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容浔皱眉,“谁?”
“我答应过她保密。”樊雅侧过了身,展露出线条优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唇角微微翘起,闪耀着莹润的光泽,“难道你认为我是因为担心你所以要跟进去?”
“……”
容浔霍然转身,克制着将自己视线转过去的冲动,冷冰冰的丢下一句,“随便你。”
樊雅赶紧跟上去,惊奇发现自己跟的并不吃力,容浔步伐虽大动作却不快,恰好是她能跟上又不至于太过狼狈的速度。下意识抚上小腹,唇角不可自已的微微扬起。
跟着熟门熟路似的容浔走下楼梯,左拐右拐拐进一个地下通道,通道两边居然都是二层小楼,一楼都是些店铺,当然不像高档步行街那样干净辉煌,却也完全不像地面上那么破落,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但大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刺着刺青,眼神凶狠神情狞蛮,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戾气!
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心念微微一动,脚步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一抬头,前面领路的容浔不见了踪影!
她心口一沉,感受着四周不断射过来的各种涵义不明却又赤luo直接的的视线,一阵慌乱突兀涌上心头,这里不是她从小到所认知的文明世界,这里更像是丛林,礼貌文明在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毫不怀疑,只要她稍微有一点错漏,就会被这些人毫不留情的吞噬。
但不管心里如何慌乱,柔美脸上依旧挂着柔和从容的笑容,脚下步伐节奏甚至都没有改变一点,不像是环绕在充满恶意的目光下,倒像是在走红毯,一举一动间都是优雅。
“哪里来的丫头?”二楼某扇窗户里,坐在轮椅上的矍铄老者看着楼下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的樊雅,饶有兴致的笑了笑,一派文人清峻从容。
站在门口的俊俏年轻人立刻走上前,在矍铄老者的旁边站着中年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中年男人面上掠过一抹讶异,恭敬回答,“是容浔带进来的。”
“他怎么来了?”坐在矍铄老者对面看报纸黑衣老者也有了反应,搁下手中的报纸,一道伤疤横贯左脸,让他虽已苍老却仍称的上俊美的容颜添上几分蛮狠霸气,再加上眉宇间全是不怒而威的肃厉,光是看着就让人胆寒,“人呢?”
“被天齐拦下了。”中年男人汗然,“你也知道他对容浔总是有些……”
“胡闹,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跟小孩子计较。”刀疤老者眸光突然定在某处,嫌恶的道,“那两个是谁手下的人?”
声线虽淡,却已经有了冷沉的意味,中年人不寒而栗,赶紧走到窗边,往下一看,脸色也变得难看了,“天齐的人。我现在就让人去处理。”
矍铄老者突然一抬手,“等等。”
“九爷?”
九爷凝视楼下,唇角微微扬起,眼底竟然有几分怀念,“先看看这小丫头怎么办。”
“是。”
樊雅冷静看着挡在她面前的壮硕男人,手臂上都纹着让人眼花缭乱的狰狞刺青,显得十分具有威慑力。
“小姐,这里可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啊,要不要哥哥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那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口,一边打量樊雅,跃跃欲试,这样细皮纷嫩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女人可是很少见的,皮肤这么白嫩,摸上去一定很舒服……
樊雅慢慢退后一步,却撞上一个坚硬的怀抱,一个男人早就挡在她的身后。
“这么快就进哥怀里了啊,这么想男人?”
恶意的取笑立刻引起四周肆无忌惮的大笑,越来越多的人汇集过来,一个个眼神露骨,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的猎物。
樊雅迅速退出男人的怀抱,薄薄的唇角抿紧,冷然低喝,“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两个男人一愣,相视一眼,随即爆发一阵大笑,挡在她前面的那个男人笑的几乎直不起腰,“哈……哈哈哈,那就让哥哥看看你的不客气啊,哥哥好期待啊!”
话音未落,男人只觉一股猛烈力道直接击上脖颈,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脖颈咯的一声脆响,剧烈疼痛蔓延上大脑,他甚至来不及反抗,抱着脖颈痛苦蹲在地上!
另一个男人又惊又怒,“臭丫头,居然敢动手!”山一样的身体直接冲上去!
樊雅站在原地移动不定,在男人拳头砸上她脑袋的瞬间猛的低头,利落的一个扫堂腿,男人奔跑之中重心本来就不稳,突兀被一腿踹中,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扑!樊雅脚尖一踮迅速跳起,比寻常人超出许多的弹跳力让她不费力的跃到男人头顶,半空中手肘屈起,重重砸上男人不设防的后脖颈。
男人闷哼一声,软软伏倒在地。
一系列的动作做起来繁复,实际上只发生在一瞬间,一瞬间的功夫,两个足足高出樊雅两个头的壮硕男人,一个捂着喉咙跪在地上痛苦发出呵呵的声音,一个趴在地上半天不动弹,不知生死。
而刚才被所有人认为软弱可欺的年轻小姐优雅站在原地,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散乱分毫,冷冷淡淡的看着被她在一瞬间击倒的两个男人,柔美脸上神情漠然。
这么一场变故,惊呆了四周看热闹的小混混们,惊讶了二楼看戏的几个大人物,更是让匆匆往这边奔过来的容浔脚步一顿,震惊看着地上那两个小混混,再看向场中冷静的女人,惊讶之余,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骄傲。
多么聪明的女人!
