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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有多想，我搀扶着她下楼梯。她微微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死气沉沉。几乎是一脸蠢相。她的嘴唇也失去血色，成了一片死灰。随后又不停的颤抖。像是要哭的样子。但是她一直没有哭。低下头的时候她的长发倾斜，如瀑布般斜下去。飘逸的像是黑色的精灵在空气里飞。我忍不住在心里说轩，你很快就会好的。
冰冷的天连空气都是冷的。我用厚厚的围巾包裹住她的头，只露出两个眼睛。可是当风吹过我的脸时我感觉到彻底的决裂和刺痛。这感觉似乎从来没有过。我们站在车站牌前等车。疲惫焦虑。路上的行人渐渐有些稀少。而九点以后也几乎没有运行的公交车了。只有断断续续通往别处的夜班车在夜色里慢慢行使。而我们就只能搭出租车。可是我的口袋里钱很少。那是我明天的饭钱。但没有办法了。于是我从口袋里摸出揉皱了的十元钱。
城市已沉入平静的睡眠中。在出租车上。乔轩把她的身体斜靠在我的怀里。眼睛微微的闭着，仿佛正在集中精力想事情。我确定她没有睡着，因为她的手抓的我很紧。半刻也没有松开过。我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我在这里，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她略微的抬起头把脸朝向窗外。瞬间我看见她的眼泪轻轻的滑落。我不能自抑，终于转过脸去，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窗外。坚定不移。仿佛直到永恒。
微弱淡薄的灯光照在路边的梧桐树时影子突兀的拉得很长。医院里已经关了门。我们只能拐到附近的小诊所里。简陋破旧，只有两间屋那么大。几乎没有什么人。出来检查病情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说话温和。动作小心翼翼，服务态度丧且良好。我颇似感到一阵温暖。医生把尖利的针扎在她的血管里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不敢看终于转过头去。我们在那里呆的时间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搭车回家时已经过了夜里十点半。
睡眠和疾病让她的心慢慢平息下来。她终于是不再出去飘荡了。而我也知道她只是暂时这样。并不会持续太久。若是身体好透，她必然又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我上班的时间里，乔轩一直安静的呆在家里，像个温顺的孩子。只有纯真和平静。但我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总比出去晃荡的好。我希望她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4
夜风冰凉的黄昏，城市和村庄渐渐从喧嚣中寂静下来。晚霞把整个天空染成了红褐色。落日的余晖在瞬间也变得五色缤纷，也显得十分耀眼。太平河辽阔而空寂。一直朝着大海的方向延伸而去。石榴花的香气像是不可捉摸的汹涌的波浪，随着风的起伏在波动。月亮高高悬在天空，在月光之下，凄冷的深夜已经开始。但始终不会有人感觉到寒冷。
城市就这样在睡眠中静寂无声。地平线终于被昨晚的风暴洗涤得干干净净。好像锋利的刀片切割着麦田和野地。一阵暖风吹来，开始吹干街道。天气晴好。相信天亮后会晴朗灿烂。虽然黑夜仍在，但也许有办法解决这模糊不清的意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暮色中的一切痕迹从天空中消失了。月亮隐没在一片云彩后面。似乎不会有雨了。
十二月的寒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隐藏着纹丝不动的寂静。我确定自己在走着先前从未走过的路。虽有风雨，也亦有阻隔。但我仍旧挺身向前。即便是呈现在我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黑暗。我努力不去想未来的事。我只想做好现在。无法继续的工作以及彻底绝望的写作。爱情是不被谈起的事情。因它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我又无从把握。所以在我的记忆里被抹去被淡化了。而我也亦希望永远不再被记起。就让我独自走到世界的末日。
这个冬季异常寒冷，但我们生活得平静淡然，所以两个人都感觉到很知足。虽然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我们早已没有爱情。我仍旧是每日早晨抱着两个馒头往车站口跑。独自站在拥挤的公交车里依然感觉到无法呼吸。而乔轩则是天天坐在电脑旁暗无天日的敲键盘。夜晚我们背靠在床角慢慢喝完两杯热豆浆。最后再相对而睡。这平淡朴实的日子结结实实的存在了不少时日。为此我的内心感觉到安稳。
周围的空气似乎被凝固了。凌晨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时我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在慢慢蒸发，与灰暗的天空融为一体。远处的落叶林隐约模糊，未融化的霜给冬季的外形染上了一层银色。更远处，一条缓缓流动的河在经过棕色沙草边缘时脚步放得更慢了。城市显得空荡寂静，而我的一天也就这样慢慢开始。亦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于是便不知不觉的挤进了人群。
