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也不理她,坐下来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话说这温小姐对你也够‘情深’呐,大半夜地还专门跑去你那投怀送抱的。”
“不是半夜难道还是白天?”叶辰语不惊人死不休,完全忽略掉初灵话中的重点,神色自若,坐在一边无所谓地继续削他的苹果。
初灵郁结,只好寻求子陵的帮助,“哥,我和二哥有‘代沟’没法沟通,他老人家是情场高手,我等级还太低,还是你来吧。”
话虽如此,兄妹二人却还是心安理得地接过叶辰削好的苹果。
远处的陈简看到这一幕不禁对身边的人感慨道,“只怕谁家的少爷小姐也没有我们家这三位有这样的模样气质了。”
“哥,你难道都不需要做什么申明吗?你都已经向温家提出解除婚约,但温清却还选择半夜往你那跑,这么高调显然是想借着媒体造势,好让外界以为你们就快要结婚了。我看了下温氏的股票,这两天上升了不少。”
叶辰削好最后一个苹果分给子陵和初灵,放下水果刀,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再等等,等着看另一条新闻。”
而另一边,牧仁清和叶蓉则陪着老太太在小客厅里闲聊着。
牧仁清帮老太太理了理膝盖上滑脱的毯子,比起女儿来,这个女婿显然要更贴心孝顺。
“听说您前段时间病了,现在怎么样了?因为学校里事情比较忙也没来看看您。”
“一点感冒,早就好了。”老太太和蔼地说道,对于这个她亲自挑选的女婿老太太始终很满意,尽管当初女儿并不喜欢。但照目前来看,女儿应该还算是幸福的。
“现在你们都回国了,以后记得常来我这坐坐。”
“嗯,好的。”牧仁清拉过叶蓉的手,微笑着点头,“我和叶蓉以后会经常来陪陪您的。”牧仁清见叶蓉仍旧不说话便又继续说道,“听子陵说叶瀚好像有了反应,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太太换了个姿势,“医生来检查过,说他的大脑已经有了些意识,但目前仍是昏迷状态。”她的声音苍老却仍有力量,谁都无法想象此刻轻描淡写谈论的人正是她曾经最疼爱的孙子,叶辰的大哥叶瀚,依靠最好的医疗设备以及最好的照顾,他在病床上躺了近15年却依然有鲜活的生命迹象。
牧仁清轻轻在心里叹息道,当年那起车祸真是惨烈,费言夫妇当场死亡,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受了重伤,而叶瀚虽活了下来却也成了植物人。他看着老太太安慰道,“但愿叶瀚能早日醒过来。”
老太太一怔,继而平淡地说道,“仁清,我有点口渴,你让陈简给我准备点热茶。”
“好。”
“您有没有想过叶瀚如果醒过来了怎么办?”见牧仁清走远,叶蓉突然冷冷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醒来后是否能接受这个结局?在最好的年纪里却突然变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15年,而等他醒过来却发现一切原本属于他的早已被你安排给了另一个人?”
老太太转过身背着叶蓉,看向壁炉内的火焰,好久才慢慢说道,“他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语气中是不可违逆的威严。
叶蓉冷笑了一声,“您还是这样,为了您的叶氏可以牺牲掉任何人、也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情。”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怨我。”
“怨,为何不怨。当年,您一个命令便让我嫁入牧家,不就是想借助牧家的名声重拾公众对叶氏的信心吗?爸爸惹下的风流韵事被曝光,让叶氏形象打了折扣,您就拿我来做牺牲品。”叶蓉的声音冰冷似刀,像是要把多年的怨恨都说出来。“最终,我听您的劝,嫁了,我也爱上仁清了,子陵出生后我们也过着很快乐的日子。可是之后,又是为了叶氏的名声,您给我安排了一个孩子!”
“你以为我是因为叶氏的名声吗?”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不是看你那么痛苦,我何苦要帮你想办法留住仁清?要知道那个丫头已经怀孕了!不用这个办法怎么留住仁清!”
叶蓉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一辈子都专横跋扈的女人,满目恨意,“是,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留住仁清,但你用的方法却让我一辈子都感到羞耻。”
“羞耻?”老太太怒不可遏,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您忘了您是如何派人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威胁她的吗?哦,对了,听说其中一个人见她长的漂亮还对她动了手脚。这些难道还不够让我羞耻吗因为这个,这些年来我甚至不能坦然地面对仁清!”叶蓉句句如刀,插在老太太的心上。
老太太苍老的双手微颤。她的本意只是想吓唬下那丫头让她远离牧仁清,却没想到派去的人中有人不老实,而她也是事后才知道有这样的事,虽然她已经处罚了那个人,但此刻再多的辩解也是无力。她看着叶蓉说道,“难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如果真是为了我就该让我自己来处理,而不该让我和这些龌龊事有关联!我宁愿离开仁清也不愿没有骄傲和自尊!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这个叶氏!”
“是又如何!”老太太突然大声说道,“这是我和你父亲一手创立的事业,对我而言,叶氏在,你父亲就还在,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它,哪怕会有些牺牲!”
