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梵崎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有着如此生动的表情,不觉一笑:“你写的文章,我都看过,包括你给那些个杂志的稿件,你不用否定自己,你有这个能力,就算是自己不行,也别让不行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那是留给用人单位说的。”他老神在在的再喝一口水:“你放心的去做,有事我给你担着。”
季夏有些懵,习惯性的点头:“哦,好。”
“还是一样,有事联系我,不要怕打扰我,走吧,我和你一起下去。”蔺梵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站了起来,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锁门,下楼。
季夏稍微想了一下他的话,未果。
而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蔺梵崎当时的话,并不是为客套,而是很真心实意的话,到了他们那一个年纪,经历了这么多,对很多的事,他们都是很能包容理解学生的了,更何况,他是那样一个充满人格魅力的老师。
走到自己的车旁,蔺梵崎停住脚步,看着季夏:“除了刚刚你那几位师兄外还有几人,你徐衎师兄也在,明天你去的时候直接找他就行,多和他学学。”
“哦,好。”季夏虽然对蔺老突然提到师兄的名字有些不解,也没多问,只是在蔺老行云流水的动作下道了别,看着车子绝尘远去。
之后,她拿出电话,给傅璟希打了一个,告诉了他今天的事,顺便告诉他自己今后这一段时间会很忙,没时间陪他。挂了电话就往图书馆走。
于是乎,又在一通电话的告知下,傅璟希那可爱还繁、忙、的女朋友大人又无影无踪,连电话都联系不上,让他肾上腺素不断飙升,在心中烧起了一把浓浓的怒火,可把他的手下吓到了,而宿舍里的那几位也被他的杀气腾腾折磨得快疯掉叫苦不迭,在很久之后遇见季夏大吐苦水,让她为了社会和谐安定也不能不理他们老大,就算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也不能和老大分手,那声泪俱下的场面看得季夏一头雾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下午五点,下班时间。
徐衎站在季夏办公桌前,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桌沿:“季夏,走了。”
季夏看着电脑上的稿子,听到声音抬起头,“师兄,你这是?”除了大一的学生会期间两人接触得比较多,等她升上大二时他已经基本不再管学生会的事,见面都很少,再加上把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徐飒出国了,两人见面的次数双手都能数的过来。不过来了这之后倒是天天能见,中午基本上是一起吃饭,聊聊手头上的事,他会给她一些很好的建议。
“我今天回学校,一起吧。”上了大四之后,他基本上很少回学校,不过今天系主任打电话给他让他回去处理有关毕业典礼的事。
季夏看着审了一半的稿子,建议道:“要不师兄你先走,我还剩一点。”
“没事,我等你。”徐衎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下,两只腿随意的交叉在一起,闭上眼睛。
季夏看他的样子也不再说话,加快了速度做手里的事。
十五分钟后,她关了电脑,收拾好东西,“师兄,走吧。”
徐衎睁开眼,揉了揉额角,站起来,“嗯。”
两人一起等电梯。
“还习惯吗?”徐衎问得很随意。
“还好啊,师兄他们都很照顾我。”每天的事就是审稿,查资料,也自己写写,还挺充实的。
“这就好,有什么可以找我。”徐衎与她并排站着,两人靠得不算很近,他却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香,不觉想起了池里绽放的莲花。
“嗯,好。”季夏把手里拎着的帆布袋跨在了肩头。
“叮”一声,电梯门在两人身前停下。
两人跨进电梯。
“学姐的身体怎么样了?”季夏往后边微微移了一下身子。
“在那边比这边好,无论是医疗还是环境都适合她。”徐衎按下一楼的楼层,又按下了关门键,把手插裤兜里,“前两天通电话还说到你呢。”
季夏一笑:“学姐又说我坏话了吧?”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
徐衎看着她,半晌,才点点头:“的确。”
“学姐说我什么?”
“嗯,说了好多,让我想想。”状似很认真的想。
“这么多啊,需要想这么久,看来我是真的得罪学姐了。”季夏有些沮丧。
徐衎看她郁闷的样子,忍住了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的冲动,笑了一声:“骗你的,小妹哪会说你的坏话,她说我的坏话都多过说你的。”小妹和季夏两人的关系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明明一个热情似火像个疯子,另一个却是温柔似水静若处子,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关系飞速增长,小妹的十句话里八句都不离季夏,听得他都有些吃味。不过是季夏的话,也难怪。
“师兄你学坏了,居然会骗人了,我要告诉学姐。”季夏浅浅一笑。
“不过小妹的确是抱怨你好久没联系她了,让我问问你是不是把她给忘记了。”想到小妹在电话里抱怨他说他动作慢,好好地一个嫂子都被人抢走了,活该单身,他有些无奈。
再看看身边的人,一件米白色的大衣简单却时尚,下边配着一条杏色的休闲裤,一双雪地靴,清新怡人,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不是下手晚,是相见已晚。
既然已晚,那他只能默默退到一边,退到朋友的距离。
电梯到达一楼,舱门打开,徐衎伸手挡在了舱门上,示意季夏先走。
“哦,这几天有些忙,你也知道的啊。”
“以后晚上早点回去。”据他所知,她经常是办公室里最后一个离开的,有好几次他七点多离开她的灯还亮着,还有一次是九点多他送她回去的。
“师兄还不是。”季夏吐吐舌头。
徐衎被她堵得一愣,“我是男人。”
“师兄是封建思想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你啊,就懂怎么扭曲我的意思。女孩子不要很晚才回家,不安全。”
“知道,谢谢师兄关心。”今晚有一大堆资料,只能去图书馆用功了。
走出大厦,徐衎哦了一声,带着笑意:“看来不用我送你了。”
季夏正低头在包里翻东西,闻言疑惑的抬起头:“嗯?”
