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欣可,刚才路上有点堵,所以迟了,让你久等!”方月半抱歉说道。
“没关系,我也只是刚下飞机,你能来接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凌欣可兴奋地说:“两年不见,你一点也没变,嗯,胖胖的,健健康康的,不知梦野他们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倒是你,长得越来越水灵漂亮了,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方月半奉承道。
“真的吗?”凌欣可开心地背着旅行包在月半面前转了一圈,像极四月的云彩。
“当然,‘女大十八变’嘛,就是还是瘦了点,是不是在家又挑食了,我记得你以前挑食挑得厉害,走吧!”月半说着,伸手接过凌欣可的旅行箱。
“哪有?我看我的肉都转移到你身上去了,好让你更健康。”凌欣可背着包跟随左右。
“听你这么说,倒是我欠你恩惠?”
“那当然啰!”凌欣可开心得心花怒放,眼里的笑意甜得快要滴出蜜来,还有方月半没有觉察出的爱意。
走出机场,方月半顺手拦了辆出租车,凌欣可问他:“我们去哪里?”
“酒店。”
“酒店?”凌欣可愕然。
方月半回答:“是啊,先帮你解决食宿问题,怎么了,有问题?”
“哎呀,我不要住酒店,你看,我打算在这里长住,去酒店多费钱,我可不要你的接济。而且,我怕孤单,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你忍心吗?”凌欣可嘟嘴,一副泪眼汪汪流浪狗的可怜相。
“这也是!”方月半想想也对。
“不如让我也住梦野家,跟你们有伴?”凌欣可提议。
“不行!”方月半犯难了,“周妈妈未必会同意!”
“拜托,拜托!”凌欣可撒娇。
“好吧,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周妈妈出了名的势利,到时吃亏,你可别哭鼻子!”方月半禁不住凌欣可的哀求,勉为其难地说。
“放心,不会啦,山人自有妙计!周妈妈我又不是不认识,她哪有你说的那样,小心待会我向她老人家打小报告。走啰!”凌欣可自信满满地说完一通,快乐地钻进车。
周家是一个大宅院,面积宽广,除了有一个绿树如茵的大前院,还有一个漂亮的后花园,而房子则是透着洋气的古宅,青砖红瓦,有点苏州园林建筑的古韵。这是由周梦野热衷于古建筑研究的已故爷爷亲手设计的,庭院花园则是为他偏好园艺的已故奶奶而建。住在这所中西结合的宅子,是一件赏心乐事的事。正当时,周爸周大千正在大厅里看报,而周妈贾凤雯正在削苹果。
周大千,周梦野的父亲,碧城市长,对于碧城的繁荣发展,周大千劳苦功高,可称楷模,深受碧城百姓爱戴。他,小脑袋,秃顶,四周长着稀稀拉拉的白头发。听说智者多是秃顶。矮个子,身材瘦小,蓄着短短的稀疏的白胡须,平时在家不注重着装,白背心,黑长裤,一双十字拖,如此简单,与英俊潇洒无缘,平常喜欢拿着放大镜研究古物古董,为人蛮和气,生活简朴,反对奢靡。身为一市之长,生活却如此简陋,也许你会认为他是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非也,非也,他不是巴尔扎克的葛朗台,也不是果戈里的泼留希金,更不是莎士比亚的夏洛克。恰恰相反,他乐于助人,为人仗义,颇具侠义精神。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他会竭尽全力相助。只是王永庆是他的偶像,都认为浪费粮食就是浪费生命。
人说,人与人之间具有互补性,要扬长避短才好。比如说交友,大胖子往往有个瘦个子的朋友,如契科夫的胖子和瘦子;比如恋人,漂亮的得找个不漂亮的做一对,否则容易闹分离,两只美丽的孔雀呆在一块容易打架,因为每只孔雀都骄傲地认为自己的羽毛天下无双。比如夫妻,朴素的男人得找个会花钱的老婆,高女人往往嫁个矮丈夫,如冯骥才笔下的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比如郭靖和黄蓉,稚拙配智巧,才能天成。相反,如果黄蓉和杨康相爱,一个足智多谋,一个工于心计,最后还不得自相残杀?也难怪黄蓉不喜欧阳克了。“美与丑”结为夫妻,虽然滑稽,却也和谐。所以,矮个瘦小的崇尚节俭周爸就讨了高大发福的拜金主义者周妈贾凤雯做老婆。周妈最大的嗜好和最大的愿望就是赚钱兼花钱。周妈有时虽然说话刻薄,得理不饶人,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纸糊的老虎,看似难亲近,其实好人一个!
