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一家在网络上开通了网店的大药房,出售的药品类型很丰富,在花了一番时间去确认之后,对方总算是帮汤力查到了施向文的三次购买记录,时间大致可以追溯到半年左右之前,每一次购买的都是避孕药。
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顾小凡立刻返回询问室,在那边钟翰和施向文也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呢,话题自然是方才施向文给出的那个理由——女朋友。
“所以,你的女朋友是递了你几节的本科师妹,但是又因为大你几岁,社会阅历比较丰富,你觉得你父亲不能接受,”顾小凡推门进来的时候,钟翰正饶有兴致的帮施向文捋顺他方才的“台词”呢,“你的女朋友家境平平,和你家里很不匹配,你喜欢的是她质朴的性格,但是之所以你的家人都不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情,是因为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是有些举止轻浮,不确定能不能一直走下去,就故意隐瞒家里人没有公开这段恋情。我说的这些,都是从你方才说那些里面归纳出来的,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施向文当然也听得出来钟翰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戳穿他自己之前的前后矛盾,索性把脸一扭,不冷不热的回答说:“我现在自己脑袋也很乱,家里出了事情,学校的事情也很牵扯精力,所以我的思路也不是很清晰,说话颠三倒四或者表达不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个人的感情问题这属于私事。”
钟翰没理他怎么说,转头问顾小凡:“送去了么?”
“送去了,而且连避孕药的来源也已经弄清楚了。”顾小凡对他点点头。
施向文闻言,用眼角偷偷的朝他们瞥了一眼,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第五十四章 启发
钟翰看到了他的反应,而是示意顾小凡落座,用低语的音量把方才掌握到的情况向自己说明一下,顾小凡照做,施向文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低声交流,却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做人不是应该堂堂正正的么?你们俩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说么?嘀嘀咕咕好像说小话似的,你们觉得这样有意思么?”不知道是不是情绪紧绷了太久,再加上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一波接着一波,施向文的情绪开始起了波动,从他太阳穴出微微凸起的血管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很难像方才那样维持镇定的样子了。
钟翰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是否粗鲁没有礼貌,等顾小凡说完之后,对施向文微微一笑,回应说:“你的话我也赞成,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说的呢?我们在了解情况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别人提到你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很多事情应该不需要别人去翻来覆去的说才能明白,对么?你不喜欢白玉冰,甚至很讨厌这个比自己才大几岁的继母,这个从感情上来讲,我们都能理解,抛开工作和职责不谈,你是一个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我们主观上也宁愿这件事与你一点关联都没有,不愿意看到你为了那么一个让你那么不喜欢的人受到牵连,丢掉了本来可以很光明的未来和人生。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是向我们刻意隐瞒的,还是主动说出来,说清楚比较好。这里面的利弊,怎么做是明智的,你可以自己衡量。”
施向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依旧嘴硬的说:“白玉冰那个人,我根本就瞧不起她,所以我不屑于杀她,也不可能那么去做。清者自清,别的没什么好说。”
“清者自清。这话说出来确实感觉挺有气势的,但是施向文,你现在不是在拍电影说台词,表示一下气节就可以过关的。”钟翰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可以说你问心无愧,但是负责调查这个案子,以及日后负责审理案子的都是人,不是老天爷,没有人会因为你赌咒发誓或者说什么清者自清就停止对你的怀疑,尤其是在现在,你的立场和种种客观情况都有让你显得不那么清白的迹象,如果你想要说服别人。证明你真的与这件事没有关系,需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来。”
施向文没有回答,不出声的垂着眼皮。似乎盯着脚下的地面发呆,钟翰把能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也沉默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主动说话,便开口问:“咱们说实话,你那么怕白玉冰再次怀孕。是不是怕她如果生了小孩儿,给你添了个弟弟或者妹妹?那样一来。你父亲的关心重点可就不在你身上了。”
“你少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几岁大没断奶的孩子!”施向文顿时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似的,急急忙忙的开口反驳,“他忙着做生意,从小打到我也没依赖过他什么,我妈也不怎么管我,上学放学做作业,我什么不是靠自己的?!现在我妈人没了,给我留了好些遗产,就算他现在马上另外再娶,生个小的,又怎么样?我的生活根本不受影响,你们不要给我乱扣帽子。”
“你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没有人想要否认你自己努力取得的这些成绩,你现在确实有从你父亲身边独立的能力和资本,我们没有怀疑过这一点,”顾小凡对施向文说,“那既然你根本不害怕自己在家里面的地位会被动摇被取代,那你又为什么要半年多之内连续买了三次避孕药,有大费周章的带回家里面去,偷梁换柱的把白玉冰的助孕药物给偷偷替换出来呢?”
