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每个看我掉到火坑里的人都幸灾乐祸的!
年底的这次合伙人会议是所有合伙人都非常期待的,会上要公布整年的收入和分红方案,每个人都可以算出自己这一年的收入。
我听着段主任说出的数字,心里飞快地算计着,除了还给所里的,我手里剩下的可以干点什么,越算越觉得当合伙人,那怕是个初级合伙人,都是个勤劳且快乐的剥削者!
合伙人会议的另一个重要决议是上海分所的负责人:刘开轩律师!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刘律师毕竟在上海有着无人能及的人脉和根基,他是原始合伙人里最合适的人选。
刘律师非常得意,“筹备上海分所一直是我的建议,这个拓荒者自然也非我莫属,诸位有什么意见可以会后和我沟通。”随即,刘律师不点名批评了我,“我们这次去上海建分所,有的年轻律师毛遂自荐,说自己年轻,能加班,方便出差,还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可我要说的是,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但是不论怎么闯,一定要家属同意,你说你出去闯了,家属在我这里没完没了地提意见,我怎么能同意?”
会后我回到单间,刚点了根烟,没抽两口,吴可律师门都没敲就进来了,吓了我一跳,“师兄,出什么事了?”
吴律师拿起桌上的烟点着了,抽了几口,“师妹,你在上海的同学多,帮我个忙,看看有合适的房子没有?我趁着新年去看看!”
吴律师家的宝贝闺女还不到半岁,“你想去上海?”他太太能同意吗?
“我与其在北京熬资历,为什么不去上海试试?加入WTO以后,上海的机会肯定比北京多!”吴律师奇怪地看着我,“你不想去吗?我以为你也想去呢!你要是去上海,条件最合适了!不过你还是先解决个人问题吧!刘律师说了,凡是没家属的,必须直接向他本人申请!”
我闹不明白刘律师究竟把我归在哪一类?但有一点我到底明白了:刘律师压根儿不想我去上海!
小李、小陈和其他几个新来的都顺利地通过了资格考试,当然老大难还是老大难,还是有人考了五次都没通过!
为了表示祝贺,我特意带着小李和小陈他们两个到顶楼的会所吃午饭,之后又挑了一盒巧克力,来到于律师的办公室,一是报喜,一是感谢:于律师今年做的刑事法律辅导的内容竟然涉及了考试的两道大题,乐得小李和小陈一考完试就围着我叽叽喳喳地汇报。
于律师高兴地打开巧克力,“辛律师,你说你想吃巧克力就直接说,打着我的名号,还不如给我买条烟呢!”
我一点都不客气地拿了一块,“于律师,咱所里禁止吸烟,回家嫂子管着您,我们哪能故意让您犯错啊!”
秘书小韩也拿了两块,“还是辛律师好,我最爱吃这种巧克力了!”
于律师笑着把剩下的都递给了小韩,“你们几个小孩儿拿出去吃吧,我和辛律师说点儿事。”
小韩笑呵呵地抱着巧克力,关上门。
于律师指着沙发,“来,咱们坐下说。”
我赶紧咽下巧克力,“于律师,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所里一直禁止吸烟,但关上门抽一根是心照不宣的事,管纪律的于律师应该都知道。
于律师笑着坐下,“你们累了,关上门抽根烟,我也没那个闲功夫管。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你申请去上海的事,我是投了反对票的!原因你应该猜的到,怎么,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你就提!”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朝中有人好办事原来说的就是这种事!
临下班,小陈神秘兮兮地进来,“辛律师,您晚上有事吗?”
晚上七点,还没有人打电话说晚上有事,那大概就是没事了,“应该没事吧!怎么,有活动?”
小陈笑嘻嘻地,“我们几个考试过了的,想今天晚上出去玩儿,问了几个律师,都有时间,他们让我来问问您。”
当年我通过资格考试的时候,就是和雅欣一起出去吃了几串麻辣烫庆祝。
我关上电脑,“想去哪儿?晚饭我来买单好了!”
小陈乐得直蹦,“还是您最痛快!”
想了想,我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甜蜜的女性,“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冬天,火锅永远是最受欢迎的,我们一大桌子人吃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结账的时候,居然打了八折:今天是平安夜。
彭思齐律师又招呼大家去唱歌,我们从小小星星亮晶晶唱到羽泉,从杨坤唱到周杰伦,要不是彭律师的太太第二天要上班,我们能一直唱到天亮的。
我哼着歌,微醺地打开屋门,洗了把脸,摸着黑一件一件地脱了衣服,把自己扔到床上。
黑暗中的“嗯哼”一声,我的酒全醒了。
“知道几点了吗?”一双温暖的大手把我捞到温暖的怀里。
我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好,“不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他这儿根本行不通。
“干嘛不回手机?”
“没听见,太吵了!”我这种回答一定令他不满,一只大手开始报复我,我的后背起了一串颤栗。
“故意的吧!”
他现在绝对是故意的,“我打过电话了,你在忙…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什么叫下次?”
颤栗从后背渐渐地传遍全身,我咬紧了牙,不再说话。
“说话!”
