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一个多月,好到了极致的医疗服务让刘雪珍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老人就急着要出院了。医院那边也批准了下来,张雨宁拗不过老人的强硬,请了几天的假打算把人送回去。
任熙远在外地出差,回不来,张雨宁通知了他一下,就把老人带了回那些也一同回去了。但是在查医药用费的时候,张雨宁的眉头皱了很久,终究压了下去,打算等把人带回去安排妥当后,再问问任熙远。
回家后张雨宁就把刘雪珍安在了家里不准回老屋,找了个晚上跟家族几个人说她想了很久的事。除了刘雪珍和张亚威,一群人在张雨宁大伯家坐了下来,张雨宁直奔主题,“我想把爷爷奶奶接到我家来照顾,让她和爷爷一起过,今天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温佳玉首先就说了,“你接到你家你可是你自己的事,我们没强迫你啊,你要做我也没什么意见,你别让老人受委屈就行。”
张雨宁听着这话有点想笑,但最终没有。
大伯和大伯娘低着头没说话,张雨宁这么做明显就是向全村说明他们家对老人不好,尽管她没这个意思。刘雪珍进医院那事全村都闹得沸沸扬扬了,现在这么做无意识火上浇油。
但两个老人他们也养不了,毕竟谁都过得不易。而张雨宁一家一年也没几天在这边,总不能让刘雪珍一个人住。所以总的来看,她的方法确实是最好的了。
平等相待
几个人都没什么意见,那剩下的就是和张亚威商量了,晚上的时候张雨宁就打算找张亚威说。
张亚威坐在院子里抽着烟,布满皱纹的脸带着忧虑和些许悲凉。
张雨宁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自从刘雪珍出事到了医院,张亚威就一直在家着急地等待着,相依相守几十年,那份感情无论被岁月雕刻如何粗糙,那终究是属于他们的。但年纪一大,所有的情感都变得怯于表达。就连打电话问问情况,也不敢表露过多。
那份心酸,张雨宁看在眼里!
“爷爷,你愿意和奶奶两个人一起过吗?”张雨宁看着他,眼里的希翼浓烈得不可忽视。张亚威抖着手,卷了一支烟,颤巍巍地点上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烟呼出来,似乎这样所有的优良率能随着烟雾散尽,“宁儿,你年纪还小,我们两个老人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爷爷,也没什么负不负担的,你们在这边用度不大,我能负担得起。”
“宁儿,你现在负担得起,那以后呢?你已经23了,你会有自己的家庭,那时候,就不是你能不能负担得起的问题了。”农村的女人普遍结婚早,像张雨宁这样的年纪,大多数孩子都有了。就算她能晚个几年,但终究避免不了那个结局。
“爷爷,我会搞定的,你别担心太多!”张雨宁做事向来有担当,说了要做的事就一定有她的把握。而且在这件事上,她不打算让步,无论他们是有什么理由。
张亚威把烟抽完,沉厚的声音蒙上了岁月流逝后的沧桑,“我会跟你奶奶一起住,你不用负责我们的生活,爷爷还有点钱,能把生活过下去。”
张雨宁没有回话,张亚威答应了就什么都好办,每个月的生活费她会寄回来叫大嫂拿给他们。大伯娘那边也答应了,时常过来照顾两位老人。
刘雪珍执拗地要自己一个人住,张雨宁劝说了好几天才让她放弃这样的念头。假期结束逼近,张雨宁和张乾一同为屋子添置了一些东西,方便老人生活,把两个老人的房间贴上了壁纸,看起来宽亮一点。
等张亚威搬进来,张雨宁也紧着回去了,邵玉霞过几天再回去。大伯娘在村口截住了张雨宁,把手里用塑料袋装好的钱塞到她手里,嘱咐她放好。
张雨宁无奈,“大伯娘,钱我已经搞定了,你拿回去吧。”
那笔数到底有多大她没提过,省得增加一群人的心理负担,就算被逼得不得不说,她也只说了个她能承担的数,好让几个人欢慰些。
大伯娘刮了她一眼,认真得很,“老婆子不是你们一家的,虽然钱不多,我们也想担着点。虽然你婶说你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但那终究不是自家的钱,你还回去,不要让人说闲话。听话,把钱收好,走吧!”
大伯娘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坦坦荡荡,有担当,能管事,把钱塞给张雨宁就回去。张雨宁知道最近村里流言蜚语很多,但忙于家事也顾不上,听大伯娘这么一说,全村都应该知道了,一时觉得很累。
农村或许什么都缺,但唯独八卦的女人不缺。一群大妈级人物茶余饭后的谈资往往不是农活就是谁家的儿子和女儿的那点破事,从读书到成家,一路说下去,添油加醋,再怎么明显的真相到最后都会变得不堪入目。
张雨宁回到S城已经四点多了,回到家洗漱了一下,随意下了个面充当晚餐,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大伯娘给的钱拿了出来,数一数,有七千多块,加上姑姑她们拿过来的五千,有一万二。
张雨宁算了一下帐,发现这些年剩下来的钱砸进去也未必填的起,一时心乱如麻。
更何况,医院给的单据根本就有问题!
