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缇来仔细研究月玲的花的颜色,说,你还蛮爱粉红啊,一丛丛都是嫣红。和你的粉红鞋子蛮配。又说,我去年买了好些perennial 多年生随便挖坑乱种,今年都不记得位置,又买了annual一年生的种,现在好多乱七八糟地都长出来了,同一个坑有至少两种花争奇斗艳。
伊娃的念博士的儿子,戴着耳机光着健美先生一般的膀子,行走之中顺带做日光浴,在月玲的花园跟前晃来晃去,期待吸引一两个眼球。
司马就打开门叫月玲,“嘿,玲玲子,你把豆蔻放哪里?”
月玲脱下一只手套,抹一抹额头的汗滴,说,“什么?没听说过?你不又要差张三去买吧?我都没听说过的香料,估计可有可无吧?”
看司马皱眉头看着伊娃的儿子山姆,说,“你要盯着他看,他更得意了。另外,他有两个女朋友的。”
住在这条街尽头的日本老先生本,拿过来一个汉白玉小亭子,放在月玲花园正中一块黑麻纹的山石旁边,说,玲,你需不需要小石桥,我下月回祖国帮你搬一座过来。
司马奇了,说,“我不知道你认识这里所有人。”
“富豪,这就是我有neighbours啊。你没有啊。”月玲说neighbours邻居这个词的时候,把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钩一钩,是强调的引号的意思。“你住富豪山庄,邻居就是用无线电对讲机也联系不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司马想,当下太多的人结交朋友都是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把人功利地分成值得交往和不值得交往两类。无非把朋友当成获得名利的工具。所以有权有钱有势的人,大家趋之若鹜。
也许,我们只是应该把人当成人本身,再平常人的人也值得我们关注他们的存在,他们生活在我们周围,和我们一样有美好的主意意见和思想,和我们一样喜怒哀乐地活着。
生命的意义其实是拥有一颗平常简单的心,去感受另一颗平常简单的心。
他走上去,亲她的额头一下。
月玲推他,“去去,都是汗。”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感谢小娜姐,她说,“月玲真的肯定很爱司马,收起她的尖锐的刺。”
小娜姐姐和丫头是really serious about my writing的人。
☆、结婚一年
司马岚风到欧洲出差一周后回来,在机场门口张三把行李放入后盖箱,他刚打开车门,手机响了,他心里小火苗一亮,希望是他的妻月玲,但理智又悄声告诉他没有这种可能,她此时还正在主持美洲原住民语言发展研究会议。她是非要一辈子做职业妇女的。你指望她以丈夫的生活为中心是自讨没趣外加自讨苦吃。那小火苗摇曳一下,自己也就灭了。
是父亲司马昱的电话:“岚风,大陆有点事情非常棘手,我必须马上飞往北京。两小时后我原定和日本山口公司的会议,只好你来主持。”
司马挂断电话,对张三说,“你带着行李开到大学,无论如何把月玲接到公司会议室来,我去搭乘Union Pearson Express机场快速火车直接到公司去和日方代表开会。我一直想试一下机场联城铁路线到底有多快。”
月玲和戴安娜下班一起走到停车场,和她道别,正要步行到地铁站,看到张三把车停在身边,心里有点小火花就闪了一下,他回来了?也不先回家,径直一下飞机就来接我?往茶色玻璃里眯着眼张一下,里面并没有司马岚风,小火花就兜头被倒了杯凉开水,自己就熄了。
月玲在张三下车给她打开车门的时候说,“张三今天你不是去接岚风的飞机吗?接到了吗?他人呢?”
张三解释之后,月玲说,“你确定他要我一起和日本人开会?我从来不参与他的生意事务。而且我也不懂日文,也没办法翻译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幸好今天大学学院也开国际会议,穿着正装,白衬衣一套黑色西服套裙和中跟皮鞋,耳环和项链都是细小忽略不计那种类型,不偏不倚中规中矩的样子。
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大家正在落座,月玲在会议室开门的一瞬间,一眼就在一堆西装男子中目光锁定司马一亮,她的脸上快速闪现一个让司马失神一秒的笑容。
司马走过来,非常职业风范一一介绍对方公司里的职员给月玲,大家互相有许多深深的鞠躬。
月玲也只会一句日文: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们一律都非常年轻,都是男生,也许平均不超过二十五岁,说着清晰的英文,一两个带着英伦的口音。
双方对各自的英语有着充足的信心,都没有带翻译。
月玲非常疑惑,日方公司代表也是一样吧,暗暗地疑云,不明白为什么司马要带着太太出席风马牛不相及的这样一个会议,太太实在是没有必要出席的。司马昱大老爷知道了,要说儿子太不专业了。
还好,司马没有安排月玲坐在身边,而是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
她听着他们讨论各项细节,略微明白是一家新创业的生物科技公司,讨论的焦点是某生物芯片技术。
月玲在各种内行才明白的词汇里面渐渐神游,身子坐得笔直,一动不动,眼睛的一角却盯着窗外一朵天鹅羽毛一样的云从这栋高楼后面慢慢移到那栋高楼后面,心里盘算着两个孩子要添置的换季衣裳鞋袜,是到商店买还是上网购买,是在加拿大网络买还是在美国英国的网络买。。。忽然意识到诺大会议室里的一种沉默。
一项看样子是至关重要的东西的单位报价,司马说3000加币之后,全体日方的职员都是严肃的不动声色的脸,然后集体鸦雀无声。
司马等了几十秒钟,以为他们不赞同,按奈不住,试探地问,“那么3500?”
