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的那么紧,似要握住流沙。
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哀痛的喃喃似梦语:“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了,答应我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丁青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
这一刻,石云笙剥开了仅有的脆弱,摊开了心,任她宰割。
她痛的几乎说不出话,她能说什么,也只有一句:“对不起……阿笙……对不起……”
她嘶哑干涩伤极至深的低语,像是一把刀剜了他的心,摔了地,又被踩上一脚对不起,他被血淋淋辗磨成泥。
对不起啊,对不起!
他放在心尖上的夜晚,就是她的一句酒后失言,对不起!
连句解释都没有!
哈哈哈!丁青,你可真狠!
他猛然放开她,声音好似恢复清明,却又干又涩,冷笑自嘲:“我真是傻瓜!死不悔改!一次一次,被人放弃,我真后悔……”
他的言语里有说不出的沉痛。
是啊,你一定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拒绝我的靠近。
石云笙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以后,不要出现,别让我见到,我怕会忍不住……”
丁青彻底冰凉。
他的尾调有无尽压缩的怒气,狠戾!
忍不住掐死我吗?
不,阿笙,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身后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遥远在烟雨夜色中。
清晨。
C市天龙集团分公司,总裁办。
清辉漫过落地窗撒在男人身上,新冒的胡渣,疲惫的双眼,窒息的烟味。
李珣战战兢兢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一身落寞颓废的石云笙,止不住的敛声屏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司要倒闭了吗?没收到消息啊!分手不顺利吗?不至于啊!石懂挂了吗?不可能吧!要不要咨询薛灿这个八卦?有道理!
“给我安排签证,德源的夏总不是一直希望面谈吗?”李珣在iPad上设置备忘。
“对了,惯例的约会时间取消,近期行程排满。”李珣面不改色执行命令,心中巨震,五年雷打不动的约会也取消了,这是什么事件!
石云笙一条条安排下去,似晨光也被沉默在黑暗里。
最后,他说:“这里的事尽量视频会议,今天我休假,定张马上到N市的机票。”
李珣知道,在度假胜地N市石总他有一座花园,里面却没有栽种一朵鲜花。
飞机上,石云笙望着窗外的云层,似乎穿过大气,望进了岁月的对岸。
小时候,他的世界里一片黑暗,没有阳光,也没有花香,他不知道前方是钢丝还是深渊,却必须独自行走,黑暗里,他可以精准的报出每分钟自己的心跳。
有一天,出现了一道光,在黑暗里,那么耀眼,原来是星光,在一个桃红色小女孩的脸上,她活泼的笑容,浅淡化开。
从此,他的天空,只有一颗星辰,散发着光辉。
她是他的星星。
明明触手可及,却隔着遥远的距离。
星星,我疼的再也不想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有一种距离,是精神的孤立……
☆、chapter 16
三个月后,C市。
楚青城没有倾城的容貌,也没有楚留香的倜傥,他是个矮胖子,形似弥勒佛,虽没有弥勒佛的大肚子,却有和蔼可亲的笑容,笑眯眯的眼睛有时候只能看到一条缝。
蓝山酒吧,VIP包厢。
楚青城大眼瞪小眼的对着三个面瘫:“我说,我好不容易从美国赶来可不是为看冰雕,一个两个摆给谁看呢!”
在高三及A大,此四人乃舍友,被称为A3+1,三颗校草一枚矮冬瓜组合。
王离一瓶白桃锐澳见底,才说道:“冰雕算给你面子!你发紧急招呼令到底什么事?云笙从德国赶来,少谨取消难得的约会,我当时可是在意大利等流星,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别想出这门!”
楚青城呵呵一笑:“我这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突然叹口气,搭在大腿上的手搓了一下,突然转移话题:“还是说说你们的近况吧,反正咱有的是时间。”
王离刚喝口蓝玫瑰锐澳,差点没喷:“胖子,你真是颗白菜,最会窝心!可别闷死自己!”
楚青城根本不理他:“云笙,听说你这三个月都是独身,铁树开花了?”
石云笙冷冷盯了一眼:“听谁说的?”
楚青城轻咳一声:“云笙,你要相信自己的关注度!”
石云笙摇了摇香橙锐澳,说道:“我累了,不行吗?”
王离点头:“谈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楚青城摸着胖嘟嘟的下巴:“最不会谈恋爱的人谈了十二年恋爱,也真够累的,对了,少谨,你开始约会了?”
陆少谨叹口气,阳光所剩无几:“我遇到一个油盐不进,冷漠彻底的女人。”
楚青城大感兴趣,两只小眼放光:“说说,什么情况?”
陆少谨怀疑的看着楚青城:“老楚,别这么笑,你不知道,这叫非奸即盗。”
“哪能呢!我这不是替你急吗,你也知道我别的不行,人缘特好,特别是女人缘,快赶上闺蜜级别了。”楚青城叫屈。
王离似乎也有兴趣,说道:“是不是上次你说那个,我和云笙可都提醒过你,真陷进去了?”