果然不出所料,方月半一说出目的,周妈立即反对:“咱们这里又不是寄生堂,就一狗窝,怎么好意思委屈人家姑娘?”
“可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妈,欣可千里迢迢来这里,您别这么见外。”周梦野刚从外面回来,一边进门一边对他母亲说话,还不忘和凌欣可寒暄一番。
“哦,我不“见外”,“见内”行了吧?”周妈责怪儿子多嘴多舌,胳膊肘往外拐,于是不假思索的反讽道。
“哎,我说老婆子,你不要这么势利,好歹是儿子们的朋友,当面把话说得这么刻薄,不怕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家里多个人不就添双筷子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家里就这几个小子,平时梦野和月半又不务正业,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如今添个女娃增份灵气,人多好热闹,屋里有儿有女,花好月圆,不挺好的嘛!”彼时周大千摘下眼镜,放下报纸,抬起头,半是责备半是劝导妻子。
“噢,敢情不是你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可惜呀,你娶的不是田螺姑娘,我以后求神拜佛保佑你下辈子有这种福气。”周妈反击。
“周妈妈,您放心好了,我会付食宿费的!”凌欣可见缝插针,对周妈妈保证道。说完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周妈,是一个手工精细的银手镯,内圈还刻着祝语,“周妈妈,来得匆忙,也没有什么见面礼,这份礼物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两年未见,您还是这么和蔼可亲。”凌欣可谄媚地说道,把为人处事的太极拳打得圆滑,顺道还把其他礼物也拿出来,人手一份。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太贵重了!”周妈嘴上客套,双手还做推辞状,顺手却笑眯眯地接过礼物戴在左手腕上,满心欢喜地边抚摸镯子边喷喷称赞质量,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不见光的缝,像极了守财奴看着自己的珍宝嘿嘿贼笑的表情。
周爸、梦野、月半无语得只顾翻白眼。
周妈一把拉过凌欣可坐到沙发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亲切地说:“小欣,你以后只管住在这里,爱住多久就多久,就当自己的家,别谈什么钱钱的,周妈又不是那些见钱眼开的女人,这里的午餐免费,不过以后有空得帮忙做点家务,你知道,家里的男人都是猪八戒的亲戚,个个懒虫,好吃懒做,这么大个家只我一个人操持!”
凌欣可高兴地连连点头答应,倒是周梦野戏谑地说道:“妈,没见过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臭小子,懂什么,妈这是教欣可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孩子。如果你是个女儿,家里现在早就多了一个“贤内助”了,哪需要我这么累死累活的!”周妈不满地对儿子低吼,“没大没小,跟你老子一个样!”
