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他,还有人更该死,而且她比谁都明白,有一种人,活着比死更加痛苦,她相信,他便是那一种人。
盛谨枭听到她的话,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窒闷得厉害,他心口剧烈起伏着,本是没有完全复原的伤口这会儿一阵阵抽痛,“颜妮,欠你的,我来还,放下枪,你想怎样都成。”
“还?你要怎么还?你拿什么来还?”
连续三个质问,语气平静漠然,丝毫没有咄咄逼人之势,却让盛谨枭哑口无言。
是啊,他用什么来还?
他用什么弥补这些年来的伤害?
他要怎样才能抚平她那些深入骨髓的伤痛?
她经常做恶梦,在梦里喊疼,他一直不知道她哪里疼,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她疼得是心,是灵魂。
如今她连他的爱都不屑了,他还有什么可以给她?
颜妮没再理他,眼角瞟了眼屋顶,“上面的两位朋友,下来吧,不然咱可一起去见阎王了,我的家伙,可比你们的要快!”
埋伏在上面的两位狙击手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不动如山。
“小嫂子,有话好好说嘛,夫妻之间,再大的仇怨,也是能解决的,头儿也有他的身不由己,他对你咋样,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出来!”
张凛褪去脸上的肃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语气嬉笑道,只是那眼神却是时刻注意着她手中的枪,生怕她来一个走火。
“我不喜欢被人用枪口抵着说话!”
盛谨枭打了个手势,“撤退!”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会举枪相向,几个小时以前,他们还在说笑,她睡在他的怀里,睡在他们的婚床上。
这是他爱了多年,等了多年的女人,也是无意被他伤得最深的女人,就算她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又怎么会舍得冲她开枪?
两名狙击手迅速撤离,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不稍片刻,脸色苍白的神情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温雅静逆着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
她看着颜妮,凄然地笑了笑,“你是在等我吧!”
“雅静,你来做什么?”
陆青炆看着温雅静进来,立即挡在她面前,直皱眉。
他跟在盛谨枭身边多年,曾经他,赵翔和枭子是走得最近的朋友,赵翔的事儿,他是最了解内情的一个,更是知道如今枭子的为难。
当初赵翔临死之时告诉他,雅静爱的人是他,让他照顾他们两母子,虽然没有直说,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娶了她,当时他没点头,只承诺只要他活着一天,便保她和他们的孩子平安无忧。
这是他的对于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而这个人还是因他而死。
因为当时毕竟还比较年轻,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沉浸在自责之中无法自拔,又苦恼于雅静的事儿,他自我放逐,想要静静地想一下,是否真的要娶了她。
想必也是在那时候,他遇上了一个叫颜妮的女孩。
他不知道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总之,在盛老突然发病,雅静作为未亡人的身份去劝他回来之时,他已经明确了态度,他可以作为哥哥的身份照顾她们两母子,直到雅静找到幸福,或是赵俊长大成人。
也就是说,他不会娶她。
当然,他这样的选择,没有人会说什么,恩情归恩情,爱情归爱情,他不爱,娶了也是几个人的伤悲。
本以为此事也就这样过去,却没想到,这中间因雅静的一己之私而导致如今这样的局面。
其实也不怪枭子当初被她的手段欺瞒,毕竟那时候的她磊落善良,温婉知性,再加上赵翔刚死没多久,她又是孕妇,有什么风吹草动,自责难当的枭子会紧张是自然的。
却没想到,她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撒下如此大谎,做出这样侮辱人的事儿来。
思绪翻转,却也眨眼之间。
温雅静没理会陆青炆,她避开他的身子,上前一步,依然看着颜妮,语气决然,“对不起你的人是我,我随你处置,你让他们离开!”
“出去!”
盛谨枭出声,语气中透着隐忍的怒气。
对于这个女人,他心里最初是因为赵翔的死而愧疚,知道她的心思,他自知无法回应后,也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如今,他是痛恨的,如果不是她,也许他和颜妮就不会错过,不会造成这么惨痛的误会,没有这个误会,后面颜妮也许不会被齐喻枫和段云桀欺负得那样惨,吃那么多苦头。
那时他们都已经约好了,她大学志愿填到京城这边的学校,她跟他一起回家,等她大学毕业就结婚……
是她毁了他们美好的一切,他该恨,可是也只能恨,却什么都不能做。
或许,他更恨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温雅静没理他的怒斥,透着血丝的眸子悠远而空洞,“枭子哥,是我错了,是我害的她,当年我找了她之后,我怕她会找你,所以才故意说肚子疼,让你陪我在医院保了几天的胎,我故意将你手机掉进厕所里,让她找不到你……”
“闭嘴!”
