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着流苏水气洁白狭长的长廊上,宫琛浩焦虑的身影在光洁的地板上来来回回地移动。忽然重症病房的门打开了,宫琛浩几步冲上前去与急急走出来的医生撞了个满怀。
“医生,她怎么样?”
“病人从高处摔落,头部,胸腔,肺部受到强烈撞击,导致颅骨破裂,内部大量出血而且由于淤血堵塞……”
“医生,到底怎么样?”医生的解释几乎让宫琛浩急出病来。
有的时候,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医生需要跟非专业人员用专业术语解释,这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且引发家属焦虑的方式嘛。
“意思就是病人失血过多,现在医院的B型血不够了,需要去别的医生调血浆。”医生显然很对宫琛浩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不过还是很配合的以简单扼要的方式告诉他。
“我是B型血啊,可以用我的。”宫琛浩激动地捊起自已的衣袖。
“你一个人是不够的。”医生摇摇头。
“我也是B型。从别的医院调有所耽搁,恐怕对病人不好吧。”印霁雨也走到医生面前。
“……”医生略一沉思,很快点头,“你们两个跟我来。”
红色的血液流过晶莹洁白的输血管,血包慢慢聚集,印霁雨的脸色渐渐苍白,手臂也渐渐发冷。
“小姐,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多休息,普通人一次最多只能输400CC,可是你……”护士小姐担忧地望着苍白的印霁雨,由衷地说,“凌灵小姐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幸福。”
“是吗?”印霁雨不以为然地冲年轻的护士笑笑,有些虚弱。
“你还好吗?”输完血的宫琛浩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同样是苍白的脸色,只是神情不再紧张。
“还好。”印霁雨淡淡地回答,冲护士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仿佛他不在自已身边。依旧回到重症病房前站着,只是身体有些轻微的摇晃。
她,一向都很苍白啊。可是,真的很抱歉,因为现在凌灵的生命是他的第一考虑。宫琛浩在心里默默地道歉。
“去那边坐吧。”宫琛浩到椅子上坐下,感激地说,“谢谢你。”
“谢什么?”印霁雨抬着眼望他,没有来得及卸的妆,没有来得及换下的戏服,心里一紧,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他都是那样为凌灵着急,他的心总是为她牵挂。她垂下眼睑,低低地问。
“谢谢你,所有的事。”宫琛浩望着她,这样的她,如七年前单薄,如七年前那样让她心疼。一直期待着再次相遇,而且七年后,他仍然接受她的给予,他仍然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如果是因为凌灵,不用谢。”印霁雨淡淡地说,“是我让辰彦请了凌灵客串,我有责任。”
“是……”宫琛浩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他以为七年她含冤离去必然对凌灵有所怨恨。
“我的智商只够我记住我感兴趣的事,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无心无力。”印霁雨仿佛看穿他的心事,淡漠地说。
“琛浩!”宁静地大厅传来一个妖娆的男声和一阵急急走近的脚步声。宫琛浩不必把头便知道是Joe来了。
“啊?凌灵还没有出来啊?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Joe一坐下便惊慌失措起来。
“你不要叫。”宫琛浩不耐烦地制止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和印霁雨单独相处的机会,好不容易她没有冷冷地走开,全让Joe给破坏了。
其实现在印霁雨想走也走不动了,输血过后真的很疲惫呀。
“哦!”Joe委屈地捂住自已的嘴,点点头,猛然看见坐在旁边的印霁雨,顿时又瞪大了眼睛。
“印……印小姐,你回来啦?”
“好!”印霁雨冲他点点头。
“喂,你,来一下。”Joe把宫琛浩拉到一旁,紧张兮兮地问,“她……那个印小姐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什么?”宫琛浩莫名地问,“她应该跟我说什么?”
“呼!”Joe松了口气,“没有就好。”
七年来,宫琛浩说的最多的就是凌灵是唯一一个愿意为他捐出视网膜的人,这样的人他无法辜负。如果被他知道印霁雨才是那个捐视网膜的人宫琛浩还不闹起来。这七年的平静及扶遥直上的事业就GAMEOVER了。
“给。”Joe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磁盘递给他,“这是你电脑里的东西。电脑专家说你电脑要换这个要换那个,如果不先把电脑里的数据全部down下来,恐怕这些数据会丢失。”
“噢!好。”宫琛浩随手将磁盘塞进口袋里,准备回到椅子上坐下继续等待。
“对了。这个东西不会被外泄出去吧?”宫琛浩突然转过身,拍拍口袋内的磁盘问。把刚刚松了口气的Joe吓了一跳。
“不会,绝对不会。”Joe连忙摇头,“我亲眼看着他把电脑里的东西清的干干净净了。”
“我办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传出什么‘日记门’的。”Joe陪着笑。
“那就好。”宫琛浩放心地转过头。
“哦……”Joe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宫琛浩不耐地回过头,“又怎么了?”
