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凡在旁边耐着性子的劝了半天,可是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她不得不选择退而求其次,换一个别的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假如你真的害怕的话,愿不愿意帮我们联系一下你家里的其他亲戚么?比如说你在本地还有没有什么叔叔姑姑之类的亲戚?我们可以帮你通知他们过来,替你去辨认。”
白莉莉听了之后立刻摇头拒绝:“我在这儿还有一个小姨,不过你们不用找她,找她也没什么用,我们家和她们家已经很久都没有往来了,我不想让他们谁来,我爸不可能死,我爸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也不可能舍得扔下我自己……”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失声哭了起来,似乎内心里再也存不下更多的恐惧,终于要宣泄出来了一样。顾小凡拿了纸巾过去,递到她手里,白莉莉连同顾小凡的手一起死死拉住,哭的肝肠寸断,眼泪噼里啪啦的从眼睛里掉下来,滴落在她面前的地面瓷砖上,一会儿就打湿了一小片。
哭了好一阵子,她终于哭累了,再也哭不动了,喘着粗气疲惫的闭着眼睛,顾小凡不忍心催她,连手都被她攥的已经发麻发疼了也不好意思开口提醒,一直到白莉莉的抽泣渐渐平息下去,这才再次开口征求她的意见,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同到法医那边去辨认死者到底是不是白建德,白莉莉用力的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一边抽噎,一边被顾小凡扶着走出办公室。
从刑警队去法医科距离不算特别近,需要下楼去,穿过院子到另外的一栋楼,一路上顾小凡扶着白莉莉,感受到了许多打量的目光,这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公安局从来都不是一个祥和快乐的场所,除了看起来比较忙碌,比较严肃之外,一刑警队为代表的部门里,更是没有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事”,比如现在带着白莉莉这样一个两只眼睛哭得通红的年轻姑娘,估计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已经在心里面偷偷的猜测她到底是遇到什么不幸了。
可是顾小凡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除了来公安局办事的外人会好奇的一个劲儿打量她和白莉莉之外,一路上她已经发现了不止一个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事,朝她们投来目光的时候,那目光分明不是看向哭哭啼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的白莉莉,而是在一旁扶着白莉莉的自己。
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印子?顾小凡偷偷伸手摸了摸,又在经过玻璃窗旁边的时候偷偷的看了看,没发现自己脸上有任何污渍,再偷偷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着,也非常的正常,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仔细留意一下,她觉得假如不是自己想得太多,那些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有的是玩味,有的是同情,还有的是一种不出所料似的了然,这让她丈二的和尚,根本摸不到头脑,只能在心里面画一个大大的问号,打算等处理完了白莉莉这件事之后,再抽空和钟翰探讨探讨,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和钟翰说说,他总是能三言两语就让自己开窍。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路上被好几个公安局的同事远远的、偷偷的打量过,顾小凡佯装没有发觉的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把白莉莉带去了法医科,安排她对早上在公园里发现的尸体进行辨认,白莉莉哆哆嗦嗦的在顾小凡的搀扶下,随着法医去辨认尸体,一看到尸体,白莉莉直接就嚎啕大哭着扑了过去,吓得顾小凡和旁边的法医赶忙拉住她,没有让她真的扑在尸体上面,而白莉莉的这个反应,即便不进一步询问,所有人也都已经清楚了,死者确实是白建德本人。
白莉莉哭的肝肠寸断,法医科的法医早上在出现场的时候,也听那个提供线索的中年男人提到过白家的情况,知道这个姑娘的母亲早就已经不在了,所以看她现在难过成这个样子,也觉得十分同情,纷纷开口安慰几句,并且所有人也都清楚,白莉莉现在经历的这种痛苦和打击,到底有多难过只有她本人才能体会得到,旁人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不可能把死去的亲人重新带回到她的身旁,谁也都只是无能为力,没有办法真的帮到她什么,假如真的算是帮助,恐怕就只有早点破案,找到真凶这一个途径了。
“我爸爸……我爸爸他……”白莉莉哭了半天,眼睛都已经哭得快要看不清东西了,她眯缝着红肿的双眼,一边抽噎一边又看了看已经冰冷僵硬的白建德,目光中带着难过和疑惑,“为什么我爸爸他……他穿着这样的衣服?他、他是怎么死的?”
