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玲背对着他,她的声音像一堵冰冷的玻璃墙,“司马,我不需要你的解释。你走开,我马上就好了,我马上就走。”
司马看着月玲在车库把她的破吉普开走。如果有人知道他的女友开这样一辆破车,都要笑掉大牙,他司马的颜面何在。
张三在他身后说,“司马少爷,你为什么不向董老师求婚?她这种女人可能最看重名分。”张三觉得大老爷的眼光一贯毒辣精准,他已经认定的媳妇也是张三唯一认可的,但这两个人打打闹闹纠缠许多年,也没有成正果,需要张三他这个局外人提醒一下子。
司马说,“我哪里敢?我怕她开口就说No。”如果是那样,这样冷冷热热热热冷冷的状态都维持不了了。
她是个孤独主义个人主义论者,要是喜欢钱财或是靠他养活也好办,偏偏经济独立,为人处世宁折不弯,对奢侈品和豪华生活方式又没有向往,更多专注于自己内心,她自己若不想结婚,求也没有用。
婚姻这张牌是司马最后的王牌,他做别的事情心里都清楚明白,只要一牵涉月玲,像阿杰说的,智商就和D市的倒春寒的降温一样,先到零点,迅速变成负值。
作者有话要说:
☆、那些HEA(6)
董爸爸在咖啡机前投币买了咖啡,坐在桌前喝咖啡,医院的咖啡总有一股子医院的味道,混杂着焦虑忧伤,不堪回首。
司马被月玲赶出来,也加入董爸爸。
两个人喝着咖啡,默不作声。
司马看董爸爸一言不发,忽然想,董妈妈对我的态度是一目了然,但月玲的父亲就极少发表言论,是不是认为还是克明更好,科学家对工程师,都是脑力劳动者,有更多共同语言。他这样想着,感到十分沮丧。
董爸爸率先打破沉默,“月玲很晚才会说话,董太婆在那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哑巴,劝我们再生一个。她一旦遭受外界打击,就会回到会说话之前那个状态。她的绘画老师说她天赋异禀,老师告诉我们对月玲要宽容一点,耐心一点,凡天赋异禀的人因为有常人没有的特质,这个特质其实是双面刃,对外锋芒毕露,对内极可能更深刻伤害自身。用董太婆的话来说,太聪明的孩子都有点毛病。除非她自己理清头绪,任何人都可能帮不到她。”
司马喝一口咖啡,皱着眉头把那口难咽的咖啡咽下去,说,“伯父,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喜欢月玲,就是喜欢她就是她,不会要求她做任何改变。”
董爸爸看着未来女婿的诚挚的脸,当初他听亲家母说司马追求月玲,并不看好。暴发户生意人的儿子,商科毕业,长得太帅,又太年轻,不是和月玲存在交集的人。但是,董爸爸眼见着女儿一天天快乐起来,似乎忘记吴憬弃她而去克明撒手西去的曾经的感情重创,在这个大男孩的小心精心呵护下,开始正常起来,开始似乎在用彩色的画笔犹豫着预备画一幅画,画的名字就叫做———将来。
董爸爸说,“其实,没有改变是不可能的,你们两个人都在不自觉改变对方。只是,随着你们关系亲密,会牵扯更多家人,我们两家都会有更多往来,我不知道月玲。。。她一贯喜欢独来独往,心理没有准备。”
司马想一想,决定就事论事,“这件事情我有不是,月玲本来想今天就回家的,是我硬要你们多留一天;再说,我家从未住过小孩,现在想来,的确设施上有诸多隐患。我的家庭医生刚打电话给我,儿童外伤专家一小时以后就会来复诊,确保没有任何漏诊的地方。”他叹一口气,“我何尝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我何尝不希望Sunny早日康复。”最后一句话,有点倒苦水的味道,你那天才加怪异女曾经现在或许将来都会给我许多罪受,你知不知道。
董爸爸拍拍司马的肩头,心想谁叫你看上我女儿的?
