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通知书,向班主任深深鞠了一躬:“老师,谢谢您!”
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做得很好!不过,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啊,你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眼前这个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的小姑娘,还真有些佩服她的定力。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可她考出这个成绩,他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女孩子,在他看来,真的是很有趣,从来到这个班他就注意到了:无论大考还是月考小考,无论试题是难是易,她总能把自己的成绩排名控制在班里的第三到第五名,而一直是三四五五四三这样按顺序来的,办公室里所有的任课老师看着她的成绩也都是无奈又好笑,让他好多次都忍不住以为她在逗任课老师呢。可是每次对上她那双无辜又坦诚的眼睛,清澈一片,丝毫看不出逗弄戏谑之意,不得不佩服她是真的很……有天分,貌似也把天分用在了正途上,再加上她的勤奋,好成绩什么的真的是手到擒来。
除却看不清她身上一些隐藏的不明情绪,她是他见过的活得最自在的人。只不过,她的这种活法,注定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大家都在争相上游,为名忙为利忙,她却只冷眼旁观,,只做自己喜欢的想做的事,说通俗点,就是胸无大志不合群,遭排挤。
不过这点他也到不担心,一个深谙“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人以无为而成其有为”之道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说实在的。生在当代,身为女子,他也没觉得这女孩的心态有什么不好。
“我会的。”季夏答应,转过身看着班长大人笑笑:“班长,辛苦了。”
班长愣了一下,“我有点受宠若惊。”
班主任在一旁哈哈大笑,整个高三都处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气氛中,同学紧张,他这个做老师的又如何能轻松,现在终于告一个段落了,心总是落了。看到自己的爱徒居然也会有被噎道的时候,真是难得。
他比班里这群孩子只大了八岁,很快就能混熟,像朋友一样相处,他觉得也不错。可也就是这样,这小子对他经常是没大没小的调侃,百无禁忌,口才好得不行,现在终于报应了吧。
季夏在一边坐了下,静静的听着他们讲班里的人的去向。自从高考后,她就只联系过宋佳美,也没关注过高考的事,只是现在,她也想听听,那些与她一起奋斗了两年的同伴们的去向,就算以后不一定联系,她也希望大家都是好好的。
从他们的谈话中,她知道了这次全班同学考得都不错,最差的也比一本分数线高出了四十分,有三个同学没有选择一本的学校,而是读了二本的,不过所读的专业比一本分数线高了好几十分;某某和某某等几个同学出国留学;班里有五个同学考取了A大;班长去了上海J大,还有几个同学也去了上海;有两个同学选择了复读想考一所更好的学校……反正全国各地都有,她听着,一边在脑子里回想这些人的样子。
中途也有两个同学来领通知书,不过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因为还有庆祝节目,匆匆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季夏坐了会儿,准备和班主任班长道了别,然后离开。班里还有两位同学没来领通知书,所以他们还得等。
班主任看着她:“其实,你可以在开心点。大学,就该是痛痛快快的奔跑,华华丽丽的摔倒,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这个小女孩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有点冷漠不太爱说话,今天的她,带有难得的轻松与亲近。“记得常回来看看,看看我们这把老骨头。”
“嗯,班长再见。”
“再见。”
她转身迈出了教室,在墙外听到了教室里两人的对话。“小魔头,我看到你脸红了哦,喜欢她?”“靠,你都说自己是把老骨头了,什么时候被人啃啃啊!”“你这小子!”……声音越来越小,她笑笑,把它们都抛在脑后,慢慢的从楼梯往下走。
走出教学楼,阳光直直投射在她脸上,她眯起眼睛抬头看天,好一会,才垂下头,从包里拿出伞打开。
六月的天,白昼长黑夜短。
六月的天,下午五点的太阳,还是像冬日里三点多的,热得很。
她并不着急回家,就这样慢慢的走着,想在高中结束时把校园转一圈。
去了学校举行表演的演出厅,大红色的布幕就这样垂着,上边还挂着“溪棠一中第三五六年校庆”的演出横幅,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立在角落,曾经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还萦绕在耳畔,那是她们肆意张扬的青春。