白建德为什么会穿着这样的衣服,这个问题顾小凡也很想从白莉莉那里得到答案,只不过眼下她还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又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假如开口就问她的父亲是不是一个有异装癖好的人,恐怕会让白莉莉的感情受到伤害,于是顾小凡没有急着开口,而且对白莉莉说:“待会儿回刑警队那边,咱们再详谈吧。”
☆、第五十四章 陌生人
白莉莉一路哭哭啼啼的跟着顾小凡回到了刑警队,被钟翰他们安顿在会客室里,她受到了打击,又哭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体力严重透支,根本坐不住,只能歪歪斜斜的靠在沙发扶手上面,抽抽噎噎的低声啜泣。
顾小凡低声把在法医那边的情况向钟翰说了一下,包括白莉莉对白建德身上所穿着服饰的迷惑不解在内,钟翰点点头,开口尽量委婉的问白莉莉:“你方才看到你父亲身上穿着的那身衣服,以前有没有见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爸身上刚才穿着一件女人穿的衣服,我怎么可能以前见过!我爸又不是变态,他怎么可能会穿女人的衣服!”白莉莉还是受到了刺激,觉得钟翰这是在侮辱她的父亲,尽管没有力气高声喊叫,但还是流露出了一脸的怒意,声音也比方才略微有所提高,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我没有想要侮辱你父亲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是你母亲以前的衣服?毕竟生活中确实有过那种情况,夫妻双方其中一方早逝了,另外一方因为长时间的思念死去的伴侣,可能会去穿对方生前的衣服。”钟翰不介意白莉莉的抵触情绪,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换成其他人恐怕也会如此。
白莉莉听他这么说,情绪果然缓解了不少,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意,然后又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妈虽然死了,但是我爸是不会因为太想她。想出了毛病,跑去穿她的衣服的,而且我妈以前活着的时候,也不是那种喜欢穿大长裙子,连衣裙这一类东西的人,她是那种……怎么说呢,干净利索。但是不太喜欢刻意去打扮的类型,在我印象里。永远都是短头发,长裤,衣服,几乎没有见过她穿裙子。我们家照片里头唯一一张我妈穿裙子的照片,还是她和我爸结婚纪念日的时候补拍的婚纱照呢,我爸身上的衣服,肯定不会是他自己穿的,我爸没有那种变态的爱好,我们家也没有过那种衣服,我可以确定。”
“据你了解,你父亲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有没有和你提到过有什么人和他过不去,或者他有什么样的麻烦之类?”顾小凡问。
白莉莉皱着眉头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似乎是怕遗漏了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爸没跟我说过。他很少和我说他单位的事儿,一般就是问问我在学校里的事情,学习跟不跟的上啊,生活费够不够花这些,我问他工作顺不顺利,他总说他这都是快奔着退休年龄去的人了。本身又不好争功,和谁都相安无事。能有什么不顺利的,我最近这三周没回家,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我这个女儿太不孝了,我要是细心一点,说不定就能注意到什么了!”
“你也别那么说,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别盲目自责了吧,最重要的是帮我们尽量回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你父亲平时不管是工作中,还是工作以外,有没有和什么人的关系特别不好的?”顾小凡开导了白莉莉几句。
白莉莉听了她的询问,张了张嘴吧,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眼看就要开口的时候,她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略微那么一斟酌,说:“没有,我爸那个人,脾气特别好,真的,反正我是没见过比我爸脾气更随和的人了,只要但凡过得去的事儿,他都特别不计较,我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看他跟别人红过脸,除了怕我在外面被人欺负或者吃亏的时候,但是那种事,都是小打小闹的,没什么大不了。”
“我这里有两张照片,请你仔细辨认和回忆一下,看看照片当中的人你认不认识。”钟翰拿出韩玉环和巩家成的照片,递到白莉莉的手里。
白莉莉接过来,看了看照片,很快就做出回答:“我不认识这两个人。”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可能不认识,但是你父亲有没有可能认识或者接触过这两个人当中的哪一个呢?这两个人,一个是幼儿园的老师,一个是医院的院长。”顾小凡向白莉莉强调了一下辨认的重点,让她明白,现在的关注点并不是她自己认不认识照片当中的人,而是她的父亲到底认不认得照片中人。
白莉莉听她这么说,便又扫了一眼韩玉环的照片,就把那张照片随手放在了一边,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巩家成的照片,非常认真的端详着,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最后的答复还是和之前一样,认为父亲白建德也不大可能认识这两个人。
“那张照片你不需要仔细辨认么?”钟翰指指被白莉莉随手放在一旁的那张韩玉环的单人照。
“那就不用了,我爸身边打交道比较多的女人我都知道,里面肯定没有这么一号人,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我都上大学了,没有小不点儿需要念幼儿园的,我们家不太可能和幼儿园的老师打交道,而且我爸虽然在我妈死之后,有人给他介绍再婚的老伴儿,但是他一直都说,在我找男朋友结婚成家之前,他不想找老伴儿,免得我放假回家,家里面多了个陌生人,我会不自在,觉得自己家被人给抢了。”白莉莉说到这里,又哽咽了,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继续说,“所以介绍归介绍,我爸从来没真的和谁交往过,就算介绍,也不可能有人给我爸介绍这么年轻的女的,我爸都五十三周岁了,过了年虚岁五十五,照片上这个女的看着估计连三十五岁都没有吧?所以不可能和我爸有什么关联的。”
“那你刚才看那张男人的照片看了比较久,是觉得眼熟?”
