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在身边,她才会注意到天气是阴沉还是晴朗,没有他,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小时候的黑白电视,看到的都是黑白画面,人生没有色彩。
“我饿了。”
她知道他也醒了,尽管他克制了呼吸,他搁在她腰身的大手没有任何动作,她也察觉到他醒了。
他在她的背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的话刚落下,他就圈紧了她,在她裸露的肩头印下一吻,“好,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给你吃。”
她动了动胳膊,握住了他的手,前两天的早上,她是靠买来的面包充饥,到还真没品尝过当地的早餐,“你各样都买点,我也不知道这里的早餐我喜欢吃哪一样,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备一份白粥。”
“行,你要等我半小时,我得先去冲澡。”
“嗯,等你。”
她没有转身看他,实在是懒得动,她听到他掀被,穿拖鞋,走向卫生间,又走了回来,她刚要开口问他,他就扳过她的脑袋,跌入他的黑眸,“做什么?”
他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眼角下方黑眼圈浓重,整个人散发出颓唐的男人味,却又是那种很精英的颓唐,“你保证不要背着我再次溜走,你以我的名义发誓,如果你违背誓言,我将会遭遇车——”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噗嗤一声笑,“我保证,我以你的名义发誓,你去买早餐,我乖乖地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哪也不跑。”
傅辰渊终于放下一颗心,不能怪他拿自己的安危逼她发誓,那种焚心的丢失,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事不过三,他不希望再出现意外,哪怕是一丁点的意外,他都承受不起。
沈梦心一动,挪开自己的手,拉近他,吻了吻他的嘴角,“快点去洗澡,顺便帮我倒杯水,我口渴死了,还想着下午和你出去逛逛。”
傅辰渊见她终于恢复往日的语气,笑了笑,“好,我去给你倒水。”
沈梦一边喝着温开水一边听着淋浴间里传来的流水声,只觉得老天爷对她太好,无论什么时候,这个男人都不会放弃她,她抛弃了他,抛弃了孩子门,他还能义无反顾,舍不得责骂,舍不得说重话,舍不得伤她的心。
老天爷啊,你若是对我再好一点就好了,你赐予我这么一个完美的爱人,却不能让我和他长相厮守,真是讽刺。
沈梦咬了咬牙,仰首把水全部喝完,然后掀被下床,没穿任何衣服,托着酸软无力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淋浴间,在透明的玻璃墙前对着里面男人笑。
如她所料,傅辰渊眯起了黑眸,而后睁开,里面的光彩似要溺毙她,几秒钟后,他打开玻璃推门,把她捉了进去,拿起莲蓬头为她温柔洗漱。
大半个小时的淋浴间混战后,她穿着干净的衣服,被他抱到了阳台的沙发上,他从小型书架上为她挑了一本当地旅游杂志,又端来一杯温开水放到小桌子上,“乖乖等我回来,我会把午饭一起买回来。”
由于她的临时起意,早午饭彻底变成了午饭。
她笑嘻嘻地甩了甩他的手,“你速去速回,路上有美女向你搭讪,你可不准理睬,就算问路也不行。”
傅辰渊反手一握,握住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来,与她视线平齐,“这世上只有一个沈梦,沈妈咪,能让我为她喜怒哀乐。”
她内心动容,弯腰靠在他的肩窝,“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傅辰渊,傅爹地,让我为他茶饭不思,魂不守舍。”
互相表白的俩人又叽歪了几分钟才分开,各自做自己的事。
傅辰渊下楼去买午饭,沈梦终于想起来叫客房服务,当阿姨来换洗干净的床单被套时,她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想来打扫人员已经习以为常,她无须尴尬。
傅辰渊速度很快,二十分钟后就拎着打包的食物回到了房间,他们就在阳台上的小桌子上用了迟来的午饭,饭后哪也没去,还是坐在沙发上吹风看风景。
沈梦被他抱在怀里,一起看向远处的玉龙雪山,她在看风景,他大部分时间在看她,她收回视线,埋首在他肩窝,“我今天很累,不想出去逛了,我们就窝在阳台上好不好?”
他用手指梳理她凌乱的长发,她的头发又长长了,又黑又直,比以前的大波浪卷发多了一种纯真,“只要能够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她弯起嘴角,这男人啊,时不时对她耳提面命,能够?能够什么?不就是怕她再次跑掉吗?