去了以前经常光顾的古书院里,池塘里的鲤鱼不怕热依然游得很欢快,睡莲开得正好,粉的、黄的,在清风吹拂下送来淡淡清香,同学们颇似古人的绕着头的“我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的朗读似乎就在昨天,就在眼前。
去了图书馆,由于休息关门了,她却仿佛闻到了浓浓的书卷气,古书的香气,来自于纸张,来自于历史,更来自于书本上的文字。空气中飘散的都是书的气息,给人宁静。
像那句“来时的路”那样,顺着第一次走过的小路从学校中间的小花园穿过,两旁的花开的正盛,树木在阳光的炙烤下依旧郁郁葱葱,她似乎能听到校园广播里轻快的歌声。
去了新的食堂,那棵桂花仍在原来的位置,还是以它老树的姿态,枝干弯弯曲曲,叶子却浓密茂盛,到团圆之时,桂子十里飘香。
……
最后来到操场,绿茵场上有人在踢足球,一个球在几人中间你争我抢踢来踢去,一个白T恤的男生一脚射门,球进了,几人跑到一起击掌;篮球场上,有同学在三三两两打球,每一场的篮球赛,都有同学们热情的捧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永远在那;操场的跑道上,同学们每天绕着它跑步时意气风发的口号还响彻天空……一切,都已远去,却似乎并未走远,只是存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寻寻觅觅间走到东北角的情人坡,小山坡两旁的木棉花开得正盛,红似火,似乎能听到它绽放的美妙声音。
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云朵悠闲的漂浮在天空,像太阳下的冰激凌,慢慢的变淡,最后不见,整片天空变为彻底的纯净的蓝色。
“夏夏。”傅璟希在她身边坐下。
他下午来的很早,领了通知书却没离开,而是坐在了一眼就能看到学校大门的窗子边和班里人聊天。
说是聊天,不如说是在等人,在等她,像守株待兔一般,这么愚蠢的办法,想想都觉得好笑。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来得晚啊。
他看着她从校门口一路走来,上了旁边的另一侧的楼梯,呆了半个小时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然后,他下楼,一直走在她的后边,等着她的发现。结果,直到她游完校园都没发现自己。
果然,对于她,不能期待得太多。
她走路,永远的目不斜视,永远的心无旁骛。
“你怎么也在这?”季夏对于她的出现有些意外,他考得很好,是理科状元,照道理他家里人应该给他准备了很隆重的庆祝party,领了通知书他就该回家了啊。
“等你啊。”刚刚林毅他们几个拉他去玩他都没去。他拿过她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翻看。家里人却是有给他的庆祝宴,但并不是这几天,也不在这。
在考完试班级聚餐之后他就回了Y市,报志愿的时候也只是匆匆回来了几个小时又走了根本没见到她,所以一直只能通过电脑联系,偶尔她也会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所以他有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了。知道她要报B大,不管处于什么样的理由,他都是最高兴的那个,此时此刻,看到白纸黑字上她被B大录取,满满的都是开心,挂在脸上的笑容抹都抹不开,像是嵌在上边一样。
等我?“……有什么事可以打个电话就行啊。”
傅璟希对她的回答深感无力,打她电话,十次有九次关机,剩下的那一次是系统提示无应答,都快变成单线联系了,所以还是直接找人更容易一些。而且这件事他要亲口告诉她,并看着她她答应。
他把通知书折好,还给她:“明天去玩吧,作为高中生活的结尾,我们打算明天去西山,爬山自己烤烧烤,在上边住一晚后天看完日出再回来,你和我们一起吧?”
季夏想了一下:“都有谁?”
“就是2206班你熟悉的那几个:宋佳美,林毅,江子和扬子,刘晓媛,章程十多个人。”
季夏略微一思索:“好。”这几人她算是熟悉的,大多数都是傅璟希的哥们,她还在2206班的时候和他们关系也不错。佳美是昨天从家里上来的,住在了亲戚家。她如愿的考上了厦门的一所风景优美的大学,说是要天天看海,天天听海。聚会的事,昨晚她们见面的时候和她稍微提过下,她没在意也没细问。这些人,下一次见,不知会是何时。
“那说好了,明天八点市中心的广场集合。”他放松的靠在身后的树上。
“嗯。”季夏点点头,目光懒懒地放在跑道上带着一只小狗的小男孩身上。
两人又坐了会才离开。
这一次,傅璟希坚持要送她回家,她拗不过,只好依他。
两人静静的走在小道上,傅璟希手插在裤兜里,走在她的左手边。阳光穿过路两旁的梧桐树叶透下来,树叶在风的吹动下摇曳起来,地上的光斑便不停地跳动,增添了几分活泼与快意。
林荫道上两条并肩而行的身影,是高中生活最浪漫的记忆,是我们青春最美好的留影。
第二天早上,季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八点准时出现,一看人都到了,就等她一个,她抬手看了看表。
“你没迟到。”傅璟希接过她身上的东西放在了后座。
季夏上车,宋佳美给她留了靠窗的位置。一共四个女生七个男生,有两个女生和男朋友坐在了一块。
他们做的是江凯家的车,一路上,大家都在聊对大学生活的憧憬。
季夏昨晚睡得很晚,并且一向话少,索性靠在宋佳美身上补眠。
