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可昨夜的她就像被掰断了一只角的小牛,用剩下的那只角横冲直撞,蛮不讲理!
其实昨天我因为要出差,早早地干完活,给辛夷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早点回来陪陪我,我这趟一走要小半个月,男人嘛,谁不贪恋温柔乡!
电话里的她说好了下班就能回来,可按她说的时间过了快一个小时,也没看到她的影子。我明白她那工作的极没谱性,就在车里打开电脑修改这次的汇报提纲,直到一楼的窗户里传来新闻联播熟悉的主题曲,才不得不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还在办公室,声音里有一丝恼怒,唉!哪个不开眼的今天惹毛了我的大律师!
她急匆匆地回来,手里空空地,没有左手一条鱼,右手也是一条鱼,我的胃估计叹了口气:不是都说好了吗?
进了屋,她扔下我,洗脸、换衣服,我眼巴巴地坐在餐桌前等着她想起我,可她居然熟视无睹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抽烟!
不会吧!难道我还要饿着肚子哄她?这世上的难题怎么都是出给男人的?
我坐到沙发上,轻轻搂住她的肩一带,她倒在我身上,唉!男人命中注定得知难而上,“今天抽了多少烟?怎么,不高兴?我这次出差就十天,很快就回来!嗯,说说吧,想要什么礼物?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呢!”
一般姑娘听到有礼物可以挑选,大多是兴奋,雀跃的表现,可她只是,“嗯!”了一声,这也太不正常了,从前她收到一束花都会打电话来谢谢我的,现在和我熟不拘礼到这程度了?连我自己都不信!
我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以前她即使对我爱答不理,也会填饱我的肚子,今天怎么变这样了?
人的饥饿感和情绪是有直接关系的,一般人吃饱之后有了生理上的满足感,情绪也会随之高涨,反之,越饿情绪越坏!我也是辛苦了一整天,见到她想的无非就是放松一下,体会生活的快乐,可我现在饿着肚子,却要扮演类似神父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对我这样的凡人太过辛苦!可是…唉…可是,我好歹是个男的,不能和她们女的计较,“今天怎么这么不高兴?谁惹着你了?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她正好抽完一支烟,“没什么!”
没什么的潜台词就是有什么,而且是太有什么了!“来,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咱们两个在一块儿还有解决不了的事,要联合国也没啥用处了!”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挣开我,坐直了,微微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耿逸飞,有件事,…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愣住了,辛夷律师,辛夷还是我的大律师从来没用过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看来真是事态严重了,不会…她不会真的去相亲,要向前走了吧?我深吸了口气,“嗯!说说看!”
“就是,就是我那半壶醋钱现在有多少了?”
这叫什么事儿?“具体的等我回去看看再说,多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应该有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这点小事能让她难为成这样开不了口?也是,她去超市买点东西都能和我算清楚!不过,既然提到钱…“你是不是要用钱啊!嘿!你早说。”我掏出银行卡放在她手里,“给你,拿着,密码是这个。”我写下一组数字,想了想,又掏出信用卡,“要是不够,这张你也拿着。”我松了口气,又搂住她,“我的大律师,还有啥事儿,一块儿说,我当是多大的事,原来就这么点儿小事?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钱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好了,现在问题解决了,起来吧!给我做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她突然扭过头,定定地看着我,“耿逸飞,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的事都可以用钱来解决,所以就没有大事?”
从逻辑上说,她这句话没错,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咕噜,我的肚子又叫了,只好简短截说,“没错啊!”
“那除了钱以外,还有什么大事吗?”
有啊,“当然有,比如我爱你!这可算头等大事了!”我都这么哄她了,还不行吗?
“这么大的事,对你来说是不是也可以用钱来解决!”
逻辑上好像也是对的,我实话实说,“在爱你的过程中用钱来解决一些问题,未尝不可!”
“那就是说你可以拿钱来解决你爱我的问题,也可以拿钱来解决我爱你的问题,同样你也可以拿钱来解决你不爱我或者我不爱你的问题!”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腾地站起来,“你今天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饿着肚子费了半天劲,怎么就是哄不好你呢?”
“我不需要你来哄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需要用钱来解决的问题是不是?”她站起来,声音也高了。“说到哄,你确实一直在哄我,哄着我让你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是吧?瞧瞧,这个名副其实的傻姑娘让我几句好话就找不着北了,再出点钱,一切搞定!”
“辛夷,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你认为在我眼里你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救我于水火的大恩人,路见不平的大善人?耿逸飞,我值得你这样吗?你有没有算过这笔生意你划算吗?”
“不划算,太他妈不划算了!我费心费力,就落得你这样看我!”
