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在踏进那个歌舞厅时便一眼认出了她,果然如夏奶奶所说,她有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她已经不再年轻,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精致的模样。叶辰见到她时她正坐在高脚凳上陪一个男人说笑,妩媚而漂亮。
在那一瞬,叶辰甚至觉得些许的自豪,原来他的母亲竟是如此美丽而优雅。
“哐!”突然一个高大的壮汉摔掉手中的酒瓶,踉跄地往她所在的位置走去。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她便从高脚凳上摔了下来,双手正好按在酒瓶碎片上,瞬间鲜血布满掌心,裙角亦被撕破。
前一秒还那样美丽从容的人下一秒就已是一身残破。
叶辰觉得自己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开一般,他想要上前揍那个醉汉或者扶起她,可他的双腿却像被钉住一般,怎么都动不了。周围人也如叶辰一般,一动不动,静静地、冷漠地看着。
掌心的痛楚小了一些的时候她自行站了起来,依旧带着那美丽的笑容。“陈老板,哪地方做得不好还请您多包涵,你有什要求说出来我们马上替你办到。”她的手还在滴血,脸色也如白纸一般,可她依旧笑得那样妩媚漂亮。。。。。。
“把这杯酒喝了!”壮汉不容置疑地递过一大杯白酒。周围竟有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率先鼓起掌喝起彩来。喝!喝!喝!喝。。。。。。
“行行,我喝。”又妩媚地一笑,接过壮汉手中的酒一干而尽。酒杯口留下鲜红的唇印。
“好了好了,陈老板,琴姐已经把酒喝了,让她去把手包扎一下吧,就让琪琪陪您再喝一杯,还好啊?”一个穿着豹纹短裙、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贴着那个壮汉甜腻腻地说道。
“这个主意倒不错,走,咱们继续喝酒去。”叶辰看到壮汉伸出手在那年轻女孩的腰上肆意摩挲着。
人群散去,只有叶辰还站在附近,格格不入的白衬衫,身材单薄而僵硬。
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叶辰时竟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下意识地把受伤的手往身后藏,可凌乱的头发脏乱的衣服是无论如何藏不住的。
“琴姐,琴姐?”
“恩?”半天才回过神的她答应到。
“琴姐,我帮你把手包扎一下吧。”
“恩?哦,好的。”
待她的手包扎完,那个白衣少年已悄然离开。
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叶辰依旧是经常打架,唯一的变化就是,现在的他打架越发的狠了,每次打架后受的伤也越来越重,全然不顾性命。以前的他在打架时像是一个保卫自己领土的狮子,别人不侵犯他他不会攻击别人;而如今却是一心求死一般。
原本以为靠打架,靠学习可以维护尊严,可后来才发现有些事永远改变不了,而且一旦击垮你就可能是一辈子,再也无法直起腰来。
在一年内第n次出入警察局后,云彩没有再来等他,她已被她嗜酒如命的父亲卖给了一家娱乐会所当陪酒。当叶辰终于找到那个地方,正好看到被打得蜷在地上的云彩,她已近昏迷,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声音,她说,求求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
在那一刻,年少的叶辰已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说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无法带云彩离开,他无法替她承受痛苦,甚至连教训打她的人的力量都没有,于是他跪了下来:求你们别打她了,你们有不开心不满意的,打我,打我就好。
最后,一脸血的叶辰被扔出那间酒吧,云彩也没有被带出。
从此后叶辰再没有踏入那个酒吧,没有再去见云彩。他知道,他是个懦夫。不久后,叶辰便到了叶家。
“既然已经来到叶家,从此后你是不能和那条街上的任何人有联系了,叶氏的继承人可不能拥有那样不堪的过去。”这是叶辰入叶家后,叶老太太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叶老太太已年过六十,一头银发梳得整齐利落,彼时的她正端坐在沙发里看着她面前的少年,目光锐利,犹如刀锋。
少年人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带着伤站在她面前,锁着眉沉默不语。
“既然想要重新活,就得忘记过去的种种,包括你那个母亲。”。叶老太故意将母亲两个字拖得很长,试看少年人的反应。
少年人毫无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是同样的桀骜锐利,“知道您看不起她,但也是因为有她叶氏集团才不会因为没有继承人而被拱手送人。”倨傲的回答以及那似曾相识的眼神让叶老太太一楞,她看着他,眼底有暗流涌动。不过也只是一瞬,瞬间后便又恢复凌厉的气息。她没有说话,只是向少年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自己扶起。
少年□□的胳膊上有片明显淤紫,叶老太太没有理会,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抓住那片淤青,并暗暗加了些力道。可叶辰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少年人,别这么快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比如太过在乎一个人。你若是做不到不见她,那我只能让她永远消失了。”
少年人闻言立即变色,脱口而出,“你敢!”
