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子内仍旧是静悄悄的,好似根本没人居住过一般。宁雪刚想径直回房,便听见周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雪小姐,您回来啦。我叫厨房准备晚餐?”
“哦不用了,刚吃过还不饿。”周伯永远那么客气,也许这是这个国家文化的一部分。宁雪已渐渐习惯了他的礼仪。“迦言……下楼吃东西了吗?”
“没有。”周伯满目担忧地哀叹道。“我刚让厨房做了些少爷爱吃的,马上给他送过去。宁雪小姐,您先回房休息吧。晚些如果饿了,您房间有电铃,摁一下就行了。”
“好的,谢谢。”这硕大的房屋突然之间失去了女主人,一下子变得十分寂寥,宁雪实在不愿再添麻烦,尽量让自己隐形起来。说完便径直上了楼。
宁雪的房间在二楼的东侧,她走上二楼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右拐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小心翼翼的踏上了三楼,驻足在那扇紧闭的拱形木门前。一门之隔的里面,就是一整天未曾露面的乔迦言。
听周伯说,那是乔奶奶的画室,老太太生前待在那里面的时间怕是比在卧室还要多。宁雪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摆设,但想起来。应该是想电视里的那些画家一样,堆满自己的画作吧。不知道乔迦言在里面做什么,但那里应该是他最能缅怀乔奶奶的地方了吧。虽然没有见过他们祖孙俩相处的画面,但根据周伯的诉说加上对乔迦言的认知,两人在一起时应当是欢声笑语一片汪洋的。
宁雪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也想象了无数关于这个房间里曾经的现在的场景,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扣到木门,垂下头叹了口气,下楼回房了。
第二日,宁雪早早的便起床来,本想找周伯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帮上忙的,奈何周伯怎么也不同意让身为客人的她执手家务,最后宁雪只能作罢。闲着也是无所事事,她准备今日再出去好好观察这个自己初来乍到的城市。
宁雪走到门口,突然又想到什么,回头问周伯借了一架单反。相机是旅行的必备品,它能够记录下每一个匆匆流逝的瞬间,从而把瞬间变成永恒。记得大学时,宁雪就喜欢出游。当然大学时靠着兼职的收入,宁雪只能在周边的城市穷游,那时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架单反,后来自己下一个学期兼了两份职,省吃俭用才买了一架最普通的单反。想到当时自己的年少时那份执着与冲劲,宁雪不禁笑了出来,缅怀青春是永恒不免的主流,那是因为青春真的有足够令人难忘的刻骨铭心。
宁雪叫了一辆的士来到伦敦塔桥,这里所有的景致都是伦敦的标志。也许是应为周末的关系,今天的行人都极为悠闲,情侣相拥着在路边细细谈天,偶尔有几对老夫妇扶持着踱步而行,也有不少单身贵族牵着心爱的狗狗在河边散步。阳光明媚,空气新型,人的心情最是会受环境影响的,所以此刻的宁雪也十分轻松舒畅。
宁雪在泰晤士河边寻了一条无人问津的长凳,静静地看着四周人们安逸地生活。突然发现手中还持着相机,于是立刻开启想记录下这些美好的瞬间。一打开相机,屏幕上边跳出来一张乔迦言跟乔奶奶的合照。照片的背景是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里面的乔迦言完全是刚认识他是那种放荡不羁的顽皮样子,满脸嬉笑,一手搂住身旁这个白发苍苍的中国老太太。也许是被强行搂着拍照,老太太满脸的嫌弃,但看着乔迦言的双眼中流露出的确实满满的溺爱之意。宁雪继续往后翻了几张,几乎都是乔迦言与奶奶的合照,还有少数乔迦言与周伯及一些女佣的照片。所有的照片,乔迦言永远是那一副臭美的样子,而乔奶奶的眼神却多的是看着乔迦言而不是镜头。
小学时期人们就学会看图写故事,同样地宁雪从这些照片里能够想象出,乔迦言跟乔奶奶一起的生活该是多么幸福和乐。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跟一个整日拿他没办法的奶奶,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跟一个老是念念叨叨的奶奶,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跟一个倾注了所有爱的奶奶……
宁雪突然想起至今还自闭在房的乔迦言,他们曾经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光,可现在乔奶奶突然去世,这对他的打击是多么的沉痛宁雪无法想象……
这样温馨安逸的周末,宁雪一人坐在泰晤士河边翻着相册,思绪万千,朝阳逐步移动变换成了夕阳。
作者有话要说:
☆、宁雪乔迦言番外(4)
在你专注于一件事上时,时间就会流逝的异常快。待宁雪再度抬头,夕阳已几乎没了踪迹。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姿势做了几个小时,全身都僵硬了。宁雪想活动了一下手脚,于是慢慢悠悠沿着小路走着回去。
到达别墅时,天已是灰蒙蒙的一片。今天的大厅里不似往常那么寂寥,相反,大厅里格外地……热闹!宁雪在门口就听见了大厅里传来的争论声,其中一个声音好像是周伯。
“Yan is still young! I don’t think he can manage the school。 ”
“But he is the legitimate heir。 ”
“We should consider the development of our school。 Yan knows nothing about it。”
“All I know is; Mrs Joe put the school to childe。”
……
宁雪正站在原地踟蹰不前时,突然一旁一声暴戾的声音响起,“滚!”