陆少谨阳光的眉眼愁云惨淡:“我也不知道,还没想清楚,就已经在追了。”
王离感叹:“这就是不谈恋爱的结果,连爱情什么滋味都不晓得。”
楚青城道:“说起来我们四个都挺白痴,一个恋爱白痴,一个精神白痴,一个独身白痴,我吗,就身材白痴了点!”
陆少谨闷闷不乐:“我一星期给她打了21个电话,找了各种借口,没能约出人。”
王离道:“你这样会把人逼急的,你应该以朋友的身份和她谈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电话要慢慢多起来,又不能太多,这样她才会放下戒心。”
陆少谨感慨道:“离子,精辟,我是后来才意识到的问题,之后,我去溜冰场找到了她朋友的电话,得到了她的住址。”
石云笙突然开口道:“你不会装作偶遇吧?她看到你,肯定假笑!”
陆少谨叹道:“没错,她看到我,脸色都白了,又装笑,我才发现她是真的不想见我。”
石云笙轻轻叹息,喝口闷酒,微微低垂着头。
他去看电影,又何尝不是‘偶遇’呢?
楚青城感兴趣道:“然后呢?”
陆少谨伤感道:“然后,还有什么然后,我又偶遇了几次,她今天约我出去,我这不是接到你的召集令了吗,就推了!”
楚青城推陆少谨一把:“行了吧,少谨,人家这是找你摊牌,你不敢,倒是忽悠起我来了!不过,万一不是呢,到时你别哭着鼻子怨我,后悔错过了机会。”
陆少谨当然不相信他会后悔,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当时推掉的到底是什么,是光明正大,一次机会!
此时,他笑了笑,喝着大口青柠锐澳,说道:“要不你给出个主意,怎么才能把一个这样的女人约出来?”
楚青城叹口气摇头。
王离悠悠道:“这种女人在没有成为朋友之前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楚青城也蹙眉,沉思。
“除非,她对你有勇气。”石云笙安静的说道。
陆少谨疑惑道:“什么意思?”
王离笑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不顾一切,爱上你!至少,也要愿意给你个机会,不过,听说你们见过一次,可能无意中被你浪费掉了,结果显示,你已被PASS!”
陆少谨细细沉思第一次见面的细节。
楚青城问道:“如果这个女人是那种观察力强理性的人,要怎么约出来?”
王离悠悠道:“成为被研究对象,就可以了。”
楚青城顿时对王离大为改观,坚持独身主义的人果然是旁观者清啊!
“胖子,该说你的事了。”王离换个腿翘着,喝着蓝玫瑰鸡尾酒。
楚青城疑惑道:“我已经问了,你不是刚刚告诉我答案吗?”
王离真想一瓶子砸胖子头上,倒地不起。
“和少谨的问题大同小异,只是类型不同,区别对待就行了,本来我重点是问一下云笙的,毕竟他接触的类型多嘛,却没想到最精通的竟然是你,继续努力,离子,我的幸福就靠你了!”楚青城笑眯眯道。
王离嘭的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楚青城又道:“离子,别这样,我知道你是看过流星雨才赶回来的,至于云笙,要不是结束会议他才不会回来,少谨,就不要提了,我们这不是好久没聚了吗,总该Happy一下,接下来,台球、K歌,还是什么,你安排,怎么样?”
王离原地复活,清淡的说道:“我们去跳舞。”
这次倒地的是楚胖子。
进入八月,渐进中秋。
丛桂怒放,香气扑鼻,他又回到了这里。
石云笙下了车,李珣悄声说道:“石总,老爷子来了,就在总裁办。”
石云笙点头,他进去的时候老爷子正在用喷壶浇花,窗帘被拉开,阳光洒进来,墨菊开的正盛。
“爷爷,来了怎么也不说声,我去接你。”石云笙脱下外套,想接过老爷子手中的喷壶,老爷子摆摆手,他顺手拿起旁边湿润的毛巾,轻拭桌角蝴蝶兰上的绿叶。
石老爷子悠闲的说道:“老头子了,什么也不多,也只有这么点空闲时间,哪里需要你接,听说你最近很忙,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石云笙安静的清洁蝴蝶兰,并没有接话,知道老爷子还有后续。
“你知道,我并不反对你晚婚,我只是没想到你姐……”老爷子叹口气没有说完。
作者有话要说:
☆、chatper 17
石云笙神色沉静,手下的蝴蝶兰风华正茂,却像展翅的蝴蝶翩然欲飞:“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谈也谈了这么多年,我看苏星那丫头就挺好,再说她也知道这事,又是知根知底的人,对你也上心。”老爷子换了一盆仙客来,试探喷洒着顶端含苞的花骨朵,轻轻摇曳,安静又似沉睡的雨荷。
石云笙沉思了一下,才说:“我会考虑。”
老爷子见他终于松了口,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老爷子走后,石云笙整个人淹没在晨光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李珣小心的说道:“石总,楼下有位丁小姐要见你。”
石云笙没有抬头,继续签字,冷冷道:“有预约吗?”