我不知道那种似哭泣似呜咽的声音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唔…嗯…”
我的嘴被堵住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醒了,在他怀里。
他还在睡,暖暖的,带着古龙水味道的呼吸喷在我的额头,我摸着他微微扎手的胡茬,心里酥□□痒的。
“唔,几点了?”头顶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不知道!”我真的实话实说。
他从胸腔里发出震动,“现在知道说实话了!”
他的判断标准究竟是什么?我使劲捏了捏他的下巴。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有空?趁新年咱们出去玩儿一趟吧?”
“从现在开始,应该都没事了,你想去哪儿?”我喜欢把手放在他的喉结上,感受那种震动。
“嗯,现在有点晚了,明年我们去日本滑雪,今年…今年要不就去东北吧!听说有个地方不错,后年我们去…去纽约那边,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看看吗?然后还有欧洲那边,我们以后一年去一个地方滑雪,好不好?”他带给我的震动直达心底。
我轻轻嗯了一声。
“不乐意啊?”他摸摸我的脸。
我笑了,“不是,我还不会滑雪呢!”
“吓我一跳,我教你好了。”他哧地笑了,“我是个好老师吧!”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好老师,至多是教学相长,我凑到他的喉结处,轻轻咬住,堵住了自己说不出口的抱怨!
作者有话要说:
☆、40
和老许相比,我至多算是个滑雪爱好者。
老许走到哪儿,就把滑雪板背到哪儿,他家车库里放的滑雪设备开个商店都富裕。
我们在纽约读书的时候,钱不多,老许能用整个长周末呆在滑雪场,然后两个星期吃方便面。
后来挣钱了,挣了越来越多的钱,老许就去各个能去的滑雪场,顺带吃各类美食。
这个新年时间紧,老许去了北海道。
我和她提起滑雪纯粹是临时起意,连去北海道都不可能了,幸好老许给了我一个经营滑雪场的朋友的电话。
范寒松经营的滑雪场是会所形式的,下车之后从外表看,就是雪山下一片错落有致的房子,可老许的评语是,别有洞天,应有尽有!
前台登记的小伙子问我们想要哪种房间,我的目光从独栋别墅,森林木屋,宾馆标准间,平房火炕,大通铺上一一扫过,就听到身边的她问,“什么叫平房火炕(keng)?”
问得小伙子瞪着眼睛不知如何回答,我气得拍了拍她的脑袋,“念kang不念keng,就是烧火的床,南蛮子!”
看着她发光的双眼,我只好让小伙子先带我们去看看平房火炕。
房子挺偏的,几乎在山脚下,但条件不错,火炕是可以调节温度的,她一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就不愿意下来了,小伙子适时地来了一句,“这栋房子后面就是温泉,天冷,地方偏,人来的少,差不多归你们单独用!”
我让小伙子多送点被子来,在这硬邦邦的床上睡半夜就知道厉害了!
被子一送来,她倒在火炕上就不起来了,“求求你了,大善人,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这些天累死我了!”
如果从爸爸住院开始算,她真是挺累的,为了方雅欣的婚礼,她的确累得够呛,加上这些天的累…,算了,我就不和她计较究竟是谁比较累了!
她几乎一分钟之内就睡着了。
我关好门,沿着会所走了一圈。
整个会所的面积挺大,各式建筑依着地势和景观而建,很有地方特色。
会所最热闹的地方在大门入口的俱乐部,俱乐部里有餐厅,酒吧,歌舞厅和商店,加上保龄球馆,健身房,游泳池和美容美发,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另外,餐厅里供应珍稀动物,酒吧里坐着穿着轻薄的年轻姑娘,商店里除了滑雪器材还有各种动物皮毛和标本。
我在餐厅里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了一盘饺子,又点了一瓶本地产的白酒和一个大果盘,让他们送到平房火炕。
滑雪场就在建筑群的后面,为了安全起见,夜间滑雪场没有启用。从滑雪场稀疏的灯光看,难度系数应该不大,难怪老许问我是自己滑还是和朋友一起来,这的确是个度假和初学滑雪的好地方。
说是我教她滑雪,到底还是替她请了个经验丰富的滑雪教练,预定了明天一天的时间。
看看表,我出来快三个小时了,她应该醒了吧!
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我把白酒和果盘拿进屋,火炕上已经没了她的影子。
我进了浴室洗了个澡,她已经洗过了,可人呢?这冰天雪地的,她一个南蛮子能去哪儿?
我打开白酒,北地的酒大多醇厚,度数不一定很高,后劲却是吓人。
果盘里居然有几颗樱桃,我尝了几个葡萄,又在屋里转了几圈,这人跑哪儿去了?
地上几个湿漉漉的脚印通往后门温泉的方向。
温泉池被原始的木桩圈了半人多高,里面传来隐隐的水声,她半躺在池子里。
哗啦哗啦的水声惊扰了她,“快过来!等你半天了!”声音娇滴滴的,让我刚迈入水中的脚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
我把自己没入水中,温度正合适,“你一个人不怕吗?听说这里有熊。”我挪到她身边。
她懒洋洋地靠着我的肩膀,“熊都吃饱了,我还没吃呢!”