想了想,张雨宁拿起电话给任熙远打了过去,响了几下,就发现门口有电话铃声,起来过去开了门一看,果然是任熙远站在外边。
任熙远手里拿着手机,抬眼对着张雨宁笑了一下,耀眼得紧,“这么巧,刚好打电话找我。”
“嗯,有事找你,进来吧!”张雨宁侧身让人进来,倒了两杯水出来,坐在了任熙远对面,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我问你的事,给我说实话可以吧?”
张雨宁的认真让任熙远无法忽视,但靠在椅背上的那随意的姿态说明了他的放松,因为她要说的他已经猜到了,“问吧!”
张雨宁双手交握,“医院那边,你做了什么?我相信费用绝对不止那么多。”
作为著名的私人医院,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昂贵得近乎无理的,但张雨宁在医院那边开出来的收据上边的数字,不过相当于一个普通医院一个不大的手术所用的费用,常理上来说,它低得让人觉得迷糊,尽管那个数字对于张雨宁来说已经很大了。
“你知道答案了不是吗?!”任熙远从来都不觉得张雨宁是那种迷迷糊糊的人。相反,她很聪明,轻易发现端倪,从心底的不愿接受这种便宜。这样常常会让她过得很苦,而他不想她过得那么难受,毕竟对他来说,那点钱,他根本不在乎。
张雨宁低着头,良久才抬了起来,“把真正的数告诉我。”
“你一定要这样吗宁儿?”
“需要,我不想欠谁东西,无论是人情还是钱,都不想。”就是因为接受过太多的帮助,所以在那段感情结束的时候,就算伤的再怎么深,在别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得到了无数好处的人,连指责的资格都没有。
任熙远感觉有点挫败,“你就这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只有你无奈,“那已经不是帮助不帮助的事了,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所以我不想在这方面接受你过多的帮助。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你就告诉我好吧?”
任熙远知道张雨宁觉得累,他确实不想他的帮助变成她的困扰,静静地盯了她好一会,在知道她不会改变主意之后,点头,“好,明天我把原来的账单发给你,欠我的钱你可以慢慢还,我不催。”
“嗯,别算利息啊!”张雨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话总算带着点淡淡的笑意了。
“当然要算,记得时不时请我吃饭,当利息!”张雨宁放松下来,任熙远也松了一口气
“嗯嗯!”
张雨宁在第二天的中午收到了医院那边开出的电子账单,任熙远帮张雨宁把医药费报销了一部分,剩下接近一半的钱需要她来支付,而那个真实的数额依旧大得让张雨宁近乎无法接受,但她愿意承担起。而且现在她欠的是任熙远的钱,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这笔帐迟早能够还上的。
过了一会,任熙远的一条短信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账号,叮嘱她记得准时吃饭,说这几天要到国外处理一些事,就不过去找她了。
短短的几个字,有关心,有交待,一切都自然得如同理所当然。
债务缠身,那加班加点不休假就是肯定的事了,虽然任熙远说过那笔钱她可以慢慢还,但她可不是这么想的,背着巨款过日子,还是欠别人的巨款,那怎么也不会很舒坦。
任熙远离开了接近两个月,但每天没有电话也会有短信,张雨宁没有删短信的习惯,偶尔打开一开,三百多条短信几乎都是一个人的名字,一时觉得好笑。
相亲
等忙活了一个多月,张雨宁愣是瘦了一圈,本来170的身高就只有49公斤,死命加了一个月的班,不休假之后,只剩下46了。本来穿起来就宽松的衣服更宽松,程杨看着都害怕她被风一吹就倒了。
其实张雨宁有死命地在吃东西,不过你不能期待胃不好的人真能吃下多少。一旦胃病又犯,那就不是看医生那么简单的事了,吃不下还疼的那种感觉比吃药还折磨人。所以除了瘦,就没别的结果了。
星期六下午张雨宁四点下的班,本来想加班的,想想还是算了,都快一个月没有回去了,当是心疼自己,咬咬牙愣是决定休息一天。回到家任熙远的电话就来了,张雨宁倒了一杯水喝着,冷得直哆嗦,“你那不是凌晨四点多吗,没睡觉还是睡醒了?”
任熙远懒懒地翻了个身,“睡醒了,昨晚睡得早,睡得骨头都疼了。你很冷吗?声音都在抖。”
“今年倒春寒,都农历三月底了,冷得我都不想动了。你那边快忙完了?”任熙远离开之后几乎每天都是只睡五六个钟,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睡得骨头都疼了。
“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回来了,记得好好犒劳一下我这个劳苦功高的人啊,我都瘦了。”
张雨宁满口应了下来,“行,回来了请你吃饭。”
任熙远忍不住笑了出来,“嗯,说定了啊,你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唠嗑了一会,张雨宁就无法忽视肚子的呼喊了,挂了电话准备做饭。张雨宁回来的时候买好了菜,洗好东西熬了一个汤,然后才准备做饭和菜。
邵玉霞回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张雨宁刚好做好饭,两母女接近一个月没有一起吃饭,邵玉霞看张雨宁瘦了不少,心疼得紧,一顿饭下来猛地往张雨宁碗里夹菜。
张雨宁低头负责吃,也给邵玉霞夹一些,吃着看邵玉霞犹犹豫豫地,好像有话说,“妈,怎么了吗?”
