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梅玲让她回家休息,因为是特护观察室,一天二十四小时有特别看护,门外又有张凛杨峥他们两个,不需要多余的人守在这儿。
颜妮也没矫情地推迟,更没假惺惺地演绎什么伉俪情深的戏码,点了点头,便出了医院。
看得一众人直瞪眼咋舌,心里诽腹了句,“没心没肺!”
回到别墅,张嫂显然没想到她会回来,一个人随意弄了碗面食在吃,“太太,你没出去啊,晚饭还没吃吧,我这就去帮你弄!”
颜妮放下包,“面还有吗?随便吃点垫垫肚子!”
“有是有,不过这我怕你吃不惯,我煮点饭,抄两个菜,很快的!”
张嫂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颜妮在餐桌旁坐下,“不用麻烦了,就吃面!”
六年,她早已适应了各种生活,当年初入异国,身无分文又是黑户的她们流落社会最底层时,与野狗野猫抢食的时候都有,别说一碗面,就算一碗干净的水,一块干净的面包,对她们来说都是奢侈品。
记得第一次简雪旸颤抖着手拿给她吃的东西,是一块发了霉还散发着怪味儿的三明治。
那时候的她身子还没好,脾气也有些躁,她不吃不说,还嫌弃地丢进了臭水沟里。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她从几个乞丐手中抢来的,为了那么一块发霉的食物,她被人打得浑身是伤,自从那以后,不管她拿什么东西给她吃,她都囫囵咽下。
这些年来,尽管后面的生活好转,可是,对于吃的方面,她是有得吃就吃,不管好坏,她必须吃饱。
饿肚子的感觉,太难受。
山间的空气格外的好,又是春天,空气中透着一股清新宜人的青草芬芳。
颜妮洗了澡,靠坐在窗台上,一只腿伸直,一只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卧室里亮着盏橘色的壁灯,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
她吸了口烟,眯着桃花眼看着右手无名指上那枚闪烁着璀璨光芒的钻戒,朦胧的烟雾笼罩着她精致的鹅蛋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周身的气氛,却充斥着一股压抑灰暗与迷茫。
如果要问她爱不爱他,她可以明确的回答——
不爱!
可是,心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窒闷与身体上的贪恋却让她感觉矛盾。
有的时候,她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颜妮在窗台上坐了许久,等她上床时,那身子冷得跟铁块似的,被窝里也很冷,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靠近,触手所及,亦是一阵冰凉。
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她怔了良久,自嘲地勾了勾唇,“尼玛,以后看来得重新找个男人来暖床。”
晚上睡得晚,再加上各种光怪陆离的梦缠绕着,颜妮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许是昨晚吹了点儿夜风的关系,起来的时候,头晕晕沉沉的,难受得紧。
洗漱了一番,从医药箱里翻出感冒药抠出来直接干吞进嘴里,下楼的时候,张嫂的早餐已经做好了。
“太太,刚才夫人打你手机,你关机了,电话打到座机上来了,她让你起来了就去医院!”
颜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便端起鸡丝粥,开始吃她的早餐。
张嫂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颜妮淡淡睨了她一眼,“张嫂有话说?”
“呃,夫人说先生醒了,让你赶紧去医院!”
颜妮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终是不发一语地低头吃她的早餐。
等她吃好,已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上楼换身衣服,下来的时候,张嫂细心地帮她叫好了出租车。
到了医院,将近十二点,盛谨枭醒来,便被安排进了一间高干病房,颜妮进去的时候,盛谨萱和梅玲都在,另外,连过年和盛谨萱出嫁都未回来的盛谨伟居然也在。
将近半年不见,他人黑了瘦了不少,那头花样美男的碎发也剪短了,看起来愈发的成熟稳重,睿智干练。
“颜妮,你这人怎么可以冷血没良心到这般地步,我大哥受这么重的伤,你都不担心的吗?”
盛谨萱第一个开炮,表情满是愤愤不平。
梅玲揉了揉太阳穴,“小萱,少说两句!”
“妈,你看到有她这样当人……”
盛谨萱各种不满,各种怨念,却在梅玲一个眼神下住了嘴。
盛谨伟呆呆地看了她良久,第一感觉便是,她比以前更瘦了,第二感觉,她还是过得不开心。
唇瓣蠕动了片刻,想说什么,最后居然找不到话语。
他轻咳一声,敛了敛心神,出声打破僵局,“大哥醒了,爷爷在里面,你去看看他吧!”
颜妮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我感冒了,避免将病菌带进去,还是等我好些了再进去!”
“感冒?你有没有吃药?”
盛谨伟下意识的关心话语脱口而出,小客厅里的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梅玲脸色变了几变,盛谨萱突然站起来,在几人都没反应过来之下,一个巴掌甩下。
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满室皆静。
☆、第八十六章不知天高地厚
梅玲和盛谨伟愣住。
而颜妮因为脑子越发的昏沉,避闪不及,硬生生承受了这一掌。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冷凝,几人似乎能感觉到从颜妮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莫名的冷戾与压迫感。
“颜妮,你是祸害你知道吗?自从你一出现,我们家就祸事不断,不得安宁!”