盛谨枭怒喝,双目狠狠地瞪视着她。
陆青炆去拉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温雅静不理不听,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继续道:
“在医院的时候,是我要塞卡给她,她不要,所以才拉扯,当时我看到你来,故意摔倒在地,我亲眼看着她倒下,我看着她身上流了好多好多血,白色的裙子都染红了,我看着她,就这样看着她躺在血泊里,却不提醒你一句,还一边捂着肚子喊疼,其实,我是怕你回头看她,怕你会丢下我……”
“操,老子让你闭嘴,给我滚出去!”
盛谨枭额角青筋暴露,眼神狠戾而猩红,拳头捏得咔嚓作响,浑身透着一股喷发地暴戾气息,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拳砸在大腿粗的铁柱上。
温雅静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流个不停。
“枭子哥,你也恨不得杀了我吧,可是你不能,呵呵,我知道的,当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恨死我的,可是我爱你啊,在你不知道的时间里,爱了好多年,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本来是去找你的,可是我……我走错了房间!”
她进错了房,才有了和赵翔的那一夜,才会阴差阳错地和他走到了一起。
从始至终,她爱的人便是他。
她接近赵翔,就是为了能更靠近他。她希望他能注意她,赵翔说他喜欢能独当一面,不那么粘人的女孩,她努力去学着,然而,。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或许知道,只是他不爱,所以才装作不知。
她希望他能注意她,赵翔说他喜欢能独当一面,不那么粘人的女孩,她努力去学着,学着做个知性独立的女人,学着成为他喜欢的那种女孩。
然而,不管她如何借赵翔的名义,频繁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始终不会多看一眼。
“他不能杀,我能!”
掷地有声的话声刚落,同一时间响起地,还有“嘭”地一声枪响。
------题外话------
咳咳~欠的字明天补上哈~
☆、第九十八章终结一切
颜妮身边不是何时多了一个带着墨镜的红衣美人。
一头又长又炫得大波浪卷发,红色皮质风衣,一双白皙匀称的修长美腿亦是被一双红色的过膝高筒靴包裹着,她的唇很红,风衣的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里面红色的胸衣,和那深深的沟沟。
整个人只有三种颜色,红,黑,白。
红的衣服,黑的墨镜,白的皮肤,她就像是一团热情四溢的火,妖冶,媚惑,风骚……霸气。
她肩上扛着同颜妮手中如出一辙的大家伙,在开了那一枪之后,枪口还冒着青烟。
然而,底下却因为她那一枪而乱作一团。
在千钧一发之际,盛谨枭扑身挡在了温雅静面前,那子弹结结实实没入了他的背脊。
“头儿!”
“枭子!”
……
张凛,陆青炆他们惊慌地扶住他,温雅静则是呆愣地看着眼前神色决然冷沉的男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久久才涩涩又惊恐地喊了声:“枭子哥,为什么?”
盛谨枭脸色苍白,疼痛让他刚毅俊美的五官有些扭曲,“我欠赵翔一命,如今还了,你虽是赵俊的母亲,但你已经不配做为一个母亲,以后赵俊就由我们盛家和他爷爷奶奶抚养,至于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一段话说完,盛谨枭身子晃了几下,额角已经布满了蜜汗。
这一枪,就当是他还对赵翔的承诺,且还他一命,他不要看着她在他面前死,他不要他和颜妮之间还承载她的命,这份愧疚他背负了多年,让他心爱的女人受到永远都不可能愈合的伤痛,他不想再背下去。
温雅静心脏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捣碎一般,心口剧痛,“枭子哥,对不起,呜呜……”
原来爱而不得不是最痛,最痛的是被心爱之人漠视得如此彻底,他宁愿死,也不愿和她有半分瓜葛,更不愿就此记住她。
自从颜妮出现后,她一直害怕这天的到来,后面得知颜妮失忆,她庆幸过,她想方设法地去拆散去破坏他们,甚至不惜利用她的儿子,就是害怕会有这么一天。
她害死了他的孩子,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怨恨她。
杨峥和一众特种兵们对颜妮他们怒目而视,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却也不敢随意开枪。
“你们逃不出去的!”
杨峥将眼神转向颜妮,黝黑端正的脸肃穆而冷沉,“小嫂子,你的心是寒铁做的吗?头儿纵然有错,那也是他的无心之过,他待你这般好,难道就抵不消那份错?”
颜妮没理他,亦是没有分半分眼神给下面那个为其他女人挡枪的男人,而是转眸看向身边的红衣美人儿,挑了挑眉,“你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问,奶奶地,杀几个人而已,你丫的磨磨唧唧地,我们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尽情泡男人了!”
孟小裸语不惊人死不休,颜妮对于她偶尔抽风的性子早已领教过,她抽了抽嘴角,心里沉重压抑的感觉却也因她的话而缓和了些。
孟小裸眼神看向下面,枪杆子一抬,“既然他要替她死,那咱们也不能拂了他的意不是!”
杨峥和张凛手中的枪口直直抵着孟小裸,神色肃冷刚毅,“别妄动!”
