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天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
石中月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的听。她向对方扔了一颗炸弹,绝不会指望对方能给她一块甜糖。
不过这次石中月猜错了,石云笙说了一句对她来说很甜的话。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姐姐,虽然你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石破天惊!
这真是一句对她来说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可是铺天盖地的喜悦之后确实疑窦丛生:“什么意思?”
石云笙唇角倾斜:“意思就是你不是石家的人。”
石中月脸色一变,从她知道自己喜欢上这个刚冒出的弟弟就一直痛恨她的血缘,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两人没有血缘关系就好了。可真正听到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时,却感到自尊被人生生踩到脚下。
她清醒的知道,如果她不是石文生的孙女,她绝不会站的这样高。
“证据呢?”
石云笙拿出几张纸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到门边又突然回头:“你的亲生父亲是个强/奸犯。”
石中月仿若被人扔进冰窟,自尊不仅粉碎,连自傲也被碾落成泥。精致从容的面容第一次龟裂,露出一种羞愤、不信和冰冷。
她颤抖着翻阅这几张薄薄的A4纸,如同检阅她现在的命运。
这是她刚出生时的亲子鉴定报告,她低低的几声笑,原来爷爷早就知道,母亲应该也知道,不然为什么去世时嘱咐她要懂得感恩,可是你们明明都知道我喜欢云笙,为什么不告诉我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强/奸犯的女儿吗?怪不得你从小就不喜欢她,原来那双眼睛里一直带着的都是恨意。她才是最笨的人,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察觉那冷淡的关心,呵呵……
你那么尽心尽力的把我培养成一个淑女,不许晚归,不许喝酒,不许和男孩子讲话,要穿最得体的衣服,露出最优雅的笑容。
端庄大方,优雅从容!哈哈,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根无法拔出的刺,你无法忘记,只能将这根刺包装的华丽而闪耀。
你发病是不是知道我喜欢自己的弟弟?你真可笑,明知道不是亲的还这么惊慌失措。感恩吗?我怎么感恩?我是个强/奸犯的女儿,哈哈哈哈……
“ 真相总是最伤人!”
她笑的有些疯癫,石云笙,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行事却这么像,总喜欢一击毙命。
石云笙去了N市,那里有座花园,虽然里面没有栽种一朵鲜花。
他喜欢那里,那里很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67
王离并没有回到老家,他第一次违抗年夜饭的遗训。
他去了C市的蓝山酒吧。他从来不知道他酒吧里的酒醇的像天上的明月,那样朦胧磨砂又美丽诱人,他神经都被麻痹。
酒,有时候可真是个好东西。
他又看到角落里的女人,她的脸红的像桃花一样,眼睛那样明亮又小心翼翼。他呵呵一笑,想对她说话却意识到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你怎么还在角落,我不是给了你忠告吗?”
女人桃红的面颊发白,大气不敢出,却始终不出去。
王离透过玻璃杯里清澈的液体观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是个多么奇怪的世界,有些规则像铁一样不被允许,走钢丝的人一直看着钢丝下遍地的尖刀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灯光清亮,人影清晰:“我给你个机会,好不好?”
女人抬头看他,眼睛亮过灯光,甚至亮的人睁不开眼。王离轻轻的说:“在未来的某一天,你可以爱上女人,来找我。”
女人的脸上布满惊异,王离哈哈大笑,他从未这样笑过,清贵的眉眼流溢出嘶吼,矛盾的眼睛,挣扎的心。他抛开酒杯,大笑而去。
“我等你啊!哈哈……”
酒杯落在地上,粉碎出纠葛难断的命运。男人落泪,女人伤悲。
王离不理解女人,女人却明白了男人。
世上的事不是说断就断,单方面的那叫逃避,多方面的那叫分离。
王离晃荡在大街上,他绝没有想到随手拎出来的会是啤酒瓶。他可真是讨厌啤酒,啤酒太苦了,苦的像是抹杀味蕾。可他依旧要喝,一个不介意喝的什么酒的人是在买醉。
如果他能醉那就太好了,醉后的感觉会是什么样子的,真令他向往。对于一个从来不会醉的人真是太奢侈了。
他想醉后一定像他年少时的感觉,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是尘土,他几乎要拈花一笑遁入佛门。
他怎么会遇见石云笙,那个眼睛深处藏着月光的男人。
他真该瞎了眼看不到他,这样就不会跌落人间,不会在人间认识丁青这个女人,令他自觉背负命债。
人命从前在他眼里是个虚数,那天以后,它变成了实数。
那天是个冰雹雨夜,高考后的狂欢令人血液沸腾。他和云笙却没有参加,呆在宿舍下象棋,激战正酣,云笙却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苏星来找他,等了许久。
苏星这个女人有一根锐利的思维,透过眼睛直指本心,她知道他的秘密,如同她野兽般的本能。
他不介意被看穿,如果一个人痛苦的快要疯掉,他不介意分享,更何况这是一场无声的硝烟。他是她最弱小的一个敌人,不仅弱小还可以替她排雷,她一直清楚却又一直提防。
敏锐的女人!