老太太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但她这位商界铁娘子毕竟见惯了各种场合,很快便恢复如常,“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胜利不是靠嘴巴说的,需要实力和手段。我只需一个命令就可以让你永远找不到她。”
少年人皱着眉,“我既然已经选择进入叶家,就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牵连。”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叶老太端量了少年一眼,“不错,这才听话。只有进入叶家你才可以将过去种种屈辱踩在脚底。这应该一直是你盼望的东西。”
少年人没有否认。
就这样,小混混叶辰死于一场交通意外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其母亲琴姐不久也离开那条破旧的街道不知去向。五年后,叶家对外宣布一直隐居国外的二公子叶辰游学归国,成为叶家继承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男主角少年时的故事,那时女主尚未参与他的人生,虽未相遇,际遇也不相同,但,殊途同归,都有自己的无奈。
但愿他们日后能相互依偎,相互慰藉。
下一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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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这里
如果第一次见到一个人时突然发觉内心一直缺失的那一块被填满了,那么她/他应该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我们给这样的感情找了个合适的形容词,叫宿命。
两年前的夏天,当火车穿过一片苍翠静谧的群山停在山中一个不知名的破旧站台时,叶辰透过窗户看到一个女孩,她静静地站在林荫下,洁白如雪的面旁清淡如水,犹如悠悠夏日里一股凉爽的清风。
列车启动前的最后一分钟,叶辰鬼使神差地下了火车。
这就是叶辰第一次见到冷寒衣的情景,此后千回百转都是夏日绿荫背景下的纯白淡若影像。
走到冷寒衣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随意从茶包里拣出些茶叶观察。又看了看寒衣面前纸牌上“苦尘茶”三个字,“苦尘茶?名字很特别,有什么缘故?”声音冷冽低沉。
冷寒衣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带着冰冷气息的男人,淡淡说道,“它的味比较苦,如尘世凡间的悲苦,所以得名。”
叶辰依旧是淡漠的,口中不断复述冷寒衣的话,“味苦如尘世凡间悲苦,苦尘茶,苦尘茶……”突然,叶辰冷哼了一声,眼神凌烈而冷漠,挑眉反问,“既然尘世间已经有那么多悲苦,谁还愿意再喝这同样苦的苦尘茶?”说完抬起头眼神死死锁住冷寒衣,烈日炎炎下她竟没有一丝灼热的感觉,皮肤白的透明,神色淡得如水。
“长期饮用可以……可以健胃泻火,对身体有好处。”
“好处?天下对身体有好处的茶多了去了,为何一定要买这苦茶?”叶辰步步紧逼,似乎以往所接受的绅士教育完全被抛弃只余下霸道和无礼。
果然,冷寒衣有些微微发窘,“它还有一些特殊的香味。”
“是吗?哪种特殊的香味?”叶辰冷不防地将身体倾向冷寒衣,轻嗅了一下,“就像你身上的味道?”冷寒衣的脸瞬间红了,立即向后退了半步,但却极力保持镇定,“不像。”叶辰满意地轻笑了下,不动声色地站直身子。“这茶既然很苦,那还有谁愿意买?”
