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午又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度过了,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先去银行把八千块存了进去,然后才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赶。其实我只有在心情纠结的时候才骑一下自行车,于是我的车子经常像现在这样隔了三五天才被我想起来要给它挪一下地方——其实也就是停在我家楼下和学校车棚的那一点差别。
推开家门,我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白色的信封,这架势,估计是从门缝下扔进来的。怎么这么像好莱坞谍战大片里的场景?该不会我一拆开信封就会爆炸吧?我暗自嘀咕着捡起了信封,同时还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着明天报纸头条写上《XX小区发生神秘爆炸,十二中耻辱离奇身亡》的场景。
信封上简单地写着“宇哥收”三个字,是花斑的笔迹。我幽幽地叹了口气,拆开了信封。信封里除了一封信以外,还有一千多块钱。
“宇哥:
昨天的事我不怪你,真的。那个时候你就算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而且你也有你的难处,我明白。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攒钱的目的,但我们兄弟几个无论如何都是力挺你的。这里有一千多块钱,是我偷偷攒下来的私房钱,虽然不多,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昨天的事情虽然我爸妈动用关系摆平了,但是他们一听到我招惹上了黑道上的人物,立马决定要把我送回老家那边读书,今天就出发,没有时间跟你们当面告别了,对不起啊。也请你帮我跟浪子、鸡蛋、木驴他们说一声,请他们谅解。对了,少了一包粉刀疤没有拿你们怎么样吧?如果他还纠缠不休的话一定要通知我啊,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也应该由我去了结它。不过我的手机被爸妈没收了,在□□上通知我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以后联系估计也只能用□□了,你们记得要常上线啊!我爸妈要起来了,就写到这吧。
花斑。”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胸中竟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痛感。在金矿与凯子之后,花斑也从我的生活中离开了,而且还是以一种令我如此愧疚的方式。冥冥中,我有种预感,这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
有人说,人生不过是重复着得到与失去的过程,无论是生命、亲情、爱情、友情还是别的什么,都逃不开这段轮回。只是,这些失去对我而言,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的心也空落落的,一种被世界遗弃的荒凉忽然从心中升起。我自嘲地笑笑,“疯狗”萧宇也会像那些怀春少男少女一样多愁善感,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啊。
我郑重地将花斑的信锁到了抽屉里,然后将自己重重地扔到了床上。此时的我完全没有进食午餐的欲望,于是就睁大双眼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中午的呆。
作者有话要说:
☆、010
下午的课程一如既往的无聊,也就齐骏上的数学课讲得有点味道,不过他不时贼兮兮地抛来一个猥琐的眼神,经常令我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晃晃悠悠地走下了教学楼,忽然发觉手表落在桌子上了,于是又返身走回教室。
还没走到门口,我就听到教室里传来烂口华那讨厌的公鸭嗓:“你倒是叫啊!我可是很有兴趣去研究这个问题呢!怎么,大家一场同学,这么不给面子?”
我快走两步,进入了教室,只见烂口华跟兔子他们那货的四个渣子正满脸讥讽地围着孙亮和吴清月,周围还有七八个无关人士饶有趣味地观看着。孙亮双眼通红地低着头,倒是吴清月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烂口华,你不要欺人太甚!”
面对吴清月的指责,烂口华却是涎着一张脸一副欠扁的样子:“唉哟尊敬的吴大委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可是十分诚心地和孙亮同学讨论问题的呢!”
我挤进人群里去,冷笑道:“哦?烂口华你要研究什么问题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学呢?能让我加入不?”
看到我的出现,烂口华那伙人脸色一暗,兔子阴恻恻地对我说:“宇哥,我们找的是孙亮,又不关你什么事,不如卖我们个面子……”
我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闭嘴,我没跟你这个娘娘腔说话。”
听了我的这句抢白,兔子整张脸都黑了,眼睛也眯了起来,他长得比较清秀、阴性,平时就最痛恨别人叫他“娘娘腔”“小白脸”,现在自然是马上被我挑起了满腔怒火。
这时烂口华走了出来,脸色也很不好看:“宇哥,我们敬重你才叫你一声‘哥’,你何必这样落我们面子?”
我不屑地撇撇嘴:“从来就没人逼着你喊我‘哥’,不要太自作多情。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是在讨论什么问题?”
我特地在“问题”两个字上加了重音,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烂口华哼了一声,阴沉着脸说:“好吧,萧宇,我们是在和孙亮同学讨论城市的狗叫声和农村的狗叫声有什么不一样,怎么,你有意见?”
我将头转向孙亮:“是这样吗?”
吴清月看着我想说些什么,我却摇了摇头:“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烂口华一伙人也恶狠狠地盯着孙亮,孙亮嘴唇哆嗦着,双手也不住地颤抖,似乎心里正做着激烈的斗争,我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孙亮还是无法克服他那懦弱的性子啊。
就在这时,孙亮“嚯”地站起身来,激动地说:“不!不是这样的,他们嘲笑我是乡下来的,还逼我学狗叫!”