是的,聪明。
虽然是在奔跑中,他看的很清楚,樊雅的动作其实并不十分凶狠,手上的力道甚至也不够强,不过她总是选择对了最恰当的时机出手,优雅却不费力气,一击制敌!
樊雅也看过来,刚才还漠然冷静的眸里突然漾上一点情绪,唇角微微一抿,不知为什么,容浔奇迹感知到她冷静表象下的不安,心脏微微一痉,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怎么样?”
樊雅紧绷的心弦猛的松懈下来,一阵昏眩,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容浔打横抱起,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来由的一阵心安,下意识悄悄抓住他的衣服,歉然抬头,“抱歉,我好像闯祸了。”
“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他因为一时情绪把她带进来,忘了注意身后跟着的她,又被几个宿敌缠住,她也不必要动手。
让女人出手,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刚才还有谁?站出来!”
容浔抬头环视四周,俊雅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狠戾杀意,强势而冷然的气势压的全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妄动。
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而眼前这个男人,让他们从心底里畏惧!
“容先生!”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刚才站在二楼的俊俏年轻人急匆匆的走进人群,朝着容浔恭敬点头,“是我们失礼了。”
原本就死寂的街道更加死寂,所有人都惊惶看着年轻人!
他是谁啊,他是被七爷九爷允许进入房间的人,是龙焰盟第三代里屈指可数的人物之一,这样一个在他们看来那样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居然会对这个男人道歉,姿态还如此谦卑?
这个男人又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窝在容浔怀里的樊雅敏锐察觉到四周氛围的变化,眸光动了动,看了眼那个态度恭敬的年轻人,最后探索的目光落到那张俊雅出众的面孔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容浔的这一面。
或许,她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了解容浔。
年轻人压低了声音,“七爷九爷请您带着这位小姐过去。”
☆、第30章 说不说,重要吗
容浔一怔,眉头微微皱起,低头正好与樊雅若有所思却干净的目光对上,瞬间下了决定,“我明天再来找九爷,不过她今天有些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
是他失误了,他就不应该把她带到这里来!
年轻人瞠目,没想到容浔居然就这么大胆居然敢违抗七爷的命令,“可是……”他下意识看向二楼某扇窗户。
容浔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着紧紧闭着的窗户,仿佛看到了那个习惯性坐在窗户边的熟悉的身影,眼神里夹杂了几分复杂,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先走了。”
窗户里,两个老者目送颀长的男人背影消失在角落,刀疤老者转头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矍铄老者,咂了咂舌,不满瞪眼,“咱们是妖魔鬼怪吗?他就这么不乐意见咱们?”
“他不想那丫头跟我们有接触。”矍铄老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萧索。
“为什么?”
“见了我们,到时候想抽身都难了,堂堂樊家千金,跟下九流的人牵扯在一起,传出去好听吗?”
“樊?”
刀疤老者莫名其妙,虽然生死弟兄这么多年,他依旧弄不太清楚这些文人卖什么关子。
果然,只有文人才能理解文人啊,那个人离开之后,老九的话越来越难懂了。
等等!
刀疤老者脸色骤变,霍然站起身,动作之急,哐啷一声响,矍铄老者身前的木桌都被掀翻在地,黑白棋子咕噜噜滚了一地。他却毫不在意,狂猛大眼里全是激烈,“你的意思是……她是……”
“她跟她母亲不是很像,怪不得你认不出来,她的哥哥倒是很像他们的母亲。”矍铄老者陷入追忆中,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跟他就不太一样了,说起来,孙辈里,就这个小丫头有他当年几分风范。”
较弱让人不设防的外表,聪慧的大脑,精悍果敢的手段……
虽然限于女子身份,那个小丫头还有几分欠缺,不过联系起她的身份地位,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也难能可贵了。
刀疤老者恍然大悟,自言自语,“我说我看她的手法怎么那么眼熟,快,狠,准,虽然力道上有些不足,杀伤力却丝毫不逊色。确实是他那一路人制敌的法门。”想起什么,忍不住皱眉瞪眼,“你怎么不早点说!”
“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他跟他的家族早就跟我们划清了界限,说不说,重要吗?”矍铄老者盯着满地滚动的黑白棋子,淡淡一笑,仿佛想从那些棋子里看出当年叱咤驰骋的荣光,眼底滑过一抹淡淡的落寞。“不过多年不管事,我居然不知道他的外孙女居然跟容浔那小子又扯上了关系,真是让人讶异。”
旁边中年人早就调出了相关资料库,恭恭低声说,“容氏樊氏企业三十五天前联姻,不过有消息称,这桩婚姻别有内情,应该是樊家动用了些关系。两人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刀疤老者牙痛似的咂了咂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原来他家孩子也有被人嫌弃的时候,老子真出了一股恶气!”