“你可以选择否认,跟我们说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对我们而言,你怎么说不重要,关于避孕药这些的客观证据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现在对你而言,最关键的不过就是一个态度罢了。”钟翰不等施向文又矢口否认,先对他说。
施向文方才打好的腹稿一下子被顶了回去,说不出来了,他的脸颊有点微微发红,有一点小算盘被揭穿之后的狼狈,然后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说:“你们让我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也有点乱。”
“没问题,我们不会催你的。”钟翰点点头,答应给他思考的时间。
顾小凡有些着急,几次用眼神示意钟翰,问他要不要开口催一下沉默中的施向文,钟翰都只是微微的摇摇头,不做声,她也只好继续等着。
过来差不多五分钟,施向文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正视着钟翰的眼睛,对他说:“你赢了,我想了想,发现我现在的处境确实很被动,假如我不把事情和你们好好的说说清楚,搞不好一些不是我做的事情也会被按到我的头上来,到时候你们要真是先入为主了,我可就连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我之前确实对你们说谎了,不是买避孕药的这件事,这件事我没有撒谎过,你们一开始没发现,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说好的是白玉冰死之前我最后一次回家的时间。”
“白玉冰遇害的当天晚上,你人在家里,我说的没错吧?”钟翰笑着问。
施向文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苦笑了一下:“你们说要我主动开口,要的不过就是个态度,看来还真不是吹的。对,我那天晚上回去过,我是为了药的事儿去的,偷偷的把药换好了,我就又走了,没有留在家里过夜,我走的时候白玉冰还活的好好的呢,所以我撒过的谎我承认,杀人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就说说你当天晚上是怎么回去把药给换了的吧,为什么家里最初都没有人发现你回去过?”钟翰不去和他讨论杀人嫌疑的问题,重点询问行踪。
施向文撇撇嘴:“玩儿疯了呗,我回去的时候家里面又是被白玉冰叫去了一大群人,都没进院子呢就能听到里头放音乐的声音,我开门之后看根本没人注意到我,都在里面又疯又闹的,我就悄悄上楼了,也没出声,回屋里把药从胶囊里弄出来,装到原本那个胶囊里去,下去偷偷的换好,我就找个机会走了,多呆也没什么意义,好端端的一个家被她搞得乌烟瘴气,别说我爸不爱呆,我也烦。哦,对了,其实我去把药换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去餐厅还看到我了,不过八成又是那种什么朋友的朋友,互相也不怎么熟,看到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就跟我点点头打个招呼就走了。我走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人走了,但还没走干净。”
“你是怎么知道白玉冰吃助孕药物,又怎么弄清楚她吃的助孕药物是放在哪里的呢?”顾小凡问。
“回家时候偶然看到的,她一开始是想要推荐我爸和她一起吃,还骗我爸说是什么强身健体的综合维生素,结果我爸嫌麻烦,不想吃,说要给我,她立刻就不同意了,说不适合我,我当时没在场,只是听见他们说话了,觉得不太对,后来偷偷去一看,根本就不是什么营养药,是帮助她要孩子的。”施向文一脸厌恶的说,“那药倒没什么不好拿到的,把日常吃的营养药或者保健药放在餐厅抽屉里,这是我妈以前的习惯,我爸和她不管感情多不好,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那种模式,所以后来搬到这边也还把他的那些营养药放餐厅抽屉里。”
“你是看到白玉冰吃助孕的药物之后,就立刻想到了主意,想要把药给偷梁换柱成避孕药的?”钟翰对施向文是如何产生这种念头的缘由也很感兴趣。
施向文摇摇头:“这件事我或多或少是受了我们家保姆那个女儿的启发。”
“你的意思是,申秋她教你这么做的?”顾小凡有些诧异。
施向文略带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她?教我?你不要乱开玩笑了好不好,她是什么人?凭什么教我怎么做!我是说,我受到了她的一点启发而已。当时是她被白玉冰刚刚骂了个狗血淋头,觉得自己一肚子的委屈,就跑来找我,她知道我一向是不待见白玉冰的,所以知道找我控诉白玉冰肯定有市场,就算我不会跟着她一起骂,至少也不会把她给轰走。”
“那她说了什么,会给你关于避孕药的启发呢?”钟翰饶有兴趣的问。
“她说之前她从她妈那里听说白玉冰是流过一次孩子的人,流过孩子的女人怀孕会比一般人困难,所以她觉得白玉冰别看现在猖狂的厉害,早晚会因为人老se衰,身边又没有能拴住男人的孩子,被我爸给甩掉,所以现在越狂妄,以后的下场就越凄惨。她说这个我就忽然想起来助孕药物的事情,所以就动了这么个脑筋,我承认这么做也不是很道德,也是不对的,你们可以谴责我,但是人命和我没有关系,这个责任我可不能一起担下来。”施向文说。
☆、第五十五章 虚荣