他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危险的人,可苏星却对他说他很危险。最后,危险并未降临在她身上,降临在了一个叫丁青的女人头上。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苏星说的危险是他的世界观,不把人命当回事。
苏星离开不到一刻钟,门卫来电话说门口有个女人找413的石蒜,他说没有这个人。
他并没有当回事,几分钟后门卫又来电话说女人不走,一定要见石蒜。他当时有种想把刚来的门卫踹出门的冲动。在贵族高中守门,拿这么高的工资这点事都办不好,不是被炒掉的节奏吗!
不过,他还是下去了,因为石云笙以前并不是这个名字,什么名字问他他也不说。如果真是叫石蒜的话那真太好笑了,竟然是个花名,还是彼岸花。他兴冲冲的跑进了警卫室。
那是一个落汤鸡般的女人,湿淋淋的头发黏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那真是一张平凡又狼狈的脸,可他还是从她脸上找到了一点熟悉,这点熟悉是在石云笙钱夹的相片中,脸已长开,眉眼相似。这就是据称是云笙恐怖的师姐。
“413宿舍没有这个人。”王离说。
女人急忙拿出一张照片:“你帮我看看好不好,我要找这个人,拜托你了!!”
她的语气透着一种绝望的乞求,王离很难相信这是被石云笙称为恐怖的女人。他接过照片,照片上是年少的石云笙,眉眼青涩,坐在一颗石头上,石头边是一颗盛开的紫荆树。紫荆花开的热烈,云笙笑的眉眼清浅,眼睛的容光似盛不下的月辉,耀眼极了。
这样笑着的石云笙他从未见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王离面无表情道:“这个人,我不认识。”
“请您,看仔细些!”女人颤抖着,眼里几乎溢出了泪。
“不认识。”
她绝望的几乎弯掉了脊梁:“不,不可能,他明明说过413……”
警卫推她出去,她却疯了似的跑过来跪下,抬起头看他,眼泪洗刷过的眼睛似最遥远的星辰。
他如同她的最后一丝救赎。
她看到他胸前的铭牌:“王离,请你,借我十万!”
他很想笑,也确实笑了。
有人说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清贵,一点儿也不盛气凌人,却能碾碎一切卑微,踩人于脚下。
他开始相信这句话,跪在地上的女人有一副傲骨,隐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尊严被不断压缩,压缩到最深处,她却依然承受着他无情的践踏。
他笑着说:“为什么?”
“你借给我,我一辈子都会报答你。”
他又笑了:“真是可惜,我不需要你的一辈子。”
他当时真应该答应,这女人是云笙的心头肉,云笙都舍不得碰一下,却被他这样居高临下的践踏。
“不想被炒就认真点!”
他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听的警卫脑门发凉,立刻动手将女人推出去,女人不断的挣扎嘶吼乞求他,他无动于衷。
为了心底那不可言说的折磨,他无情的拒绝了丁青最后的希望。
天上星星几颗,人间酒鬼几双。
千丝无奈,万缕惆怅,缠绕不去,下心房。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68
极少有人称呼这个面色严肃,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为小桃,大家都恭敬的喊她:王秘书。
王秘书行事雷厉风行,做事不拖泥带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堪称女强人中的战斗机。
王秘书轻轻敲门,有规律的敲了三下。
里面并未传出声音,她却推门而进。这几年,石云笙过的像个苦行僧,她就好似修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工作不离手。
窗外的光线清浅疏离,微暗的总裁办一支剑兰散发着属于它的灼灼其华。石总喜欢剑兰,这是公司上下全知道的事。至于为什么,她想和几年前的女人有关。她如同一颗流星,来的突然,闪的耀眼,消失的没有一点声响。
石云笙正在通电话,她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还是没有消息吗?”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石云笙眼里的郁色又深了一分,最后他低沉道:“谢谢你,李珣。”
听到李珣的消息,她一怔,又迅速隐去。前程似锦的李秘书突然离开原来另有原因。
“什么事?”
她赶紧归拢思维:“有人送来一份婚帖。”这种事有时候她会拆开直接处理,可这次不同,送信的是苏星。一个绝对危险的女人。
石云笙打开婚帖,看到了丁青的名字,不仅一阵苦笑。他们的婚姻太低调了,也只有这几个朋友知道。
这是胖子和苏星的婚帖,实在没想到两人会走到一起,这几年他是不是变迟钝了:“明天中午空出三小时。”
王秘书犹豫了一下:“可是,上午……”
“雷诺老总不介意的话,可以邀请他一起参加婚礼。”
石云笙难得的开了个玩笑,王秘书便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似乎好一点,便笑着回道:“好啊,我会转告的。”
她看到咖啡已凉,便取了杯子准备换一杯温热的。眼角瞥到一行字,恍若雷劈,呆若木鸡。
“诚邀石云笙、丁青夫妇……”
夫妇?石总结婚了?和一个叫丁青的女人?