董爸爸说,“你不要太过自责,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是月玲自己的心境失衡,给她几天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司马再也喝不下那杯难以下咽的咖啡,把剩下的都倒入咖啡机的接漏槽,想,我未来岳父在和我说,他的女儿现在思绪不稳,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你back off;离她远点,让她自己figure it out;让她想明白。
他希望她想明白。
他希望她能明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愿意不仅执子(玲玲子)之手,也愿意执二子(两个孩子)之手,与子偕老,与二子成年。 他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奉献才足够,到底要怎样月玲才会配合自己,只希望她对他们的未来再多一点信心。因为他绝不会放弃。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他在车里对着声控显示屏说“Play music。”“Play ‘Don’t Kill The Magic。’”
Magic是一家成员来自多伦多的加拿大乐队。
Don’t Kill the Magic《不灭魔力》。
司马在iTunes里购买下载的,一直存在手机里,手机和他的车的音响系统是Sync了的。
音乐的音符如潮水般舒展覆盖笼罩下来,浸没整个车厢。
If you want space (you could have it)
如果你需要空间(你可以拥有空间)
If you want change (you could have it)
如果你需要改变(你可以拥有改变)
Sleep on your bed (you could have it)
睡在你自己的床上(你可以这样)
Bullet to my head (you could have it)
子弹射我的头(你可以这样)
Ohh! If you want love!(I'll be tragic)
哦,如果你想要爱(我做悲剧人物)
The way that you love (I can match it)
你要的方式去爱(我可以匹配)
If you want time (I'll be elastic)
如果你想要时间(我的时间弹性灵活)
Tell you no lie (You can have it)
绝不对你说谎(我可以)
No lie
没有谎言
Just don't kill; don't kill the magic
只是不要,不要杀死(爱的)魔力
Just don't kill; don't kill the magic
只是不要,不要杀死(爱的)魔力
司马想,月玲,请不要杀死我们的爱。
月玲差遣爸爸回家休息。张三一直守候在门外,他送董爸爸回家。
Selene睡下之后,董妈妈和雷姨坐在客厅,这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因为共同心爱的小人儿遭受创伤,因为共同关怀的姑娘的焦虑伤心,忽然有了共同语言,静静地愿意坐在一起,愿意多说一两句话。
董妈妈说,“我一直想谢你。你这些年一直帮我家月玲渡过难关,在她最困难那时候,你都比我这个母亲这个外婆尽更多责任。”
雷姨看慈禧太后忽然良心发现,说出善良的话,也软一点,“这些年我的薪水都是你开出来的,你待我不薄,我也是对得起我的工作。”
董妈妈微微一笑,“你的体恤关爱我们不是看不见的。你的关心何止限于一个雇员。现在出了意外,月玲一听说你马上从国内飞过来了,立刻松了口气,焦虑顿减。”
“是司马通知我的,他通知国内的公司员工帮我买的加急机票头等舱,送我到机场。我本来计划是在国内待到你们离开。司马说现在出了这样紧急情况,大家需要我。”
董妈妈点点头,没说什么,不想雷姨太得意。
雷姨说,“司马很关心月玲的。”
“看得出来。你原来也看到克明和月玲一起,克明和司马,哪一个对月玲更好一点?”
“我们不说死人的坏话。”雷姨在胸前划一个十字,“老实说,克明那个时候非常忙,送朵花都是打个电话要花店的伙计送,陪月玲的时间不多。如果一定要我发表看法,司马和月玲在一起更来电。”
董妈妈想起女儿不知道司马说了什么之后的红得发紫的可爱脸蛋,这个电流还蛮强大的。而且她也注意到,司马时不时就牵着月玲的手。
董妈妈忽地说,“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公平的,上天造人是没有偏颇的,你瞧这司马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脑子有脑子要钱有钱,风水都被他占尽,所以上天为了保持平衡,让他追我女儿就困难一点,如愚公移山,什么事情都顺水推舟太容易,只怕和克明一样会要早夭。”
雷姨听了慈禧太后一番宏论,半天做不得声。
两个人正准备无话找点话来说的时候,董爸爸从医院回来了,雷姨打了声招呼,简单地知道儿童外伤科专家也说Sunny除了失血过多,但是月玲已经给输了血,Sunny很快会痊愈,也有点放心,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董妈妈关照老公洗了澡,拾掇了沾着血迹的衣服,换上干净睡衣,两个人坐在床上说话。
董爸爸说,“这件事情还是等Sunny出院了再通知詹家。现在也是白让他们担心。詹家几世单传,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宝贝如命根。”
“嗯。这个我知道。司马后来来医院没有。”
“张三说,月玲都没通知司马,是他打的电话,司马放下电话就跑到医院。但是,月玲不理他。这件事情,老婆子,问题还主要出在你身上,人家微信上传言吴憬还了俗,和美智子生了个女儿的八卦消息也值得你跑下楼来和我说?小孩子一下没看住,看出了多大事!”
董妈妈是别人说不得她半句,但董爸爸就不同,她低下头,“你先别说了,等女儿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数落埋怨我!也怪司马,弄那样女里女气一间房。如果没有那水晶吊灯没有那水晶桌子,Sunny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她成功地转移了董爸爸的专注点,董爸爸叹一口气,“如果司马现在肯专一,我们也不记过往。”
董妈妈提醒他,“司马昱一直没有露面,这件事情就没有正式化,什么时候司马大老爷和我们一起吃顿饭,他把小司马和月玲的前途规划说一说,这事儿才会定下来了。”
董爸爸想起司马昱,还有江湖上关于他的种种传闻,皱一皱眉头,他不是为了女儿,未必愿意和暴发户生意人吃饭,他说,“此时此刻就要看月玲自己怎么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下一章都是为路人甲写的。
她在我们的小小的“悦读”群里说,“孩子出事,能都怪司马吗?3个大人没好好看住孩子啊。他这个母亲可以这么不可理喻吗?就因为儿子像极了克明?司马不是解释了(那间房)吗?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是那么拒人千里之外?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解释吗?”
