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许,店长挑来一件纯黑色无袖棉纱短裙,江施文换上后,战战兢兢地从试衣间出来给高远过目。
“这件怎么样?”
高远从一堆品牌杂志中抬头,正看到江施文忸怩不安地模样。那身短裙和她很契合,提肩收腰,下摆只到膝上方。细白的胳膊和小腿招展在外,与黑裙相互映衬,像一朵娇花,看起来端庄而又不失诱惑力。
“唔…”高远沉吟了下。
江施文耷拉了脸:“还不行?”
“就这件吧。”高远从座位上起来,到展架前随手挑了件大衣出来:“还有这件。”
结账的时候,江施文装作不经意地瞄一眼吊牌,天!随随便便一件布,挂上Versace的牌子,居然抵得过她一学期的食宿费。买这么贵的衣服,她是不是三个月不用领工资了。
可是转念又想,衣服是高远要买的,卡也是他主动刷的,他要装点公司门面,花他的钱也是理所应当。
说来说去都是高远的错,她一直搞不懂,男人参加饭局为什么一定要带女伴,难道胳膊上挂只女人的手,比起空荡荡的更能提高企业家形象?
浑浑噩噩随电梯下到一楼,她听到“叮”的一声,抬脚就想出去,没想到刚迈出去一步,却突然被身后的男人扣住了手腕,他只用了一点巧劲儿,轻而易举地又把她拽了回去。
江施文险些倒在他怀里。门开了又合上,这一切没有人看见。
后背紧贴着电梯侧壁,冰凉的寒意透过大衣渐渐浸透全身。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的盯视着她,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静默里,江施文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惧意。
“你,你干嘛?”
高远没有出声,但是在距离上又与她拉近几分。他凑上前,脸越伏越低,同时缓缓伸出手…
看着那张俊脸越来越逼近,江施文瞪圆了眼睛,心在腔子里擂擂振动,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得连她自己都听得见。
他要干嘛?
高远本想戏弄她一番。可是一点一点凑近了,他却突然恍了神儿。那张脸不施脂粉,可是却恼人的晶莹透白,那一点唇略微干的起皮,正待有人润泽…
他向来是想到做到的人,既然起了心思,也犯不着掩藏。
两张脸越凑越近,然就在关键的那一刻,江施文猛地把头偏了过去。同时,耳边听到“吧嗒”一声,像是落扣的声音。她觉着颈间一凉,低头,一个四叶草形状的银项坠突兀得出现在脖间。
高远暗自扯了扯嘴角,随后站直,眼里早恢复了云淡风轻。
“我还当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江施文又惊又恼:“你耍我?”
“给你提个醒而已。放下你的戒备心,这么容易就紧张,还好意思出来单枪匹马混社会?”
作者有话要说: 被论文虐死了,暂时只写这一点,对不起大家。
跪求原谅~~~~~
☆、第二十六章
再没接触高远之前,因为此人在业界早已威名远播,江施文也曾为他的成就所折服过。然而幻想终归是幻想,现实中她认识的这位总裁,不仅情绪无常,而且一举一动全凭一时兴起,怪异地让人难以捉摸。
前一秒在电梯里,他和她几乎鼻尖挨着鼻尖,距离近到喘息相闻;后一秒上了车,他直接倚在位子上闭眼假寐,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
江施文深知这种时候和他斗嘴必然讨不到什么便宜,况且她早已习惯了此人的反复无常。但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一瞬,她控制不住有些张惶,还好最后一秒及时悬崖勒马,否则现在情况说不定会更糟。
至于刚刚贴近的那一秒,他是抱着何种企图何种心态,她已经没有心力也不想去追究。这个人是危险品,就像高压电线,小孩子都好奇,但同时也都清楚不应该去碰它。
她摒弃杂念,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即将到来的饭局上。
其实早前十三楼已经有谣传,HB欲在A市另寻发展引擎,新方案已经投入建设,目前正在筹集资金阶段。
这种情况不难预见。毕竟目前国内医疗器械市场现状摆在那,高端领域的国产医疗设备与进口产品在市场占有率上始终难以抗衡,依靠单纯医疗市场不是长久之计。
HB是有多种经营业务和地区分布的大企业,其各个分部的利润率、发展机会、未来前景和投资风险都可能会有很大的差别。这些也是当地投资人必将考量的一部分。
当然,除掉这些不谈,用请客吃饭这种传统公关方式与潜在投资人建立联系才是第一步关键。
餐厅包间定在四楼,电梯到了一楼,门豁朗朗打开,高原率先跨进去。
江施文看着又是空无一人的电梯间,站在门外,脚下踌躇不决。
“不进来?”高远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
“呃。我还是走楼梯吧。”
她打算临阵脱逃,但他却不容许。挡住即将闭合的电梯门,直接伸手将她拽了进来。
“放心,我不会。”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只一个眼神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这话别人听来或许会感到莫名其妙,江施文却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一张脸刷得涨得通红。
高远余光瞄见了,不失时机逗她一下:“我不会,除非你愿意。”
“……”
电梯到达四层,江施文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率先逃了出去。