“那个电脑专家让我告诉你……”Joe摇着步子直到他面前,挤眉弄眼地说,“down下来的数据可能会失去密码保护,所以让你要重新设置。”
“密码保护失效?”宫琛浩一激灵“嗯!”
“好,我知道了。”宫琛浩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虚弱的印霁雨,微微点头。此时重症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印霁雨几乎和宫琛浩一起冲到医生面前。
“医生,怎么样了?”两人异口同声。看得身后的Joe不禁连连摇头叹息。
“刚刚为病人做了肺部手术,已经成功将淤血清除但是现在还无法做颅骨修复手术……”医生疲惫地擦着汗。
“但是什么?为什么不做手术?”宫琛浩紧张地问。
“病人仍然在休克状态,而且,以患者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继续手术,只有等她醒来。”
“那她什么时候醒来?”
“这个……要看她自已了。”医生无力地摇摇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会继续专家会诊但要做好心理准备吧。”医生拍拍宫琛浩的肩,转身离开。
“蹬!蹬!蹬!”
宫琛浩向后退了几步,慢慢地踱到加护病房外,茫然地站着,隔着玻璃望着病床上插满了仪器的凌灵,心潮汹涌。七年前的凌灵愿意为重伤的自已捐出视网膜而七年后的现在,他能为凌灵做什么呢?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上次是印霁雨,这次是凌灵,两个人,他都无法好好保护。
他慢慢转头头,看着旁边同样望着凌灵的印霁雨,眼泪一滴一滴溢出眼眶。
“霁雨,霁雨。”宫琛浩一把抱住印霁雨,任由眼泪流下。这个时候能给他力量,给他勇气的就只有印霁雨了,因为她是那样勇敢,那样坚强。
“她会好的。”印霁雨轻轻地说。
“凌灵……真的会没事吗?”宫琛浩在她耳边哽咽。
“嗯。”印霁雨用力地点点头,“一定会没事的。”
明明知道她不是医生,明明知道她在安慰自已,可是那一刻,宫琛浩心里便坚定了信念,凌灵一定会醒过来。宫琛浩低头望着她,望着怀中这个苍白瘦弱让人忍不住心疼的人,浑身却散发着无尽的力量,不但支持着自已也支撑着别人。
“嗯!”宫琛浩坚定地点点头,转身望着沉睡中的凌灵眼里渐渐充满希望。
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在脆弱的时候想要倚靠别人的力量让自己振作,想要一个强大的力量告诉自己怎样做是对。只要一句话,就能坚定了信念。因为我们是那样的需要别人的认可,特别是那个最在意的人的认可,是如此重要。
十年前的印霁雨为了得到宫琛浩的认可,一个人努力写字;十年前的宫琛浩为了得到凌灵的认可,在别人面前地无所谓却在背地里拼命磨练演技;还有华辰彦……他,也在努力地想到别人的认可呀,虽然他似乎已经那样闪光。
第九章(3)
夜幕笼罩着这个城市,暗夜中隐隐的灯光并不能能使压抑的空间变得自在。
宫琛浩停好车,对着镜子露出自认为最英俊的笑容,在无数次的“笑比哭还难看后”,他选择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表情推开了白色大门。
“那……我那件事就推迟几天吧。”刚推开门就听见宫老爷子的低声叹息。
“好,好,再见。”宫老爷子丧气地挂掉电话。
“呃啊!”
刚一转身却看见宫琛浩僵硬着笑容走到自已面前,不由一惊,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爷爷,我收拾一下东西到医院去陪凌灵,不陪爷爷用餐了。”虽然注意到爷爷有些异样,宫琛浩已经无力去在意。
“唉!”宫老爷子理解地拍拍孙子,“凌灵的事我都听说了,爷爷知道你没心情吃饭,可是人是铁饭是钢,你如果不吃饭,不补充体力怎么能照顾她呢?我让张婶炖了汤,一会喝了汤再走吧。”
“嗯。”宫琛浩心里一暖,点点头。走上楼去。
七年前的卧室,宫琛浩怔怔地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发呆。
曾经那面墙上有一张俗气到死的大红喜字,占满了一整面墙。如今墙上是七年前《非主角》的海报,海报上凌灵身着浅紫色公主裙,矜持高贵地倚着王子打扮的宫琛浩,笑容幸福甜蜜。那个时候两人如火如荼的爱恋,凌灵似飘在天空的五彩风筝,宫琛浩是追着风筝跑的拉线人,日日担心害怕力度不当而让风筝扯断了线。
宫琛浩站起来走到海报前抚摸着海报中凌灵的脸,第一次发现一段与海报底色相近的字——原著:印霁雨;编剧:印霁雨。
“霁雨……”宫琛浩轻轻地把手移到印霁雨三个字旁,仅仅是三个人,仅仅是手指碰触的距离,此时却如此遥远。
相互依偎着,那样温馨的画面,是她,是印霁雨为他们搭建的吗?她总是在努力的为自己做一些莫名的事情啊。
“对不起,对不起。”宫琛浩对着墙壁黯然道歉。为此时想着印霁雨而向昏迷中的凌灵道歉,为不敢承认自已的感情而向印霁雨道歉。他已别无选择。
“霁雨,霁雨。”宫琛浩喃喃地念着她名字。只这两个字,他便似看到她坚定的目光,仅这两个字他便似有无尽的勇气。
“呼!”宫琛浩深深的呼吸,舒展了一下身体,想让自已恢复精神。
“叮!”