“很少人,人们都比较怕苦。不过再苦的茶喝久了也就不觉得苦了。只有初尝者才会觉得苦,喝多了也就不觉得苦。”
火车已在催促乘客上车,但叶辰却似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这倒确实,再苦再痛的事情经历多了也会麻木的。”说着,叶辰冷笑了起来。
冷寒衣不由得心中一怔,却不知要怎么接话,正好听到催促上车的声音,于是礼貌地提醒道,“您的火车要开了。”
“是吗?这么急着催我上车,难道你就不想做成我这笔生意?”叶辰头也不回依旧在翻弄着茶叶。
“不过是山间野茶,卖了也不会有多少钱,您的火车比较重要。”
“重不重要由我自己来判断。”
火车终于呜的一声慢慢离开。
冷寒衣终也不再理会,收拾起茶袋准备离开。
“等等,我的茶叶还没买呢。”
“这茶不适合您。”
“怎么不适合?”
“太苦。”
不知是否是烈日晒得他有些晕眩,叶辰失神地回味着冷寒衣刚刚说的话,似乎感觉一年来压在他身上的痛苦被平白分去了一半,他一把抓住冷寒衣冰凉的手腕想从她那获得更多的帮助。
冷寒衣被叶辰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变了脸色,她紧张害怕到忘记了呼救,只是无声地挣扎,却被叶辰紧紧地攥住手腕无法挣脱。
叶辰的身体摇摇晃晃向冷寒衣靠过去,在摔倒前,他用几不可闻的沙哑的声音对冷寒衣说了三个字,“帮帮我。”
冷寒衣一瞬间无暇顾及太多,眼看叶辰就要倒下,立马用力将他扶住往旁边的树荫挪动,却在将叶辰放下时被他沉重的身子一带摔倒在他的胸口,隔着夏季薄薄的衣衫,男人气息袭来,冷寒衣洁白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于是立马坐起来离得叶辰远远的。
幸好火车早已开走,四周已没有其他人,不然被其他人看到就更加窘迫了。
冷寒衣坐在远处望着这个于她而言彻头彻尾的陌生人,面色有些恍惚。远处的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冷寒衣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近。
叶辰的眉头紧锁,满脸痛苦之色,脸色苍白,嘴唇紧抿,额头的黑发也早已被汗水湿透。
冷寒衣轻轻探出手去摸叶辰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学着姥姥的样子先仔细检查了下,见没有其他异常才安心。拿出一个水杯,是自己出门前泡的苦尘茶水,倒了一杯喂给叶辰。
没多久,叶辰的症状似乎减缓,眉头渐渐舒展开,冷寒衣也跟着轻轻舒了口气,一转头却看见叶辰身边滚出一瓶药丸,瓶身上没有任何药品说明。他的昏迷来得有些突然,这会不会是他平时服用的药?冷寒衣打开瓶盖,但只一下,她就如遇到蛇蝎般快速扔掉手中药瓶,惊慌失措。
又是这种药丸!它的功效,它的成分,它的不良反应,甚至它的分子式冷寒衣都能背出来。自从她的母亲将整瓶药吞下去后,冷寒衣便疯狂地搜寻关于这种药丸的信息,因为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自此失了母亲。
看着晕过去的叶辰,冷寒衣将洒在地上的白色药丸一粒一粒捡起装进药瓶,然后收拾了茶包担子静静地离去。她知道,那个晕过去的人很快便会醒来。
因为她母亲也曾和他一样多次晕倒过,除了最后一次,她每一次都很快便苏醒了过来。
对于那时的寒衣来说,盯着她的母亲已是她生活唯一要做的事,没人吩咐她要这样,可是莫名的不安与恐惧总是袭击她,给她糟糕的预感。于是她卯足了劲盯着她母亲的一举一动,害怕她下一秒便消失不见。
只是年幼的冷寒衣又怎是她玲珑妩媚的母亲的对手,只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些温柔的言语便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冷寒衣的警惕性,然后优雅从容地吞掉了整瓶药片,留给冷寒衣一个空了的药瓶和冰冷的身体。