“你的护花使者来了。”徐衎先看看她,再转移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
季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傅璟希正闲庭信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稳却又风情万种,满面春风,风华绝代,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不已。
徐衎收回目光:“那我就先走了。”一抬脚走了出去。
“嗯,师兄注意安全。”季夏和徐衎道别,之后站着不动,等着人走近。
错身而过的时候,两个男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打开车门上车之前,徐衎扫了眼相对而站的两人,季夏脸上有着幸福的笑意,他转过脸,上车,关门,一气呵成,坐在车里闭上了眼。
如果我爱你而你不爱我,我就不能随意揉你的头发,就算你头发乱了,我也只能笑着提醒你一句“你头发乱了哦”。错过,便护她安好,这就是最纯粹的感情观。
季夏捏捏站在眼前的人的脸,感觉有些不真实:“你怎么来了?”
“山不来就我那就只有我来就山了。”傅璟希的语气颇为幽怨,让季夏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他的委屈。
不过傅璟希是真的委屈。
他已经再一次和她失去联系一个星期了,接到她的电话时他在外地出差,回来之后又赶着完成教授要的一幅图纸,根本没时间来找她,以前他忙时她也总能抽出时间见他,可这一次,她还真一次没出现过,就算他每次忙里偷闲挤出一点时间给她打电话都是关机,他知道她是一忙就忘了开机,打她宿舍的电话的到得答案永远都是在公司,不然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不过至少他是确定了她没什么事,是安全的。
她还真是,一忙起来,把他给忘得干干净净。而他对她,却是思念成狂。
所以今天,刚做完事他就来堵人了,只是没想到看到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和他一起?”语气和神情都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提起。
“有必要吗?”季夏问。
傅璟希一怔,接着笑出了声,这几天心中所有的阴霾全都散去。
在她来说,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果不是她放在心上的事,那就被她认定为没有误会的必要,也就不会过多在意。
没有必要,足矣说明她的态度。
没必要,在她那里,就是没有暧昧。
而她的态度,是他关心的,是所有一切的所在。
他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被她手上传来的寒意激的一抖,将她两只手的拉起来,对着她的手心吹气,然后不停的揉搓:“怎么不戴手套,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体寒。”有些责备,怪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夏的手背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手里,随着他的动作暖了起来,听到的的话才想起来:“呀,我手套忘在办公室了。”刚刚一直在包里没翻到。
这两天忽然降温,冷的不止一点点,像过冬天一样。
傅璟希已经迈上了台阶:“走吧,我们去拿。”
在办公桌一堆纸下边刨出了手套,装进包里:“我们现在去哪?”
“吃饭,回家。”忽然很想回家,回他们两人的家。
“可是我今晚要去图书馆查资料,明天要要的。”
“什么方面的?”
“清朝的词。”虽然明清小说比较出名,而词的繁盛时期主要在宋朝,可清朝光一个纳兰容若,就令家家争唱《饮水词》,成就也不容小觑。
“那我们吃完饭去书店吧。”
“那要把它们买下来?”
“有何不可!”
“……”这就是袁圆一直念叨的哭霸狂拽么?
“你列个单子给我,我让人送过去。”
“……”
而季夏没想到的是,他们吃完饭回到家,常泗阳已经抱着一堆书等在家门口了。
傅璟希仅仅接过书,连门都没让常泗阳进就把他轰走了。
常泗阳无语:他们老大为了个女人无所不用其极真是煞费苦心!
而事实证明,傅璟希的心血没白费,至少从那天开始,季夏已经不去图书馆了,而是天天住回了家里。
等他们从楼上折返时,在一楼大厅看到了同样牵着手迎面而来的蔺梵崎和岑歆。
“蔺教授,师母。”季夏停下脚步打招呼。
她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她的顶头上司像老顽童一般的女子居然是蔺教授的妻子,让她深深感叹,不过在之前就见识过她的能力,夫妻两人都令她折服,满心钦佩。
岑歆一掌拍在季夏脑门上:“叫什么师母,都把我叫老了,叫姐姐!”这死小孩,以前叫她姐,自从知道了她和蔺梵崎的关系后每次都一板一眼的叫她师母,真是不可爱死了!想到这,她又在手边的人手臂上一掐:都是他,她的辈分升了!