“没吃饭你还敢泡温泉,一会儿准晕!”我摸摸她红红的脸。“再泡一会儿回去吧!明天还得滑雪呢!”
“刚才你要是不来,我又得睡着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想睡觉啊!听说只有老人家才这么动不动就打瞌睡,我是不是老了?”
你比我还小呢好不好!“我也觉得你有七老八十了!你说你今天才走了几步路,就睡得跟小猪似的。”
“那你说我会不会得了什么病?听说人生了病就特别容易累,容易睡觉!”
“一会儿回去我给你检查检查,看看你哪儿不好!”我也有点困。
她哧地一笑,“说你胖,你就喘上了!心肝肺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闭着眼睛拿手在她胸前一胡噜,“就在这一带,错不了!”
“你平日接触那么多医生、护士的,连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我闭着眼睛咧嘴一笑,“其实吧!我小的时候的理想是当个医生。”温暖的水让我放松,“妇产科医生!”
肩膀上传来咯咯的笑声,“我以为你会说胸外。”
“嘁,我要是干胸外,还会有卡西莫多什么事!”我摸到她的手,比了比,“宋阿姨说我这双手最适合当医生,灵巧,有力,尺寸也好!”
“你为什么要当妇产科医生?很少有男的做妇产科医生的!”
“妇产科女医生多,但真正有名的妇产科大夫大多数是男的,宋伯伯说女性对于自身的很多表现和现象认为是习以为常的,缺乏钻研精神,男大夫恰恰因为没有这些经历,反而会有钻研精神。”我停了停,“其实我想当妇产科大夫是有一年春节,我妈妈、宋伯伯和宋阿姨居然在除夕那天晚上全都在家,在我的记忆里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几个人聚在我家,吃饭聊天,已经很晚了,我躺在妈妈腿上,宋伯伯抱着雅欣,我听宋伯伯说这一年救了多少多少人,然后宋阿姨就笑话宋伯伯,你一年费劲救的人还不如我手里俩月接生的孩子多!”理想的萌芽也许就是在那一刻开始的吧!如果不是妈妈去世,我的理想应该会变成现实,如果不是大哥牺牲,爸爸妈妈该多么骄傲他们双双都有了接班人!
也许我沉默的时间太长,她推推我,“睡着了?你知道我小时候的理想是什么吗?”
“你不会从小就立志要当律师吧!”她有那样遭遇的父母,有这样的理想一点不稀奇。
“当然不是!”她也笑了,“我们小镇上除了爷爷,最有名的就是卖鱼的大嫂,她家的鱼总是最新鲜,种类最多,每次买鱼,你说要鱼的哪个部位,大嫂一刀下去,分毫不差,切鱼,刮鳞更是麻利的不行。我每次放学回家都特意到她的摊子前站很久,想着哪天我也能像她一样。”
“你鱼做的好吃也是跟卖鱼的大嫂学的?”我故意调侃她。
“聪明!”她亲了我一下,“大嫂鱼卖的好,可家里孩子多,日子过得挺苦,但是她特别能干,卖鱼剩下的鱼头鱼尾,她都能做出好吃的菜。爷爷有时候太忙,根本顾不上我,卖鱼的大嫂就让我到她家吃饭,还教我做鱼。”
如果生活波澜不惊,按部就班,她也许真的会在小镇上卖鱼过一生,而我,也许有一天成就能和宋伯伯相仿吧:北京城最著名的妇产科大夫之一!生活曾经冷酷地剥夺了我们享有过的温暖,最终还算仁慈地给了我们这样在严寒的北国温泉里絮语的机会。
我拍拍她,“回去吧!明天还要滑雪呢!”
滑雪场的雪道没有分得很细,下了缆车,山上的小伙子指着几条小路,“你要是会滑,这几条路都行,你要是不会滑,从这下去。”小伙子手指的位置正对着她,一身火红的滑雪服正跟着教练热身。
头一次来,我挑了一条据说是一般的雪道,挟着风雪一路向下。
从缆车上看,她穿上板子,开始跌跌撞撞地滑。
山上的雪很厚,我选了据说最难的一条路,无惊无险地一路到底。
从缆车上看,她已经摔得我都不忍心看了。
我顺着雪道滑到她身后,捡了个避风的地方脱了板子,看着她。
教练教得很耐心,很有技巧,她滑的很认真,技巧也越来越会用,可怎么老摔跤呢?
我不是很有风度地中断了她的滑雪课:照这个摔法,过几天回去的时候,她八成得坐着轮椅上飞机。
我扶着她回到俱乐部,直接进了按摩室。
之后领着她回了平房火炕,她一头栽倒在火炕上,“耿逸飞,其实再让我滑两次应该就不会摔了!我保证!”
我倒了半杯白酒,递给她,“你还是留着自己这把老骨头回北京吧!”
她喝了一口,“你敢嫌我老?”递还给我。
我也喝了一口,“你现在学滑雪是有点老了!怎么,不服?”
她趴在火炕上,“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