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医院门口现在已经被记者堵满了,杜明业生怕她也遭到同样的群体围堵。
江施文听出他语气里的焦急,难得心从苦里泛出些甜味来。
“我很好,暂时还没事。”
杜明业于电话另一端蹙眉。这丫头习惯了报喜不报忧,这个时候他怎能信她。
“那我去找你。”他急着说。
“不要。我好得很,你不要瞎担心。”江施文想不到现在说什么能安抚他,思索了半分钟,最后说:
“要不,你晚上来接我吧。”
“晚上?”
“嗯,下了班以后。”想到杜明业可能下班比她晚,她又添一句:“我在公司等你。”
“好。”杜明业应允。
“那现在你好好吃饭。”她刻意换了一种轻松地语气说:“你一个人吃饭,也不要太随便,千万不要又吃盒饭就打发了。”然后想了想,又说:“不过也不要吃得太丰盛了,晚上我还想去吃大餐。”
“好,听你的。”杜明业声音带笑。此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施文在这头听着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贴着电话的那一端耳朵根发起热来。
“嗯…那我挂了。”
车子开到一处红绿灯停下,江施文挂掉电话,转头,见高远正向她这边方向看,那眼神在她看来有些古怪。
“男朋友?”他问。
江施文含混一声应付过去,没有正面回答他。
虽然她承认,从别人嘴里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感觉真的很顺心。
高远从她的表情便确定了答案。
半晌,他有些嘲弄的勾起嘴角。只是江施文一直低着头,不曾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约定地点在一个稍显偏僻的咖啡店。
路上,陆双的电话再一次拨过来。
“你到了吗?”
“快了。”
看到咖啡店的招牌时,江施文让高远在路边停车。临下车前,她不忘道谢:
“谢谢你送我过来。”
高远勾起薄俏的嘴角,微微一笑说:“不用客气,代我向祁少董问好。”
江施文先是一怔,下了车才看到,透明的玻璃墙内侧,陆双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黑风衣,脸却被投在玻璃上的阳光反射的异常的白,这样显异的黑白对比一下就让他成了咖啡店的焦点。有了高远提醒,江施文仔细辨认了一下男人的五官,才认出这位正是上次在饭店有过一面之缘的东正少董,祁明泽。
陆双约她见面,却带着这个男人,这让她不免纳闷,然而回头,高远的车已经开走了。
这时,隔着玻璃门,对方也看到站在路边的她,陆双冲她略微扬了扬手,表情凝重,不辨情绪。
进了门,江施文在两人对面坐下。
陆双没有说话,而是率先把一份报纸摊到她面前。
“我已经看到了。”江施文尽量将说话声音表现的平静。
没想到陆双却恰恰相反,开门见山地说:“江施文,你得赶紧离开。”
江施文听到这话瞬间冷下脸:“凭什么?理由呢?”
“还要什么理由?难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用一条丑闻毁了爸爸的名声,然后一步一步,直到拆散我们的家庭。”陆双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失控的节节拔高。
江施文想不到自己专程赶路到这来,却是来接受她莫名其妙的诘问的。
她勉强按捺住不断腾升的怒意,问:“你怀疑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就算不是你,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陆双许是被逼急了,对她的态度也不复一贯温婉,甚至说得上刻薄。
“现在关于爸爸的负面新闻一条接着一条,我妈因为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已经向学校申请暂时停职。算我求你,暂时不要露面,不要和爸爸接触。你会毁了他,毁了我妈,毁了我们这个家。如果这些是你希望看到的,那么请你立刻离开,就当我从没找过你。”
面对陆双的一通指责,江施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盯着面前那张报纸愣愣的出神,关于江传庭的那则报道里,每隔两三行便出现“出轨”、“婚外情”、“私生女”等词汇,这些曾经在她看来饱含奚落并且轻易便能触怒她的字眼,现在变成铅字印在纸上,而她置身事外,像是在看一则笑话。
“消息不是我传出去的,不管你信不信。”也许在别人看来,能攀上大名鼎鼎的江传庭是个出名的好机会,在她,却不是一件多么光彩或值得炫耀的事。
她撂下这句话起身就要走,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祁明泽却突然出声拦住她。
“等等,江小姐,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不妨坐下再谈。”
江施文顿住脚,看他一眼,说:“我没什么要求,但我同样也不会离开。”
她不解,为什么一次次忍气吞声的退让,换来却是别人愈加得寸进尺的侵犯。
“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谈,目前媒体毕竟没有抓住确切的把柄,只是单纯的一则新闻也不会让人尽信,毕竟晨刊的发行量不大,只要适当施些手段,赶在消息扩散前把新闻截住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最好。”江施文嗤笑一声,瞥了这个男人一眼,看来陆双这次找到了一个有铁腕有手段靠山。
“既然如此,你们还要找我谈什么?”