似乎所有的工作都会让人感觉到困乏无力。再加上我又常常是自身封闭太久的女子。面对同事和陌生人的时候我会突然感觉到拘谨。因此我经常推掉与大家共同聚会的机会。我只能承受独自的寂寞。不愿在人群里表现自己。也亦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显现自己。有时我会误认为那是对我的一种蔑视。但无论如何，我在一个月后竟然失业了。
贫穷再一次无情的闯入我的生活。其实它从来就没有离开我。只是隐藏在我无法伸手触摸的地方。也一直不让我看见。我在含着眼泪啃完半个月的馒头之后终于向父母伸出援助之手。我是太自私的人，常常在需要的时候才求助于他们。而在平时我连打电话的时间都很少。但是他们却可以谅解。父亲终于在下班疲倦后欢喜的跑去邮局给我汇了六百块钱。而我在城市的这端，也是在走出邮局的那一刻掉下了眼泪。我怀里揣着钱又走进风雪之中。
我想改变这无能为力的现状。可是我的手和身体却都被冻僵了。我只能看着漫天的大雪和风把我给淹没。我屏住呼吸又钻进川流不息的人群。路过街头的玻璃窗里，我看见自己的脸麻木冰冷。似乎没有一丝血色。像孩童突然困倦时随手扔掉的玩具。破碎的面目全非。但我还是要前行。所以我竭尽全力的涌上了公交车。心情终于平定下来。
大雪在寂静中竟然飘扬了整个下午。夜晚的时候才渐渐停止。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湖边。我很久都没有看到湖了，难得今天可以有时间出来。在这之前我也是那么的喜欢。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我只是把它记在我的心里。在我特别难过的时候想想它的美丽。但这个时刻我独自站在这里。湖的美将都被我看见。
在夜晚，湖面上掠过一股冰冷的风，树木和小溪边以及草地上的白霜已经消散了。现在云层高远，呈现出一片灰色。月光明亮，但毫无层次感。可是我追随这种别致的美。近乎疯狂。所以这么冷的天我赶来了。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去做我都认为不晚。可是这样的感觉却已在回忆里日渐零落。而我只能勉强自己强作镇定或者再度记起。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但湖面上的风越来越大，吹在脸上有刺骨的冷。湖的两岸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寂静的有些萧杀。车辆也很少。怕冷的人似乎都早已进入睡眠或者是呆在家里看电视。总之是不愿出门。而在大街上流动的或许是些失恋的人。即使天气冷也要出来发泄。但我的确是该离开了。我已经感觉到足够的冷。
再次回到市中心。发现街道异常喧哗，人还是那么的多。这与湖边的寂静大有不同。很路道路出现阻塞。公交车逐渐慢了下来。在开出半个小时之后，我在路边的酒吧门前下了车。我不想回去了。我猜想乔轩定然是不在家。她的病在两个星期之后已经彻底的好透，她不需要再呆在家里了。所以我无需这么快回去。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走进了酒吧里。
这是不经常去的酒吧。工作的那段时间里我已很少进入那里。但现在我又决定去了。而且就在一秒中之前决定。酒吧的地理位置明显。空间也非常大，所以人也就很多。而我到那里也是很自然的事。但我还是不喝酒。只是偶尔的跳会舞。这里与先前去的酒吧并无太大区别。不同的是这里人比较多，场景别致，有巨大的吸引里。因此我被牵引着走了进来。
我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事实上除了跳舞之外的确没有事。可是我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跳舞。我是想找到自己所需要的**和感觉。或者说我是奔着感觉来的。所以我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我看着时间慢慢流逝。一直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现时间不多时我知道自己该回家了。夜幕逐渐变得消魂时我披上外套径直奔向路口。
但是我没有等到公交车。若是在平时我完全可以走回去。我对这城市的地形很熟。只要走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家。可是今天不行。天气太冷，地上有雪路又滑，所以只有搭车了。可是手里摸到口袋里父亲寄来的钱时我的心里又凉了起来。但我必须要用。不然我就回不去了。于是我很不得意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带着体温的钱。拿在手里停留片刻，竟突然感觉到分量挺重。我又后悔自己今天出来了。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出来。我应该呆在家里啃馒头。突然我在夜风中举起了我的钱。我的手是伸在出租车开来的方向。
冬天的夜晚漆黑寒冷。坐在出租车里突然感觉到头晕，打开小片窗户也仍然是感到如此。风吹进来时感觉到脸和脖子里很凉。可是还是要开着。我有晕车的习惯。车子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在狭小的空间里我还是感到不适。终于在开下坡的时候我开始剧烈的呕吐。肮脏的液体顿时从窗口里流出去。直接落在了干净的马路上。喉咙里有些干燥，但是没有水。大约十点多时车子横冲直闯的开到了家。
房间里依旧是冰冷。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很明显乔轩是出去了。我们原本是很熟悉的，可是在某些时候我又感觉到陌生。大概是因为像现在这样的疏离吧。心灵上的冷却和对彼此的一无所知让我们都感觉到冷清。可是又都走不出来。但是我不希望这种事情会出现。我要我们关心对方。发自内心。且不投任何回报。我在黑暗里轻轻扭开了厨房里的灯。