“也不是眼熟,是你们让我仔细辨认一下,又说是医院里头的人,我就忽然想起来,不知道能不能是我妈生病住院时候给她负责看病的那个主治医生,后来看了半天,觉得还是不像,那个主治医生虽然我不记得姓什么叫什么了,不过感觉岁数应该比他大不少,搞不好都快退休了,脸型什么的也都不一样。”
“你和你父亲,在a市还有什么比较直系的亲属在这边么?”顾小凡问。
白莉莉抿着嘴唇不吭声,一会儿抬起眼皮看看,见顾小凡还看着她,这才有些不情愿的说:“你们问这个干什么啊,我和我爸生活在一起,我们两个最亲近了,假如说我爸的有些事情连我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这可不好说,不管再怎么亲近或者不亲近,同辈人有些时候彼此了解的事情,晚辈未必知道,而且你可能对最近几年你父亲的事情知道的更多一点,再早一些的时候你本身年纪也小,有可能不太了解,虽然你父亲是刚刚出了事,但是有一句话叫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以对于过去你可能不了解,你们家的其他亲属有可能了解的,我们都需要有所掌握。”钟翰对白莉莉说。
白莉莉看他这么讲,也不好再推脱不肯开口,只好叹了口气,用有些反感的语气说:“我奶奶爷爷年纪很大了,在外省,挺远的,我和我爸也就春节时候才会回去住那么两三天,有个叔叔,但是他老婆和我们家关系不大好,很多年不往来了,平时过年都不一起呆在我奶奶家。这边的话……我以前有一个舅舅和一个小姨住这边,去年还是前年来着,听说我那个舅舅搬走了,小姨家倒是还在本地,但是打从我妈生病的事情之后,我们就不来往了,你们找他们也没用,说是亲戚,但是实际上他们和我们家,就像陌生人是一样的。”
“还有一件事,你父亲用的手机是什么样的品牌和型号,如果知道的话和我们说一下吧。”顾小凡问白莉莉,白建德随身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身份信息的物品,更没有任何的财物、手机这些,所以如果能够找到手机,也是会是一条重要线索。
“这个我知道。”白莉莉连忙接过顾小凡递过去的记事本,把父亲手机的品牌、型号、颜色以及两张手机卡的号码都写在了上面,然后问,“你们需要到我家里面去看看情况么?我可以带你们去,而且……而且……”
“你是担心你父亲出事和家里面有关系,所以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去是么?”钟翰有些明白了白莉莉欲言又止的背后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白莉莉连忙点点头。
“没问题,我们确实也需要到你家里面去看一下,”公园很显然是抛弃尸体的地方,并不是白建德被杀害的第一现场,白建德独居的家会不会是第一现场,这本身就是钟翰他们担心的事情,即便白莉莉不主动提出来,他们也有同样的考虑,“待会儿我们会安排同事和你一起过去,到时候你听他们的安排就可以了,临走前还得请你把你在a市的小姨联系方式给我们留一下。”
白莉莉对她的小姨似乎非常不喜欢,听钟翰这么说,表情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在顾小凡的那个本子上又多写下了一组手机号码。
☆、第五十五章 报应
钟翰和顾小凡因为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便找了其他同事,让白莉莉带着他们那一队人到她的家里面查看情况,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白建德遇害的第一现场,刚送走白莉莉,唐弘业也回来了,带回来了从公园那边收集到的一些其他线索和收获。之前出现场的警察对顾小凡说过,公园正门外面的监控录像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话虽如此,但是该做的排查不可能单纯因为分析过之后觉得希望不大就不去做,在钟翰和顾小凡去找白莉莉的时候,这项工作就是由唐弘业负责完成的,现在他带着调取监控录像的结果以及其他收获回来了。
就像那名前辈说的一样,公园一正两偏三个大门附近的监控录像都被调取出来,但是从前一天晚上公园关门之后,一直到今天早上开门,晨练的人发现尸体跑去找管理员,这期间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任何看上去比较可疑,携带着过大行李、包裹之类东西进入公园的人,于是按照之前他们就猜测到的可能性,唐弘业带着几个人开始在公园里沿着围墙栅栏仔细的寻找,幸好这个公园虽然形状狭长了一点,但总占地面积倒也不算太大,不至于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公园周边的栅栏围墙确实是像那个出现场的前辈说的一样,有很多处被人为破坏出来的豁口,供人出出入入,就连唐弘业他们在寻找可疑出入口的时候。几个距离路边比较近的围墙豁口处还有人在钻进钻出,看到唐弘业带着几个人在那里检查,还有人被吓了一跳。瞪着其中某一个着装的同事就问:“不至于吧?钻个栅栏而已,这种事儿警察也要管啊?太大惊小怪了吧?你们光管这种没用的事儿了,怪不得这大冬天外面还有那么多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