可是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压了下去。
  回去不是没有工作,但是,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忙碌又充实,对明天充满着期待,故乡的小镇,风景清丽,却已经盛不下他对于事业的野心。
  他看向放在车窗那里的餐盒,透明的乐扣餐盒里食物的影子提醒着他,这份量十足的食物,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姐姐特地做出来的。
  这样想着,莫名就有种敬畏感油然而生。
  等他驾驶着汽车穿过好多条寂静无人灯光昏黄的街道回到住处,继而坐在餐桌前打开餐盒的盖子时,又愣住了。
  他仔细的看着餐盒里每一块他能从裹着的那层酱里认得出的东西,鸡翅、鸡爪、鸡胗,这是什么做法?
  宋时来吸吸鼻子,尽管已经凉了,但还是可以闻到一股香味,他不由得想像这些酱鸡杂在烹调和刚出锅的时候是怎样的令人垂涎三尺。
  他拿来一双筷子,轻轻的拨动餐盒里的鸡翅夹起一块来,大料和桂皮这些香料的辛香加上花椒和辣椒的辣味使肉类经过酱汁的浸透后特有的醇香更加浓郁,火候恰到好处使得骨肉极易分离,让他有种入口即化的感觉。宋时来觉得这道酱鸡杂的卖相很好,但他又很快就发现有一块鸡翅煮的久了点而骨头掉落出来了,顿时觉得十分亲切,他很快就想起妈妈以前炒菜的时候因为一根青菜被炒焦了而略显无奈的的话,“哎呀,火候是不是又过了啊?”
  也不知道做这道菜的人看到这块露出了骨头的鸡翅,是不是有和他的妈妈一样的反应,抑或是不在意甚至是没注意到。
  可是,这种家常的感觉却因为这块破了相的鸡翅而更加真实起来,他好像嗅到了一股让他想要亲近的气息。
  宋时来坐在餐桌旁,一个人,一双筷子,一碗从冰箱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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