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自量力了。
*
医院很拥挤,哭的哭,闹的闹,大部分都是赶来的亲属。
陈靖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护士七嘴八舌,忙挤进去,“请问夏俞在名单上吗?春夏秋冬的夏,榆树的榆去木”
“你好,我叫夏俞。为什么呢?因为我爸爸姓夏,我妈妈姓俞,所以我叫夏俞”宋然突然想起这是夏俞对他讲的第一句话,很多年过去他都快忘了,却在此刻想起来了,是怀念吗,也许是的。
“夏俞?”护士拿笔对了一下名单,然后看着陈靖,“你是夏俞的家属吗?”
“是”
“这些是她的东西没错吧?”护士将一PP袋递给陈靖
身份证、钱包、手机都没有错,就是他嫂子。
陈靖点点头,哑着嗓子,“是——”
“很遗憾,她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你跟我去确认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联系殡仪馆了”或许是职业习惯,面对死亡护士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反而是认真注视着陈靖,轻轻叹气,有些惋惜,“她很年轻。”
陈靖说不出话,如鱼刺哽候,眼中有些酸涩,是很年轻。
“走吧”宋然轻轻开口
陈靖愣了,哥就不难过吗?嫂子没了!他妈的,他还往里面打什么钱,他嫂子都收不到了!他还不如拿那些钱去烧给她!
“哥,那是嫂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没了就没了。哥,当真就那么绝情,一点都不念旧情,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吗?
“我知道”
“既然如此,哥还是在这等着,我去送嫂子就行!”陈靖有些心寒,跟着错愕的护士往前走,他从来没有违背过哥的任何决定,但这一次哥是不是太心狠了,嫂子再怎么不讨他喜欢,那也是他硬要把人家娶进门的,就算不能好好的认真对待,但也不能如此糟蹋!
后来,他明白了,哥不是狠心不是薄情不是淡漠而是他的心已经疼得不能再疼了,心爱的女人就那样离自己而去,那是将他的心慢慢揉碎,又慢慢缝补,那如何不痛。
*
打开临时安置停尸的房间,陈靖看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按照护士的指示,陈靖走到一处担架旁,伸手就要掀开那层沾血的白布,一只手将他推开
“出去”
“哥——”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
十分钟后
“走吧”
“啊?去哪?”陈靖看到宋然出来说要走就呆了,那他嫂子怎么办?就放在这?这不妥吧?怎么也得带回A市,把她带回家!
“回A市”
“那嫂子呢?”
“不知道”
一旁的护士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这丈夫是不是太过分了,那是你妻子。”她就没见过这种人,自己老婆没了还跟没事人一样,死者为大,总不能让她一直呆在这吧!
“妻子?”宋然转身看着护士,“我还没无知到连自己的女人都认不出来。”就算年龄相仿、体形相似、面目分辨不清,他也认错不了,里面每一个他都确认过了,不是她就不是她。
护士呆了,“可那证件就是从她身上取下来的。”
“我太太很迷糊,她东西自己放哪都不知道,要是被偷了她更不清楚。”身份,金钱,偷走什么都可以,唯命不可!
*
“哥,那个真不是嫂子?”上车后陈靖还是不太确定,试探性的问宋然
“恩”
“吓死我了!”陈靖拍拍胸脯,“那嫂子会去哪?”
去哪?怕是半道下车了。现在她钱包身份证手机都没了,估计在哪个地方挨饿受冻了。也好,就让她出去折腾几天,省的回家也不安分!就她那本事骗吃喝也不是问题!
*
夏俞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她怎么感觉有人在骂她!将一大碗的羊肉汤喝进肚子里,别提多温暖,摸摸趴在桌上舔汤的皮皮
“皮皮,怎么办?我们真要露宿街头了”夏俞真是火大了,这该死的小偷竟然趁着她下车的功夫把她的包给掳走了,火死她了!其实掳走也不打紧,毕竟里面钱不多,加起来零零总总连十块钱都达不到,可里面有身份证啊,没有身份证她住哪?早知道就把身份证和取出来的钱里三层外三层的放到衣服的夹层里。
没办法,只能去车站找了一班晚班的车,总之去哪不重要先过一晚再说!
颠簸了一夜,天色渐亮,车窗外没有绿色的植被,广阔的高原,土地贫瘠,环境恶劣,一眼望去都是黄土和黄沙。
夏俞抱着皮皮拿着行李下车,看着熟悉的路口,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是高三那一年,不过那一次是无意中来到这,这一次却是她自己找来的,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也许自己和这里割舍不了,也许是自己预见了什么!
*
半个月后
颜秋看着窗外慢慢抽芽的柳枝,不禁摇头,她这次准备消失多久,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宋然回来,她就知道夏俞没事
这也证明了她另一个猜测,夏俞是故意,她压根就不准备去拉萨。中间那么多站点,他们根本就无法查清她会在哪个地方下车,也无法知道她会去哪,她和高三那次一样,她是有目的的,而且也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心里隐藏了一个秘密。
究竟她想见谁?还是她知道了些什么?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已经……
“叩!叩!叩!”
