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不相信,你没有问过白玉凌到底欠了多少钱,为什么会欠别人钱么?”顾小凡忍不住有点想要皱眉头,不过依旧是耐着性子问。
白母立刻就摇了摇头:“我没问。我这个人厚道,我问得多了。万一她自己圆不了谎怎么办?到时候脸上多难看,我这也是成全她。再说了,她也三十来岁的人了,这么大人真有什么事,当然得自己解决,我不能给她打开那个口子,回头我问完了,她两口子万一回头来啃老,我们怎么办?我们养孩子是防老的,可不是老了老了,剩一把骨头还得被她们啃的!就是可怜了我懂事的小冰了……又聪明又漂亮又有出息,还那么孝顺,怎么就出事了呢……”
说着说着,白母便又悲从中来,重新上演了一场哭天抢地。
“白玉凌和白玉冰姐妹俩的感情也挺深的吧,我们了解到白玉冰家里的吃用一直也都是白玉凌在帮忙张罗。”这回钟翰丝毫没有打算出言安慰白母的意思。
“那不是她应该的么,本来当姐姐的,从小得帮父母分担着点儿,她长大了,爸妈岁数大了,帮爹妈疼一下妹妹都是应该做的,更何况我们二女婿还给她发工资。”白母擦着眼泪回答,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对白父说,“也不知道小凌两口子在二女婿那儿干的怎么样,表现好不好,你说小凌的男人要是把工作给丢了,就他那么个残废,以后咱们家日子可怎么过啊。”
“白玉凌和她丈夫的感情应该挺好的吧?”顾小凡趁着白父还没有搭腔的时候,见缝插针的追问了白母一个问题。
白母哼了一声,态度和说起白玉冰、施逸春的时候可谓是天差地别:“还不是小凌那么个死脑筋,当初找对象就不考虑考虑对方的家境,公婆那边什么家底都没法儿帮着铺垫,现在连赚钱养家都困难的一个人,她还当做是宝一样!”
“外人在呢,你就少嘀咕几句这些吧。”白父偷偷瞄了一眼钟翰和顾小凡,提醒白母不要在别人面前做那么多现实的考量,“大女婿受伤高低跟咱们白家有关系,那你还想让小凌把他给蹬了重新找?出去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我不怕!我怕什么!小冰死了我魂儿都丢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谁愿意戳谁就使劲儿的戳!直接戳死我算了!”白母被老伴儿抢白了几句,不知道是悲从中来,还是觉得在外人的面前失了面子,一面说一面捶胸顿足的又嚎哭起来,白父在一旁束手无策,只能阴沉着脸默默陪着。
钟翰和顾小凡见状,也觉得没有呆在这里听白母哭闹的必要,便起身告辞,白父把白母留在客厅里,自己披了外套送钟翰他们出门,走到门外,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他们点了点头:“让你们看笑话了,我老伴儿那人,头发长见识短,而且也是一辈子穷怕了,还有就是心疼小冰出事儿,难受的厉害,心里头有股火儿没出发,这不找茬儿就都给按在小凌两口子头上了,你们俩别当真,左耳进右耳出吧,丑也好俊也好,有出息没出息都是自己孩子,左手右手那只不都是自己的手。”
钟翰对他点点头:“你的意思我们明白,我们也不多打扰了,有什么进展我们会尽快和你们或者白玉凌取得联系的。”
白父听他这么说,又拜托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去。
“白玉凌之前在家里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我觉得她妈妈那个人,也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这么势利眼。”上车之后,顾小凡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钟翰听,“当时白玉凌去公安局认尸的时候,说如果死的是她,说不定会比白玉冰给家里带来的打击小很多,我当时还想,她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结果今天来到她家里,和她父母见过面之后,方才我听她妈妈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心里就想,假如我要是白玉凌,我搞不好也会有类似的想法,再说句可能有点过分的话,就冲刚才白玉冰妈妈的那些话和种种表现,我都忍不住怀疑她自己心里也是宁愿用白玉凌替换白玉冰吧!”
“这种问题不好乱假设,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白家的这老两口,对子女的问题上确实是有些势利眼,只不过白玉凌父亲比母亲能略轻一点,或者说他更现实一点,知道白玉冰出事了,以后能指望的孩子就只剩下了白玉凌,所以反而就不去抱怨和嫌东嫌西了。”钟翰对现实社会中的种种不美好一向比顾小凡的承受能力更强,所以也没有她那么明显的愤愤不平,只是颇有些同情白玉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说,“我现在更感兴趣的是,白玉凌一直以来都生活在妹妹的阴影下,姐妹俩各自结婚之后,她自己选择的老公和婆家更是被施逸春甩出了十万八千里远,这些年来,她的心里面是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么平和,什么想法都没有。”
“是啊,从方才白家父母的话里也听得出来,他们的说法和徐天慧给咱们提供的情况基本上是吻合的,在这件事上徐天慧没有说话,白家父母应该也不可能在白玉冰出事之后还打着她的旗号去骗人的,结合从医院方面的情况来看,白玉冰肯定是没有去过医院看望或者帮忙照顾过姐夫,从头到尾只去过一次,还停留时间非常短暂,一次性存了十万块钱进去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顾小凡仔细回忆最近的调查收获,“施逸春是知道造成车祸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白玉冰催促她姐夫开自己的车去取化妆品导致的,也给了白玉冰一笔钱让她去支付她姐夫的医疗费,这件事也撒不了谎,从银行的转账和支出记录就不难验证了。那么说起来,从头到尾其实都只有白玉冰一个人在那中间玩儿了个‘两头堵’。那施逸春账户里出来的那笔钱,也没进入白玉凌丈夫的住院押金里,去了哪里呢?”