这话周大千不爱听,他没好气地回嘴:“哪样?没见你这样指桑骂槐的,敢情他就不是你儿子!”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反唇相讥,三个年轻人则在一旁偷偷发笑。这对好人夫妻没事总喜欢借题发挥抬杠,子侄辈们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而且不必担心,夫妻两人是典型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好像记性又不好,容易健忘,这一秒吵架,不定下一秒就和好如初,反正两人都没有过隔夜仇。好的婚姻不是一辈子不吵架,而是吵架一辈子仍然不离不弃在一起,并且需要一点健忘症做调和剂,最好还能在哭泣时轻轻为对方拭泪。
饭后,因为没有什么节目,方月半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啃薯条,吹凉风。今晚无月,夜色不怎么好,几颗星星稀稀拉拉地闪烁着,只有北极星还闪耀地坚守北暝。正在发呆之际,凌欣可端着个大瓷碗走近,挨着月半坐下,把碗递给他。
“这是什么?”方月半接过,不解地问。
“黄芪鲤鱼汤,由鲜鲤鱼、羊肉和黄芪、当归等几味中药一起熬的,补气温中,清热利胃,趁热喝,看看味道怎样,还有……”凌欣可拿过方月半手中的薯条,嘱咐道:“这些垃圾食品多吃无益,你以后还是少吃为妙!你要是饿了,嘴馋了,就老实告诉我,我给你做好吃的,保证让你的五脏六腑满意!”
“真的假的?”方月半将信将疑。
“当然,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你的厨艺让人不敢恭维,我对你做的糖醋排骨至今记忆犹新。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自告奋勇亲自下厨为我们炒糖醋排骨。结果呢,错把盐当糖,酱油当醋,根本就是一盘实至名归的酱盐排骨,白白浪费了一块上好的猪排骨,我看那只本来含笑九泉的猪看到自己排骨的惨状,都会忍不住痛心疾首地涕泗横流啦。还有呀,周妈因为你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清理厨房,那个悲哀啊!”方月半开玩笑地说道。
“哼,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你却在挖苦人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我们分别了两百多个三日!你不知道,这两年来,我花费了全身心的精力和心思跟我妈学厨,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如今,什么苦瓜木耳汤、赤豆茯苓汤、红烧狮子头、豆燜鳝鱼、宫爆鸡丁,我信手拈来,不过小菜一碟。”一道道好菜靓汤从凌欣可嘴里蹦出来,直听得方月半口涎三千尺。如果凌欣可不说,傻头傻脑的方月半的确不知道她这两年的辛劳,也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更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够为自己喜欢的人做饭烧菜是天大的幸福,看他津津有味地享受自己亲手烧的饭菜,所有的辛苦都转换成甜蜜。
“怎么样,好喝吗?”凌欣可有点紧张地问。
“好喝!‘此汤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尝?’方月半边品尝边夸奖,逗得凌欣可一个劲地傻笑。
“对了,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方月半关心地问身边的可人儿。
“嗯,还没想好,你有什么好提议?”凌欣可抿嘴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于是想听听月半的想法。
“你一个女孩子,干不了粗重活,应该找一些轻松的活。这样吧,我家超市最近正在招工,你去应聘吧,悠闲轻松,待遇从优,你觉得呢?”
“好主意,月半,谢谢你啦!”凌欣可搂着月半的胳膊开心地感谢道,感动得就差没有当场跳起来手舞足蹈一番了。
“不用,我只是提了个建议,至于你能不能通过,面试后才知道!”方月半有点不好意思。
“知道啦!不过,月半,以后我一个人住在这,爸爸妈妈又不在身边,你可不许欺负我!”
“怎么会,我是那样的人吗?咱们同窗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
“嘿嘿,先给你提个醒呗!”凌欣可吐舌。
“既然你舍不得离家,干嘛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瞎转悠,你在家那边不是工作得挺好的吗?”方月半问。
“因为这里有那里没有的东西?”凌欣可含蓄地小声嘀咕。
“什么东西,这么稀奇,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买邮寄过去不就行了!”方月半大惑不解。
“这个东西市场上买不到。”凌欣可低声说道。
“到底啥东西,这么宝贝?”
“人,这里有我想见的人!”凌欣可用只有狗耳朵才能听到的音贝呢喃,脸瞬间红了,像熟透的水蜜桃。只要谈及爱情,再豪爽奔放的女孩也会变得分外害羞内敛,爱情的魔力真的难以捉摸得耐人寻味!