“那你读书给我听,我最喜欢你阅读时的嗓音,字正腔圆,又带点宠溺,宠我的爱意。”
“好,老婆大人有所求,为夫定当使你满意。”
傅辰渊拿起她看的那本旅游杂志,随意挑选了一段描写古城的景色的游记,“在外人眼里,这座古城已经被商业化……”
暖风熏得游人醉。
对沈梦而言,傅辰渊的怀抱,傅辰渊的声音,当怀抱与声音合二为一,她沉醉地不知归路,宁愿时光就此停住,停在这美好的午后时刻。
当她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深情眷念的黑眸,傅辰渊就躺在床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她爬到他怀里,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靠着,对他撅嘴,“你把我当犯人。”
他低头攫住她撅着的嘴,吻了好久才放开,“谁让你有前科。”
她咯咯一笑,枕在他的胸膛上,“我们出去逛逛如何?待会回来好睡觉。”
他揉了揉她的黑发,“好,顺便给小家伙他们买些礼物寄回去。”
寄回去。
他用了‘寄’,而不是‘带’,说明他下定决心要陪她留在这里。
她笑了笑,应了下来,“行,我到这个地方好几天,还没有正式逛过。”
俩人说走就走,傅辰渊带了钱包,她带了房门钥匙,轻装上阵,经过前台时,她主动对帅哥美女笑了笑,夸了一句看门狗。
傅辰渊瞄了一眼这只体型娇小的沙皮狗,第一次十分想念港城自家别墅的沈二货,他觉得他还是喜欢大型犬,爱屋及乌。
晚上七点多,正是这座古代与现代相结合的古镇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各家商铺都没打烊,安静与吵闹的酒吧开始人满为患。他们直接忽略形形色色的酒吧,忽略酒吧门口拉客的年轻男孩女孩,直奔特色礼品店。
沈梦左挑右选,为小家伙和闺女各买了一副雪花银,尽管不值钱,尽管真伪有待考证,她还是很尽兴,然后又挑了一些其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总共才花了不到两千元。
为孩子们挑选好礼物,她被傅辰渊拉近一家成衣店,店里卖的都是当地风格的长裙,基本上来古镇旅游的游客人手一条,好多姑娘们都穿在身上,还真的别有一番特色。
沈梦站在一排五花八门的长裙面前,没动,“老公,你帮我选好不好?”
傅辰渊自然是有求必应,为懒得动的老婆大人细心地挑选了两条不同风格的长裙,一条颜色很朴素,米色的长裙上只镶嵌着蒙蒙细雨,细雨下是有山有水有农田的人家,还有一条很花哨,绚丽盛开的牡丹花,如果皮肤不白,个子不高,完全无法压住裙子的气场。
沈梦很满意她的男人挑选的长裙,付过钱,借了更衣室直接拿起花哨的那条换上,朴素的那条在晚上穿很有吓人的嫌疑。
出来后,她自然为小店吸引了不少生意,在不断涌进来的人群里,她穿上漂亮的长裙,被傅辰渊牵着离开。
“漂亮吗?”
“你看一看路上有多少男性的目光飘向你,就知道我为你选的这条裙子有多么称你。”
“你不吃醋?”
“用不着,因为他们看不到你群里面的风光。”
“咳咳,不准在街上调戏我。”
“好,那回去再调戏你。”
除了酒吧有歌手驻唱外,街道上也随处可见流浪歌手,有的结伴而行,有的独自一人,各自抱着吉他,唱着当下流行歌曲。
沈梦被一群活泼的男女青年吸引过去,她牵着傅辰渊的手,“我们去听一听。”
这群人在唱那一年流行的《家有仙妻》的主题曲,好多人都围在边上驻足聆听,一曲唱罢,游客们有的给予小费,有的鼓掌,有的拍拍屁股走人。
沈梦没让傅辰渊装大款,她有样学样,也掏出十元钱丢到年轻人面前的帽子里,给予他们一个鼓励的微笑,“加油。”
之后俩人又逛了一圈,回到客栈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坐在院子里的沙发摇椅上随意聊天。
沈梦低头摆弄长裙,轻点指尖,晃动摇椅,“辰渊,明天我们去看一看哪里有空房可以出租好不好?”
她低着头,所以没有看见傅辰渊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好,我说过我会陪你待在这里,直到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家。”
她笑了笑,以笑声掩盖心里真正的想法,她之所以让他在这里租房,完全是因为,某一天,她离世后,他可以在这里重新遇见一个好姑娘。
古镇商铺里不泛大城市过来的漂亮姑娘,她不希望他孤独终老,她希望能够出现一个比她还好的女孩子,来代替她,爱他。
一夜无话。
第二天,他们没有挨家挨户去打听,而是通过前台帮忙问询,前台人员很热心,立即答应帮忙,让他们只管出去玩等消息。
于是,沈梦和傅辰渊去了木府,在里面玩了一上午,也看到了传说中的阿勒邱夫人,原来真有其人,那部电视剧也确实在里面拍摄的。
他们还学到了不少当地话,还知道古时候当地人以胖为美,苗条的女生叫二条,原来她是二条呀。
下午回到客栈后,客栈的老板亲自出来招待他们,带他们去了一家纳西族的四合院,院子本来是一家旅馆,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曾经也有好多人想要租赁,奈何价钱谈不拢,要么是原屋主看不惯承租人,就一直挂名空在这。
由于客栈老板亲自引荐,他们和屋主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谈妥,决定还是沿袭原来的生意模式,开旅馆。
银货两讫后,沈梦开始专心忙着设计,她把她的想法都写了下来,交给傅辰渊去处理,“辰渊,我们走精品路线,只开设四间客房,客房里必须一应俱全,我们可以仿照我们住的这家客栈经营模式,但是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对了,必须留一间给我们一家四口居住,等放暑假了,你就把儿子接过来,营业前,我们可以请朋友好友过来体验一下。”
或许是她的积极规划,傅辰渊最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嗯,构想很不错,你赶紧把你所有的想法都落实到白纸黑字上,我尽快着手装修。”
她知道自己有点强人所难,毕竟这里不是傅辰渊的地盘,让他一个用惯精英下属的总裁做这些粗话,没想到傅辰渊一口答应下来,凡事都亲力亲为,还和客栈老板相处颇好。
某天,客栈老板和她搭话,“妹子,你老公这样的人世上难找,他一看就是城里的大少爷,竟然愿意为你亲手做粗话,我说妹子,你还是和他回家吧,这里请人照看就行,你们坐等收账。”
能混到客栈老板份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即使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方能看出来你的心情,你全身散发的情绪。
“大哥,是否所有来你们店里的顾客,你都这么热心和他们聊?”