大家同时往声源看去,只见乔迦言满脸怒气地站在楼梯口。关在房间里两天,白色的衬衣微皱,头发乱糟糟的没有打理,一副狼狈的样子,丝毫不见平时的神气,但此刻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完全没有被这样的不修边幅所影响,一声高吼把刚刚争吵的人全都震住,众人都没有再争吵一句话。
大家愣了半晌,最后周伯先开了口,“少爷,您终于开门了,我叫厨房做些吃?”
“不用。周伯,送客。”乔迦言冷冰冰地说完,然后在垂眼的瞬间眼见了站在门口的宁雪,似是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启唇,转身又上了楼。
大厅里的那帮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看着乔迦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脸上均是无奈与忧虑,最后也没再说些什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周伯发现了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宁雪,这才露出了微微笑容。“宁雪小姐,您回来啦。”
“刚刚那些是……没事吧?”
“唉,老太太热爱艺术,在英国开了一家艺术学院。刚刚那些人是学校的其他董事,看老太太走了没人管理学校就想把学校占为己有。老太太这一生都奉献给了这所学校,她生前最讨厌那些把学校当做洗钱工具的人了……”周伯满脸忧心地讲述着,似是替老太太抱不平,又抬头望了望楼上,“老太太把学校的股份都留给了少爷,可少爷一向不喜欢管理这个,太太宠少爷,遗嘱里也说若是少爷不愿就不勉强。我虽然老了,但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老太太辛苦创立的学校被别人瓜分!”
“冒昧问一下,迦言的父母呢?”
“这事原本老太太根本不准提起的,如今既然宁雪小姐你问了问我就告诉你。我在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跟着她,这事家里也就我知道。少爷的父亲在他母亲怀孕期间与一些狐朋狗友聚众吸毒,被抓进去之后还唆使别人一起殴打警察简直混账至极。老太太待少爷出生后终于没能瞒住少爷的母亲,她还在月子里,又无法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如此混账,开车出去寻他最后出车祸去了。最后老太太气的断绝了母子关系。听说追后他毒瘾发作死在了监狱里,那是老太太也没流一滴泪。她不准任何一个人提起他们,我想老太太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宁雪静静地听着,为乔奶奶独自在异国他乡建立功业的勇气所折服,为她生出那位不孝的儿子所惋惜,更为她对于乔迦言无私的疼爱所敬佩。
“嗨,光顾着说话了,您还没吃东西吧?”
“没关系。迦言还是什么都没吃吗?”
周伯忧心地摇了摇头,“两天了,刚刚看见少爷有气无力的,在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
宁雪安抚似地拍了拍周伯的肩,安慰道:“我去看看他。”说完往楼上走去。
再次站在这扇门前,这次宁雪没有犹豫,直接敲了下去。半晌,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宁雪继续扣了几下,“迦言,我是宁雪。”
不一会儿,木门从里面打开。乔迦言站在门口,里面光线很暗,无法看清里面的构造。两人僵直在门口,最后宁雪出了声,“我……可以进去吗?”
乔迦言木木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又走了进去。宁雪从那条窄缝挤身进去,室内一片漆黑,刚从灯火通明处进入的宁雪眼前一片漆黑,她在门口的墙上摸索着,最后找到了开关开了灯,这才看清了这件画室的内部构造。
可以说,这整间画室都可以称得上是艺术。四周堆满了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的画作,几乎覆盖了古铜色的墙壁,画室西北角有一个壁炉,壁炉前摆了一个欧式的高木凳跟一幅画架,架子上还有未用完的颜料跟几支没洗的画笔。可以想象,乔奶奶平时就是在这里作画的。房间中央的顶部装了一盏白色水晶的大型吊灯,刚刚宁雪开的就是这盏灯,暖黄色的灯光被这些水晶吊饰反射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乔迦言就坐在壁炉旁的凳子上,也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呆久了,宁雪突然开灯让他的双眼一时不能适应,双手挡在眼前。宁雪见状,立刻说了一句对不起,准备去关灯。
“开着吧。”乔迦言声音沙哑,阻止了宁雪的动作,缓缓把手从眼前拿下,渐渐适应了这个灯光。
宁雪走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乔迦言。此刻的他双眼布满血丝,黑眼圈很明显,也许是许久没有进水,双唇微裂,下巴上长出了胡渣,这么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宁雪很难把眼前这个人与刚认识时那个英姿飒爽的乔迦言联系起来。看着他,宁雪不禁一阵心疼。
就在宁雪坐着不知该怎么安慰的时候,乔迦言看着画架,双眼空洞无神,似是在回忆着那些曾经。“这是奶奶画画的地方,她以前一进来就是大半天,我小时候好奇这间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最后求了她半天她才肯放我进来。结果我一不小心把她创作了半个月的一幅画给仍在壁炉里烧掉了,然后奶奶以后不准我踏进这里一步……”
宁雪安静的倾听着他讲述着与奶奶的过往,他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诉说,他讲的越多宁雪就越是悲伤难以自已。
“你看那里的画。”宁雪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角落所有的的都是肖像画,而画板上的人从咿呀学步到西装笔挺,全是一个人——乔迦言。“我的乔夫人说她最喜欢画我,她会用画笔把我生活中每个瞬间记录下来,可每次她都不给我看成画,说是要等过生日的时候再一并给我。后来我回国上学,她就吵着让我挤照片给她,她会偷偷地把这些照片都画下来,一个星期前我们还通过电话,她说这次不用等生日,只要我回来她就把画给我看……”
说到这,乔迦言哽咽了,双肩微微地颤抖起来。壁炉前的画架上,还有一副未完成的画作,可以依稀辨别,那是乔迦言在B市的公园里跟朋友们一起野餐的画面。宁雪的心不由地颤动,两行泪水不禁落下,想起了这一整天在相机上看到的他们祖孙俩的照片。她上前抱住乔迦言,互相埋首在彼此的肩胛。“迦言……去吃点东西吧。奶奶最疼你了,现在你这样她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过了许久,乔迦言抬首,“嗯,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宁雪收起些悲伤的情绪,看着乔迦言的背影,觉得他似乎改变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宁雪乔迦言番外(5)
当乔迦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楼上下来,底下的周伯喜出望外。“少、少爷,您终于肯下来了!”