没多久叶辰便醒转过来,发现身边有包包好的茶叶。只是卖茶的冷寒衣已消失不见。
叶辰迷迷糊糊地在山林中游荡,漫无目的,只是沿着若隐若现的山路向前走去。
越向前走,树荫越浓,天气也越凉爽,兜兜转转间,叶辰发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山谷中。四周皆是茶树环绕,整齐而茂盛。谷中的安静让叶辰不禁觉得全身一阵轻松。
继续往山谷中走去,有大片屋舍出现在绿意荫浓中。道路一旁的石碑上是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永安谷。叶辰看了看这三个字,又看了看四周,发现石碑左侧有蜿蜒的石阶向上延伸。
叶辰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待走了一段距离后竟在半山腰上发现一处木屋,比起山下的屋舍破旧了许多,只是屋前大片的不知名白色花儿吸引了叶辰的注意,在四周脆嫩绿意下显得更加清新不俗。
叶辰向木屋走去试图看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花,却突然看到了本已消失不见的冷寒衣。她正坐在木屋前的石台上翻看着一本书。
“又见面了。”叶辰已不像在站台时的冷漠敏感,他礼貌平和地和冷寒衣打招呼。“我叫叶辰。”
冷寒衣显然没想到能再见到叶辰,不禁一呆,随即礼貌地点点头,“您好。”只是礼貌得有些过分,冷淡而疏远。她向来对人都没有太多的热情,也从不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耗费自己的情绪,不像她的母亲那样执着热烈飞蛾扑火。
叶辰似乎并不在意冷寒衣话中的疏离,饶有兴致地观赏起面前的花。“这是什么花,倒是挺清雅的。”
“没有名字。”永安谷中好多处都零星长有这种白色不知名的花,只是因为冷寒衣木屋前的数量较多成了气候才引得人一些注意。
“没有名字?”叶辰微微笑了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那我得替它们取个名字。”
“它们长在我的屋前。”言下之意叶辰没有权利给它们取名字。
“这山中万物难道都是你的?既然不是你的,我就有权利给它们取名字。”叶辰不理会冷寒衣礼貌的抗议,“就叫白馒头好了,很形象,也很贴切。”
白…馒头?!!
“不行,太难听。”
“要么你重新取一个,要么就叫白馒头。”
恰在这时,一个年老的严厉的声音自木屋内响起,正是冷寒衣的姥姥。“是谁在外面?”
“一个……。过路人。”冷寒衣终于想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叶辰。
不多久,姥姥便拄着拐杖从木屋内走出。她已经衰老不堪,曾经美丽的眼睛早已因为衰老而深陷,眼圈周围全是青黑,嘴唇也已干瘪,满脸的皱纹早已占据她曾经光洁的脸庞,只剩满目的傲气与凌厉。
叶辰一眼便知道这不是个普通的老人,正如他那运筹帷幄于幕后的奶奶,骄傲到骨子里,只是她比起面前这个老人多了荣华尊崇。老人看了叶辰一眼,虽有些微停顿但还是快速恢复如常。
“这位先生不是外地来的吧?”
“听说这儿有不错的茶叶就想过来买些茶叶给家中的老人。”叶辰想起在山下看到的成片的茶园便随口说道。
“原来是想买茶叶的啊?那你可以直接去山下哪些人家买去。”姥姥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嗯,我知道了,谢谢。对了,请问这附近有没可以住宿的旅社?天有些晚了。”
老人抬头一看,果然已是夕阳漫天。“山上有个寺庙,可以住人,顺着石阶上去就行。”老人的声音有种不可抗拒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