石云笙看她发呆,皱眉:“还有事吗?”
她反应过来,有些晃神:“没,没事……石总,您结婚了?”
石云笙停下手上的工作,静默了一下,才道:“是啊,我结婚了,我夫人你也见过,就是曾经来送剑兰的那个女人。你当时还为她倒了杯咖啡,她胃不好,又易失眠,不能喝。”
她低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石云笙在文件上继续签字:“没事,前几年我把她气走了,如果哪天你无意中在人群里看见她,请一定记得告诉我。”
她木木的点头:“是,石总。”
她安静的退下,隐隐想到李珣是不是就是在找那个女人,只是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胖子的婚礼盛大隆重,名流云集。
王离却并没有来,他托人送了一块玉,晶莹剔透,圆润光滑,是个弥勒佛的样子。胖子爱不释手,嘴里却骂王离不仗义,竟然不来参加他的婚礼。
石云笙已多年未见过王离,听说他现在在环球旅行。
很难得,韩冰晴也来了。这些年她连工作都放下了,一心在医院照顾少谨,他们在外面几乎见不到她。
苏星笑道:“谢谢你的婚纱。”
韩冰晴曾经飞扬的眉眼并未见老,只是岁月为她增添了几许风霜:“你喜欢就好,真想不到最后是胖子抱得美人归。”
苏星也笑了:“一辈子那么长,总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听你这样说,好像无奈的向现实屈服了?”
“只要舒服就好,人活着不过追求一个自在,这样想总归轻松很多。”
韩冰晴心中添了几许惆怅,眼里流溢出一缕羡慕。如果少谨醒来就好了,就算只能像以前一样只是远远的看着,看着他阳光的眉眼,难道不是一种幸福,一种快乐。
人总会在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
苏星端着盛着葡萄美酒的高脚杯,慢慢走到石云笙身边:“还没有消息?”
石云笙摇晃着手中发着橙黄色的酒杯没有说话。
“你对月姐做了什么,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云笙冷冷的说道:“只不过和她谈了一次。”
苏星笑了笑:“任何敌人在你面前都好像纸糊的似的,也只有丁青例外。”
石云笙沉默不语。
苏星喝了口酒,轻声道:“对不起,七年前,是我逼走了丁青。”
石云笙脸色一僵,折磨了他多年的答案竟然一直在他身边,他竟然一直毫无所觉:“你说了什么?”
“我说,你既然想死,就别在伤害他。”
石云笙的脸色又僵又白:“你真明智,知道没人忍心对穿婚纱的新娘动手。”他放下酒杯继续说,“我从不喜欢做失礼的事,可是,这次我怎么也风度不起来。”
“对不起,亲爱的新娘子!”
苏星脸色一变,正想动作,可穿着繁复的婚纱限制了她的行动。石云笙只是快如闪电的碰了一下她,她便僵直不动,连话都说不出,脸色白的吓人。
“你知道,这个穴道半小时后会自动解开。虽然离婚礼还有五分钟,但我知道胖子不会介意等一下他的新娘。”
苏星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眼里流露出一种气恼和哀求。这里这么多名流,婚礼新娘子却动不了,脸可丢到国外去了。
石云笙正想提前离开,却突然听到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
是韩冰晴,她正在通话,像是呆掉了。接着发疯似的跑出去,泪水横流,嘴里大喊:“少谨……”
他一惊,难道少谨……
夜色低迷,凉风翻卷。
石云笙醉醺醺的回了家,他进了丁青曾经住的客房。他一直不愿意进来,怕睹物思人。
房间干净整洁,只是没有熟悉的味道。床单是灰白的底色,上面印着粉色的花瓣,一片一片在落,被单角落是卡通的两个少男少女。少女围着围巾,长裙飘飘,幸福的在笑。
抽屉里还有精致而温馨的信纸,底色是朦胧的浅黄,像是在传递一种温暖。笔筒里有支褪了色的钢笔,啊,有些熟悉。哦,是他毕业连着那本《傲慢与偏见》一起送的,没想到她一直带在身边。
另一个抽屉放了些杂物,最多的是各种颜色晶体的糖果,在各种颜色透明的包装下依旧艳丽。他知道她喜欢吃各种口味的糖果,没想到这个习惯多年了一直保留。几张单据,有花店的,超市的,还有一张邮政快递单。
他一愣,这是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云南的山区。
单据上写的是衣物,云南丁青有认识的人吗?看着这张单据他突然想起那天早晨,他醒来没有找到她,在房间放在成堆打包好的纸箱。他以为她又一次想逃,慌忙的追到楼下,原来,她只是去买早餐。
这张单子好像就是那时贴在纸箱上的快递单。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丁青会不会就在这样的地方,所以,他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还是找不到她。
就算只是一个想法,他也不想放弃一点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