颜妮淡淡看了他一眼,瞄着油桶的枪口不动,左手的迷你手枪却对准了某个男人的心口,“我自己来!”
所有人具是一愣,而后枪口又转向她,“我们喊你一声小嫂子,那是因为头儿,如果你要如此,那别怪我们不客气,我们是军人,你应该知道,牺牲对于军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张凛这会儿也褪去了客套,眼神冰冷而决然。
他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捍卫一切该捍卫的,战场上,只有敌人和战友,就算那个敌人是你父亲,也不能有半分心软。
“都退下!”
盛谨枭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盯着颜妮,出声厉喝,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那股威严冷冽的气势却是不减。
“头儿,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张凛说的决然,一向嬉笑怒骂的脸庞这会儿肃然冷静,透着军人惯有的铁血刚正。
“退下,这是军令!”
“头儿!”
张凛嘶吼,痛心地看着他,“她摆明了想你死,别指望她对你留情!”
“那也是我欠她的,我对得起所有人,可是我对不起她,今天如果我死在这里,谁也不准对她们出手,让她们走!”
“枭子!”
陆青炆皱了皱眉,不赞同地叫喊了一声。
盛谨枭没理他,看着颜妮,肃冷的寒眸划过一抹温柔,“如果这样你会快乐,那么开枪吧,盛太太!”
一句盛太太,从他嘴里吐出来,温柔而缱绻。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的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如果这样对她来说,会快乐,那么,他愿意用命去换回她的快乐,换回那个明媚如朝阳一般的女孩。
以后的日子,没有她的陪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度过每一个日夜,他不想被无尽的懊悔思念与疼痛侵蚀着,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所以,他心甘情愿去成全她的快乐。
他不欠所有人,却独独欠她幸福,这一次,就让他放下理智与责任,将命交之于她手中。
颜妮面无表情,迷离的媚眸透着一股冷然之色,“你以为我不敢?”
盛谨枭笑,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印在他那张苍白冷峻的俊脸上,让他冷硬的五官看起来生动柔情,“离开这里之后,将手术给动了,以后记得少抽烟,少喝酒,忘掉过往的一切,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操,表演什么情深似海,盛家男人,没一个好鸟!”
孟小裸不耐烦,举起枪就要动手,下一秒,一声枪响,而底下的男人,应声倒地。
“枭子!”
“头儿!”
底下又是乱作一团,急救的急救,传讯支援的传讯支援,有的则是枪口抵着楼上的颜妮,手因为气愤而颤抖,眼底渗满了怒恨与怨怼。
盛谨枭艰难地拉下张凛手中的枪,“她是我……老婆,永远都是,你若认……我这个兄弟,就……放她走,更不要……为了一个我,而牺牲这里……所有的弟兄!”
“头儿!”
张凛眼眶有些湿濡,多少年的风雨同舟,并肩作战,多少次他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在他心中,他早已不仅仅是一个上级那么简单,更是生死与共,重逾自己生命的兄弟。
迎视着他坚决祈求的眼神,张凛仰着头,含泪将枪放下,他放下枪,其他人也都沉默地收了起来。
温雅静看着在她面前缓缓倒下的男人,她记得他的背影永远都是挺拔的,如一颗屹立不倒的青松,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悍然之姿。
如今……
这是她爱了好多年的男人啊!
可是因为她的一己私念,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还害得她俊俊……
想到这里,她眼底划过一抹凄然之色,趁所有人皆在注意盛谨枭之际,一把抽出距离她最近的陆青炆腰间的军刀,决然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雅静!”
陆青炆惊叫,极快地伸手抱住她下滑的身子,“你……”
一个“你”字出口,他也找不到词来形容,只能痛心地看着她。
温雅静笑着,嘴角溢出了大量的血丝,她没看他,而是痴痴地看着盛谨枭,“枭子哥,对不……起,我只是……太爱你了,还有,你并没有……对不起赵翔,那次你们的行……动,是他……泄的密。”
说话的同时,她扯下脖子上挂着的东西,用红丝线穿起来的一枚戒指和一把精巧的钥匙,“这钥匙……你可以……找到答案,我对不……起赵翔,更对不起我的……俊俊!”
最后一个字落,她人也倒在了陆青炆怀里。
“雅静……”
站在二楼的颜妮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神色木然而平静,她手中银色的手枪还冒着青烟,她看着他慢慢地倒下,看着他嘴唇蠕动着,无声地说着“我爱你”,面上无悲无喜。
只是拿着枪的左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终于结束了。
这份仇困扰了她六年,每每想到这些人还光鲜亮丽地活着,而她却要承受着每夜噩梦的折磨,她心里就不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份不甘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演愈烈,最后变成她的心魔,让她无法挣脱出来。
如今,该死的都死了,该伤的伤,比所有的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她想,她可以重新开始,以后每晚可以睡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