“不是我们,”陆双黯然开口:“是爸爸。”
“他?”江施文微怔。
“消息出来以后,我们一家三人的电话一直没有断过。爸现在人躺在床上,腿又不能动,一天到晚被电话催的心烦。”陆双顿了顿,继续说:“今天早上我们去看他,他突然说,不如就这样承认了吧。你也知道,这些年,他一直觉着愧对你们,但又不知该如何弥补。这件事的发生让爸爸觉着是个契机,他说,公开了,对他、对你们都是个解脱。”
江施文听到这儿,努力睁圆了眼睛,直到眼眶发酸,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擅做主张…”
陆双见她这副激动地模样,一时愧疚的低下头。
“你说我自私也罢。可是我觉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即使爸爸承认了又怎样,说不定还会打破你们母女原本平静的生活。我妈为此和爸爸大闹了一场,今早也从家里搬出去了。现在谁劝爸爸都没用,我因为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找你。”
“找我有什么用?”
“我想,请你劝他打消念头。这个要求可能在你看来有些过分——”
“是过分。”江施文不假思索截断她。
岂止过分,简直到了荒谬可笑的地步。她有些无力,为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要和她扯上关系。
气氛一时间僵住。
这时候,又是祁明泽出来圆场。
“江小姐,我知道我们的提议对你来说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毕竟出发点是为…大家好。你可以暂时回去考虑一下,但是希望你近两天还是掩藏好行踪,尽量回避媒体——”
“我爱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难道就因为这个,你们就要限制我的自由不成。”江施文气急。
她的反应并没有让祁明泽着恼,相反,他不紧不慢地说:“限制只是暂时的。就怕到时候有人利用你的意气用事,做出一些更不好的事情来。”
江施文听到这句话,眼波微动,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一定明白。这次的舆论事件,显然是有人故意挑起的。事实上,自上周的车祸事件起,江先生就一直负面新闻不断,而这些新闻的背后,一定有个幕后推手,而一切不过是他设的一个局,目的是什么我们暂时不清楚,但结果一定是对江先生一家、包括你和你母亲在内都不利的。”
“所以呢?”
“所以,在弄清楚对方下一步动作之前,我劝你最好先不要轻举妄动。”
江施文解嘲似的笑一声,道:“你们开口闭口都是为我好,难道自己就没有一点私心?”
“江小姐很聪明。”祁明泽冲她礼节性地一笑,道:“不瞒你说,今天约你出来见面,实际上多半是我的意思。如你所知,江先生是东正的一大股东,又是A市的名人,他若传出一些不好的绯闻,势必会对东正上下造成不小的影响,如此一来,受牵扯的就不光是你和你母亲,还将波及我手下数多的公司员工和家属。这件事可大可小,具体会如何发展,就看江小姐如何决断了。”
江施文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经不得祁明泽这一吓。
她倏然换了一副神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思虑前因后果。
“究竟是谁走漏的消息,难道就不能查出来吗?”她喃喃自问。
祁明泽见这方法有用,顿时也放缓了声音,帮她细细从头分析。
“人在高处,身份关系就势必要复杂一些。如果对方是针对江先生个人,则犯不上使用这么复杂的手段,所以——”
所以,对方的目标,是江传庭背后的商业集团。
如此一来,他们的猜测范围便广了。
祁明泽率先担心的是东正。江施文循着这个路子朝下继续猜想,压垮了东正,谁是间接地获益人?
她脑袋一时清楚一时糊涂,迷迷糊糊间就要抓住那一点了,却总是让它从手边溜过去。
这时候,陆双忽然道:“你那个老板似乎是知情的,我看他和你关系很好的样子,他对你的事情,了解多少?”