同样,像在高山之巅,以最高分贝大喊,回音弹到静默山谷的石墙,沉默,像海一样寂静。
大老爷已经明示最终可以接受的价格底线是5000,事不宜迟,时不我待,信息世界,一分一秒都是黄金白银。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司马一方面想像如果不能让此次交易成功如何向远隔重洋万水千山之外的父亲交差,另一方面私底下又热切盼望会议快点结束,他注视着他的妻,被他百般不情愿地拖来参加一个她一定认为很无聊的会议,在那里数秒打发时间。
他不能再看她,再看她,事情真地做不完了。
他清了一声嗓子,觉得这种肃穆的气氛各种不对劲,深吸一口气,刚准备抬高价格到3800,月玲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像你在安静的厨房,侧耳聆听微波炉里最先爆花啪地一响那颗玉米一样,让大家在静默里小小地吃了一惊,月玲歉意地一笑,说,“对不起,打断你们,我可以借步和我的夫君说两句话?”
一色一样的石头般静默的脸上是纳罕,但是大和民族的优雅礼貌,也没有人显出丝毫反感的样子。
他们的头领居然点点头,一笑。
好像小夫妻要说几句悄悄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司马迅速站起身,他的惊异溢于言表,但隐隐的,他的脸上有一丝像晴天空中的云掠过地上的阴影一样压抑的笑。
月玲步出会议室,回身在司马身后,朝日方代表们欠欠身招招手微微笑,快速地把会议室门轻轻一关。
站在门外的张三看他们二人单独出来,迎上来,问,“先生和太太有什么吩咐?”
司马笑眯眯,“张三你守在门口,不要放人进来。”紧紧拖着月玲的手就把她拽到紧挨会议室的办公间里去了。
里面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看到司马,从桌旁电脑边一蹦老高,把椅子也带翻,吃惊地结巴,“总,总,总裁,什么风把你吹到我的办公室,你叫秘书找我到你的办,办办公室就成了。”蓦地瞥见司马身后的月玲,“司马夫人,您好!”满脸的困惑,司马夫妇都齐齐亮相自己的办公室。
司马说,“乔治,你出去,十五分钟后回来。”
乔治打躬作揖地就退下了。
他把门一关,锁上,就把他的鼻尖顶着月玲的鼻尖,眼睛深深,压低声音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你等不得会议结束了?”
月玲被他偷取半个吻,在牙缝里说,“疯男,你住手啊,你再不住手我就动手了。你不想我把女子防狼术用到你身上的。我只是想帮你。”
月玲好不容易脱身,整整衣领,在乔治的桌上取了纸巾盒里的纸巾,帮司马把唇上的口红印子细心揩干净,摇摇头,叹一口气,说,“我在翻译公司做口译员的时候,我的导师是个日本女士,她说,日本人在谈判的时候,他们对他们尊敬的人提出的任何提议,会要给出一点延迟的恭敬时间来字斟句酌,以示敬意,敬意表达完后才会做出回应。在会议室里,他们最尊敬的人就是你,所以才会每次你的报价之后有大量的沉默时间。我观察他们,你的第一次报价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计了,他们每个人的面容上都有一层淡淡惊喜。我看着你猴急地抬价就心急如焚啊,只好把你叫出来说清楚。”
司马做了一个鬼脸,“你心急如焚,我还以为你欲火焚烧呢,嘿,说真的,我还真想念你这白骨精大大的可怖白眼球了。”
月玲把他推出乔治的办公室,“去去去,赶快回去主持会议,等一会儿你秘书要来寻人了。我就不进去了,衣冠不整的,头发都被你弄散了,大家要议论纷纷。”
小插曲之后,司马一旦明白文化差异这回事,一切就进行得相当顺利,会议圆满结束了,每单位的价格定在3500加币。
月玲偷偷从乔治的办公室里溜出来,藏在司马的办公室等他,坐在老板椅上面转来转去,看窗外小得如甲虫的汽车,小得如蚂蚁的行人,湖边如一个根筷子的电视塔,浩渺的一池波光粼粼,恍然大悟:司马召她来会议室,是因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是因为他出差一星期,他想念她,如果可能,要分分秒秒在一起。
两个孩子六岁生日。
湖边大宅。
人烟稀少的整个街区的同龄孩子还有Sunny和Selene的所有同班同学都来了。游泳池边放着音乐。
父母们坐在一旁树荫下的躺椅上聊天。小孩子拿着彩色的长长的被大家称之为noodle的泡沫圆柱塑料条扑通地跳水,打水仗,笑闹。
不远处的足球场一样广阔的草坪,几顶白色的帐篷,非洲部落打扮的男男女女,一个巨大的铁丝网圈出一个小小野生动物园,星棋罗列真的狮子,犀牛,长颈鹿,猴子和大象。
几个孩子戴着探险小帽揣着双筒望远镜聚在一起轮候工作人员带领乘坐buggies探险越野车去看动物。
月玲满头的非洲风格小麻花辫子,穿着一条非洲风格的花裙,她的帐篷前面排着长队,她手里拿着儿童彩绘颜料在给小朋友画非洲风格的脸部彩绘,非洲武士啦,花朵啦,蝴蝶啦,胳膊上一头雄狮啦,一头大象啦。