傅璟希扣住季夏的手不放,笑着和眼前的人打招呼:“蔺叔,蔺婶。”
岑歆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呀,璟希,你怎么在这?”扫了一眼傅璟希,定格在了他和季夏相扣的手上,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不可置信,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最终定格在季夏脸上:“你不是和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傅璟希像是没听到她说的后半句话,只开口道:“我来接我女朋友。”
“你、女朋友!季夏?”岑歆有些凌乱,她怎么可能看错!她明明是看到了徐衎钱包里有季夏的照片,再加上这几日的相处,他们两那么默契,她一直认为季夏和徐衎是一对!可现在,这情况!
“季夏是我的女朋友,我们高中就认识,大一在一起的。”傅璟希说的很郑重。
“难怪。”比起自家老婆的震惊,蔺梵崎可谓是从容不迫。
他总算明白当初自己提到了徐衎时季夏的那一抹讶色因何而来了,不过这姑娘还真是沉得住气,总是很清淡,就像山间的清泉,不染尘世,少了几分人味,不过在傅璟希身边倒是刚刚好。
“不过你小子的眼光倒是不错!”蔺梵崎难得的称赞。
傅璟希只是笑笑。
何止眼光不错!
岑歆一把抓住季夏的胳膊:“快给姐姐八卦八卦,你是怎么搞定这冷漠的小子的!”她见过傅璟希好几次,在她心里,早将他定义为好一朵高岭之花,现如今却被采下了,真是世界奇观。
季夏“……”
傅璟希“……”
蔺梵崎“……”无奈的拖回自家老婆,有些头疼:“老婆,妈今天来Y市,约了我们一起吃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一八卦起来就真没完没了了。
岑歆往蔺梵崎胳膊上一捏:“对啊,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拖着蔺梵崎走了两步,顿住,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布置作业:“夏夏,你今晚的任务就是把你和傅璟希如何勾搭在一起的事事无巨细一清二楚原原本本原汁原味一点细节不落的写下来明天给我,字越多越好,我不怕伤眼睛的,一定要所有的事,我们这个专题就以你们的故事压轴啊,好好写我看好你哦!”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季夏“……”为什么受伤的都是她!他们这一期的主题是“中国文学与世界文学的碰撞”,而她所涉及的板块是清朝文学,可为什么她们板块本来是与清朝历史相关的却变为了一她和傅璟希的故事来结尾?!
试问,两者有什么关系?!
答:如果他们两人一同穿越到了清朝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那两者就是因为所以关系。
可是……
傅璟希:“蔺叔,蔺婶,替我和老太太问好。还有,是我追的夏夏。”向他们投去耐人寻味的眼神。
岑歆回头挥手:“来不及了,夏夏记得交报告,不管是谁搞定谁,我都要看报告。”像火烧屁股一样拉着蔺梵崎踉踉跄跄往前跑。
季夏“……”
蔺梵崎只是点了一下头,拉住跌跌撞撞的妻子,压慢了两人的速度:“跑这么快,摔倒怎么办!”
“呀,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散步,你要饿死妈呀!”
“这可不关我的事。”
……
季夏看着远去的两人,一个小孩子心性,一个成熟包容,一个宠着,一个享受着,蔺梵崎就像宠小孩子那样宠着岑歆,像地老天荒那要爱着对方,真好。
她拉了拉傅璟希的衣角,羡慕道:“他们感情好好。”
傅璟希收回视线,拉着她往车里走:“确实很好。”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却像是相识那般,只增不减。
季夏在副驾驶做好,任由傅璟希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你认识他们。”
“嗯,傅家和蔺家算是世交。”一句“世交”,概括了那纠结而复杂的关系。
“给我讲讲他们吧。”
岑歆不知道,在她还没八卦成功之时,却已被人反八卦。
“你知道多少?”
“就学校校园网上的那些啊。”
蔺教授是这个学期才来B大的,他来的第一天就引起了轰动,BBS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他的八卦,一来是他那绝佳的形象与气质,虽然为人师表,但绝不刻板,反而带着些许的痞气,却是十分的雅致,应该称之为“雅痞。四十多岁的人却保养得相当的当,看起来仅三十出头,就算是说他是大学生也绝对不会引起怀疑。另一方面嘛,还是他那不得不说的事迹,据说他18岁就从哈弗商学院毕业,20岁已经震惊了华尔街金融业,之后又跑去做了战地记者在枪林弹雨里生存,是常青藤几所盟校的客座教授……反正他的事迹被盖了上万楼依旧还在上涨,绝对是B大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