“好,既然你已经费了心力,还是不划算,你就赶快离场,好歹能减少损失,省得回头找我算账,我不但算不过你,估计还要替你数钱!”她狠狠地把卡片塞在我手里,“还有这些,我无功不受禄,趁你还不需要拿这些来解决我!”
我使劲把卡片摔在地上,“我拿钱解决问题有什么不对?你现在不是当上合伙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你当然没有错,你什么时候犯过错?我能当上合伙人全拜你耿大善人所赐,要不是你,我再苦哈哈干十年也没用!要不是你我还要整天坐在鸽子笼里没日没夜地听别人吆喝!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今后我的一切你是不是都能用钱替我摆平?让我当上合伙人,高级合伙人甚至是大老板?看看我有多贪心,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怎么样,你算好了得替我出多少钱吗?你说呀?你不是最会算了吗?”
“我不会算,我算了这么长时间,也没算出你就是这么看我?我做错了什么,今天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了,我立马走人,绝不再来纠缠你!”
“…好,你听着,你家世显赫,就不该可怜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女,她受不了这样的反差,就算今天你可怜了她,终有一天你的怜悯之心会用尽,还不如留着这样的心普度众生。你是众人眼里的才俊,就不必对一个平凡的人过多关切,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把你的精力放在你该用的地方,省得日后你后悔关心错了人。在你的世界里,有你自己的的资源,这些资源你该用在对你有利的地方,而不是烂好人地随便给了不相干的人,任何资源都是有限的,今日用地的多了,明天可能就一无所有,除你自己之外,没人值得你这样做…”
我打断了她,她说得是个有理智的人说的话吗,“我听明白了,说一千道一万,全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伸手拉你这个掉到沟里的人,我的好心都是他妈的多余!”
“你明白就好,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耿逸飞,我问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爱我,你说不清楚,你不是说不清楚,是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是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一无是处的人自然没法说清楚。现在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这几年耽误了你的时间和精力,还好,你是男人,耽误两年没什么,反正都是我的错,你要和我算这个,随你,反正我也没钱给你。你走吧!我谢谢你以前为我做的一切,今后的一切我自己会料理,不论水里,火里,我都会自己受着,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转过身走进卧室,拉上了门。
狭小的客厅里,我还站在原地,只有冰箱压缩机的声音在嗡嗡地扰乱着这令人沮丧的安静。
渐渐地,低低的呜咽声从卧室里传来。
我该进去吗?在她对我毫无理由的指责之后?在她对我毫无留恋地拒绝之后?
咕噜咕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现在我的大脑已经拒绝接受饥饿这个信号了,我想了想,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了电话…
“叮咚”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飞机广播里传来了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Dear passengers…”
作者有话要说:
☆、23
23
刘律师放下手里的电话,指指椅子,“来,辛律师,咱们坐下谈!”
我坐下来,心里嘀咕着刘律师为什么让我到他办公室,我们虽然有着合作,但他并不是我的直接上级,“刘律师,您找我有事吗?”
刘律师微微一笑,“是这样,辛律师,我这个时间找你,是因为办公室现在人比较少,说话方便。”
我瞥了一眼窗外,长街上灯火通明,周二晚上十点,大老板会和我谈什么需要避人耳目的事,“刘律师,您请讲。”
“辛律师,那天合伙人会上,老段说了你们几个新合伙人出资的事,这事其实归我管,你也知道我这几天不在所里,没机会和你们谈。咱们所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合伙人的出资如果不能全额缴清可以分次缴纳或者先向所里借,今天我已经和吴律师,彭律师他们两个谈了。你一个人在北京,加上这一年都在进修,工资也没有,如果需要所里支持,请一定告诉我。”刘律师把桌上的文件推给我,“这是所里的惯例,所谓的卖身契,你先拿回去看看,反正你之前已经签了一个了,多这一个也无所谓!你最近的工作量我也了解,年底的分红下来,估计还清出资应该没问题。嘿嘿!作为老板呢,对你这样的干将,我是希望你能多签几份卖身契的!”
我拿过文件,低头看了起来,这其实就是一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无息借款合同,可这份我都不屑于写的合同怎么让我越看视线越模糊了。
“辛律师,你来所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其实咱们所能走到今天,我们这几个原始合伙人还能抱成一团,所里的人员状况一直很稳定,靠的就是同事间互相支持和信任。也许对于你们这些年轻律师来说,相信组织是句大而空的话,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这么多年走过来靠的可就是这句话!”刘律师站起来,“好了,辛律师,天也不早了,活是永远干不完的,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我拿着文件站起来,低着头,“谢谢刘律师!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刘律师叫了我一声,“辛律师,你能等一下吗?”