恰巧这时,靠左边的一部电梯“叮”一声刚好也到达四楼,门打开,里面当先走出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后边跟着一对年轻男女。
“不会走就想跑?姓高的简直异想天开!这年轻人会使手段,你可知道,这段时间他四处跑马圈地,附近十家医院有八家都被宏博揽去了,竟然还不知足?东正是小企业,但是江总,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您得帮我。”
“祁老板放心,东正是咱们眼看着发展起来的,我自然不会…”
出了电梯朝右拐就是酒店走廊,大理石上铺了地毯,皮鞋踏在上面没有留下一丝声音。这两个人只顾谈话,一对年轻男女在后追随。竟然没有人注意到左边电梯口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江施文在看到江传庭时,瞬间变脸,她有点着慌,转身欲逃。
高远毫不迟疑的扣住她:“你准备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江施文闭上眼,轻声恳求他:“今天这顿饭恕我不能作陪,请你放手。”
“别忘了你现在归谁管。”
高远不由她,手一圈即将她捞到臂弯禁锢住,同时放大了音量,遥遥叫了一声:“祁老板?江总,好巧。”
一截走廊不算长,两头各一拨人遥遥对峙,有点狭路相逢的意味。
陆双第一眼看见的是高远,这个父亲口中近来时常提到的年轻人。和她想象中的高管形象不同,这个男人今天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羊绒风衣外套,平易的灰色包裹了他的凌厉,不熟悉的人第一次见他甚至会觉得很亲和。
不过他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的笑容泄露了他的本性。看来刚才那一通话,他是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
视线向下,在看到他手臂里圈着那个人后,陆双瞠目,明显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回头去看江传庭,显然,他早已经先一步看到那女孩子了。看到父亲失态的样子,陆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顾忌着外人在,她只得轻轻提醒一句:“爸——”
江施文原本僵硬的身体在听到那声“爸”之后明显颤了颤,掩在袖子下的拳头暗暗攥起。
她早该想到的,她是谁?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怎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引起了高层注意,说来说去,不过是借了江传庭的东风罢了。
难怪当初高远对她说:也许你比你想象的更有价值。
可是高远终究押错了宝: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女,江传庭心生怜悯的时候,偶尔会给她施恩,如果拿她换巨额投资,她究竟值不值这个价,就又当另说了。
也罢,既然他想演这场戏,她又何必来拆他的台?不如就遂了他的意,顺便她也想看看,当着陆双这个正牌闺女的面,江施文这三个字,究竟在江传庭心里占几斤几两?
饭局上来的除了当地名企,还有一些风投人。
一顿饭吃的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每个人都借酒气掩盖了真面目。江施文作为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看的清清楚楚。
当高远想说谎的时候,他绝对就是一个撒谎高手。那张英俊的脸换上笑容,说出的每句话都叫人不由自主想去相信。
“A市的政策环境在我们看来非常有利于民营医疗机构的发展,当然,在起步阶段难免会受到融资困难,回报周期长这些因素的制约。但是一切出发点都以利民为便为基础,未来,宏博可能需要更多同行的支持,祁老板,高远在这里先干为敬。”
祁东田方才背后捅刀子被人抓了个正着,正是坐立不安的时候,现在高远敬酒,他岂有不接的道理。酒喝了,还要假模假样的奉承两句:“高总言重了。宏博一直是咱们这行业的风向标,您一声令下,咱们还有不买账的吗?”
江施文见状,索性趁势推波助澜,给自己的倒了满满一杯酒,站起来道:“既然如此,我替我们总裁敬江总一杯,祝愿咱们未来合作愉快。”
顿时,一句话像在桌上投了一颗定时炸弹,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作反应。
饭局亦是棋局,是男人们博弈的棋盘,大家习惯了在饭桌上虚虚实实的推太极。
江施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突然把一切都挑明了、坐实了,实实在在将了众人一军。
江传庭望着对面高举的酒杯,和举杯人嘲弄的脸。只觉得这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祁东田手心捏了一把汗,视线在两头流连,生怕江传庭就此应声。
高远嘴角噙着一抹笑,专注于把玩手中的青瓷酒杯,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因为她的鲁莽,一切都脱离轨道,和原先的打算背道而驰…
没有人回应,江施文脸上的笑像风干的浆糊,慢慢挂不住了,开始变冷。
高远适时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声似责备,却是关怀:“逞强,你哪里会喝酒?江总若是应了,岂不是占你的便宜?”