叶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老太太那已经苍老的容颜让叶蓉忘记了她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刻骨铭心的感情。她更没想到她对父亲的感情那么深,一时间看着老太太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老太太将身体重心全部放在椅背上,幽幽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疲惫,“蓉儿,我以为这些年你过得很好。”
“好?”叶蓉冷嘲了下,“就因为您当年的安排,让我现在两个孩子都要遭受难言的苦痛!”
“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太转过头看着叶蓉。
叶蓉满是痛苦,当着自己最亲的亲人的面,似要把多年来的委屈痛苦全部倒出。“初灵刚三岁的时候,我和仁清吵了一架,那时我才知道仁清早已知道初灵不是我们的孩子,可没想到子陵却也因此而知道了初灵的身世。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样疼爱初灵,只是……”讲到这,一向要强的叶蓉竟哭了起来,“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初灵的感情却有了变化……同样因为你的安排,让我两个孩子现在都处在痛苦之中。”
“什么?”老太太跌坐在自己的座位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叶蓉。
那天回去之前,叶辰递给初灵子陵一本杂志,“这是明天将要发行的杂志样本,你们可以先看一下。”
兄妹俩低头一看,封面上的一张照片里叶辰正抱着一个穿浴袍的女人,标题写道:叶少夜会美人,疑已解除婚约。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意
子陵一家回去后老太太的精神反倒有些不好,早上早早便起来坐在客厅里发呆。巨大的落地窗外一片枯黄,没有一丝春的迹象,只草坪上憨态可掬的雪人透着些欢乐的气息——那是昨天叶辰带着子陵兄妹俩堆的,初灵这丫头顽皮,趁雪还没化死活要拉着两个哥哥一起堆雪人。
一想到子陵和初灵,老太太的脸色便暗了下来;一直以来,她都从心眼里喜欢这两个孩子,纯粹地疼爱着,即使初灵没有牧家或者是叶家的血统,但她仍疼爱着这个精灵聪明甚至有些骄纵的孩子,可如今……想到叶蓉对自己哭诉时的神情,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但愿他们能够处理好。
见老太太有些失神,陈简端了杯茶过来,顺便拿了份财经报纸给她;老太太低头看了眼,自早上新闻登出到现在不到中午的时间,温氏股票已经跌了3%左右,再看了眼手边翻开的杂志:据知情人透露,叶氏已正式向温氏提出解除婚约。
正是这条消息导致了温氏股票下跌。
杂志是今早叶辰离开之前递给她的,他说,“既然温志恒喜欢利用媒体,那我就来个礼尚往来。”如今的他,眉眼间的坚定都如当年的她一样有力量。她没有多说什么,既不批评他的做法也不承认他的做法,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包。“要去哪?”
叶辰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认真答道,“去看看她。”
“这才过了几天。”老太太瞪了叶辰一眼,虽是瞪,却满眼纵容。
叶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嘛。”
“我知道。”叶辰淡淡答道,“但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安。所以想去见见。”
“…那去吧。”
叶辰走后,老太太又看着雪人发呆,她没想到叶辰也会跟他们俩一起玩雪人;自他15岁进叶家起从未见他堆过雪人,甚至家里的佣人在玩雪时他也仍呆在书房里做她给他布置的任务。但如今,他似乎开朗了很多,会陪她聊聊天,知道她想见叶蓉便把姑姑一家都请了过来,甚至一向冷冰冰的脸也有了柔和的光泽。
她知道,这样的转变都是因为那个姓冷的丫头。
正如叶辰曾经说的,老太太并不讨厌这个姓冷的丫头,甚至有些喜欢她,虽然她家庭贫穷,但却有一切叶氏女主人该有的素质,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可以让自己的孙儿幸福,这是叶辰的父亲去世前对她的唯一要求:让叶瀚和叶辰能选择自己爱的人。所以,当叶辰向她坦白对冷寒衣的心思时她没有反对,她相信叶辰为了那个丫头能把叶氏管理的更好。
但是,当叶蓉说出那个她以为没有人会知道的秘密时她就隐隐开始担心,一旦精心隐藏的那些秘密被揭穿,谁能躲过那些悲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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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儿自从和寒衣一起下到谷底玩了一圈后竟突然病了,发起了高烧。冷老太替她看了下却不知为何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但见菲儿满是期待的眼神便转过头不动声色地说道,“寒衣,菲儿由我来看着,你帮我去菩萨庙后面找些幽幽草来,菲儿退烧需要它。”
“嗯,知道了。”
“菲儿,你告诉我,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寒衣刚离开,冷老太便惊讶而紧张地看着菲儿问道,她的身体情况完全不像一个年轻人该有的状态。
然而,菲儿却突然抱着冷老太哭了起来,声音呜呜咽咽,像个孩子般委屈,却又像是有无尽的痛苦。