“这个很简单,查一下白玉凌那段时间银行有没有数额相符的存入记录基本上就能够确认了。”钟翰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顾小凡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钟翰说:“假如我是白玉凌,我觉得我心里会非常恨白玉冰的。”
☆、第五十一章 溜
“连你这样好说话好欺负的人设身处地的想想都觉得会恨白玉冰,那别人恐怕会恨得更甚吧。”钟翰明白顾小凡的意思,点点头,笑着调侃了她一句,顺便示意她通知汤力,“给汤力打电话,让他如果处理完施向文的事情之后还有时间和经理,留意一下白玉凌那边的情况。”
顾小凡点点头,给汤力打了一通电话,把白玉凌的事情向他交代了一下,挂断电话之后,她正要把汤力的答复告诉钟翰,却发现他一边开车,一边微微的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她赶忙问,以为钟翰是想到了什么其他问题。
钟翰看了看顾小凡,似乎有些为难,迟疑了一下才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是有些发愁,你知道我前几天接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吧?”
“知道啊,不是那个郑怡给你亲自送来的么。”顾小凡虽然在从戴煦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以后,已经不认为钟翰对郑怡会有什么难舍的昔日情怀,但是一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十分厌恶,口气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许多。
“我想方设法的找了好多借口,可是怎么都推不掉。”钟翰有些为难的说。
顾小凡屏住呼吸,没有搭话,她觉得钟翰突然提起这件事,一定不是单纯的想要告诉自己他没有办法推掉那场不在他期待当中的聚会。肯定还有别的原因,至于那个原因是什么,她心里偷偷的也有猜测。只不过不敢肯定自己猜得对不对。
“我回去之后才发现,那张请柬上面说,必须带个家属或者朋友去,假如实在是单身没有家属,也找不到愿意一起过去的朋友,那就现场所有单独出现的人里面现场搭配,因为据说是有什么集体做游戏的环节。需要人数必须的是双数才行。”钟翰叹了口气,好像很为难似的。“我冲这个就更不想去,但是说来说去,那边就只说我工作忙可以不参加吃饭的那部分,之后聚会娱乐的时候必须出现。”
“那你需要我跟你一起去么?”顾小凡脑子里想到的是。如果钟翰一个人去,肯定会让郑怡正中下怀,如意算盘打了个正着,偏偏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心里的想法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钟翰的两只眼睛里的光彩仿佛一瞬间就被点燃了一样,眼中隐隐含着笑意,嘴角微翘。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顾小凡一眼,然后才点点头,语气轻快却又故作随意的说:“好啊。正好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打算问问你呢,没想到你倒积极。”
“助人为乐么,应该的。”顾小凡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显得很可疑,第一时间有心想要遮掩,可是心里又想到戴煦之前的提醒。怕自己掩饰的太过,让钟翰误会自己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心意。连忙又改口,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而且……而且我也特别不喜欢那个郑怡,我觉得她那个人的人品有很大问题。”
钟翰没搭腔,过了一会儿,在顾小凡以为他已经结束了话题的时候,他忽然又开了口,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是戴煦已经找你出卖过我的那段黑历史了吧。”
顾小凡的脸登时就红得和交通信号灯有一拼,她早该想到,莫名其妙的去评价郑怡的人品问题,就一定会露馅!自己和郑怡归根结底就只有一面之交罢了,根本谈不上认识,更不可能有几分了解,现在忽然这么言之凿凿的去鄙视郑怡的人品问题,别说是精明的钟翰,恐怕换成自己也能意识到这中间的猫腻儿了。
“你别那么说,”她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承认的话太不好意思,否认的话又太过于欲盖弥彰,索性不去回答那个问题,而是把关注点放在了钟翰自称是‘黑历史’的那段过去,算是间接承认下来,“那怎么能算是黑历史呢!假如你以前是个成天在街上打架斗殴的小混混,或者以前是个朝三暮四,玩弄欺骗女孩儿感情的花心大萝卜,那才能叫做黑历史。可是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你现在和过去比起来,无非是体型上面的一点差异而已,不能叫做黑历史。”
“戴煦既然出卖我,就不可能不卖个彻底,你应该看过他从我电脑里挖出来的老照片了吧?你确定‘一点差异’这个说法够客观么?”钟翰笑着问。
“管他客观不客观呢!”顾小凡心里也知道钟翰还是个胖子的那会儿,比现在体型大的也不算是一丁半点儿而已,但是她想要表达的重点并不在那里,“外在虽然不能说完全不重要,但是永远不是起到决定因素的,只要你的内心,你的思想,还是始终如一的,皮囊里装的是同一个人,不管是胖还是瘦,都不能改变什么,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是可以信任和依赖的那个钟翰。”
说完这番话,顾小凡也算是心如擂鼓,手心里因为紧张而捏了一手心儿的汗,方才连珠炮一样的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并且是完全有暗示的性质,暴露了自己内心世界的话,这对于顾小凡来说真的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并且她也觉得很庆幸,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因为太过紧张和着急而不小心咬到过自己的舌头。
然而,等了一会儿,顾小凡忍不住有点失望了,她以为自己这么推心置腹的话,应该能够让钟翰明白自己的感受,甚至换得一些些的回应,没想到他居然只是表情略显欣慰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别的就什么表示都没有了。
戴煦不是说,钟翰不敢盲目的往前迈出一步,其实和自己是同样的顾虑,怕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会被吓到,以后就连朋友的做不了,只要自己给他一些暗示,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就赶向前靠近了么?那为什么自己说了那么多,还主动提出作为“家属”,陪他去参加令人不爽的同学会,他却还是毫无反应呢?难道这些都还算不上是暗示么?