盛谨萱心里也无端地有股惧意,然而,她的头依旧昂的高高的,有些尖的下巴往上翘起。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个晚上,齐喻枫睡在她身边,不碰她不说,梦里还喊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她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满腹心机,心思狠毒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恋与维护?她盛谨萱防线骄傲与自尊百般讨好,都得不到一个男人的半分垂怜,现在就连她妈妈都站在她那边。“小萱!”
梅玲厉喝一声,又怕声音太重,传到里面,声音压得有些沉。
盛谨伟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可是,那是他的妹妹,他也不能一巴掌甩到她脸上,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没了那个资格。
时间有片刻的静默。
颜妮脸被她扇到一边,鼻梁上的眼镜掉落在地,可见这一巴掌,她是用了狠劲儿的。
她蹲身,捡起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重新戴上,这才抬眸,看向盛谨萱高抬的下巴,下一秒——
“啪啪!”
一左一右连续两声,丝毫不见停顿,这声音比之刚才更加地重上几倍不止。
几个人好似没料到平时斯斯文文的女人会还手一般,眼底皆闪过一抹惊诧和不可置信,盛谨萱更甚,被她扇得踉跄了下,捂着火辣辣又发麻的脸颊,杏眸含怒,“你……”
颜妮用刚才擦眼镜的纸巾擦了擦手,而后任由它飘落在地。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妈妈,你哥哥他们可以纵容你的娇蛮任性,我不是你的谁,没必要为你的任性买单,说好听点是单纯直爽,在别人眼中就是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欠教训!”
她的声音淡然而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情绪,然而,那种压迫感,却因为她平静的眸子而无形的散发出来。
盛谨萱又惊又惧又怒,身子气得发抖,她冲过来就想打,却被盛谨伟拦住,“小萱,别闹了!”
“二哥,她打我!”
“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盛谨萱被自家哥哥这一呛,更是怒火攻心,口不择言,“二哥,她水性杨花,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了,现在又去祸害大哥,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不觉得恶……”
啪!
又是一掌,这次动手的是盛谨伟。
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眼,他温良的墨眸滑过一抹隐痛,“谨萱,我看你真是被我们宠坏了!”
“二哥,你……”
盛谨萱眼泪哗哗地流着,眼底满是伤痛,从小到大,她都没被自家哥哥打过,如今为了一个颜妮……
颜妮,颜妮,为什么她的生活里就摆脱不了这个女人?
“吵什么吵?”
盛严昌背着双手从里面出来,锐利的眼神在盛谨萱身上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转向颜妮,“进去吧,枭子要见你!”
“脸疼,不去了!”
颜妮背包一甩,直接昂首阔步地走人,看得盛严昌嘴角抽了抽,上唇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爷爷,你看她……”
“你闭嘴,都这么大人了,还如此不懂分寸,任性妄为!”
盛严昌厉喝一声,最后也气呼呼离开了。
丢脸啊,活到这个岁数,能如此甩脸子给他看的,也只有那个丫头了,不过,这性格,还真有点对他的味儿。
虽然说话不中听,倒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
她顶着那张印着五指山的脸进去,以枭子那脾气,指不定两兄妹得闹隔阂。
盛严昌这下还真将颜妮想的太好了,她不进去,只是这会儿纯粹的不想见某个男人而已。
颜妮走了,小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盛谨萱无声地流着泪。
颜妮那两巴掌下手很重,她两边脸这会儿已经肿了起来,一边被盛谨伟加了一掌的,肿得越发的厉害。
梅玲拉着她坐下,抬手帮她擦着眼泪,心疼地抚着她的红肿的脸颊,叹着了口气道:
“谨萱,你已经嫁人,是大姑娘了,事事三思而为,颜妮再怎么着,她都是要和你大哥过一辈子的人,是你嫂子,你这样,不是在为难她,而是在为难你大哥,你也知道你大哥的职业,我们能做的,就是让他无后顾之忧!”
对于这个女儿,梅玲也诸多无奈,她本性不坏,只是从少没吃什么苦头,性子骄纵了些,又爱上一个对她无心的男人,一根肠子直到底儿,不吃苦头才怪。
盛谨萱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各种委屈席上心头,那金豆子,掉得更凶了,“我只是替大哥不值,大哥对她掏心掏肺的,可是她却……”
说到这个,梅玲心里也是有所不满。
这颜妮,性子着实太过冷然,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似的,膈应得慌。
她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那是你大哥的事儿!”
颜妮出了医院大门,头顶的阳光一刺,那脑袋越发的昏沉,她伸手拦出租车,突然,一辆宝蓝色的大奔在出租车前一步停在她面前。
墨色的车窗下滑,露出盛谨伟那张俊秀的脸,他双手握着方向盘,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以前在她面前一向嘻嘻哈哈的俊脸,这会儿也是面无表情的平静。
“上车,我送你!”