“没有。”
“李珣,你是第一天做秘书吗!”
李珣一惊,忙退出去,天气变的真快!薛灿那个播音员到底准不准?
前台挂上电话,微笑道:“对不起,丁小姐,没有预约,概不见客!”
丁青苦笑,从包里掏出一个一指长的纸盒:“麻烦你转交给石总。”
前台有些为难,丁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就当我寄了一分快递,只不过没有支付运费,放心,这里面是他的东西。”
丁青想,最后,她怎么会来这里?
三个月前,他已说的那么决绝,生死不见,她伤他至深,却仗着曾经的那点情分死皮赖脸。
或许,这次,连这点东西也一干二净,从此,岁月的长河里,他们陌生。
她知道,石云笙一定会见他。
在顶层会客室,她见到了冷酷陌生的云笙像匆匆年轮里不曾参与的粗粝,暗沉的光线,看不清曾经的一点熟悉。
长形沉木桌上只有一枚红色的发卡,发白边缘被时光洗礼,红色的月亮带着与少年有关的过去。
“丁小姐,旧物该扔的就扔掉,我这里可不是回收站。”石云笙说的一点也不客气 。
丁青低垂着头,手握紧又松开,关节发白:“你……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
她的头几乎要低进尘埃里 ,她的语气几乎是在乞求。
“你要贷款找银行,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借给你钱!”石云笙冷笑,几近嘲讽。
丁青咬牙,默默站起身,她挣扎,却挣不过现实的压迫,她逃避,却逃不过命运的纠葛,她挽回,生命却依旧在她指缝间掉落。
“我知道了。”
丁青的后背是他从未见过的萧索,石云笙瞳孔紧缩,那年,她的不辞而别是不是也这样,背影落寞。
他脸色紧绷,还是问出了口:“出了什么事?”
丁青身形一顿,低低的说道:“晓安病了,需要很多钱。”
石云笙几乎要笑出声,他真该揍自己一顿,每次,她都能在他心上补刀:“你这是,为了她求我?”
丁青背对着他,垂着头,低声道:“是,我求你。”
石云笙低低一声笑,那笑却像变了调的二胡,嘶哑凄凉,声音又忽而拔高:“你竟为她求我!!!”他突地打翻手边盆景水仙,嘭的一声脆响,白瓷纷飞,似利刃划开高山下压缩的空气。
丁青静静的看着他:“你,为什么生气?”
石云笙猛然盯着她,眼中寒光犹如尖刀:“你不知道!”他突尔大笑:“你竟是不知道!”
他站起身,说:“好,你和我结婚,我给你钱。”
丁青忍不住后退一步,轻摇头:“不,阿笙,你不能……”
石云笙冷冷的看着她:“你走吧!这就是我条件!”
空气轻轻的静默。
丁青忍住眼中的泪,慢慢走到门口,抓住把手,轻微低沉,类似绝望:“我欠了晓安一条命,你救她,我把这条命给你,好不好,阿笙?”
石云笙不语,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他才问道:“对你来说,白晓安是什么?”
丁青蹭了蹭明亮的把手:“如果我有一毛钱,我愿意给她八分。”
“如果,是我呢?”
丁青沉默,半晌,才小声说了句什么。
声音很小,石云笙听见了,他似利箭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翻过身,面似寒霜,眸似祝骸澳闼凳裁矗俊�
丁青沉默。
他一字一顿:“你,喜欢我?”
丁青偏头,神色有几分难堪:“只是,曾经。”
石云笙轻轻抚摸着丁青的面颊,似喜还悲,他把头埋进了她的颈里,深吸口气,然后,慢慢的抽离,走到落地窗边,身上似被墨色渲染出无尽的风暴,声音似线,干硬:“你走吧!”
丁青没有动,她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石云笙心中碎裂。
石云笙突然爆发:“我让你走!你走啊!给我滚!滚!你这个骗子!”
他目色骇人,似欲疯狂。
丁青面色苍白,紧抿着唇:“我,没有骗你。”
她没忍住,问道:“晓安……”
石云笙面色骇人,一拳砸在墙上,喝道:“滚!!!”
丁青咬牙,离开。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声响……
石云笙真想大笑,却笑都笑不出来!
他的过去真是个笑话!
那时,他真傻,怎么就那么信了!
高一的那个溜冰场,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白晓安,他知道,白晓安喜欢女人。
那年,外公去世,家里只有母亲一人,生活费也是一项重大的开支,中考结束后,他决定繁华的城市打份暑假工。
那时,他才十六岁,满脸稚嫩,在脸上下了功夫,带着一副黑眼镜,成了一间咖啡馆的服务员。
有一次,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听见邻座的一个人激动的说道:“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一直后悔,当时看了那一眼。
邻座只有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很有气质的女人,一个看起来很帅气的男生。
女人安抚:“晓安,不要激动,你该知道就算男女相爱,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被约束的,更何况你的情况有些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