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笙默然:“治不好吗?”
“医生说心理因素,惊恐导致失语,要他自己……”
她说不下去,石云笙轻轻拍着她是肩膀,低声道:“没事了,会好的,我见到他好好谈谈,放心,年前,我会学会手语的……”
她抱着他,轻轻的流泪,每一次,丁泽的失语都能让她痛的发酸,那么一个优秀到她羡慕的弟弟,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不幸!
一周后,聂海胜向她告别,他要去另一个城市,她想起了那个桃花般的女人,聂海胜苦笑,她留在这里,她说她要等一份爱情。
我和小毛离开,他已经四岁了,可以上学了。
这个眼角风霜的男人对她挥手说再见:“帮我谢谢石蒜,哦,不对,石云笙。”
“什么?”丁青不明白。
聂海胜笑道:“是他帮我安排的工作。”
她也笑了:“好!”
他看着她,眉角带笑:“丁青,要过的开心……”
她用力点头:“你也是!”
他就这样走了,带着他四岁的孩子,留给她一个回忆了很久的背影。
第二天,她去辞职,却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盗窃犯已被抓到,竟然是李婷婷。
丁青脑海里只剩三个大字:为什么?
她跑去警局探监,李婷婷神色憔悴,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见她却是一脸平静,竟然对她说:“我在这里过的挺好,只是夜里有个女人打呼,我一直没睡着。”
丁青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李婷婷笑道:“你不知道吧,我有一个爱赌博又喜欢虐待人的丈夫。”
丁青显然不知道:“可……我听说你的老公对你挺好。”
李婷婷嗤笑:“一周至少三次家暴,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赌博,连婚都离不了,老家的人哪敢说,有苦也是闷在肚子里。”
“你难道没想过向警察或朋友求助?”
“怎么没有!也过了一段平稳的日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敢反抗,老家人也别想安生,就算他进去了还有一班子狐朋狗友。”李婷婷叙述的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丁青不敢置信道:“所以你就选择让自己进来。”
李婷婷道:“我宁愿坐牢也不想见他。”
丁青目瞪口呆。
“那你为什么要把聂海胜的事情说出来?”
李婷婷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知道吗,初中那次就是我向警察举报,他们才找到我们学校。”
仿若晴天霹雳,丁青看着这个一向安静沉默乐于助人的女孩,她做梦都想不到会是她。
李婷婷嗤笑一声:“我那时喜欢他,他却看着你。”
丁青喃喃道:“可……我喜欢的是……”
“我知道……”李婷婷语气阴沉,“我妒忌的是,他居然为你坐牢!”
“什么?”丁青听不懂。
“你以为,聂海胜为什么被关的时间最久,毕竟,他不是主犯。”李婷婷的话像一条缓慢爬行的毒蛇,等待愿者上钩。
丁青呆呆的问:“为什么?”
“那两个人怎么关心你的死活,有目击证人,他们称你是同谋。”李婷婷的笑带着讽刺和难明的暗沉,“聂海胜对他们说,放了你,责任他来承担。”
丁青浑身发冷。
李婷婷顿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晦涩,“他们一致对警察说,抢劫了你,所以你才在现场。”
丁青脊背僵硬。
悲痛吞噬她的神经,肺部好似被生生挤掉了空气。心脏似雷鼓,彻底失鸣!
认知被天旋地转的颠覆。
那个她一直原谅却终有心结的聂海胜,为什么,你还可以风轻云淡的说声对不起!
想到聂海胜离开时萧索的背影,她竟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她失魂落魄,辞别了长眉老板,给云笙电话:“聂海胜走了……”
“嗯。”
“他要我谢谢你。”
石云笙沉默,丁青问道:“……当年,他为我……”
“我知道……”
她咬牙:“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伯母说,你天天晚上做噩梦。”
丁青颓然的放下手机。
那些天的夜里,她夜不能眠,每天都怀疑自己会坐牢,然后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
最后,她在外面潇洒依旧,有人却真的是一番暗无天日。
她无知无觉的走,天空阴暗,却无雨丝飘落,行人形色匆匆,皆是冷漠疏离的面容。她想,每个堆砌的高墙背后,都有一段心酸的往事,如她,如聂海胜。
社会里的人,脸上再也没有了天真,只不过藏在心底的纯粹又那么惑人,像酒吗?她醉的想哭。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蓝山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56
聂海胜的妹妹还在这里工作,那个面色如同桃花的女人,至今她仍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见到丁青很惊讶:“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丁青点头,她递给她一张银行卡:“我借过你哥哥的钱,他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给,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女人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接:“这些年哥哥的收支我一清二楚,似乎并没有……”
丁青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女人虽面有疑惑,还是接下了。
丁青又递给她一袋子小孩子的衣服:“我最近一直忙着花店,前段时间给小毛买的衣服也忘了送他,我不知道地址,你帮我邮过去吧!”