“必须的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我们在这个古镇相遇,那就是缘分,还能说上几句话,更是缘分,何况与人为乐,就是与自己为乐,不开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不如开开心心呢。”
又逗、又贫的客栈老板,沈梦早就见识过,她笑而不语,只问他要了点安神的茶。
某天晚上,傅辰渊在盘下来的店里干完活回来,沈梦嫌弃他一身臭汗,殷勤地拉着他去淋浴间洗澡,中途免不了又是擦枪走火,好久之后俩人回到床上,抱着说话。
“辛苦了,老公,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跟过去陪你?你就不怕我再跑了?”
“重新装修很吵,你待在那里肯定不习惯,我不怕你跑,你跑我就再追,你走到哪里,我就在哪里置产,反正将来这些都留给孩子,我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嘿嘿,你想我跑,我还不跑呢!”
傅辰渊仔细看着她的眼睛,“终于想通了?”
沈梦趴在他的身上,弯起嘴角,“我想通了,客栈老板说,不开心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我何不如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算老天爷真的看我不顺眼,把我收走,我也不后悔,就是会让你们伤心,让俩孩子伤心,让所有亲人伤心,这是我最割舍不下的。”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让傅辰渊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见到小女人目露笑颜,对他吐露心声,他觉得他这一个月来的辛苦陪伴终于得到回报,绷紧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断掉,彻底放松。
“梦宝,我很高兴,你终于看开,终于愿意相信我,你放心,我和你的宋医生,还有我们的亲朋好友,他们都在为你努力,所以你别气馁,老天爷会眷顾我们的。”
“嗯,但愿如此。”
一个多小时后,躺在她身边的男人沉沉睡着。她再次认真看了他几眼,然后义无反顾地下床,拎着一直跟随在身边的背包离开房间。
对不起,辰渊,请原谅我再次骗了你。我不得不找一件事情让你分心,让你身心疲惫,因为我的疼痛加剧,它出现的毫无规律,我为了不让你察觉,都咬牙忍着,我还是不想让你接受眼睁睁失去我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大理,苍山洱海,环海西路。
沈梦独自一人步行在环海西路上,她不像别的背包客,要么骑单车要么骑电瓶车要么结伴自驾游,她孑身一人,没带任何包袱,靠着回忆,也只有回忆,陪着她一起走环海西路。
路人结伴而行的男游客想要上前搭讪,却被同伴拦了下来,“她不是那种女人,我们还是别去打扰她。”
“好悲伤的女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名状的痛苦,我们管不了,也无法管,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唉,可惜了……”
苍山洱海旁,你在我身边
这次的夏天和从前不太一样
单车在经过田野你轻轻唱
睁开了双眼只剩下相片
牵手走过的街道就在眼前
经过的路人和我们那时一样
真的永远无法和你在一起
但我会微笑着想起远方的你
我真的只能唱歌给你听
……。
一颗心不大的地方有许多许多的你
……
环海西路上有情侣骑着租来的电瓶车在欢快地骑行,他们用手机一路播放那首耳熟能详的《我会想起你的》。
铭记一生的初次相逢夜晚,港城机场的再遇,高尔夫球场上他借机吃她豆腐实则探她虚实的手把手教学,摩天轮上的握手,一家三口的合照,永盛码头的斗嘴,她对他示警,他的倾力相护,医院的温馨照拂,盥洗室里的调情,方圆空中花园他的嫉妒,她相亲被他捉住,再次亲密接触只差一步的蛊惑人心的夜晚,晨起她煮粥他的逼迫,确定恋爱关系后他的得寸进尺,舞吧的英雄救美,海城的倾城营救,总统套房的斗嘴,西湖的浪漫遨游……
沈梦顿住脚步,一股无以名状的巨大疼痛从心口处传来,一直腐蚀到四肢百骸,她手捂胸口,撑不住锥心刺骨的痛苦,一下子瘫坐到地上,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落在水泥地上,很快就蒸发了。
往事一幕幕纷至沓来,无须费力回想,她和他相识、相知、相许的美好片段就在脑海里自动播放,她不想按下暂停键,想要继续和他甜蜜相处下去,奈何胸口疼痛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