颜秋回神,“进来!”
护士抱着病例走进来,“颜医生,有您的病人”
颜秋点点头,收好思绪,面带微笑看着来人……
*
李阿姨看着夏俞娴熟的动作,突然热烈盈眶,手不禁擦擦眼角,回来好,回来了就好,真是担心死她了!
“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顶多,恩,顶多以后厨房的事全部交给我”夏俞笑笑,“我其他的不行这炒菜还是不错的,呵呵!”夏俞边炒菜边微笑开口,怎么看都有点大言不惭,不过却也有些俏皮。
“少奶奶,你这是去哪了?”
“去拉萨啊”,把菜装盘,夏俞拿筷子摆好造型,“去,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那你还真幸运!火车没到拉萨就出事故了,活着的人都没几个。”
夏俞霎时抬起头,看到宋然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心里一阵打鼓,火车出事故了?不是吧!看来她还真是上帝眷顾,没被死神拖走。
“呵呵,我爬出来了!”夏俞端着菜到餐桌,“吃饭了吗?坐下一起?”
李阿姨忙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夫妻。夏俞无语了,一顿饭而已,至于吗?不过看他都坐下了,她就做次好妻子得了,真心实意的。
夏俞盛了饭和汤放在宋然面前,“这汤我还没尝过,你试一下。”
宋然拿起汤匙,舀汤啜了一口,抬头看着夏俞,“淡了”
“会吗?”她还怕咸了呢,拿起他手中的汤匙,试了一下,“是淡了,你等一会,这碗先放着,我去调一下味。”
宋然没有阻止她,他知道自己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生活,平平淡淡,宁宁静静,不受任何人打扰,就只有他和她。拿起还留有她气息的汤匙将一碗的汤慢慢喝完,其实就这样下去也很好不是?何必彼此伤害。
“这次应该差不多了。”夏俞重新盛了一碗出来,看到桌上的汤没了,有些惊讶,他不介意吗?又或者,夏俞下意识的看了看皮皮吃食的小碗
宋然好笑,她的口水他吃的还少吗?他什么时候说他介意过,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夏俞安静吃饭,过了许久才问起宋珏的事,“姑姑,她——”,她上次回来就没看到宋珏,不知道她是不是回美国了,是不是被她气得不行?
宋珏毕竟是他的姑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自然不会自信到以为宋然会为了她与宋珏撕破脸,然后站在她这边维护着她。
“回去了”
宋然放下碗筷,看了夏俞一会,看得夏俞有些心虚,忙低头扒饭。他干嘛这样看她,看得她心里都毛毛的。
直到他起身离开,夏俞才轻轻的松口气,这气场太强大了!
“夏俞,你不用那么妄自菲薄。”
她没那么卑微也没那么渺小更没有微不足道,她的分量,他心里很清楚。只是她太自以为是,太自作聪明,她不是他,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复仇,怨恨,愤怒,折磨……她只会想到这些,她怎么就不会想他对她会是另一种感情,男人对女人的感情。
夏俞愣了,转头看着被关上的书房,心里五味参杂,酸涩中的甜蜜慢慢溢出来。他的意思是,她,还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在他的心里。
他是,喜欢她的
夏俞不敢确认,等得太久,以至于当她可以触及那个答案时,她胆怯了。
*
晦暗的书房,就一盏工作灯亮着,尽显落寞,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慢慢在吞噬着黑暗和孤独。
“宋然,我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夏俞无法生育,那么我希望你早作打算!”
“姑姑希望我怎么做?和她离婚又或者随便在外面找一个女人给你生一个?”
“宋然,我是为你考虑,别忘了你需要一个继承人!”
“继承人就一定要有血缘关系吗?聪明的孩子多的是,找一个并不难。”
“你就非要她了是不是?”
“是——”“我尊重姑姑,也希望姑姑尊重我的决定。我娶她,不是为了给我生儿育女。”“孩子不是维系婚姻的基础,她有孩子,我会高兴,没有,我不强求。”
……
捏捏眉心,打开皮夹,看着照片上如夏日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子,她的笑容慢慢模糊又逐渐清晰,他一直深陷和她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是不是,该把你忘了
你已经不存在了,我是应该忘了回忆,回归现实了
Goodbye my girl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谁轻轻的叫唤我,唤醒心中爱火
想到桌上她遗失的东西,夏俞辗转反侧。他知道了,知道她在骗他,可他却没有质问她,是否他是在纵容她?纵容她的失踪,纵容她的谎言,纵容她的欺骗
如果,她在下一站下车,是否就代表着天人永隔,是否她就成为一抔黄土,葬送他乡,是否她就真的只是一个过去,微不足道,无足轻重,宛如尘沙,她不敢想象!