另一边,寒衣一路急匆匆地向山顶走去,天气不是很好,只一会功夫山间便升起了很多雾气。走在云雾里,冷寒衣额前的头发很快被打湿,却也顾不上整理,急匆匆地向山上走去。
然而在踏进菩萨庙的那一瞬间,她却突然放缓了脚步。
这儿有太多的故事发生,不管是惨烈的、悲伤的还是甜蜜的,都曾发生过,破旧的佛像依旧在,虽已没了供奉的香火却依然可以见证着人间的喜怒悲乐。
似乎是受了什么牵引,冷寒衣不知不觉地往一个方向走去,直到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这是叶辰曾经居住的房间,在这儿发生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叶辰戒药时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醒来后苍白冷漠的脸,夏日午后两人随意而自然的闲聊……而当想到冰糖、想到糊掉的粥以及叶辰当时不爽的脸色时冷寒衣不禁笑了起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叶辰的电话竟在此时打来,冷寒衣轻轻接起电话,眼带笑意。“方便接电话吗?”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电话一端传来,带着温柔。
“嗯。”冷寒衣下意识点了点,但一想到他根本看不见,电话这端的她不由笑了起来,声音轻柔悦耳。
“笑什么?”大概是受寒衣感染,电话那端叶辰的话语中也带着笑意。
“没什么。”冷寒衣笑道,“我现在正在菩萨庙你住的房间门口。”
“是打算再做一次‘药粥’吗?话说那粥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叶辰调笑道。
冷寒衣笑意更浓了,没想到只是和他一说,他竟就和她想到一处了,“不敢当,想来叶先生一直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照顾不周还请谅解。”
“偶尔换换胃口也挺好,”叶辰认真说道,“比如,喝些糊掉的粥。”。
“你……”冷寒衣的脸色微红,辩解道,“是你自己把它喝完的,又没人逼你。”
大概是听出了寒衣语气中的羞赧,叶辰满意地笑了笑,接着认真说道,“其实,不管你当时熬的粥是好是坏,我都会把它喝了。”
“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替我熬的。”叶辰认真地说道。
好久,冷寒衣才低低‘哦’了一声,抬眼看了下菩萨庙四周,雪还没有化,屋顶上一片雪白。她对着话筒轻轻说道,“冬天的菩萨庙很漂亮,”顿了下又接着说道,“可惜你看不到。”
“是吗?”叶辰拖长了语调。
只是,为何冷寒衣能同时听到两个他的声音,一个来自话筒,另一个来自……身后!冷寒衣立即转过头,只见叶辰穿着一身黑色呢大衣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背后,峻冷的脸上此刻带着淡淡的笑,“现在我看到了。”
冷寒衣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慢慢向前走去,伸出手轻轻探向叶辰的衣服,却猛地被叶辰揽过抱在怀里,“不用试,如假包换,是真的。”
天地为证,这个拥抱似乎有半个世纪那么漫长,四周万物天旋地动,似乎风消失了,雪不见了,乌云散了,只剩下彼此熟悉的气息。
当飞舞盘旋于脑海里的影像终于幻化为真,当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当感受着彼此的温暖,当可以感知到、触及到彼此……一切的不安和思念的煎熬终于得到缓释。叶辰轻嗅着寒衣发丝间的淡淡香味,低低说道,“现在相信我是真的了?”
冷寒衣侧着脸贴在叶辰的胸膛,环抱在叶辰腰上的双手紧了紧,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方从巨大意外所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
“你怎么在这儿?”
冷寒衣自叶辰怀里仰起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冰寒幽深的眼眸都有了温润的光彩。
“因为这个。”叶辰拿出手机,那是冷寒衣发给他的信息,只四个字:入骨相思。
当看清叶辰手机上的内容时,冷寒衣的脸唰地红了,她立马扭过头强装镇定地说道,“一不小心打错的。”
叶辰笑着问,“那本来想写什么的?”
“想……想问你吃饭没的。”
“吃饭?让我想想,看样子在你看来,我吃饭的时间应该是在半夜11点左右。只是不知道那个时间吃的东西到底是晚饭还是早饭?”
冷寒衣自知理亏,低着头看着两人的脚不说话。
叶辰像之前那样很自然地帮她理了理略有些湿乱的头发,俯在寒衣耳边轻轻说道,“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无意,但对我而言这无论如何都是个铁证,也是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你这叫自欺欺人。”冷寒衣脸上有隐隐红晕。
叶辰笑了下也不争辩,伸手刮了寒衣的鼻子便静静地、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见面一样;当叶辰的脸和唇靠的越来越近时冷寒衣突然伸手挡住了他,俏皮地笑道,“我要去后山找些幽幽草。”
“谁病了?”
“是菲儿,和我一起回来的女孩,那天在车站你见到的那个女孩。”
叶辰点了点头,低头深思了一会。再抬头发现冷寒衣往前走了一半竟又往回走,脸色莫名地红。叶辰向后看了眼,远远看见那窄门紧闭的后堂立马就明白了(详情请阅读第十六章),但他却故意问道,“不是可以直接通后山吗?怎么又往回走?”
冷寒衣红着脸不回答,径直从叶辰身边走过,但却被霸道地抓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