径直走到厨房找水喝。可是暖水瓶里却是空的。只有水管里的凉水。但是我不想再麻烦自己。半杯凉水喝到肚子里时凉得我浑身打颤。仿佛是喝了半个冰块。我的身体顿时像是抽空了似的，空荡的就只剩下水了。想补充点食物给自己。可是锅里已经上了很深的锈。已经很长时间不再做饭。没有米也没有盐，什么都没有。仿佛这里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似的，空的让人无法接受。关掉灯之后我终于失望的爬上了床。
卧室里的窗户是开着。风吹进来凉凉的。但是我已经感觉不到冷。我睡着了。半夜醒来，我看见淡黄色的灯光和微蓝的暮色交混在一起，雪说下就下。于是漫天的大雪又开始飞舞。如同天空中洒下来的银色花朵，悠然的落在地面上，又化在水里。短而急促。终于我在迷糊中轻轻的关上了窗。直到凌晨时分大雪才骤然止住。
第八章 宛若凌晨
更新时间2014…5…9 19：53：39 字数：12588
第八章宛若凌晨
1
冰冷刺骨的寒冬终于过去。春天开始蔓延。缓慢而沉闷。窗外的景物柔和起来。阳光不再直射。而是均匀地洒在大地上的各个角落。橄榄树的阴影不经意的开始拉长。远处天边的墨色山脉在凌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这景致很容易让人想起暮色已逝的青春。在荒凉无人的田野上暖风轻轻吹来仍然令人目眩。我仍在这里继续我的生活。内心的激情无法停止。
生活又恢复到以往。我仍然是每天上网和写作，偶尔出去走走或者去书店看会书。竟然不觉得闷。也许这就是我原本应该过的生活。平静悠闲的如同湖里的水。宁静时不起任何波纹。但我确似这生活不会长久。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永远都别想安静。事实上也没有安静的理由。为什么要安静呢，就为了要摆脱纠缠不清的混乱吗。如果是，那么这就成了逃避。所以只能仰起头挺起胸，继续这不能接受的生活。但我很快的有了清醒。
天气逐渐变得温暖的时候，乔轩决定出去工作了。而事实她的工作能力比我要好那么一点。只是长期的懒惰和颓废使她丧失对生活的热情。如今她又恢复到朝气蓬勃的状态了。这让我感到分外的惊喜。一个没有依靠而又一无所有的女子，只有凭靠自己才可生存下去。这是没有退路的。乔轩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她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只要她不出去喝酒我就会感觉到很开心。这开心来自于我，也来自于她。但我们从不表达。
天空湛蓝，晴朗得不敢直视。乔轩在晨雾中就起了床。洗刷完毕后就跑下楼。而我还在酣睡之中。她没有叫醒我。只是在桌子上留了张小纸条。字迹清晰潦草的写着；夜晚九点以后回来。要好好照顾自己。简单的一行字在纸上留了很长时间。我在早上清理卫生的时候才看见它。没有想什么，只是对着自己微笑了一下，然后顺手装在外衣的口袋里。
乔轩的新工作是在西安南区的汽车公司里跑业务。坐公交车大概需要两个小时。所以她需要每天在凌晨的时候起床。没有直达车，乔轩只有转车过去。公司庞大，要求职员外表端正，口齿伶俐，说话不拘小结。对待客户态度温和。容易与人沟通。而十八岁就出来闯世界的乔轩对这些完全可以做到应当自由。再加上她又是喜欢出去跑的人。她似乎不觉得累。
报到的第一天同事就带她参观公司总部以及公司里的一些要求。她听得天花乱醉。仿佛在听一场讲解课。可是她从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复杂得简直要命，但现在必须要听。而且还要欣然接受。最后同事还告诉她新上任的总经理。她默认的点了点头。名字有些陌生，她似乎没有记住。公司总部建的漂亮豪华。共有二十八层那么高。半天才转完。她忽然想要从这地方跳下去会是什么感觉。那大概只有亲自实验过的人才会知道。但现在不会有人得知。也许有些事情我们永远都无法感受到。
乔轩来到这个物质颓废的喧哗城市以来，从未觉得生活里有过温暖。但这个工作恰恰给了她安慰。也许这对她来说只是一种侥幸。并不能够使她彻底的摆脱贫穷。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畏畏缩缩里面。因为贫穷而无法正视生活。甚至在走路的时候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遇到稍微有钱的陌生人时连说话也变得底声细语。似乎从来没有坦荡过。自卑和胆怯使她渐渐的不再想与陌生人交往。她只想沉浸在独自的爱情里。即使她感到绝望。
她是公司里外表比较突出的女职员。但她从不自以为是。也不喜欢和别人做比较。工作的时候穿白上衣和黑裤子。平日里只喜欢干净淡雅。偶尔也会追求时尚。但不喜欢另类。也从不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过于耀眼，或者引人注目。她只希望自己看上去简单大方并且美丽。因为生活水平极其有限，所以她学会了克制一些不必要的浪费。可是她的心却一直是冷却的，她无法把自己融入他们。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那也许只是心灵上的隔阂。
公司里的女孩应该不算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讲话时常常操着浓烈的陕西口吻。但是乔轩已经习惯了讲普通话。自来到城市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家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