昨晚接到父亲的远洋电话,心情很复杂。她不能原谅父亲,但是她听出了父亲声音里的苍老与对她的爱,她却只能选择忽视。挂断电话后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在做着与父亲有关的梦,有父亲对她的好,很多很多她以为她已经忘了的片段,似乎是在谴责着她,所以一直睡不踏实。
人,总是很矛盾。想恨,恨不起来,想爱,却回不去最初的心态,只能任由身体的两股对立情绪拉扯博弈。
感觉车里的声音越来越低,路上有些颠簸,她的身体被摇晃的厉害,像坐轿子一样,头也在车窗和佳美之间晃荡。好几次她都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的头要么被撞在玻璃窗上要么就是靠在宋佳美肩上的找不到支点而跌落,却在下一秒被人稳稳的固定住不再动。感觉不像佳美,想看看是谁,可眼皮重的根本睁不开,她享受这种安定,沉沉睡去。
无疑,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
“醒了?”傅璟希看着身边这位半睡半醒的人,像只猫一样。刚睡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怎么都看不出她平时冷漠的那一副伪装,这样子很好。不过幸亏只是他看到,不然亏大了。
季夏看着身边的人,觉得他的笑容虽然一如既往的阳光帅气,可怎么看都有些欠扁,她直起身有些不耐烦的随意用手拨了拨睡乱的头发,看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他们人呢?”刚刚明明就是佳美坐自己身边,什么时候换成了他自己丝毫不知道。
傅璟希伸手把她手里正在拉扯的头发解救下来往她拉的反方向上一拨,头发不再和她做对服服帖帖的,又帮她理了理,看着差不多了才停下来,指指车窗外:“他们刚下车。”
她睡着后不久车就进入了一段凹凸不平的土路,她居然能睡着说明是真的很累。而宋佳美和人聊天聊得很开心根本顾不上她,任她在座位上东倒西歪,好几次里窗户都只差一点点,他索性和宋佳美换了位置坐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随时注意她的身体不让她被磕到。
季夏看看窗口,离车子十多米远确实有一小队人在前行,“我们也走吧。”
东西全都堆一块,现在大部分都被拿走了,只留下了三袋,傅璟希提起两袋,季夏拿起剩下的一袋,提起来的时候瞬间就囧了。虽然是很大的一袋,可这种量与它的体积成反比,实在是很轻。她打开一看:薯片、薯条、虾条。。。。。全都是膨化食品,满满一袋。
她下车看傅璟希提的,看似很壮实,实际应该也不轻:“我和你换一袋吧。”
“不用,你跟上我就行了。”傅璟希说得很轻松。手上的东西虽然不轻,但也绝不需要女生来提。
“还是……”
“你走前边吧。”
他们走的很快,没几步就赶上了前边的人。
季夏看男生至少都提了两袋,而女生都只提了一袋,应该都是轻的,只是没有人比她提的更轻了吧。
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到达了目的地,一片空旷平坦的空地上。
大家先一起铺好野餐布吃了东西,休息了会,男生开始搭帐篷,女生把东西归类收拾一下。等弄好之后,男生搭起烧烤架开始烤烧烤,大家边烤边吃边聊天打牌,整个下午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晚上,点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这个季节热的很,但篝火是夜晚的聚会不可少的一种氛围。全部人围坐于火旁喝酒聊天,有的提议讲鬼故事,但有胆小的女生否定了,这种深山老林的环境本身就已经很恐怖了;有人提议玩牌,但光线不够;有人提议玩杀人游戏,但男生都不怎么感兴趣。最终,大家一致同意玩真心话大冒险,这个刺激。
季夏在第一轮就输了,她选择了真心话。
林毅问:“爱你的和你爱的人,你会选择谁?”
季夏:“既爱我也是我爱的。”
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感情应是独一无二不可将就的。
林毅追问:“只能二者选其一呢?”
宋佳美:“你的问题问完了,下次请想好。”她对季夏一向护短。
第二轮输的是江凯,他选择真心话。
宋佳美看着坐在他身边的女生狡黠一笑:“你和李馨亲过没?”
江凯:“有过。”
宋佳美两眼放光:“什么时候?”
“你的问题问完了,下次请想好。”林毅把她的原话还给了她。
“前一个问题只是铺垫,没有前一个怎么可能问这个,这是一系列懂不?”宋佳美呛回去。
季夏拉拉宋佳美,这两个欢喜冤家,一秒不吵就嘴痒。
第三轮季夏又输了,还是选了真心话。
杨靖宇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季夏想了一下,似乎在掂量:“没有。”
有的人,对于她来说,是特别!
第四轮傅璟希输了,选择真心话。
林毅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傅璟希答得毫不迟疑。
季夏似乎运气很不好,又输了,这次选择了大冒险。
杨铭远也不为难她,对她高一时的舞蹈念念不忘:“给我们跳个舞吧。”
场地原因,季夏挑了一小段新疆舞。
第六轮,傅璟希输,选了真心话。
江凯:“你喜欢的人是谁?”
简直就是除了季夏自己,谁都知道傅璟希爱季夏,大家似乎都认为他会在今晚告白。
可是……
“我选大冒险吧。”
江凯:“为什么?”
“我想第一个告诉她。”难得多回答了一个问题。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