“申秋无缘无故怎么会被白玉冰骂了呢?”顾小凡之前听说过因为孙翠英会偷偷叫女儿去家里,做些有营养的好吃的给女儿补身体,被白玉冰知道了十分光火,不过这怎么说也是孙翠英的个人行为,算不到申秋的头上才对。
施向文轻蔑的发出嗤的一声,说:“她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呗白玉冰骂个狗血淋头了!她也是活该,仗着自己长得还算有模有样,脑子里除了虚荣,什么想法都没有,平时去我们家蹭吃蹭喝,白玉冰也发现过,但是我爸那人脾气好,说反正家里东西吃不完放着也是不新鲜,与其浪费粮食,倒不如帮帮别人也不错,主要是考虑申秋她妈在我们家还算做得下去,怕换了别人白玉冰又这这那那的一通挑毛病,三天两头又赶走一个保姆,我爸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满世界给她雇保姆去。那次申秋挨骂也纯属活该,她跑去我们家,趁着白玉冰不在的时候偷用了白玉冰的化妆品,还穿了白玉冰的衣服,结果白玉冰临时有事突然回家,撞了个正着,当然就火大了,要不是看在她妈态度特别好,一个劲儿的道歉,搞不好当时就母女两个一起回家,谁以后都不用再出现在我们家里了。”
偷用雇主的化妆品和偷着试穿人家的衣服,这两件事确实都不大光彩,换做是谁可能都会大为光火,白玉冰因为这件事而发脾气倒是不足为奇。不难想象,不过钟翰比较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施向文会对这件事如此的了如指掌。
被钟翰问到这个问题。施向文给出的答案很简单:“申秋告诉我的。”
“申秋对你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钟翰听后便笑了,“不光是在你家里那边帮你充当耳朵、眼睛,就连她自己的事情也不管好坏,全都告诉你啊。”
“她自己爱说,我还能把她毒哑了么?而且她可没觉得自己的事情有多丢人。她是觉得委屈死了,在她看来偷用人家一点化妆品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反正白玉冰有钱,没有了还可以再买,她只用那么一点点就被她骂什么天生的贱命啊,痴心妄想啊。想要攀高枝啊什么的,简直太不应该了。申秋那个人,你们别看她一脸好像很精明的样子,实际上脑子里没有几条沟回,基本上是平的。”施向文满脸讥诮的说,从神态和语气来看,不像是替申秋开脱,倒好像真的瞧不起她。
“我们和申秋接触不算多,倒是和她妈妈交谈过。从她妈妈身上可真是看不出一点儿虚荣的样子来。”顾小凡这话倒不是完全为了引着施向文往下说,这也是她自己的感受,在她的感觉里。孙翠英是那种虽然会计较利益,但却也是为了生活,为了孩子,属于不怕吃苦,一心赚钱养家过日子的朴实型女性。
施向文这次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点点头:“孙姨那人没的说。在家里该做的哪一样都没有落下过,对我也还挺关照的。我最近也有打算跟我爸说一声,就算白玉冰没有了,家里还是留着孙姨照顾着吧,大不了搬回原来的那个房子,就我们爷俩儿,也没有那么讲究排场的人在了,没必要住在别墅那边。申秋爱慕虚荣的毛病不是孙姨没教育好,是她那个学校本身就很有问题,她在读一所私立的艺校,这个你们肯定知道的,那所学校你们之前有了解过么?”
“没有。”顾小凡如实回答。钟翰并非a市本地人,对a市的私立艺校肯定不会有多少了解,而她自己虽然是本地人,无奈家里面上上下下也没有一个是有艺术天赋的人,所以对于哪个领域完全没有任何的接触,自然也不知道。
“那所学校的校风是出了名的差,你们想想,a市这么个小地方,能有多少造星的机会?真正有点才艺或者本事的,人家要么靠公立的大型艺术院校,要么也是去大城市读那种有门路的大型私校,留在a市读那所私立艺校的,说白了就是一群有钱人,帮自己家里头满脑子明星梦,但是又没什么真本事的孩子过把瘾的地方。申秋家是什么条件?她在那里头跟别人压根儿没法比,说是小鱼串在大串上都算夸她们家了。结果还用说么,看都看出来了,到那所学校,别的没学会,脑子还是空空荡荡的,就光学会了攀比,学会了向往物质。她到底为什么一个劲儿的讨好我,巴结我,我还不知道么?我爸要不是现在这个身份,如果是那个厂子里的普通工人,就算我还是现在的我,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所以你们觉得我会多爱搭理申秋?在我看来,她不过是另外一个白玉冰罢了。”施向文撇撇嘴,几次接触下来,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出现的最为频繁,多少透出一种自视甚高,对其他人充满藐视的感觉,结合他的成长经历和个人表现,这倒也不难理解。
“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也听得出来,你确实是很不喜欢你的这个继母白玉冰,你心里对她的厌恶可能比嘴里表达出来的还略多一些吧。”钟翰说。
“这一点我不否认,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说我有多讨厌她,能有什么用?而且她人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这儿‘白玉冰’的存在,我还讨厌她什么啊?”施向文好像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哲理似的,略显得意的笑了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