我回过头,刘律师离开座位,走到我面前,搓搓手,有点为难,“这个,辛律师啊!我有件事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其实这件事吧,我没有任何立场和你说,可是吧!我要是不和你说呢,对我和我的家庭就有很大的妨碍!”
刘律师这番话如果让外人听见了,一定以为我做了什么妨碍他家庭幸福不道德的事,可我明白自己没做任何不道德的事,所以我得弄明白我到底干了什么,“刘律师,您请讲!”
“是这样啊!辛律师,你知道的,我家老三刚刚两岁,刚刚能自己睡觉,我和我太太刚刚能有点自己的时间,可是吧!可是吧!”刘律师深深看着我,“耿逸飞他就能半夜三更到我家去闹的人畜不安的,以前呢,唉,以前也就算了,我站在我家领导的立场其实不应该和你说他的,可看在咱俩好歹都是老沃门下出来的,你能不能,能不能和他谈谈,让他不再这么无节制地胡闹!”
刘律师和耿逸飞认识那么多年都没有立场,我刚刚和他吵翻又有什么立场呢?“对不起,刘律师,工作之外的事,我不方便和耿总说!”
刘律师不再搓手,看着我,长长地“哦”了一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刘律师,我打开门,小陈神色亢奋地指着小会议室,“快去看,出大事了!”
我跟在刘律师身后快步走进小会议室,几乎是在同时,几个英文单词飘进我的耳廓:双塔、着火、飞机、爆炸,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立刻变得像被抽空了的气球,轻飘飘的,瞬间就要跌落,本能地我伸出手,扶住了距离最近的一把椅子,“咕咚”椅子撞在了桌子腿上,惊得电视机前正全神贯注的几个人同时回头看我,他们让出的空隙正好让我看到了屏幕上最震撼的那一幕。
刘律师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辛律师,是不是又没吃晚饭?唉!姑娘,减肥不是这么个减法,跑这两步路就这样,万一身体垮了,怎么给所里挣钱哪!跟我来,我那儿还有点巧克力,你们几个就别跟着了,女士优先啊!”
背后传来轻轻的笑声,刘律师扶着我的胳膊,几乎是搀着我来到他的办公室,他细心地扶我坐在小沙发上,真的从抽屉里拿出了半盒瑞士巧克力,放在茶几上,转身关上门,又拖过一把椅子,和我面对面坐下来。
此刻的我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刘律师将面巾纸推到我面前,他的眼圈好像也有点红,我明白此刻的自己连放声痛哭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我刚刚告诉刘律师,耿逸飞是,且仅是我的客户………刚巧今天在纽约总部出差!
刘律师的手机突然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刘律师看了眼手机立刻站起来,“喂,…嗯…我在办公室,辛律师也在…知道了,你放心吧…好…没问题…早点睡!晚安!”
刘律师收好手机,又坐了下来,“是我家领导,她让我和你一起在办公室等耿逸飞的消息。”
我的眼泪流的更凶了,我该如何跟刘律师解释这眼泪的缘故?
“辛律师,谁都年轻过,没什么。不过呢,耿逸飞应该没事,他们办公室离双塔远着呢,再说他是下午的会,按说不会早晨就到办公室的!”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仍旧说不出话,唯有泪水长流。
刘律师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来,点了根烟。
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我渐渐收住了眼泪,哽咽着,“刘律师,我能回去自己呆一会儿吗?”
刘律师点点头,打开门,“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在这的!”
灯火通明的巨大办公空间,远远的角落里有人还在不知疲倦地敲键盘,我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标准间。
还好,雅欣送我的那条烟还在,我哆嗦着打开一包,快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强烈的烟草味瞬间充满了我的肺,特意停顿一下,再缓缓吐出来,反复数次,直到抽完。又点了一根,抽到一半,一股隐隐的痛从身体内部渐渐强烈起来。这痛先是一个小小的点,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面,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抬起手,轻轻摸到疼痛的地方,就在胸口,正是心脏的位置。
我的心怎么会疼了?
是为谁疼的?
这世上还有谁会让我心疼呢?
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窗外的灯火渐渐稀疏,此刻正是子夜,永远是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年幼的我总是渴望着别人家寻常的温暖,常在此刻醒来,暗暗哭泣到天明。
大三那年的冬天,姥姥也是在此刻拉着我的手,睁着眼睛离开了我,去寻找她唯一的女儿去了。
爷爷生病那次,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彻夜徘徊,此刻我曾无助地向苍天祈求。
最痛的那次我整夜整夜地呆坐,直到痛彻心扉的疼袭来,在暗夜中无休止地撕扯、碾压,将我的世界完全倾覆,也是此刻,宋阿姨红着眼睛告诉我,睡一会儿就好了,我好了吗?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