霎时间,江施文心念一闪。
过往种种尽数浮现眼前,虽然她刻意去忽略,但不得不承认,高远确是她首先想到的怀疑对象。
江施文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二人,她依稀明白陆双那话的意思,他们肯定一开始怀疑的就是这个人,不,说不定现在连她在内,也是他们的怀疑对象。
原来,一切远不是一场偶遇这么简单。
如果过来的每一步都是陷阱,她是否已经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掉进去了?想到才下车前高远那一笑,江施文忽然不寒而栗。
陆双还要回去安抚母亲,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呆。
临走前,祁明泽向她递过来一张名片。
“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如果你这边出了情况,可以立即联系我。”
陆双拎起包,在走过江施文身边时,迟疑着对她说:“江施文,我知道一切对你来说太不公平。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说到这,她微微停顿,随即轻叹一口气。
“不,我甚至说得上是嫉妒你。知道有你存在以后,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对爸爸很不理解,认为他这样的付出不值得,直到后来真正见到你。你比我聪明、果敢、大胆,比我更像爸爸的女儿。我才知道,他这样袒护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也希望你这次能站出来,保护他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陆双走后,江施文独自坐在咖啡馆里思索良久。她想到江传庭,想到高远,想到妈妈,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脑海中纠缠,直折磨地她头痛欲裂。
下午上班的时候,江施文只是机械的工作,神情恹恹地,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祁明泽说的那些话想咒语一样一直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而那些关于幕后黑手的猜想初时只是一个苗头,现在却像是在她脑里扎了根一样的疯狂滋长。
期间,她时不时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层窥探隔壁,那里面的座位空空的。高远一般来公司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全天加班,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露面。
今天也是一样,一直等到下班,高远都没有再出现。老实说,这反倒让江施文松了一口气。即使他出现了又能如何,她总不可能不顾身份的上前质问他。
江施文再次把头埋进一堆文件表格里叹气。下一秒,手边电话响起。
走出公司大楼,江施文一眼便看见那辆熟悉的奥迪。瞬间一扫心头阴霾,兴冲冲地跑过去。
“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杜明业嘴角噙笑,探过身来替她推开车门:“今天看诊的病人不多,不用临时加活儿。”
这完全是他预先编好的谎话,预演了几遍才做到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言罢,心里微微一哂,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明明就是担心她到不安,所以下班点一过就匆匆赶过来,可是偏偏又死要面子,不想让她看出来。
“去哪?”杜明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她。
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过来过往的私家车,每到一处路口便堵成一队长龙,包括路人都蠕行困难。
江施文看着这路况皱眉,扁着嘴说:“我现在可没有地方去,要不先去你家吧。”
杜明业先是一愣,然后开始动手打方向盘。
“不是说晚上想去吃大餐吗?”
“不吃了。”破事儿一堆,一想到她就隐隐来气,思索两秒,歪着脖子去看他,“不然去超市买点食材,我们自己做。今天我掌勺,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那我可有口福了。”杜明业笑。
Pat的中文班这两天加课,下了班赶不及回去,因此家里就被他俩全霸占了。
杜明业本来以为江施文要做饭只是嘴头说说,没想到进了门,这丫头两手拎着食材,直接就奔进厨房去了。
“我做海鲜汤给你吃。”江施文边和他说话,边把海参从塑料袋里捞出来。
杜明业倚在门口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样子,淡淡地蹙眉。
她是想借着忙碌来掩盖愁绪吧,他默然,真是个傻丫头。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江施文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片海参,随口应道:“你帮我择菜。”
等到她把海参放到热水里抄上,回头看时,杜明业已经把一盆菠菜择干净放在菜板上了。想来他平时自己一个人住,做起这些来也是得心应手的。
江施文站在一边,将他从上到下溜了一眼,总觉得哪有些不对劲。再低头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近来风风火火地,连衣服都没换。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很厚重的羊绒大衣,难怪刚刚总觉得放不开手呢。
这时候,杜明业端着那盆菜走到水槽边,想要洗菜。
“等一下。”江施文拉住他,同时一双眼滴溜溜四下瞅了瞅,终于在拐角的更衣架上发现两件旧围裙。
她把围裙都拿过来,递过去给杜明业一件。
“穿上这个,省的一会儿水把衣服溅湿了。”
杜明业见状愣了一下,手里端着菜,一时腾不开手,干脆弯下腰说:“你给我挂上。”
他比江施文高出许多,即使稍稍低下头,对方也要踮着脚才能够得到。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折领子的灰色棉衣,江施文第一次帮他把围裙挂上去,带子掉进外套内侧,贴着他的脖子,痒痒的很不舒服。第二次,她扒着他的肩膀,小心的把那带子弄出来,使它勾在他衣领下面。
整个过程中,江施文贴他很近。杜明业埋下头,可以清晰地看见她耳根处透红透嫩的皮肤,而她的气息就像清晨沾着雨露的花香,既清新又灵动。
直到她离开了,杜明业心头惘惘地,竟有些不舍。
他又把胳膊伸出来:“围裙都系了,袖子也帮我拢一下吧。”
“哦。”江施文讷讷地又去帮他拢袖子,根本没有察觉杜明业的那些心思。她若这时候抬头,必然会看见杜明业轻轻掀起的嘴角,以及那一双蓄满笑意又有些狡黠的眼睛。
其实江施文的厨艺水平很有限,除了那道美食节目上偷师学来的海鲜汤,真正能拿出手的不过只有烩豆腐、呛白菜,至于之前大言不惭地说要做饭,完全是一时兴起。最后还是杜明业有远见,在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