我眼睛一亮,这家伙总算是血性了一回。
烂口华双眼一瞪,粗声说:“土狗!你说什么?我……唔!”不等烂口华说完,我回身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
“孙亮,是我罩的!”我冷冷地看着烂口华他们四个渣子。
“妈的,还呆愣着干屁!操家伙上啊!”兔子愤怒地吼了一声,抱起一张椅子就向我砸来。
我也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张椅子架住,用力往前一压,将兔子顶翻在地。
另外两个渣子也拿起了椅子,我踏前一步踹倒左边那个孙子,同时右手抓住了右边那煞笔拿着的椅子,这时烂口华站了起来想要趁机给我来一下,不料却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一张椅子砸翻在地,捂着左手直哼哼,砸翻他的却竟然是孙亮那小子。
我扭头朝孙亮赞赏地笑笑,手上却不停,一拽一推把剩下那家伙也弄倒在地。四个渣子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被放倒,爬起身来又要再战,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文娱委员吴清月看到这个场面,连声娇呼:“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却没人理她,她焦急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出了教室。
没过多久,混战就结束了,我和孙亮身上不轻不重地挨了几下,那四个渣子却倒在地上一个也爬不起来了。孙亮盯着在地上趴着哀号的四个渣子傻笑,一副满足的样子。我晃悠着走到围观的人群前,一脚一个将三个男生狠狠地踹倒在地,同时瞪向旁边几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生一眼:“算你们走运,我不喜欢打女生。同学被别人恶意欺侮,还围观个屁!妈的,很好看?”
“哟,这是怎么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呐?”一个欠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过身,果然是齐骏那家伙,吴清月一脸担心地站在一旁,看来她刚刚跑出去是找老师去了。
“我说萧宇啊,明天就是难得的周六假期了,你就不能让我安生地休息一下么?”齐骏装得一脸哀怨的样子。
我耸了耸肩:“这可不是我主动惹出来的,是你班主任的工作没做好,导致某些渣子恃强凌弱,欺压同学,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抡椅子相助而已。”
“好啦,既然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们几个就摆好桌子早点回家吧。”齐骏挥挥手,又施施然地走掉了。
我嘴角微微翘了翘,这个班主任还挺有意思的。
当时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事实总是变幻莫测的,而且十有□□不如人意。在很久以后,当我回忆起这个傍晚和孙亮一起去庆祝他的脱胎换骨时,都会感到一阵淡淡的后悔与懊恼。
隔天是周六,我赖床赖到九点多才爬起来,随意地洗漱了一下,走出了家门。按照惯例,十点是我和浪子他们聚在一起去打游戏的时间,虽然,今天的聚会要比往常少上两三个人。
我站在城市广场对面的街道上,无聊地打着哈欠,同时眼睛随意地到处乱瞄。这是我们集合的老地方,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从这里出发到各处娱乐场所都很方便。对面广场的四楼就是网吧,五楼是游艺城,而从背后的小巷进去右拐则是一家桌球馆,顺着街道走下去则有许多小吃店、饮品屋、卡拉OK房等等,想玩什么都很方便,被我们戏称为“娱乐中枢点”。
忽然,我的目光被斜对面一家高级酒店中走出来的一对年轻男女吸引住了,因为那女的,是颜然。
我石化在原地,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看着颜然亲密地挽着那名年纪与我们相仿的年轻男子的手臂,一路说笑着走向广场。突然,不知道那男的说了句什么,颜然居然高兴得抱着他直撒娇。这时,她不经意地像我这边瞥来,恰好跟我的视线对上了。
真的,就跟那些俗套的肥皂剧的狗血情节所说的一样,那一刻,我感觉时间都仿佛停顿了。她的表情由欢笑定格,然后逐渐演变成惊诧,慌张,焦急。她松开了揽住男子手臂的双手,着急地朝我这边大喊:“宇——”
一辆飞驰而过的大东风截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我的心乱糟糟的,不知道应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这种状况,竟懦弱地退缩了,转身跑进了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
当我在交错纠结的巷子里绕了七八个弯从另一个出口回到大街上时,竟刚好碰见了匆匆赶往集合地点的浪子、鸡蛋、木驴三人。
在他们三个惊异的目光里,我只淡淡地丢下了四个字:“走,喝酒去!”
作者有话要说:
☆、011
与此同时萧宇家所在的街道上,一个身着休闲服饰,满脸疲倦的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打着呵欠向萧宇家走去,却是萧宇的班主任齐骏。
齐骏凭着记忆中萧宇的入学登记资料摸索着来到了萧宇的家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反应,他转而又重重地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反应。
他皱了皱眉,嘟囔了几句:“人民二路48号,应该是这里没错啊。”转身走下了楼梯。
齐骏走到楼下的水果摊,买了包烟,一边拿出一根烟放到嘴上叼着一边向水果摊的女摊主打听:“大姐,你知道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叫萧宇的中学生?”