乔迦言看着如此惊慌的周伯,露出了多日来首个笑容。“周伯,别呆站着呀,我饿死了。”说着还不忘把手放在空空的肚子上。
周伯看到又恢复如初的乔迦言,万分激动,不禁有些老泪纵横的意味。“好好,我马上让厨房去准备,一定都是您爱吃的!”
宁雪对于乔迦言的态度转变也着实惊讶,内心又有些担心,担心他这是强颜欢笑。正待她皱眉忧心的时候,乔迦言突然拍拍她的肩,笑笑道:“去坐着吧,吃的马上就来了。”算了,先不管那么多,这比之前两日已是最好的状态了。
饭桌上,吃得津津有味的乔迦言突然问起宁雪:“对不起啊,你刚来这边,这两天都没陪你好好玩玩。”
“没关系,我自己也出去走走看了看,伦敦真美。”
“明天陪你一起去逛逛吧,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好。”
晚上,宁雪今日一丝睡意都没有,再三犹豫之下,还是决定去找乔迦言。她在他的房门口敲了几下却无人回应,难道又进了画室?于是宁雪跨步向三楼走去。画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但宁雪进去环顾了一下仍旧没有见到乔迦言的身影。去哪了呢?无奈,宁雪只好打算回房,却在转头之际发现长廊尽头的一扇门开着。
别墅的三楼有一个露天的阳台,那扇门就通往露台。宁雪走了出来,这个露台很大,大约有一百平,露台上铺设的竟然是草坪,四周还放有许多的盆景,虽然没那么高,但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个空中花园了。站在草坪上,软软的,夜风柔柔的吹着很舒服。伦敦的夜空很美,抬头便可看见满天得星空。宁雪几乎快沉浸在这个舒适的环境中,突然发现一个身影正站在露台最边缘的栏杆前。身影修直,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黑色的风衣外套被晚风吹起,飘扬在空中,与夜空融为一体。
那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细微的动静,转身向这边看来。虽然离得很远,但宁雪却仍感觉到他双眉一簇,语气中略带责备,“怎么穿这些就出来了。”这句话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嬉皮笑脸的乔少口中竟然说出了这样关心责备的话语,宁雪一时没缓过神来。
直到乔迦言走上前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套在宁雪身上,暖意袭身,宁雪才缓过神来。“哦,不知道这里还有个露台,走着就出来了。”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才发现被风吹着凉意袭身也未发觉。“你不冷吗?我进去再拿件衣服吧。”乔迦言此刻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不用,陪我站一会儿吧。”说着两人便一起走到了原先乔迦言所占的那个地方。
原来从这里望下去,整个后花园一览无余。在下面的时候,宁雪只觉得这个后花园很大,花草树木很多,没想到这里的树木相互交错习惯成了一个复杂的迷宫。树木中间的道路是用鹅卵石铺成的纵横交错,纵使是站在这个可以纵观整座迷宫线路的露台上,宁雪也无法一下子给出正确的线路。
似乎是早已料到,乔迦言没有对宁雪表现出的惊讶所差异,笑了笑,骄傲的说道:“这座迷宫是我小时候设计的哦。”
宁雪更加惊讶地望向乔迦言,可没有从他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地痕迹。乔迦言继续讲道:“小时候我很调皮,当然现在也不内向。那时候天天带着一群学校里的伙伴来这花园里玩,每次奶奶心爱的花草都会毁掉一大半。那时候喜欢玩捉迷藏,奶奶为了让我们不再糟蹋花草,想了个办法让它们加入到我们的游戏里,于是就有了现在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