☆、那些HEA(7)
月玲的医院那一边,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
手机震动,是司马:“儿童外伤科医生怎么说?”加拿大病人信息都是保密信息,即便刚出生婴儿的医疗记录,医生也不会随便告诉外人。
“Sunny会很快康复。”
“谢天谢地。”
“医生还留下诊所地址电话,要Sunny每周去复查,他每周二在诊所。谢谢你。”
“你趁Sunny睡着也睡一下。需要我来,就告诉我。”
“好。”
月玲想,这样对司马,其实是惩罚自己的同时惩罚他。
她在他拿钥匙开门到托比的房间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害怕失去他,甚至自己竟然在那一霎那做了妥协,只要不是有失原则的怪癖和性格缺陷,她愿意接受,愿意包容,因为她已经不愿也不想离开了。
她为自己的这一刻的想法大为吃惊。
所以,看到托比,心里的天平瞬时就一边倒,严重地滑到了司马那一边,他给她看的,是他有一颗翩翩君子的仁慈的心。
尤其是那些受过欺凌和伤害的。他曾受过欺凌和伤害,从此并没有因此就以暴制暴,反而将心比心,深知过往不堪回首的童年经历对自己的心灵的打击创伤,所以,带着对人生和生命的同情,对世上万物生灵,不分贵贱,无视强弱,只要经过他的轨迹,他都力所能及地去平等地善待。
还有他水晶宫的那间房,他和她解释是姨妈的房间,她心里的羞愧。
她竟然丧失理智去猜疑他,她面红耳赤,害怕司马上前发现。
她开始在乎他的一切,甚至计较过去他和Liz在一起的时光。天,那时候她和克明是在一起的。
她不想做一个日日紧张男友的人,不想时时因为吃醋而生气,更多时候是气自己,多年对智力的训练,在关键的时刻,智力总是袖手旁观,静静旁观感情如群魔乱舞,如悄没声的飓风,扫荡动摇脆弱的心灵。
这样一种强悍的感情,让她再也不能做回对外界不闻不问的悠哉游哉的好看的自己。
覆水难收,她骑虎难下,她不知道自己准备好从此就以“我们”来出现。
Sunny的事故刚好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借口自私地逃离。逃离做决定。
阿杰约司马出来喝酒,很诧异司马竟然满口答应了。
司马也很诧异阿杰新婚竟然会约自己出来喝酒。
他带着张三做滴酒不沾的司机,有点打算一醉方休的味道。
阿杰说,“我和Candice整日大眼对小眼,今晚她和那些女伴girls night out,我和她说约你出来,她挺高兴,说要我keep you as long as I can。最好通宵不回去,幸灾乐祸看月玲醋坛子又打翻。顺带,我拯救你于整日与妇孺老人相伴的平庸无聊兼水生火热的生活,今天你买单。”
司马默默喝一口,觉得酒都不做酒味,“我倒不这么看,月玲的父母相当有趣,孩子们也经常说些童稚纯真妙语,我预习家庭生活,倍感温馨温暖,丝毫不觉无聊,倒是十分开心。”他甚至准备把他们统统都当成亲人来热爱。
阿杰哈哈哈地笑,像听到天方夜谭,“你还真能爱屋及乌啊,看不出你还是居家男,family man。像你这样巴巴地贴女朋友的男人早就绝迹了,嫂子有没有珍惜你这被她考古发现的大恐龙?”
司马唉声叹气。阿杰一向和司马无话不谈,所以东问西问,很快就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阿杰说,“月玲是个很特别的人。我也只见过她两次,虽没有深交,但我的观察是:我们下象棋,有一招叫‘以退为进’,我以为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司马看阿杰的羽扇纶巾又抖起来了,连忙捞救命稻草一样地问,“愿闻其详,请说请说。”
阿杰说先把某死贵的酒点一两杯就告诉你。司马立刻招侍者添酒。
“鉴于你以前的表现,她之所以这样不全抛一片心,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安全感这个东西呢,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又很容易一夜之间就被打碎的东西。她这样拒你千里之外,并不是背道而驰,实则是拉开距离预备助跑,你只需在这紧要关头做对一件事,她就不再观望犹豫,向你冲刺而来。”
司马遥想月玲对自己冲刺而来是多么甜美的画面,忙问,“那我要做对哪一件事呢?”
“这我哪里知道?你自己去想啊。我告诉你,事情就不好玩了。”
阿杰一会儿收到Candice的短讯,问司马,“Candice说她们在绿色灌木酒吧,她有一个女友,还单身呢,是个新晋的模特,你要不要去看看?”
司马笑,“以前会去,现在不会了。”有时候,自律来得很容易,不过是委婉地说不。
“我真服你了,你还真准备在嫂子这棵树上吊死了?”
“她肯不肯让我吊还是个问题。”
一周之后。
月玲下了班接了Selene从幼儿园回家,打开门,Selene鞋也不脱,扑进去喊,“司马叔叔!”
月玲见司马和头上依旧被董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