江施文扭头,男人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那眼神,似乎真的有关心在里面。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就要作罢:“是我鲁莽了。”
然而对面,陆双却在这时站起来,一张脸珠光焕彩,浅笑盈盈,只听她不失风仪道:“江小姐不要误会,我父亲因为容易酒精过敏,向来轻易不沾酒杯,这杯酒,就让我做女儿的来代吧。”
一场暗暗蓄起的风波就这样被陆双一笑带过。她那么美,连举杯的动作都优雅地无可挑剔,轻而易举地便夺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多好,一家子携肩作战。本来陆双和江传庭才是名正言顺的父女,偏偏她却捡漏儿似的承了这个滑稽的“江”姓。
江施文不肯服输,举了举酒杯,道:“先干为敬。”
酒是凉的,她不管不顾,一口生闷。霎时,如冷箭穿喉似的,一股难言的辛辣刺激味蕾,顺着胸口直流而下。那滋味有如吞了一柄小刀进腹,五脏六腑被刮得生疼。
她呛出了眼泪,索性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不在她这里,抬手一拂,那眼泪即刻不见踪影。
高远默不作声,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拧了拧眉头,若有所思,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散席的时候,高远不失宾主之礼起身送客。江施文从喝了酒脑袋就一直晕乎乎地,但意识还清醒,见高远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
高远横了她一眼,把她按回去:“找个地方照照镜子,把自己收拾收拾,在这等我回来。”
江施文不知道自己喝酒会上脸,只觉得头很重,整个人像热水壶似的,热气直朝头上冒。
“我是不是发烧了?”她嘀咕一句,拿手背贴上额头上试热。
高远看了看,终归有点不放心,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挽起来。
江施文裂嘴笑:“这就对了,我不抛下你,你也不抛下我。”
他为这句听来好似糊涂的话震动了一下,忍不住低头凝视她,眼里难得流露出一点真情:“你究竟是聪明还是傻?”
江施文低下头,只当没听见。她心里清楚,自己哪种也不是,只不过有点自知之明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剑拔弩张。。。
好吧。。我承认写不粗来这种感觉。。。。
☆、第二十七章
高远还算有良心,应酬完了,不忘让司机把她送回去。
折腾了一晚上,江施文身心俱疲,回到寝室换了衣服,直接在床上挺尸。头疼得厉害,害她想睡又睡不着,只有睁着眼茫然看着帐顶发呆。
蔡琪琪回来见了她这副摸样,着急慌忙凑上去:“怎么了,有事儿说事儿,别摆着这副元神出窍的模样吓人啊。”
江施文平躺着,只觉得胸腔被酒精烧的闷痛,她深深吸一口气,眼眶通红。
“琪琪,我不想做这份工作了。”
蔡琪琪惟恐她是受了欺负不敢说,着急问:“因为什么呢?是不是那个姓高的找你麻烦?”
江施文摇摇头:“不是他,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多麽微乎其微的存在。那些她自已以为靠努力换来的成就,原来都是假的。原来没有江传庭,“江施文”就什么都不是。
“那,那不喜欢就辞了吧。反正以后工作机会多得是,犯不着因为这个惹得自己不开心。”
她默默翻身,叹了一口气。
辞职她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当初工作是她自己选的,只是为了和那个人多一些共同点,现在就这样放弃似乎可惜。
今天她不是没注意到一直不离陆双左右的那个年轻男人——东正的少董祁明泽。优秀的女人从来不乏男人追捧,陆双是不是已经转换目标了?
那他…
江施文烦躁的拉过被子蒙头,天杀的,她真的是喝醉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朝这方面想。
半夜,江施文好不容易迷迷瞪瞪睡着,却隐约听到屋里有人的哭声。
那种蒙着被子闷闷的哭声她再熟悉不过,蔡琪琪也听见了。他们俩向来是头顶头睡的,蔡琪琪想坐起来开床头灯,被江施文伸手拉住了。
良久,哭声停止,对铺的遮光帘撩起来,一个人顺着床梯慢慢爬下来,轻手轻脚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什么情况?”
“不知道,可能是考研压力太大了吧。”
蔡琪琪嘟囔一句,翻了个身,很快继续入睡。江施文却陡然困意全无,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不过凌晨一点。
她蒙上头,缩在被子里摆弄手机。这个手机还是江传庭之前买给她的那个,除了偶尔和江传庭通电话外,她一直把它当闹铃用。
随手点进联系人那一栏,里面依旧只存了两个号码。她盯着最上面那个名字出神,几十秒后,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即将黯淡下去,她慌忙伸手点了一下,只是位置稍偏,竟然点到了靠边的拨号键。
江施文盯着手机屏幕楞了几秒,直到上面的正在拨号显示为对方振铃,她这才反应过来,慌乱中正想挂断,那头却已经接通了。
“喂——?”
一切都发生的始料未及。江施文瞪大了眼睛,紧盯着手机屏,一秒都不敢放松,即使那一片白光刺得她极不舒服。
那头没有得到回应,又叫了一声:“小文——?你在吗?”
江施文不做声,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没有再响,但是电话也没有就此挂断。她盯着屏幕良久,最后终于按耐不住,握紧手机从被