这么一想,顾小凡失望之余又不免有点发愁,假如这些都还不能够算是暗示的话,她一下子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较自然不做作的方式可以表达心迹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工作就是去摸底白玉凌在外面到底有没有如她所说欠着外债的这种情况,验证这种事说难也说不上特别难,但是说容易也并不容易,最难把握的就是不显山不漏水这种事情上,毕竟现在出事的人是白玉冰,而白玉凌当初借钱也自然不会是找什么陌生人去开口,钟翰和顾小凡走访的对象都是白玉凌比较熟悉的一些朋友,其中很多是从小就和她还有白玉冰都相识的老邻居,这些人对白玉凌熟悉,对白玉凌的家里也同样熟悉,更是对白家这两姐妹迥异的家庭地位并不陌生,越是面对这些人,钟翰和顾小凡就越要小心的谨慎开口,免得让这些人有了不必要的联想,私下里向白玉凌透露什么,让白玉凌提前有了提防和准备,那样可就要变成了打草惊蛇,得不偿失了。
好在有钟翰在,顾小凡并不需要过于担心这些问题,虽说比起亲和力,钟翰比起戴煦来还是要略逊一筹的,但是他也有着自己机灵的一面,在和那些人交流打听的过程中,话题不停的穿插转换,把被询问的人给绕的没一会儿就乱了章法,他却心中有数,在看似东一下西一下的询问中,不停的收集自己需要的信息,却又让被询问的对象很难搞清楚他询问的重点到底是哪一方面。
一开始的进展不是很顺利,不过从打听到了第一个借钱给白玉凌的人之后,局面便被打开了,白玉凌曾经甚至现在的债主身份逐渐被摸了个清清楚楚,随着之后的逐一了解,白玉凌夫妇现在的债务情况也终于被他们梳理清楚了。
在欠外债这方面,白玉凌并没有对她的母亲说过谎,前前后后白玉凌一共从她的几个熟人手中累计解除了六万多元钱,由于她的社交圈子注定了她的熟人家境也大多不太富裕,所以六万多元钱的外债,居然是由九个人分别提供的,而借钱给白玉凌的时间也有早有晚,归纳起来都是在白玉凌丈夫车祸住院期间。
截止到眼下,白玉凌还有一万余元的欠款没有偿还完。
这些人借钱给白玉凌的时间和金额,与钟翰、顾小凡从医院那里得到的住院费支付记录经确认能够温和,这样一来,确认了白玉凌所言非虚之余,也就进一步确定了白玉冰对家里标榜的那些作为没有一件真的落到了实处。
由于结束走访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银行已经关门,钟翰和顾小凡只好把调查白玉冰账户进账的打算推到了第二天。
就在两个人打算结束工作的时候,钟翰接到了一通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是住在白玉冰、施逸春家隔壁那栋房子里的老先生张涛。
张涛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被压得很低,好像偷偷摸摸在和他们通话,怕被发现似的:“你们能不能赶紧过来一趟?我们家隔壁的那家啊,好像悄悄溜进去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偷或者干坏事儿的!”
☆、第五十二章 不问自取
顾小凡和钟翰所在的地段距离别墅那边并不算远,接到了张涛的这通电话,他们不敢大意,立刻驱车朝白玉冰生前居住的那栋别墅,也是目前手头这桩案子的案发现场赶去,在选择抄了几条近路之后,大约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
“你们可来了!”刚一走近,张涛就立刻倒着小碎步从他家的房门里跑到院子门口,看上去十分紧张,拉住钟翰,压低了嗓子对他说,“刚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