邵玉霞斟酌了一下用词,才声音小小地说:“你明姨有个外甥,我见过,人不错,就商量着让你们见个面。”
所谓的见面其实就是相亲,邵玉霞看着张雨宁这么多年了一直一个人,而且又来了个跟顾诩裴差不多背景的任熙远,心里也很着急,又不知道张雨宁会不会同意,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张雨宁心咯噔的一声,怎么碰上相亲这节奏了,才几岁啊?可心里想的表现不怎么出来,良久才扯了一个笑,“妈,这事还不着急吧?”
张雨宁完完全全没有准备,先不说不想谈恋爱,就是那笔欠任熙远的钱就让她没那个精力去谈恋爱。你要说真处上了,过个一两年婚是要结的吧,到时候再跟男方说我欠了人家五十多万,不把人气死才怪。而且张雨宁着实不喜欢相亲这事,应该说对谈恋爱一直不大带劲。
“也没说要你们现在认识就结婚,处个朋友也好是不是?”
邵玉霞说的在情在理,又是为自己着想的,张雨宁就不好意思一直说不了。本来打算在家休息一天的,还得腾出半天来见个陌生男人,想想就觉得累。
好死不死,程杨打电话约她明天出去玩,张雨宁实话实说了,惹得程杨在那边哈哈大笑,说阿姨真是绝了,直接让你去相亲。张雨宁无奈,挂了电话,洗完澡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起来,换了一身衣服,张雨宁就干干净净地踏进了那家约定好的安静的咖啡馆。
陈显辉看到张雨宁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缅腼腆腆地打了招呼。
陈显辉比张雨宁大两年,本科毕业后在一个建筑公司当个小小的工程师,一个月的收入不高,但好在是本地人,家里有房子,虽然不新,基本上什么都不缺,也能省着点。脾气很好,熟络下来人还挺幽默的,加上模样周正,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聊的挺好,两个多钟后,陈显辉因为有事要离开,问张雨宁要了电话号码,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本来家里人要他来相亲他是不怎么愿意的,一是年龄不算很大,二是条件虽然没有很好,但也不是很差,不担心找不到,三是不喜欢跟陌生女子在那尴尬地面对面,又怕遇上一个不对胃口的麻烦。但看到张雨宁之后就觉得幸好答应了。
张雨宁长得耐看,身上干干净净的,说话淡然,落落大方,处起来很舒服。两个人共同爱好有,话题也有,这场相亲总体上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陈显辉走后,张雨宁靠着椅背侧脸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右手摩挲左手手腕上的腕表,久久没有动弹。
陈显辉人看起来不错,处个朋友还是可以的,但说到发展成为恋人,有点难度。他们家庭条件,年龄和学识都相差不远,但就是没有那种喜欢的感觉,处起来跟朋友一样,与恋人无缘。难得出来一下,张雨宁也没有立即回去,就沿街走了一会。
人来人往的街头被声音充斥,被装饰过的街头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的花在这个春末开得格外的妖艳,张雨宁走在街头,连目的地在哪都不太清楚。
她对逛街没有概念,唯一的解释就是逛街就是买东西,不买东西,逛什么?浪费时间。
所以在没有需要买的东西的时候,走在街上,张雨宁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程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没有问些什么,直接叫她回来上班。
张雨宁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上的是夜班,赶紧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坐车回去,但等车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个人——程杨的女朋友蒋小雯。
张雨宁凝眸看她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在她的不远处上了一辆奥迪A6,然后在关上车门的瞬间,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心咯噔的一下,低头扶额。
这世界的巧合太多,多得有点恶心了!
张雨宁坐在公交车上,手撑在车窗的窗沿,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然后把事情又过了一遍,仍旧有些乱。
程杨对蒋小雯的执念到底有多重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程杨对这份五年的感情格外的重视。可是他的重视似乎被践踏在了脚底,那女人肮脏得连碰一下都会让她觉得恶心。
张雨宁的世界里有两种人不能容忍,一种人拿别人的感情的纸巾,用完就丢;另一种人把自己的感情当纸巾,任人涂抹。蒋小雯就是前一种,而她自己,曾经就是那第二种人。
思绪混乱交错,张雨宁也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说与不说,似乎受伤害的都是程杨,那迟与早,不过是时间问题。
程杨见到张雨宁的时候,刚从饭堂出来,手里还拿着张雨宁的饭盒,见她来了,一把塞进了她手里,“赶紧吃饭吧,一会上班了。”
张雨宁站着看了他很久,靠着墙吃饭,歪着脑袋看他,最后摇了下头继续吃!
事情,或许不是自己见到的那样的,再看看吧!
撞破
程杨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点上,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