若真是那样,他会如何
房门被开打,脚步渐近,旁边的丝被被掀开……
他就那样睡在自己身旁,热度透过那几公分传到她的身上,她觉得身上滚烫,手轻轻的朝热源移动,可在他一个转身后,又悄悄收回,燃起的心鼓起的勇气被浇灭,心里一遍遍的惋惜叹气
将身体转向床外侧,却怎么也睡不着,火车事故的现场照片还在她脑海里回荡。他取回她的东西就说明他去现场了,怕是以死者亲属去的吧,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个消息。若是以前,她会认为他定会觉得解恨,可今天,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会哀伤!
是他的那一句话触动了她,是她自己低估了自己,他的话让她重新审视了自己,也重新让她回归了温暖的感觉,有他的感觉……
夏俞身子一抖,不是害怕,而是被打断思绪,有些错愕
温热的身体就贴近在她的身后,无比亲密,大手透过腰际往上摸索,直至停留在她的胸口流连。颈边略显急促的气息让夏俞瞬间明白了,放松身体,靠在他的怀里,眯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手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他待她很好,极尽的温柔,没有弄疼她。夏俞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他爱她!
尽管他没有说话,可她就是能感觉的到,她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他是认真的,他在珍惜她,他在她的身上处处用心。
夏俞抬手抚上身后的那张俊脸,一寸寸的慢慢刻画描摹,原来不用眼睛也可以感知到他的英俊,她在心里一笔一划刻下他的痕迹,然后慢慢珍藏
“你像他,却不是他”
疼爱的动作停止,宋然抬手拉住从他脸上下滑的手,粗重微哑却带有欢爱中略微迷蒙的磁性声音在她的耳畔轻轻漫开,带着难得的温柔,“他,是谁?”
夏俞脑筋不清楚,只是在久久之后才吐出两个字,“哥,哥”
男子低笑,轻轻拉起她的手,放置她的胸口,十指紧扣,“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我,究,竟,是,谁。”
“啊~~”
娇媚入骨的娇吟,在黑夜里划破寂寥,带来一室的温暖与暧昧!
“我是谁?”
“老公”
宋然搂住已然睡着的夏俞,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呓语,可内容不过两个字‘哥哥’。若说梦是反映人最真实的一面,那在她心里哥哥就是最重要的,老公终究抵不过哥哥。
轻抚她的脸,“你要的是老公还是哥哥?他们让你选择,你会选谁?”
无论是老公还是哥哥,他们都必须要有一个前提,知道吗?
*
少爷和少奶奶感情升温了!这是李阿姨最近得到的重磅消息。
至于怎么看出来的,那就有的聊了,不过还是简单概括一下
首先少奶奶笑容多了,其次少爷天天回家了,最后他们交流多了
夏俞抱着皮皮在看电视,一旁的李阿姨偷偷将一个纸条递给夏俞,夏俞打开一看,看了好久都没明白。
李阿姨索性明说,“这是我们那留下来的一个偏方,好多人吃了就怀上了。还有这个”李阿姨将一个平安符交给夏俞,“这个放在枕头底下,保证有效!”
夏俞无奈了,这是不是太急了,可又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好将那个平安符拿过来看了一下,上面的‘求子’两个字还是深深刺激了她,这是要她趁热打铁吗?他是一个孩子就能绑住的吗?若是,自己是否要打算一下。
*
晚上的时候,宋然看到枕头底下的平安符,握在手心,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想要孩子了,可却相信这些东西,寄希望于无稽之谈,是否真的没办法。
夏俞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宋然手中淡黄色的流苏穗子,愣了一会,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安,怕他觉得她在暗示什么。忘却了擦拭的手,毛巾掉落在地,看到他下床走近她,更是垂下眉目,不敢看他,宛如做错事的孩子。
宋然捡起地毯上的毛巾,替她擦拭着头发,微微叹气,“那个人是谁?”
夏俞心间颤了颤,抓不透他的心思,虽然他用最平缓的语气问他,可她还是闻到了一股秋后算账的味道,她要怎么说,她说不出口,踌躇了许久才轻轻开口,“对不起”
夏俞可以感受到他在她头上的手一僵,她看不到他的面容,或许她不敢看,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惩罚她,是否他们的婚姻就只会走到这里。
他是否可以当她只是迷路了,她只是找不到方向了,她不想想起那些,一想起她就会愧疚,她就会觉得自己残忍,觉得自己天理难容,做了最不该做的事情,放弃了最不应该放弃的人,抛弃了与她最最亲密的人。
“对不起不是用在这种地方。”他可以不过问她的过去,可这段过去却给他们留下了遗憾,所以他忘不了自然也就过不去。他的妻子和别人言笑晏晏,还有了不该有的存在,他无法忘却。真心也好无意也罢,她的确走失了,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恨吗?”
夏俞身体僵住,久久才拿过毛巾,看着宋然一瞬不瞬,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不恨,我自愿的”她只恨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对于那个人,她从来就没恨过,因为她压根就记不起那个人是谁了,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不过好像貌似,“他长得,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