“你看得出来他们关系不融洽?”矍铄老者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还学不会看透人心,真是白活了一场。苍老却依旧犀利的眼眸扫向中年人,“容浔今天为什么来这里?”
“他想找一个叫做卓天逸的私家侦探,我已经问过下面,有人看见过他一个礼拜前见过天齐的一个手下,那个手下五天前也不见了踪影,我问过天齐,他也不太清楚,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开始排查了。”
刀疤老者不悦皱眉,“他连自己手下的人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个堂主怎么当的!阿御,你该整顿盟里了!”
中年人无奈苦笑,他虽然是龙焰盟的盟主,但做的从来都不是掌控而是尽可能的平息各方势力,如果不是七爷九爷的支持,恐怕他早就是被下面蠢蠢欲动的人马推下去了,整顿龙焰盟这种事,实在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刀疤老者与矍铄老者怎么能不知道中年人为何苦笑,交换了一记视线,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惋惜担忧。
风御虽然忠心,但能力不足,即使有他们两个老的支持,也只能勉强平衡盟里虚伪的平衡,天齐那一路人最近频频动作虎视眈眈,小一辈里也没有能够担当起大任的人,再这么下去,他们一手创立的帝国伟业,注定只会分崩离析。
刀疤老者重重叹了口气,“如果小醒还在就好了……”
提及早逝的爱子,中年人眼神一黯,掩不住的落寞,仍是坚持道,“小醒死的不冤,如果当初我有这个本事,我也是会那么做的。”
“糊涂!这还不冤枉?”刀疤老者横眉怒目,忍不住拍桌大吼,“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教你忠心,你傻,教的儿子也傻,我们两个老不死活在世上有什么用,换回来有什么用!”
中年人执拗摇头,“如果不是七爷九爷,我风御早就死了,那小子也不会活这么多年,够了!”
刀疤老者勃然大怒,才要大吼,被矍铄老者淡声打断,“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小醒都走这么久了,还吵吵嚷嚷的,想让死者也不安心吗?风御。”他抬眼看向中年人。
“九爷吩咐。”
“小醒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你放心,该为这件事负责的人,一个也不会少。”
风御一凛,眼眶微热,“多谢九爷。”
“这件事本就是应该做的,不过当务之急是你现在调动所有你能调动的人马,帮着容浔打探那个私家侦探的下落,以后但凡他有需要,不需要请示,你尽全力配合他行事。”
风御一怔,刀疤老者不悦反对,“老九,你这样也太便宜那个小子,当初如果不是他坚持要走,盟里至于成这样嘛!”
“人各有志,而且他也付出了代价,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矍铄老者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掩不住淡淡遗憾,“现在只希望等哪一天盟里出事,他能够顾念着点昔日的香火情,关键时候能帮盟里一把。”
这话说的何等不吉!
刀疤老者却难得的沉默下去。
中年人怔怔看着面前已经明显显出老态的两位老人,昔日雄狮,到底抵不过时光流逝,如今已经老去,却不能安度晚年,依旧要为盟里劳心劳力。一股懊丧愧疚涌上心头,眼眶不由微热,“都是风御不争气,带累了您二位!”
刀疤老者重重拍上中年人肩膀,大声道,“胡说什么,傻玩意儿,你该庆幸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还能动,真要哪天连动都动不了,才有你哭的时候!”
风御精神一振,“是!”
矍铄老者温声道,“我也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风御,你先下去吧。”
中年人点点头,转身离开。
目送风御走出房间,刀疤老者沉着脸看向轮椅上的矍铄老者,目光沉冷,“老九,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以他对老九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来。
矍铄老者只是摇摇头,目光遥遥放空,似乎看向很远的地方,又像是落在近处,好一会,他才轻轻的道,“但愿,只是我的杞人忧天。”
樊雅看着窗外飞速滑逝的建筑物,忍不住看向驾驶座上沉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不悦气息的司机,低声解释,“我真的没事。”
容浔看也不看她,线条流利的侧脸形成坚硬的弧度,薄薄的嘴唇抿的极直。
樊雅一时猜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想了想,继续说,“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刚才只是……”顿了顿,“运动之后多少有些心率不稳呼吸不畅,这很正常。”
那时候那么软弱,纯粹是因为……看到了他。
因为心安而理所当然的软弱,这种理由,说出来只会自讨没趣吧。
唇角扬起淡淡的自嘲弧度,她看向已近在咫尺间的医院,下意识抚着小腹,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来确定一下到底有没有怀孕吧。
“前面有停靠点,你在那边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去做检查了,待会我会联系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