女人笑了笑,这次倒是很爽快的接过:“小毛很可爱吧!大哥大嫂走的早,一直是我和二哥照顾,现在开朗了许多,你不知道当初……”
大哥大嫂?
丁青有些搞不清状况:“小毛不是聂海胜的儿子吗?”
女人摇头:“不是啊,是我大哥的孩子,我二哥没结婚,我妈催他,他老是说他在找一个女孩子,然后,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是,我一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子,他从来不说。”
丁青呆若木鸡。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聂海胜问她结婚了吗,她点头,然后,他就拿出手机,指着小男孩说道,这是我儿子。
他还说什么?
哦,我老婆去年病逝了。
聂海胜,我的回答,就那么让你,猝不及防!
她独自要了间包厢,缅怀过去。
她那么努力的回想,记忆却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浅淡。她想起聂海胜只能想起那爽朗的眉眼,阳光的笑容,慢慢的又被那张风霜的脸取代,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记得,她借他橡皮,他总是不还,总是她很生气的和他要,他才笑嘻嘻的给她,她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到底听过没,以后,再也不借你了!
她记得,有次桌位被打乱,他坐到她后面。有次课间,她正要坐下,却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大笑,原来,他用脚把她的凳子勾走,周围的几人也都笑了。她气的冒烟,将他桌子上的书、试卷到处扔,如漫天飞雨,那时他是班长,全班寂然!
她记得,一次地理课上,她被点名回答试卷,地理老师是出名的严厉。可是,她忙着玩,并没有做完,急的一头冷汗,磕磕巴巴的念着。是他,悄悄的把卷子放到她桌上。
她记得,他总是给她要橙子,她坚持不给,因为,这是她要送给她喜欢的月光少年。
……
岁月匆匆,原来她还又这么多记忆,没有忘去!
她的酒,一杯又一杯,一瓶又一瓶,她想了很久,才想起,她一直忘了说句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他们都不该去,去玩一个那么危险的游戏!
她醉了,因为,她看不清她到底有几根手指。
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为什么她不仅没有解愁,脑海里还多出一个声音:丁青……你是个罪人……你该死……
是谁?你是谁?
声音不停的说:你该死……不可原谅……你的错……你该下地狱……
不,不!为什么是我的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对不起谁?我不要下地狱,不要,那里的曼珠沙华没有温度,我不要!不要!
你忘了一个人,一个爱你的人,你怎么可以忘记他,怎么可以!
谁?我忘了谁?
她脑袋像是炸开了锅,疼的翻滚,她抱头缩在在角落里,口中喃喃道:“阿笙……阿笙……救我,不……晓安……晓安……救救我……”
王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口中断断续续惊叫的女人,她已陷入半昏迷。
她脆弱的像砧板上最后一口气的鱼,无法呼吸,任人宰割!
他给云笙一个电话,让他来接她。
他走到角落扶起她,听到她说:“……不要……求你……求你……王离……求你……”
他一怔,她想起来了吗?
她哭出声来:“……我恨你,恨你……为什么……为什么……我错了……晓安,告诉我,为什么……我恨他……别碰我……让我去死!我是罪人,我该死!哈哈……该死!……”
王离怔在原地,她这是想自杀吗?
她曾经,自杀过吗?
他取来热毛巾,为她仔细的擦脸,向来高傲清贵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歉意。他取下她腕上的手表,不止一道雪白的伤疤,像刀刃,反光他刺目的过去。
石云笙来的时候,她已经安静了,安静的躺在沙发上,像只是睡着了而已。
石云笙皱眉:“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王离看着满桌子的酒瓶,不确定道:“二十多瓶吧!”
石云笙背起丁青,走到门口,顿住:“下次,她再来喝酒,放点安眠药,她胃不好,晚上还经常做噩梦。”
王离点头:“……知道了。”
他站在酒吧台阶上,看着两人相叠的背影越来越远,宛若清淡的薄纱,越发朦胧,在清雨摇曳中,不见了身影。
“老板,你要出去吗?”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转身,是那天那个女服务员,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雨伞。
“有事?”他问,他从来眉眼都不落下高傲,连同他的清贵从未离身。
女人喃喃低头:“……没……没事。”
他看着她手足无措的表情:“你刚大学毕业?”
女人头垂的更低:“……没读完。”
他伸出手,接过天空飘落的雨丝,说:“不要望着我的背影……”他的面色是常见的冰凉,高贵冷然,“童话里,从来没有王子。”
石云笙抱着丁青进了卧室,轻轻的放在床上,路上她除了低语几句含糊不清的话,一直没有醒来。
他去厨房给她准备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扶起她喂她喝,她却怎么也不肯喝,口中胡乱的说话,他听不清,她却开始流泪。
他找到毛巾给她擦脸,听到她说:“……石蒜,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你要……”
他的手僵直,身同木雕。
丁青,这才是你真正的内心世界吗?