一个金属片掉落的声音。
宫琛浩俯身拾起那张在医院时Joe给的备份磁盘。
“……密码保护失效……”Joe的声音在记忆中飞转。
“少爷,汤好了。”张婶叩响了卧室的门。
“知道了。”
宫琛浩应了声。看了看墙上凌灵,又看了看手中的磁盘叹了口气,将磁盘放到桌上静静退出门外。
火红的夕阳落进病房内,为病榻上沉睡着的苍白皮肤晕上了血色,也为苍白的病房添了活力。微风拂过窗前,带水的百合,轻轻地摇晃着,水滴受力滴落。
华辰彦静静地站在印霁雨身后,明明是来站在病床前,可是他的眼里丝毫没有病人的影子。如果仅仅是凌灵受伤,他会派助理每日高调探望。可是现在,因为印霁雨的要求他压下了所有媒体的到访,只为她保留着这一片安宁。
“对不起。”一声叹息包裹着深深地歉疚在空旷的病房内扩散开来。
“不是你的错。”永远理性的华辰彦托住弥漫开来的内疚。
“你不知道。”印霁雨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她就不会如此不安……”
“霁雨!”华辰彦担忧地望着她,一如七年前,她隐藏着善良,隐忍着爱恋。七年前这个女人拿着机票让她离开的那晚,浑身滴水的印霁雨敲开自已家门的那个场景还在眼前,而她却还为这个趋赶自已的女人担忧,内疚。
“是我的错。”华辰彦歉疚地说,这个从来不需要道歉的男子,这个一直为她守护的人,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会那样不安,那样毫不犹豫地对一切妥协。
“是我执意让你出演这个角色,所有一切都是我的决定。”华辰彦望着她,认真地说,“所以,为了我,请你不要这样内疚。因为,我会不安。”
“辰彦……”印霁雨仰着脸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为自已守候了八年的男子,眼前雾气弥漫,她何德何能让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如此委屈自已,为自已低头,“何苦这样。”
“那你呢?”辰彦没有答,只是问,“何苦这样。”
“我……”印霁雨黯然转身,泪水落在花瓣上转眼流入花瓶中。
“妈妈,辰彦爹地,琛浩叔叔来了。”小琛稚气的童声小心翼翼地从门口传来,很快来到窗前,牵住印霁雨的手摇晃着。
印霁雨转侧过身看见站在小琛身后的宫琛浩轻轻点头,算是招呼。宫琛浩向华辰彦微微颔首,走到病床边。
“小声。”印霁雨附下身摸摸小琛的头,“阿姨还在睡觉。”
“嗯!”小琛懂事地点点头。
“凌灵……她怎么样?”宫琛浩望着沉睡中的容颜问。
“还是一样。”印霁雨轻声叹息,“凌灵的母亲来过,我让她先回去了。如果可以,你去看看她吧,她,很虚弱。”
“嗯!”宫琛浩点点头。
“既然你在,那我就先回去了。”印霁雨冲宫琛浩道别,牵着小琛就要离开。
“霁雨。”宫琛浩叫住她,“这几天谢谢你。”
“不用因此谢我。”印霁雨怅然一笑,“我说过我有责任。”
“小琛,跟叔叔说再见。”
“可是妈妈,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叔叔说话了。”小琛扭着头留恋地望着宫琛浩,又看看印霁雨。
“小琛,叔叔要工作又要照顾生病的阿姨,很辛苦的。小琛如果喜欢叔叔,等到阿姨醒来后小琛再跟叔叔玩好吗?”印霁雨望着小琛认真地解释。
“嗯!”小琛鼓着嘴,沮丧地点点头。
“小琛,对不起。等阿姨醒了,叔叔再跟小琛玩好不好?我们结约?”宫琛浩走到小琛身边伸出右手小指。
“嗯!”小琛伸出右手小指,修长的小指与婴儿般稚嫩的小指轻轻地勾在一起,两张干净的笑脸映染了整个病房的生气盎然。
“叔叔再见!”小琛挥挥手转身一手牵着印霁雨,一手牵住宫琛浩向门口走去。
那才是她的幸福吧?那样珍视她的华辰彦,那样聪慧可爱的孩子,那样完美的归宿。那样,他,能做的,只能退到她的身后,守着病床上的凌灵。
“凌灵,一定要醒过来啊!”宫琛浩握着凌灵的手,默默的呼唤着。
天渐渐放亮,月亮褪尽了光芒,与冉冉升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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