司马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比小寿星们都开心,似乎过生日的人是他。
有人手里拿着一杯橙色热带果汁,对司马说,“刚才我有听见小朋友说,Sunny你stepfather真好啊,比你亲爸还好。你看,我爸就不会把非洲动物搬到家里给我开主题为African Safari的生日聚会。要是我亲爸也上天堂去,我妈也嫁给一个这样的后爸爸就好了。”
司马听了,哭笑不得,不置可否。
大家纷纷和动物们拍照,朋友圈和Facebook充斥热议着富豪家的小孩子非洲野生动物园主题的生日聚会和各种与动物的搂抱合影。
有人说,富人的生活真是我们穷人不能想象的啊。
又有人说,钱不得完啊。烧钱啊。不带这样宠和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的啊。
还有人打听是哪家私人动物园有这样的服务,我们下个月也给孩子办一场。
曲终人散,月玲帮两个孩子清洗掉脸上的颜料。
Selene说,“妈咪,你不要再生小孩了。”
月玲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揩下颜料的Pampers防过敏湿纸巾团在手心了,有点惊奇地问,“为什么不要生啊?”
Sunny说,“姐姐说你生了爸爸的小孩以后,爸爸就只喜欢自己的小孩了。我也不喜欢爸爸只喜欢自己的小孩。”
Selene又说,“黛西天天向我抱怨她的baby brother小弟弟,晚上老是肚子饿,要妈妈抱抱,吵得大家都不能睡。”
“我们已经和爸爸说了,他说他没问题,保证现在不会生小孩的。他和我们都拉勾了。他要我们问你的意见。”
月玲说,“爸爸真的这么说?让妈咪想想。”
在卧室里,月玲穿着一件雪白的睡袍,把头上请非洲编辫师编的一头细细的小麻花一根根在镜子前艰难地解开,司马过来帮忙,他手脚麻利地一下子解开很多根。
月玲说,“你答应两孩子说我们不生小孩?”
“我是说现在不生。我好不容易多点时间和你在一起,一有了孩子,你就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正眼也不会看我。”
“你曾国藩老爸已经明里暗里提过好多次他最喜欢多子多福的大家庭了。”
司马把她在转椅上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你没说你怎么想?”
她想说,怀孕生子以及带孩子的头三年那么苦,司马没有来追求之前,她下定决心是再也不想结婚生孩子的了。要是还和克明在一起,就万事大吉,已经一箭双雕光荣地完成任务了。一女一子不正是一个好字。
即便生下司马的孩子,不像别的妈妈,因为北美人工贵请不起保姆都是自己带,即便仆役成群,月玲自己肯定也是要母乳喂养要起夜要亲自动手制作辅食的,一下就是好几年与孩子捆绑在一起的宝贵光阴,有的年轻母亲,像艾米莉,她本来是棕色头发,生了两个孩子,一份学校的全日制工作,长了好多白头发出来,她笑说,都有点金发女郎的味道了。
司马总是有那个本事,从月玲的大眼睛里读出她沉默的讯息。
“我去欧洲出差的时候,已经在欧洲最先进男科诊所做了输精管可逆转结扎手术vasoligation。”
“啊?”泰戈尔说我的存在对于我是永久的神奇,月玲要说,司马的存在,对于她,是永久的神奇了。
“我看你每个月神经质一般担心怀孕提心吊胆来折磨自己,又时时拿人家堕胎的身体心理双重的惨痛故事来吓唬自己,觉得你很可怜。而且你的体质,一吃避孕药就有严重副作用,我看了于心不忍,也受不了。再说,我不想你有任何手术痛苦,我反正不怕,这样一来,我们都可以不用束手束脚,也没有后顾之忧。”
他还想说,月玲你生Sunny和Selene两个孩子的时候,我随你到医院所闻所见,你受的危难苦痛,两个孩子的危险状况,至今心有余悸,一想起就揪心,我现在心理上也同样无法做好迎接新生命的准备。
“疯男,你,我。。。”月玲词穷,他对她,岂止是平等,倒贴有余。
月玲和太太们一起聊天,偶尔有私密话题,多数男人理所当然认为避孕是女人的本分,如果有意外要么生下来要么出钱解决掉。如果结扎,也从来都是女人做tubal ligation输卵管结扎术。
“现代医术,日新月异确有其事,就是十五年后我做逆转手术,只要我们没有器质上的毛病,想生多少生多少,你如果要效仿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生九个孩子,我也乐意奉陪。”
“我反正也不喜欢戴套,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阻隔,即便是世界上最超薄的阻隔。”他捧起她一瞬间变脸一样出现了若干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