女摊主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警惕:“你是什么人?问这个干什么?”
齐骏看着犹如□□面对日本鬼子一样摆出了宁死不屈姿态的女摊主,摇头苦笑道:“我说大姐,您别激动啊,我是萧宇的班主任,今天是来家访的。”
女摊主狐疑地看看齐骏,似乎是觉得面前这家伙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谈吐气质都不像为人师表的样子,又迟疑地问了句:“真的?”
齐骏无奈地摊了摊手:“如假包换!大姐,你不是要我把教师证都拿过来给你看你才相信吧?”
女摊主又瞄了齐骏两眼,才勉强相信下来:“那倒不用,你刚刚是讲小宇吧?我当然知道,我和他家都做了十多年邻居了。说起来小宇可是个好孩子,还常常帮我干活呢!可惜啊,后来撞上了这么一桩事,老天不长眼啊,把好端端的一家人搞成这个样子,唉!”
齐骏一听,这里边似乎还有点不为人知的秘辛,连忙顺着女摊主的话语接口问道:“哦?是个什么事儿啊?这么严重?”
女摊主的八卦长舌因子也被激发出来了,干脆端出一张矮木凳子让齐骏坐着,兴致勃勃地说:“你先坐着,我好好给你说说……”
萧宇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父亲是一家国企里面的小文员,母亲在家附近开了一间便利店,生活过的还算可以。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是个小知识分子吧,萧宇的父亲萧清池生性比较宽厚,说难听点就是比较懦弱,所以家里家外的大小事务,都是萧宇的女强人母亲林美霞一手操办的。
从小萧宇就很乖巧懂事,成绩在学校里也是名列前茅,萧宇的父母都以之为傲,街坊街里们也都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萧宇的转变,是从初三一件改变了他们一家的生活的事件。
萧宇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萧家的顶梁柱、被街坊们戏称为“女铁人”的母亲林美霞重重地倒下了,而且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了。那一天,身体一向矫健的林美霞被查出患了肝癌,还是晚期,整个人都惊呆了。尽管医生们都在叹息发现得太晚了,萧宇和萧清池却始终不肯放弃那唯一的一点希望。
短短几个月,萧清池夫妇十多年来的积蓄空了,正准备搬迁的新房低价盘出去了,便利店也抵押出去换贷款了,能借到钱的亲戚朋友萧清池也走遍了,终究还是没能将林美霞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料理完林美霞的后事,萧宇整个人都沉默了许多。而萧清池为了偿还高额的债务,辞掉了国企的工作,一心一意操持起了便利店,可他对便利店的事务一窍不通,甚至连萧宇都要比他懂行,因此前几个星期都是入不敷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好不容易等到萧清池对便利店的事务熟悉了点,生意有了起色,却又遭到了小混混上门勒索的意外。萧清池本就个性隐忍懦弱,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忍了下来,可是这样一来生意倒是好了,盈利却反倒少了。
有一天咸鱼提前放学,正好撞上几个小混混来收保护费。年少气盛的萧宇自然不肯像他父亲那样忍让,拿起一根铁管就跟那些混混干上了,而且还像只小老虎一样凶猛地将那些混混赶跑了。要知道当时的萧宇才十五岁,发育期都还没有过完,而他面对的混混大多都已经年近二十了。
这件事之后一段时间,便利店迎来了难得的平静期。但是那帮流氓自然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没多久,他们便纠结起二十多个不良分子将便利店能破坏的东西都破坏殆尽,还将萧清池打伤了。
此后,萧清池就将便利店廉价转让了出去,到一家炼钢厂当起了工人,经常借酒浇愁。而萧宇则几乎完全荒废了学业,在外面“混”了起来。因为他能打敢拼,在这几个街区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两个月后,萧宇将之前砸他家便利店的几个领头的混混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这边大街上,然后宣布金盆洗手,到十二中当起了不良学生,却也不出来混了。不过由于他惹下的事儿不少,有的时候还是会有几个混子跑来找他麻烦,所以女摊主在齐骏打听萧宇的时候才会如此激动。
等到女摊主的故事讲完,齐骏手中的第二根烟也恰好抽完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正要开口说话,女摊主却突然一脸激动地拉着他的胳膊,指着街上一名穿着工装的男人说:“你看,那就是萧宇的父亲萧清池了。”
齐骏一听,急忙快走两步,在萧清池上楼之前截住了他。突然被人截住,萧清池也是一惊,随即一边警惕地环视左右一边问:“你是什么人?拦住我想做什么?”
齐骏那个郁闷啊,至于么,他不过是想做个简单的家访而已,何必弄得跟好莱坞谍战大片一样?虽然郁闷,但他还是颇有礼貌地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比较是为人师表嘛。
同时齐骏也细细观察了一下萧清池,一身邋遢的打扮,潦倒的仪容,还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典型的民工形象,也就他耳朵上架着的那副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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