颜妮看了眼开走的出租车,揉了揉发晕的脑子,也没矫情,直接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盛谨伟透过后视镜瞧着苍白面庞上那几道明显的指印,心尖儿紧了紧,“去哪儿?”
“华锦山庄!”
颜妮吐出这几个字,便合上眼,闭目养神。
感冒药多多少少都掺杂了安眠的成分,再加上昨晚本就没睡好,盛谨伟车子开得挺稳,迷迷糊糊间,颜妮睡着了。
盛谨伟看了后视镜一眼,趁红绿灯的空隙,将音乐和半开的窗户给关了。
车子一路驶到华锦山庄的别墅,到了家门口,颜妮还没醒来。
盛谨伟看着她眼底的淡青色,也没叫醒她,而是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车子火也不熄,窗户开一条小缝透气,直接开着空调让她睡,自己下了车,倚着车头抽烟。
颜妮这一觉睡得很沉,后面还是张嫂出来倒垃圾,铁门摩擦的声响让她醒了过来。
“太太,你回来了!”
颜妮点点头,揉了揉眉心,将外套递给款步而来的盛谨伟,“你怎么不喊醒我?”
盛谨伟接过,唇瓣一勾,一抹温良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俊脸上,“见你睡得香,就没喊!”
“要不要进去坐坐?”
盛谨伟看了眼豪华的别墅,摇了摇头,“不了,我公司还有事儿!”
颜妮见他这样说,也不坚持,道了句谢,便跟着张嫂进去了。
盛谨伟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颜妮,谨萱这丫头有口无心的,你别往心里去,另外,好好照顾自己!”
没等她回头,他便极快地钻进车里,掉头离开。
颜妮这一病就病了几天,医院里得了某个悍匪的令,她基本上是闲人一个,好在她也没准备靠那点工资养活自己,更没想着做什么捞子救死扶伤的天使,去不去已经成了她随意的事儿。
自那次闹的不愉快,梅玲也没打电话来催她去医院,在家躺了三天,吃了药,感冒总算好些了,本来打算去医院瞧瞧的,没想到还没等她去,本是住院的人,却回到了家里。
颜妮正在准备吃中午饭,盛谨枭是张凛搀扶着回来的,杨峥和纪钒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看到这情况,颜妮愣了一秒,搁下筷子上前,“怎么回来了?”
盛谨枭静看了她几秒,没说话,还是张凛出声打破僵局,“小嫂子,头儿这不是想你想得慌,医院呆不住嘛!”
“愣着做什么,过来扶我上去!”
盛谨枭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颜妮抿了抿唇,也没问什么,上前扶着他另一边。
男人有力的臂膀搭在她细弱的肩膀上,身上除了阳刚的男性气息外,还掺着一股消毒水味儿。
伤没好,走平路还瞧不出什么,上楼梯却有些吃力,才上了几阶,他额角便溢出了蜜汗。
这么重的伤,三天就往家里跑,恐怕也只有他了。
颜妮帮他擦了擦汗,往上走的脚步顿了顿,“你行吗?不成就乖乖回医院躺着!”
盛谨枭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加重了点力道,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爷行不行,你不清楚?”
一旁的张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头儿,赶紧上去吧,可千万别让小嫂子怀疑你行不行!”
平时一分钟都不需要的楼梯,这会儿硬是走了两三分钟,等他到了卧室之际,那饱满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蜜汗,唇色因为抿紧而发白。
颜妮赶紧掀开了被子,扶着他躺下,纪钒背着医药箱进来,帮他解开军装的扣子,洁白的纱布上,已印上了点点红梅。
“啧啧啧,有你这样折腾自个儿的吗?”
纪钒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含糊,麻溜儿地帮他重新上药换纱布,杨峥将角落里的立式衣架搬了过来,纪钒将配好的药水挂在上面,帮他扎针。
弄好了一切,纪钒从医药箱里拿出几瓶配置好的药水和一些口服药,冲她交代道:
“小嫂子,你是医生的,换药水扎针什么的应该难不倒你,这个是口服的,一天三次,一次各两片,血压和温度早晚各量一次,换药的时候,我会过来,伤处避免碰水,还有,二十天内,避免剧烈运动!”
颜妮挑了挑眉,“医院比家里不是方便多了?”
“医院里不是没你嘛!”
张凛抹了抹鼻子,心想道:这女人也够冷心冷情的,未来丈夫住院,她居然都不去看一眼。
“你们可以滚了!”
送走了张凛纪钒他们,颜妮重新坐回餐桌上吃饭,等她肚子填饱了,另外吩咐张嫂熬点鱼汤,这才上去。
男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颜妮在床边站了会儿,调节了下药水的速度。
想到他刚才出了一身的汗,她准备去浴室弄盆水来帮他擦擦,下一秒,手被人一个猛拽,心下一惊,她极快地用另一只手撑在床上,避免压到他胸膛上的伤口。
“你找虐,还是……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