“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到!”方月半支着耳朵凑近凌欣可请求道。
“没什么,我去帮你多盛碗汤!”不等月半回应,凌欣可就拿起空碗小跑地跑向厨房,空留月半一个人在那里发笑:这个女孩,还是那么单纯得可爱,快乐得可心!
海天尽头,夕阳早已收起最后的一丝暖辉,沉入海底,赶赴龙王之邀。唯见镶着夕阳金黄色光边的晚霞在天边热情燃烧,直映照得天尽头的海水波光粼粼,光彩斑斓。
海,是天空的倒影,海天一色,湛蓝得纯净无瑕。海天中,海鸥是白云的情侣,时时比翼齐飞。海燕收敛起破风斩浪的豪情壮志,优哉游哉地振翅高飞,累了就站立于岛礁中小憩片刻。潮水与自己的海岸情人大玩若即若离的爱情游戏,时而分离遥望,时而又亲密无间。
海,生命的摇篮。成千上万的海豹在欢乐跳跃,海象在脚下安睡,海豚在万顷柔波中亲吻,婴儿般欢啼,荇藻在海床里上下起伏呼吸。海,神话的胎盆。海底是否真有白玉为床、珠贝为雕栏的龙宫?精卫是否曾把无量大海填平?望夫石是否仍然伫立于海崖之巅?美人鱼夜晚是否真的会浮出海面坐在珊瑚礁上对着满天繁星发呆,或者用甜美柔润的歌声吸引过往的船只?夕阳曾几度秋凉,沧海曾几度桑田?
苏暮牵着丝言的手赤足走在干净柔软的沙滩上,看着如诗如画的良辰美景,心中柔软一片,如云朵轻抚林梢,阳光轻吻草叶。
忽然,苏暮驻足弯腰拾起一枚漂亮洁白的海螺,把它放在丝言的耳边。轻柔的呼呼海风声在耳畔回响,丝言不禁微笑起来,接过海螺。
苏暮温柔地看着丝言,轻声说道:“丝言,我觉得好幸福,只因为有你!你看,这一片海,好美,不知海的女儿是否真的曾在这矢车菊花瓣般湛蓝澄净的碧海中舞蹈?她是否真的曾在海中遇见过她的真命天子?又是否真的为爱化成了银沫?丝言,一万年太长,一千年也假,我不奢望能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如果可以那当然好,如果不行,但愿苍天怜悯,让我们今生可以相依相随相伴到白头,你说好不好?”
丝言没有答话,只是轻笑着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苏暮紧了紧抱着丝言的手,继续说道:“丝言,我不要你做海公主,为了爱人而忍受刀山火海般的刺痛,最后还牺牲了自己。我也不要你做海中流泪的鱼,独自咽下永别的苦水。我要你像蓝天中的海鸥,伴着彩云自由飞翔!”
丝言从苏暮的怀中抬起头,脸上挂着笑意,眼中一片温柔。丝言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海螺放在了苏暮的耳边。苏暮静静听着,发现海螺里竟传出自己刚才说的话语,疑惑地看着丝言,不用说,这一定是丝言的杰作。
丝言笑着回答:“我用法术把你刚才的话记录在这海螺里了,作为呈堂证供,以后如果你食言,这就是证据,你想赖也赖不掉!”
苏暮故作生气,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和羞涩:“好啊,你算计我,作为补偿,你也应该说几句话记录在案,不然以后反过来是你欺负我怎么办?”说着把海螺推回给丝言。
丝言耍赖:“我才不要呢!”
“你说不说!”苏暮威慑道,伸出食指挠丝言胳肢窝,丝言痒得哈哈大笑,不得不缴械投降,嘴对着海螺口发表爱情宣言。
“‘我欲与君相知,山无陵,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丝言不想说得太直白,于是借用古诗句表达情感,现代人都喜欢白话文,对古文不太熟悉,这样一定程度上减少尴尬,不过这种小九九心思,却逃不过苏暮的一双法眼。
“不要以为用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