当初,在你眼中我看到的恐惧,是真的吗?
他又听到她哭着喃喃低语:“……喜欢你,是场灾难!但愿,我从未见过你……我永远……不想见你!……不要见你……”
他顿时,恍若死去。
丁青,我对你,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这样,恨我!
恨到,梦中也忍不住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57
第二天丁青醒来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
她第一反应是头晕饥饿,第二反应是周几,上不上班?
五分钟后,她终于想起她辞职了,她舒服的喟叹一声,没上班的日子真是美妙的一身轻松,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
石云笙,你个混蛋,老娘醉了一晚,不但没有醒酒茶早餐,连袋泡面都没有,你是想饿死我吗!
她郁愤难平的刷牙洗脸,匆匆去附近餐馆找碗粥喝,她的胃啊,真是伤到了,贼疼。
她给石云笙打电话,竟然关机,打到前台,前台告诉她,石总出差了。
好样的,石云笙,现在开始,连报备都免了!
她去车站接晓安,晓安的病好多了,可以到处走走,她让她来花店给她卖花,凭晓安帅气的外表,再戴上个假发,怎么也能收割大片少女美丽的心。
“笑什么呢,跟个白痴似的!”白晓安脸色虽然苍白,精神气却好了许多。
丁青将花塞到她手里:“这不是想到未来美好的生活,忍不住吗!”
白晓安笑道:“石云笙把你养的挺水灵的,连眼角都含笑。”
丁青顿时不高兴了:“别提他了,提他我肚子气,出差也不告我一声,打电话到他们公司我才知道,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白晓安皱眉:“小青,你喝酒了?”
丁青顿时有些不自在,小声道:“我都洗了好几遍,这,你也能闻出来?”
“医生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过量饮酒,不仅会伤到胃,还很容易旧病复发!”白晓安脸色相当严肃。
丁青抓了把后脑勺:“我就喝了一点而已,没事……”
白晓安顿了一下,问道:“……昨天,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丁青招手,拦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晓安进去:“只记得王离和云笙的脸,什么也不记得。”
“王离?”
“哦,是云笙的朋友,他高三及大学同学,你不认识,挺清贵一人,眉眼高傲,办事能力特强,在我这种小市民眼中几乎要算手眼通天的人物了,改天给你介绍认识一下。”丁青乐呵呵的笑道。
白晓安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奇怪:“嗯,好啊……”
丁青其实一直纠结花店的名字,参考各方意见全被她咔嚓掉了,郁闷不已的她随手起了个名……丁丁花店。
花店里面还有两个小房间,一个当仓库,另一个丁青准备了被褥。
“你如果不想住我那里,就住这里吧,天天睡在鲜花堆里也是种享受。”
白晓安道:“幸亏,我对花粉不过敏。”
丁青呵呵笑了笑:“对了,过段时间我和云笙要回我老家,杨汶也要去薛灿老家举行婚礼,你也去吧!正好可以吃上两顿婚宴。”
白晓安叹道:“可怜我的红包啊!”
丁青玩笑道:“你啊,多吃点,千万把红包的饭量捞回来!”她整理一下被褥,又说道,“去完老家,我准备去东北一趟。”
白晓安一顿:“……去看你弟弟?”
丁青点头:“是啊,我已经有……八,不对,九年没见过他了。”
白晓安打开行李箱:“他不是一直不想你去看他吗?”
丁青气愤道:“就算他在大学宿舍遭了火灾,毁了容,嗓子哑了,难不成一辈子躲着不让我见,我可是她亲姐,有这么对亲姐的吗?”
白晓安拿出衣服,问道:“你和你爸妈说过没?”
丁青叹道:“每次我和我妈说,她的情绪就很低落,我哪敢啊,老弟变成这样,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你一个人去吗?”
“当然要拉上云笙了,丁泽从小就崇拜他,对他比对我这个亲姐还要好,说不定看到他的偶像就不生我的气了,嘿嘿。”丁青感觉自己这个主意真不错。
白晓安拉上箱子拉链:“他整了容,你又这么多年没见,说不定见了你都认不出来。”
丁青甩着挂在脖子上的针织手套,洋洋得意:“别管他整成什么样,我只要一眼就能认出他,我可是对眼和他对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认不出!”
白晓安直起身子,将行李箱放到角落:“是吗?你可真厉害!”
丁青趴到柔软的床上,笑道:“那是,本姑娘向来火眼金睛,各路妖魔鬼怪皆难逃法眼!”
白晓安笑道:“你果然好了很多,初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